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真的跟院外的小药房有勾结啊?”
“是啊,之前我开药的时候,大夫就说医院里没这药,要让我儿子去外面哪个药房里买,我怕小药房不给走医保,就说我不急着吃,住院之后再说。那医生看我嗓门大,也没说什么,结果住院之后那药也没断过,都给走医保!”
夏稚正欲张开的小嘴又闭上,乖巧地坐在中间安静听着。
“我听说之前还因为医保的事闹过呢,药价太贵,就不给走医保了,结果那家人也是死心眼,听说不给走医保就拒绝开药,结果病人没坚持住,人没了。”
“哎呦还有这种事呢,这是什么神仙保命药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医生的话就是圣旨,谁能说什么?”
“可不嘛,这还是去外面开药,之前我亲戚的儿子腿摔折了,连拍片子都让去医院外面的什么专门拍片子的机构,还说在医院里拍要两三天才出结果,那孩子疼得嗷嗷直叫,哪能等得起?我亲戚没办法,只能背着孩子去拍了。”
聊着聊着,仿佛又跑了题。
听不到自认有用的信息,夏稚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出声插丨入她们的对话,准备告辞。
几个阿姨也没拦着他,反而热心肠地给他装了一袋子瓜子,让他闲着没事就来玩。
拎着一袋瓜子出了病房的门,迎面便遇上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五号床‘病友’。
男人显然也看到了他,停在原地。
虽然两人之前没有过私下交流,但夏稚出于礼貌,还是对他点了点头,小声道:“你好。”
卫辞:“你好。”
两人一同朝病房的方向走去,显然都是要回去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大,一直沉默显得有些尴尬。
夏稚放慢了速度,在对方几乎赶上来的时候,侧了侧头,清透的黑眸透着点点自然的光,一眨不眨地看向卫辞。
“卫辞。”他叫了对方的名字,声音清浅地问:“你觉得这次的游戏难吗?”
对于两个本就不熟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十分僭越。
就像明明是合作游戏却还是互相提防一样,理智告诉卫辞,不理会这个问题将是最好的选择。
可对上少年纯净不带一丝瑕疵的眼眸,一缕春风拂过冰冷的寒雪。
“因人而异。”卫辞听见自己用平稳的声线回答。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医院里的一切都很正常。
至少在夏稚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在夜晚来临之前,人心远比恶魔怪物更加可怕。
在合作的游戏副本中,玩家们仍然互相警惕,即使夏稚是新人,也能简单摸透其中的缘由。
游戏副本充满危险这一点不用多说,开场音虽短,但里面的信息却不少。
‘昼夜交替,危险重重’这八个字在夏稚看来并不是拆词,而是一句完整的话。
入夜后的医院是什么样的,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另外一点,就是卫辞‘救世主’这个称号的存在,令夏稚坚信所有玩家想要从副本从全身而退是很难的。
也就是说,在游戏中,死人是常有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病房,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
除了二号床的中年男人李忠南之外,其他人都回来了。张意和吴洋洋拉起了床帘,里面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在休息;萧墨非站在窗前,一身病号服也将他的身材衬得挺拔,他双臂抱胸,似乎是在透过窗子看什么。
但早已观察过病房的夏稚知道那扇窗子外面的景色都是假的,连窗户都打不开。
就如同这魔幻的游戏世界,那扇窗子外也是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幻境。
“你们回来了。”萧墨非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两人,墨黑偏蓝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光:“要合作吗?”
虽然是问他们两个人,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夏稚身上。
仿佛笃定这个新人一定会跟自己合作一样。
夏稚沉默几秒,下意识地看向卫辞,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病床上,不发一言,也不知是默认,还是懒得理会。
“你呢?”萧墨非追问他。
夏稚想了想,抬起头,莹润的眼睛里似有潺潺水色,声音清浅地问:“你要带我赢吗?”
萧墨非呼吸一滞,似入了迷一般抬脚上前一步,专属于少年身上独特的清爽香气一股股地钻进鼻子。
“没问题,你跟着我,我带你赢……”
这句话说出来几乎没过大脑,萧墨非伸出手去拉夏稚,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手腕,力道之大,将手稳稳控制在半空中。
萧墨非皱眉看过去,眼底浮现出些许戾气,“卫辞,你——!”
“我拒绝。”卫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如果是交换信息,一个换一个。”
萧墨非:“我在跟夏稚说话。”
卫辞:“合作的事情,由我说了算。”
两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不分伯仲。夏稚在后面看了一会,主动说道:“嗯,我听他的。”
他这句话,气得萧墨非脸都黑了。他猛地甩开卫辞的手,后退一步,与夏稚和卫辞拉开距离,冷笑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交换信息是吧?你们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夏稚心思单纯,想把今天自己的经历都讲一遍,但卫辞根本不看他,直接对萧墨非道:“第一天,没什么有用的。过完今晚再看看。”
气氛已经很僵了,卫辞的话听起来又充满了防备,萧墨非即使生气也无可厚非,可没想到到对方不仅没发作,还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卫辞的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消失,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互相转身,越过夏稚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萧墨非坐下后,深深地看了夏稚一眼,然后拉上了床帘。
夏稚坐回床上,动作缓慢的拉帘子,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卫辞,夏稚停下了动作,将帘子留了一半空隙,正对着五号床的位置。
“卫辞。”
他轻轻叫道:“是不是,不能太信任其他人?”
卫辞定定看着他半晌,道:“看你的直觉。”
问题又重新抛了回来,纯纯小新人夏稚得不到答案,也不急着下结论。
抬手轻飘飘将床帘拉紧。
临近中午的时候,二号床的李忠南终于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大声嚷嚷自己得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惹得众人都拉开帘子看他,他还一边喘粗气一边喝水,仿佛为了得到这些消息累得不成样子。
“这所医院太古怪了,一共四层楼,就第一层和第二层病人们可以去,三四层都不行。地下有两层,地下一层有一半是可以出入的,剩下一半被封锁了。”李忠南毫不吝啬地分享他打探到的消息:“而且我从不止一个病人那里得知,一到晚上,这住院部就会冒出瘆人的哭声,也不知道是谁在哭,有男有女。”
从李忠南的口中得知,这所医院规模并不大,比起那种占地面积极为广泛且按楼分部的大医院来说,这里大概只是一所小型的县医院规模。
楼不宽却长,住院部集中在二楼,一楼都是门诊室和化验室,李忠南说他想去地下一层看看来着,但是因为时间有限,没能去成。
“这么点个小地方,能住多少病人啊。”李忠南感叹道:“我看啊,哪哪都是人。”
有医院的地方就不缺病人。
相比起其他人回来之后闭口不谈,李忠南显然更热情,好像真的为大家能够全身而退努力着。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态度所打动,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洋洋也说话了,“我什么都没打探到,但是回来的路上,一个护士让我去了一趟办公室……”
李忠南猛地瞪眼:“谁的办公室?”
“一个骨科专家大夫的,姓郑。”吴洋洋有些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忠南继续追问:“那你问到什么了?”
吴洋洋:“他只是说我恢复的不错,然后就离开了一会。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电脑上的表格,都是一些什么取骨填骨的手术安排……我没看懂。”
每个玩家的病因都是游戏安排的,具体伤到了哪里、是否需要调养,玩家本人也是马马虎虎,知道的并不多。
吴洋洋的病因是车祸治疗,大约是伤到了骨头,所以主治大夫才是一个骨科医生。
其他人都没说话,李忠南见状,也没多说什么。
大约是有萧墨非和卫辞在,李忠南看起来很信任这两个人,大有一副这一局游戏稳赢的感觉。
中午,护士送来了六份盒饭。
简单的菜式,比较清淡,味道还算可以。夏稚起初还犹豫要不要吃,见萧墨非和卫辞都吃了起来,他才慢吞吞地打开盒饭的盖子,小口小口进食。
吃饭的时候,气氛又轻松了不少。
李忠南话多,挨个套近乎,连两个新人都没放过。
许是见夏稚慢悠悠的,长得好看还乖,他就多问了几句。
“你上午都干什么去了呀?”
夏稚咽下米饭,倒也没隐瞒,道:“被一个病房里的阿姨们拉过去聊天,嗑瓜子。”
李忠南嘴角抽了抽:“……一上午就被拉着嗑瓜子了?”
夏稚点头,神情稍显凝重地说:“她们很能聊,都不用喝水的。”
李忠南:“……”
他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夏稚,见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心里信了几分。
也是,这种俊俏的长相,最招那些慈母心泛滥的中年女人喜欢了。
这时,张意忽然插嘴问了一句:“她们聊天的时候主要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众人都看向了他。
张意脸色微白,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只是问问而已,不想说就不说呗。”
夏稚:“可以说的,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阿姨们说医院有时候不给走医保,骂了好久。”
众人:“……”
听起来很朴实无华的消息。
医院有些药品确实是不报医保的,包括一些检查费用,在没住院之前都不包含在报销的范围内。但有些病人是不会管这些的,在他们看来,有医保就应该给报销,不报销那就是医院从中作梗。
许是大家见多识广,都明白这个道理,看向夏稚的眼里多了一丝同情,误以为上午这段为数不多的安全的调查时光,夏稚被一群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中年大妈给耽搁了。
吃过饭,夏稚想要午睡一下。
他以为这样比较符合一个病人的身份,却没想到大家吃过饭之后,又是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睁着眼,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发呆。
【要不然,你也……】
夏稚:……
夏稚离开了病房,漫无目的地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游荡。
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坐在床边,一个白发苍苍面相刻薄的老太太弓着腰站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训斥着她。
“提前这么早住到医院来就是花钱!”
“我那个时候,随便在玉米地里就能生孩子了,现在的女人怎么这么金贵,还预产期呢……”
“你这也干不了,那也干不了,我儿子自己干,也不用你怎么样。你就好好的把这下奶汤喝了,将来给孩子喂母乳,省多大的事啊!”
被骂成这样,女人也不反驳一句,脸色灰白双目无神地坐着,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
夏稚望着她那大的出奇的肚子,静默须臾,抬脚越过这间病房。
又走了一圈,夏稚想要回病房了。
结果路过隔壁,听见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漂亮小伙,来!进来跟阿姨们嗑瓜子啊!”
夏稚:“……”
《这里有家医院》游戏副本开启的第一天,夏稚在阿姨们热情地招呼下,淡然度过了。
从阿姨们的病房出来时,夏稚看见远远走来的萧墨非,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无声。
中午卫辞出于某种原因,在夏稚‘归属’的问题上与萧墨非起了正面冲突,虽然结果还算和平,现在即使卫辞不在周围,萧墨非也显得拘谨客气不少,至少那明晃晃的霸道感不再外露。
“下午又去跟她们聊天了?”萧墨非朝病房里看了一眼,道:“也不算浪费,她们不经意间说的话,往往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也许是安慰吧,萧墨非抬手,随意在夏稚肩膀上拍了拍。
夏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萧墨非看着他,中午时那股莫名的悸动如翻涌的海浪,再一次袭来。
“我想听听你的回答。”他说:“没有卫辞,只有我们俩个人。”
夏稚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要跟我合作吗?”
“我想考虑一下。”
从夏稚的角度来看,合作就等于自己将无条件地信任对方,并且认定对方是本场游戏的MVP玩家。当这一层关系建设完毕后,夏稚将会付出一切去帮助对方。
因为系统说过,他的任务不是通关,而是找到MVP玩家,只有通关且预测准确,他才能得到游戏积分。
同样的,不管游戏的机制是什么,对于他这部分玩家的伤害都会大大降低的。
早上的时候,夏稚还真有些属意萧墨非,毕竟他是这里面经历过游戏最多的人,经验肯定比其他人多,而且行事作风潇洒利落,除了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之外,剩下那些优越的条件都足以支持他成为本场游戏的MVP玩家。
可是中午和卫辞见过那一面之后,他又有些犹豫。
不是因为对方爱答不理引得他念念不忘,而是综合考虑之后,夏稚发觉‘救世主’这个称号的含金量真的很高……
【其实也不急。】HR222及时在脑海里提醒他:【这才第一天而已,但是宿主要认真观察,如果拖到最后,玩家们找到了通关的办法,到时候你的关键性证据拿了出来也不作数哦。】
萧墨非没说什么,只是嗤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
“不管卫辞跟你说过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游戏,不管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我都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骗你。”话落,他一把拉住夏稚的手,迫使他停下后,微微俯身,骤然拉近两张脸之间的距离。
那带着戏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夏稚,将双眸中的慌张尽数收下。
“足够有诚意了吧……所以,考虑考虑我,嗯?”
夏稚:“……”
如果不是身在吵闹且消毒水味刺鼻的医院,他会以为自己参加了什么相亲节目。
晚上五点,护士送来了盒饭。
晚上六点到八点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年轻的医生走进来,对自己负责的病人询问今日的状态。
那些医生都是年轻人,早上跟那个领头的中年医生一起进来过,一个个看起来十分惶恐,现在对待病人也没什么架子,看起来很好说话。
负责夏稚和卫辞的是同一个年轻医生,夏稚看见他胸牌上写着:孟遇石。
“你们两个恢复的都挺不错。”孟医生站在五号床和六号床中间的位置,对夏稚和卫辞说道:“只是现在流感比较严重,还是在这里住几天看看情况,一周后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一周,七天。
刚好是游戏的时间。
夏稚抬头,盯着孟遇石看了一会,在对方要离开的时候出声喊道:“孟医生,像我这样没有家属来陪同的,买药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孟遇石回头,略显惊讶地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没办法去医院外面。”夏稚指了指窗外:“我今天看见好多人都是拿着医院的开药单去外面的药房买药。”
孟遇石诡异地沉默几秒,然后说道:“你的药护士会负责的,不用担心。”
夏稚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真的太好了。”
孟遇石离开后,夏稚对上卫辞不加以掩饰的探究的视线,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看我?”
卫辞收回视线:“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夏稚:“我虽然是新人,但也不是傻瓜。”
卫辞:“没有说你傻的意思,只是觉得……”
他顿了顿,话在舌尖打转,终是什么都没说。
夏稚拉上床帘,将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在黑暗中无声呼吸。
刚刚护士进来,状似无意间说了一句晚上九点熄灯。
想到开局那句‘昼夜交替’,即使是新人夏稚,也能明白,晚上九点应该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界限。
随着熄灯的时间越来越近,阵阵阴冷的风从被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夏稚搓了搓手,动作间碰到病号服那粗糙略硬的布料,顿了顿,手向下滑去,钻进不深的口袋。
与此同时,他张开嘴,无声地做出口型:给你看个大宝贝。
“嘶……”
突如其来的针刺般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冷气,他将口袋里凭空出现的东西拿出来,悄悄掀开一点被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带有尖细长针的医用针管,针管尾端泛着焦黄的黑。
刚刚他就是摸到了针尖,虽然没刺破手指,但也疼了一下。
夏稚懵了一下,在心里问系统:这就是通关线索?
HR222::【是的呢!线索具现化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哦,五分钟后就会消失!】
夏稚仍然不理解:这种东西,在医院里到处都有。
如此大众且不明显的东西,也算给玩家们提供了有利的线索?!
【线索不代表躺赢嘛,如果线索能帮助玩家直接通关,那宿主你也不用参加游戏了……直接被游戏供成神不就好了。】
竟然被小小系统吐槽了一句,夏稚把玩着手里的针管,又问道:那如果我把线索当众拿出来呢?
【如果加上你场上有第三个人,线索在其他人眼里是看不到的。所以切记,只有你和那位被你预测为MVP玩家的幸运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出口令,拿出线索,对方才看得到。】
【而且只有一次,线索只能被除你之外的人看到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具现化。】
【所以宿主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被其他路人甲、路人乙一样的玩家看到,也算是你预测的MVP玩家,到时候对方没能通关,宿主也不会有积分的。】
夏稚:……
好麻烦。
言而言之,夏稚的机会只有一次。
几分钟后,有些不完整的针管从他的手中凭空消失,与此同时,屋内天花板上的灯管突然发出两道滋啦的声音。
紧接着,屋内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灯管熄灭后在寂静的病房内延长出很长一段嗡声。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变得黑暗的缘故,夏稚只觉得阴冷的风愈发放肆,从地砖缝里钻出,幽幽向上吹,厚重的床板也想被冰坨包裹,即使盖着被子,夏稚浑身发冷,不得已只能蜷缩起来,试图用身体给自己取暖。
屋里屋外都被死寂填满,白日里热闹的医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熄灯了,谁都不许下床。”
走廊外面缓缓传来一道声音,是一个女声,由远至近,声音平缓且诡异地重复这一句话。
“熄灯了,谁都不许下床……”
“熄灯了,谁都不许下床……”
夏稚悄悄从被子探出头,四周是他拉上的床帘,在黑夜中宛如铜墙铁壁一样屹立在病床周围。
那道声音似乎是围着这间病房门外来回转,夏稚明白,这句话并不是普通的通知,而是一种警告。
警告他们这些玩家,稍有不慎,就会触发死亡条件。
大约十分钟后,外面的声音平息了,沉重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夏稚原本大气不敢喘一声,在听不到外面的噪音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旁垂落的厚重床帘忽然晃了两下!
夏稚猛地看过去,眼睛惊恐地睁大,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被子边缘,汗毛竖起,脑海中拼命回忆自己做过什么、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下一秒,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空隙里露出一张帅气且没有情绪波动的脸。
“还活着。”他看了一眼夏稚,扭头不知道对谁低声说了一句。
夏稚:“……嗯?”
“他们在说话。”卫辞说:“你没听见?”
什么说话?谁在说话?
见他一脸茫然,卫辞神色稍显凝重:“刚才熄灯的声音结束之后,你没有听到其他人在说话吗?”
夏稚愣住。
他不仅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也并不觉得熄灯的提醒已经结束很久,久到他们可以相互确认是否安全……
“熄灯的声音,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问。
卫辞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五分钟前。”
夏稚浑身冰冷,如同落入冰窖。
从门外的声音消失,再到卫辞掀开他的床帘确认安全,这个过程绝不超过两分钟!
虽然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那几分钟的时间差,如同恶魔开的小小玩笑,却在血肉筑成躯体中掀起轩然大波。
夏稚发誓除了门外诡异的提示音再也没听到任何声响,而卫辞却说,禁止下床的声音只响了三声,而且渐行渐远。等声音消失了,大家才开始说话,互相询问是否安全,报过平安之后,夏稚一直没出声,倒是让众人心里一惊,才有了卫辞探着身子掀开隔壁的帘子这一幕。
“那道声音一直在徘徊在门外,直到卫辞掀开帘子的前半分钟才消失。”
众人没有离开床,只是拉开了帘子,或坐或躺。
听见夏稚的话,黑暗中的众人皆是无声。
“你今天除了聊天都干了什么?”过了一会,萧墨非问道。
夏稚如实回答:“在走廊里走,然后就是聊天。”
比起李忠南到处探索提心吊胆,他这一天确实可以用无聊来形容。
他猜到萧墨非这么问是怀疑他无意间触碰到了死亡条件,可夏稚不这么认为。
“我没有触发死亡条件,我确定。”他解释不出什么,却固执且坚定地表示道。
闻言,离他很远的床铺上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嗤笑。
“上个游戏副本里我同学也这么跟我说,结果第二天早上睡在我身边的就变成了一张人皮。”
张意出口讽刺,可本质却不带恶意。
他或许是怀疑夏稚说谎,又或许是告诉他游戏很狡猾,有的时候没注意到的小事,都会成为死亡的导火索。
夏稚沉默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
游戏内出现的第一个异常现象发生在新人身上,这点几乎没什么人质疑,甚至感觉理所应当。
吴洋洋缩在角落里,无比庆幸游戏选中的倒霉新人是夏稚,而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