陈家国到底是不是那个例外,夏稚不得而知,但陆佰衍的这番指控显然真假掺半。
夏稚倾向于这套说辞完全是假的,不过必须承认,因为陆佰衍的解释,四人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危机暂时解除。
陈家国又坐下,虽心怀鬼胎,但还是维持着表面和谐。
四人既然都听到了游戏规则整改的通知,那么就一定都是玩家。
已知存活玩家还剩下三个,但目前这里坐着四个玩家,就相当于不管那个特殊的玩家是死是活,都能听到游戏的通知。
这一局游戏里死亡的概念反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所以401那个人真的死了吗?”程飒第一个开口,说出内心的疑惑:“看起来他好像是死了,尸体也被抬走了,但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死’貌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陈家国:“死透了,在屋子里都烂好几天了。”
程飒:“他被攻击了,没有躲掉攻击,所以死了。那你呢?也算是被攻击了,但是还活着。”
她这样说,仿佛在认证方才陆佰衍的那一番说辞。
夏稚的目光落在程飒身上,片刻之后,又去看陆佰衍。
难道他们两人……
蓦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瞳中,昏暗的光在那双眼睛里汇成铁锈色彩,如同一把生锈的利刃。
……他发现了。
夏稚想到,心里却不慌。
不管陆佰衍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能改变他已经是准MVP玩家的事实,夏稚与他早已绑定,即使他赢得游戏的手法不是荣誉的,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样,今晚八点见分晓。”陆佰衍盯着夏稚,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都有谁被‘重新投放’了。”
陈家国一愣:“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多给一条命?!
夏稚怎么也没想到,‘重新投放’的意思竟然是在游戏副本中重活一次!
“真的吗?”他忍不住看向陆佰衍:“他们会……怎么出现在公寓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陆佰衍说:“不过约会的话,可能要放在八点以后了?”
哦对,还有约会这件事。
夏稚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说:“我晚上还要工作。”
六点到八点是给小奇辅导作业的时间。
“我知道,到时候我去接你。”陆佰衍说:“然后再回来收拾东西也来得及。”
甚至都不在乎‘重新投放’,还记着约会呢。
临近夏稚上班的时间,程飒和陈家国一前一后离开。夏稚留下,本以为陆佰衍会单独对他解释什么,毕竟刚才的对视已然暴露了一切。结果没想到,陆佰衍不仅不做解释,反而对他嘘寒问暖,仿佛真的在追求自己似的……
追求、约会、恋爱这几件事,明明都是假的。
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俊美男人,夏稚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回家收拾起来。
六点,他来到小奇家辅导作业。
小奇一如既往的活泼,保姆阿姨也如往常那般对他笑脸相迎。
小奇的父母还没有回来。
没有父母在身边,小奇也不吵不闹。
“吱吱,我是不是很坚强?即使不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也不会哭。”
“是,小奇真厉害。”夏稚由衷地赞扬道。
小奇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那你愿意养我吗?像爸爸妈妈那样,与我生活在一起。”
夏稚:“养活一个小孩子对于我来说确实有点艰难哦,不过我会喜欢小奇的,毕竟你那么乖。”
小奇似乎被夏稚认真的解释搞得愣住了,仔细消化这段话半晌,慢吞吞地说道:“吱吱,你是我见过的最认真的大人了……你这么好,我不舍得跟着你了。”
小孩子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虽然他们心里明白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对于听者来说,话语中的含义并不清晰。
就比如小奇说的这句话,前一句是夸赞夏稚,后一句按理说应该想要跟着夏稚吗?为什么变成了‘不舍得跟着’?
起初夏稚不理解,看向小奇的眼睛里明显带着疑惑。
本欲开口引导小奇更加准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却在此时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时间还未到两个小时,这还是他来到这里工作后,第一次在辅导作业中途被打断。
保姆阿姨站在门口,小声叫他的名字,示意夏稚与她出去一下。
夏稚转头看了看小奇,发现小孩子已经被放在手边的魔方吸引了注意力。
夏稚跟保姆阿姨走了出去。
“小夏,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有些事,我请示过先生和太太,决定不瞒着你了。”
如此凝重的开场白,让夏稚突然想起规则整改时,游戏系统作出的提示。
它表明,游戏时间缩短,相关剧情线索就要加快展现,并且以合理的形式出现在玩家周围。
这不,立马就来活了!
“我们小奇,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后,就变得很奇怪。”
保姆阿姨说起这话时,语气中的尴尬不减,脸上的表情却……
仿佛想要尽量将一些事描述的轻松一些,可又无法压制内心真实的恐惧,粉饰太平的演技太假,反而更怪异。
“他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总是说出奇怪的话,以及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夏稚:“……”
怎么感觉他之前猜到过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跟他所推测的大概八九不离十。
小奇的确能看到一些灵异场面,而之前他的爸爸应付自己的那套说辞,显然也是为了努力掩盖自己儿子有些不正常的场面话。
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孩子的异常?
“我一直在这家工作,小奇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时候觉得他奇怪,就更心疼他。”保姆阿姨认为那场病才是导致小奇如此反常的罪魁祸首,道:“好在这孩子是乖的,跟我也亲,连先生和太太都说他和我关系最好。”
夏稚嗯了一声,说:“小奇确实是一个乖孩子。”
下一刻,就听保姆阿姨说:“他跟我亲,却离我越来越远,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我。我们都以为是他长大了,知道跟父母才是最亲的,却没想到他偶尔还是会说出奇怪的话来,吓走了好几任辅导老师,学校那边也常常找先生和太太谈话……”
从保姆阿姨的口中,前段时间小奇爸爸对夏稚简单解释过的那些话中的意义似乎更丰满了一些。
小奇小时候就很怪,跟父母关系不好,反而跟保姆阿姨关系好。后来长大了些,上了学,他跟父母的关系又变好了,虽然还是喜欢保姆阿姨的,但明显有所疏远。当然了,保姆阿姨也不会因为这孩子更亲近父母而疏远自己感到难过,所以大家都认为是小奇上学后学到了更多知识,渐渐‘懂事’了。
没想到等他上了学,学到的知识更多之后,表达能力反而比小时候更强了,即使话语中仍然带有些许专属于孩童的稚嫩,但加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更加诡异了起来。
小奇父母带着他搬了很多次家,保姆阿姨舍不得小奇,再加上她也是孤身一人,索性就跟着他们,小奇一家也把保姆阿姨当成亲人对待。
夏稚倏地明白过来,保姆阿姨这番话,指明能看到灵异邪祟的小奇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
这种情况难以预料,毕竟谁家孩子不生病呢?难道每一次小孩子生病,父母都要担心他病好之后会看到鬼魂怪物之类的东西吗?
很明显,这不是谨慎提防就能摆脱的。
不过夏稚听到最后,倒是有了另外一种想法,那就是小奇生病或许是意外,但病好之后突然变得奇怪却不是。
简而言之,结果是必然的,‘生病’只是其中一个连接结果的桥梁。
小奇一定会向‘奇怪’两个字发展,这里面的原因,应该不会出在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身上。
“阿姨,您在这家干了多久啊?”夏稚好似闲聊接话一般问起,而后又很自然地说道:“要是小奇出生前就在这里了,应该快有十年了吧?”
保姆阿姨:“差不多呢,太太和先生刚结婚不久就雇佣我了。”
夏稚:“那时间还真是长。刚才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您跟这个家里的感情我非常理解,所以我也不会对外多说什么的,更何况我很喜欢小奇这个孩子。”
夏稚故意误会保姆阿姨的意思,惹得阿姨有些尴尬地笑起来。
“小夏,先生和太太让我告知你这些事,不是怕你说出去的,我们都非常信任你,因此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听说你的家乡有一种方子,是可以驱邪求福的?”
保姆阿姨试探询问,夏稚心里一沉。
什么驱邪的方子?他怎么一无所知?
保姆阿姨见他沉默,连忙道:“是这样的,先生和太太从未放弃过彻底治愈小奇,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四处寻找‘治病’的方法。前段时间我听说了一件事,正好发生在你家乡那边,就想着问问,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眼前仿佛出现了两种选项,一是如实相告,二是搪塞混过。
如果按照夏稚的性格,他必然会如实相告,因为本就来就不知道什么方子,即使搪塞过去,往后也未必会提起。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时,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却如同针刺般,落在他的身上。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夏稚看见书房的门打开一道缝隙,矮小的孩童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光影给他稚嫩的小脸蒙上一层淡淡的暗光,诡异无比。
夏稚好似隐隐知道了什么。
“阿姨,我好像听说过,但是不确定。”夏稚装作刚刚理解保姆阿姨的意思,恍然大悟道:“你等等我,等我之后问一问家里的姐姐们,若是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保姆阿姨欣喜地应下:“你帮忙打听打听也好。是我太唐突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呢……”
‘年纪轻轻’
‘男孩子’
符合这两点,结论是不应该知道,也就说明那个所谓的‘方子’很古老,或许是一种封建迷信,而且大多情况下是在女性之间广为流传。
或许针对的就是女孩子也说不定。
压下心中的不适,夏稚又与保姆阿姨客气了几句,就准备回到书房。
他站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
屋里的小孩仿佛要做出他从未偷听的假象。
夏稚先是敲了敲门,说‘我进来了’,然后才推门而入。
小奇还坐在书桌后面,好似没看见夏稚走进来似的,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魔方。
等夏稚坐到他身边,一直憋着的小奇终于没忍住,猛地把魔方摔了出去。
玩具魔方在地上碎成几块。
夏稚挑了挑眉,丝毫不意外小孩的反应。
从他偷听开始,夏稚心里已经确定,这孩子什么都懂。
他知道父母要做什么,也知道保姆阿姨询问的目的。
他一直忍耐着,直到夏稚表明要主动帮忙询问老家的姐姐们。
小奇生气了。
是一种被背叛的气愤。
“气成这样呀。”即使知道小奇不是正常的小孩,夏稚也忍不住笑着哄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小奇愣住,脸上愤愤的表情还未收回。
“可你答应了她。”小奇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跟我好了?你要帮他们?”
第一个‘ta’,指的是传话的保姆阿姨。
第二个‘ta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我跟你好。”夏稚认真地说:“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呀,你不说的话,我又怎么知道什么事情能答应,什么事情不能答应呢?”
“这件事情就不许答应!”小奇开始拍桌子:“不许!我说不许!”
“好好好,等我走的时候就回绝阿姨。”夏稚哄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们拉勾。”
小奇生怕他反悔,用小手指勾住了夏稚伸过来的手指。
监控镜头下的夏稚,看起来为了哄孩子,又是假意妥协、又是拉勾的……怎么看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小奇知道,吱吱没有骗他。
“明天放假。”小奇说:“吱吱,我们去游乐园吧?”
夏稚:“嗯?可是我白天有工作呀。”
小奇:“不要去,我给你发工资。”
夏稚笑了:“你个小孩子,哪来的钱发工资?”
小奇也跟着笑:“我有钱的,好多好多钱……”
“他们经常烧给我哦。”
晚上八点,夏稚看见站在路灯下的陆佰衍,冰冷的身躯总算稍稍回温。
握了握垂在身侧有些发麻的手,夏稚快走几步,来不及与陆佰衍寒暄,毫无保留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低声道出。
光影朦胧的路灯下,背景是热闹非凡的车水马龙,两个男人相对而立,稍微高一点的男人微微垂头,贴心地将耳朵凑到俊俏的少年唇边,听清寒风中刺骨的话语。
这一幕唯美极了,好似随便一拍,就是一张让人重新燃起恋爱欲丨望的照片。
“果然加快速度了。”
听了夏稚的话,陆佰衍沉吟片刻,反应平静,眸光深暗,映出少年那张苍白的小脸。
“吓坏了吧?没事了,我在这里。”
夏稚顿了顿,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刚才手脚冰冰凉凉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小奇家。
“也不用太担心,目前来看,小奇对你还是很好的。”陆佰衍安慰道:“发生在公寓之外的怪事,都只能算是线索,指向的自然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条线。”
夏稚垂眸,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默默许久,突然问道:“小奇……是无辜的,对吗?”
陆佰衍没有回话,只是犹豫地伸出手,抱了抱他。
亲耳从小孩子的口中听到那些毛骨悚然的话,夏稚到底还是吓到了。
小奇说,他来过这个家里,但是后来又被杀死,重新变成小奇。
他不能理解,只知道变成小奇的他更受父母喜爱了。
可小奇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对夫妻在还不是他的父母时,抢走了他,并以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方式撕碎了他的灵魂。
然而灵魂拼拼凑凑,钻进了妈妈的肚子。
再后来,他顺利降生。
夏稚从保姆阿姨那里得知,小奇妈妈以前生过病,很难生育。
这对夫妻一致认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偏偏喜从天降,在他们结婚的第八年,小奇妈妈突然怀孕了,并足月生下了一个男孩。
保姆阿姨说自己是在小奇妈妈刚怀孕的时候被聘请来的,她是专业的月嫂和住家保姆,后来因为跟这家感情很深,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
不需要足够多的证据,夏稚便联想到小奇降生的前因后果。
“我对这方面知道的不多。”夏稚说:“你呢?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对上夏稚有些疑惑的目光,陆佰衍解释道:“我以前也不是很了解。”
‘以前’应该就是指玩家本身。
但陆佰衍恐怖小说作家的设定想来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其实也不需要避讳。”陆佰衍握住夏稚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往老式公寓的方向走,“养小鬼这类封建迷信的结果基本都一样,要么是希望有人在‘暗地里’帮你做事,要么是恨极了,用科学无法解释且法律不能判定的方式去‘害人’。和少女失踪案有直接关联,说明失踪案内里的肮脏还未展现,而我们则是一点一点接近真相。”
“我给你的钥匙还留着吗?”夏稚突然问。
陆佰衍的手已经摸上了裤子口袋,笑着问:“在,你要用吗?”
夏稚眨了眨眼,在他掏出来之前,摇头,“不用,你留好。”
陆佰衍嗯了一声,问:“你明天还来吗?”
夏稚:“……我请假了。”
是的,夏稚借着‘不能陪小奇去游乐园’的理由请了假,不过他表现得很自然,先是跟小奇那边交代好了,才在离开的时候跟保姆阿姨请示了一下。
小奇虽然有点失落,但他还像以前一样,非常能理解为了生活而四处打工的夏稚,都不用听他说理由,自然而然地认为夏稚是为了生计才请假的。
保姆阿姨倒是不太理解,当即询问理由,夏稚就是说了自己租住的公寓最近出了点小问题,明天晚间租客们凑到一起可能要开个小会,他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大部分人的行程。对此,保姆阿姨倒是为他愤愤不平了几句。
但实际上,夏稚是害怕。
冷不丁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需要时间缓解的。
突然间面对曾经可能被炼成小鬼还没失去记忆的小奇,夏稚心里过不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他的童言童语。
所以他直接就请假了。
陆佰衍听了,无奈地笑起来,“好吧,你也应该歇一歇了。”
夏稚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工作倒也不是很累,就是提心吊胆的,休息不好……”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陆佰衍说:“我定了一套高级套房,酒店内有各种娱乐设施,好好玩一玩吧?”
夏稚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什么,猝不及防地红了耳朵,“还、还真要约会啊?”
“都已经跟房东说好了,不出去住一晚岂不是浪费机会。”陆佰衍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发丝间隐约闪过的肉丨粉色,抬手,轻点夏稚的耳朵尖,“你回去收拾一下换洗的衣服之类的,我拿上我的笔记本电脑,顺便……看一看新的‘同伴’。”
他们中午的时候就约定好,晚上下班之后先回公寓,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一直未出现的玩家应该也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公寓内。
因为夏稚要上班,而陆佰衍要保持追求夏稚的设定,接他晚上下班,所以八点整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肯定没办法在公寓里。
所以八点钟的公寓里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交给了相对来说可以信任的程飒去盯着了。
就在两人还慢悠悠地往回走时,夏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程飒。
难道是公寓里出什么事了?!
夏稚和陆佰衍对视一眼,迅速接通了电话。
“程飒,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边响起一阵平缓的呼吸声,大概隔了两三秒的时间,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
“你们还没回来吗?”
夏稚微微皱起眉头,在陆佰衍看过来的时候,示意他压低头颅。
两人的耳朵凑到一起,听着电话里那仿佛闷在被子里的声音。
“你们快回来吧,快点回来……”
程飒好像躲在什么地方,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低过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气音。
之后,她像是不敢说话了,电话那边一片安静。
夏稚刚要开口询问,就被陆佰衍轻轻捂住了嘴唇。
男人摇了摇头,垂眸冷淡地望着显示仍在通话中却没有一丝杂音的屏幕界面。
直到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夏稚猛地呼出一口气,浑身发冷,“怎么办?”
陆佰衍拿起夏稚的手机,反复确认了来电之后,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对面接通。
程飒那大大咧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接到夏稚了吗?这边一切正常,还没看到有什么人出现在公寓里……你们俩回来的时候去便利店给我带根雪糕呗,我想吃雪糕刺客。”
程飒的声音不小,带着女孩子专有的悦耳清亮,即使夏稚没凑过去听,也能听清她的话。
比起刚才打来的那通电话里奇怪的声音,现在正在通话中的这位明细那更像程飒。
“程飒。”陆佰衍问:“你给夏稚打电话了么?”
程飒:“给夏稚打电话?什么时候?”
陆佰衍:“就刚刚。”
“没有啊。”程飒还有些奇怪:“不是你给我打电话了吗?什么我给他打电话啊。”
一切明了。
“没事了。”陆佰衍看着脸色煞白的夏稚,不动声色地握紧他的手:“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公寓里有什么情况你记得联系我们。具体情况我们明天见面了再说。”
程飒:“嗯?不回来了?等等,我的雪糕刺客——”
陆佰衍挂断电话,直接对夏稚说:“我不想骗你,但那个东西明显是招你回去。今晚别回去了,以防万一,我们去酒店。”
夏稚低着头:“为什么是我?”
——他不理解。
陆佰衍深吸一口气:“抱歉,我暂时也想不通。”
夏稚失落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想不通……”
陆佰衍抬手招停一辆计程车,带着夏稚坐上后座,报上酒店的地址。
酒店离公寓有点距离,打车不堵车的情况也要用半个小时。
这期间,健谈的司机师傅跟陆佰衍闲聊了几句,活络氛围,让夏稚本来不算好看的脸色稍稍回了些血色。
抵达酒店楼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陆佰衍全程当作护花使者,护着夏稚,就连在前台办理预约入住的时候,也不松开夏稚的手。
夏稚垂眸望见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轻咬下唇。
如果是游戏里的灵异邪祟,没理由只挑他一个人回去。
明明陆佰衍也在,公寓里还有没出门的陈家国和程飒,可偏偏的,那通伪装成‘程飒’的电话,打给了自己。
脑海中骤然回想起HR222的提醒。
——他追过来了。
难道……是他?
可‘他’具体是谁呢?
电梯直达酒店顶层套房。
夏稚心不在焉地跟在陆佰衍身后,因着心中惦记着其他事,没注意到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的脚步。
一不留神,夏稚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陆佰衍的后背。
“唔……”
鼻子疼得好像要流血了似的,夏稚低呼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抬头看向陆佰衍。
对方动作缓慢地转过身,目光依旧温柔。
“你知道了,对吗?”
男人的语气也像哄着闹脾气的孩童,柔中带笑,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已经知道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当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陆佰衍,游戏规则整改、时间缩短都是因为未知病毒入侵,而未知病毒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那样解释起来,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解释明白。
“不知道。”他小声地撒谎,“我就是心有余悸,才没注意到你停下了。”
少年是真的不会撒谎。
既然说了谎话,就应该更坚定地看着对面之人的眼睛。可他没有勇气,甚至不用别人观察,就已经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