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
“笑我错把你当成直男。”叶阮眼睛弯起来,有种孩童般的纯真,“你看起来真的很直。”
淮青不善言辞,落了下风,有些局促地转过身。
“辛巴还好吗?”
“它很好。”大概也就跟他俩相处时,还能找回那点仅存的稚气,叶阮脸上笑意不减,“前些天还替我教训了一只傻狗。”
淮青点点头,烟已经抽完了,往后他将舍弃一部分的自己,按照叶阮给他安排好的身份存活下去,直到天将明的时刻……
“不要告诉小书这一切。”淮青说:“他跳好舞就够了。”
在这件事情上,叶阮与他的想法出奇一致。踏出露台的门,往事都封存在那支烟中,叶阮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从光明一脚踏入黑暗。
“淮青……”他停住,复又反口:“编号11507,曾服务于集团下属组织伯明翰区域,孤身,无牵挂,无……软肋。”
“现调回国,任章先生主宅保镖,负责对其及家属进行贴身保护。”淮青帮他把没说完的造假履历念完,两人眼神交汇,皆已明晰。
棋早已开局了。
大院里篝火窜动,夜幕沉下来,后山影影绰绰的自然青绿让人看了要犯巨物恐惧症。
但对于这群刚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的公子哥儿们来说,这是座被他们征服的山,写满了哭爹喊娘的热血历史。
“姐妹团”的那群上山前还不忘抹上素颜霜,经历了三天睡山洞爬泥地的野人生活,也能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大口喝酒了。
众人神采奕奕,讨论声此起彼伏,唯独雁放和林圃累的,憔悴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上山头一天还有教官带队,虽然环境艰苦,肉体和身心还算健全。第二天开始自主生存,教官们趁他们睡着都下了山,只留一些埋伏在丛林中的助教保护这群少爷的人身安全。
所谓保护人身安全,指的是只要没性命担忧就视而不见。
于是,受苦受难的就变成了吃苦耐劳精神永驻的雁放和看上去拥有主角团外形的林圃,这俩人一路二拖三拖四直到拖整队,时不时还得安抚妆花了的娇羞“小姊妹”,肉体和身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登顶之时,林圃对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怒吼出心路历程:大自然真没什么危害,有害的都是人心!
他这一吼不要紧,旁边素颜霜花了的小男孩被吓哭了,哭声嘹亮,眼线晕得像熊猫。
心思敏感的男孩叫小宇,下山后立马回到宿舍梳洗打扮了一番,重新画好了妆,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眼巴巴地瞧望着这边。
林圃猛灌了两瓶啤的,探身去要第三瓶,又给雁放顺过来一瓶。
雁放接过来在手里转了一圈,瓶子放在身侧。他现在可不敢跟林圃喝酒了呢,保不齐第二天醒在谁的床上,但凡身边是林圃,这场酒局就得守身如玉。
他俩表现优异,坐得离教官近,挨着那群省了不少力的助教。林圃偶尔扭头跟对面唠两句,那笑挂在脸上太刻意了。雁放也心情不佳,叶阮离开后,被窝里满是他的味道,上山三天下来便散去了,让人平添失落。
气氛平和,身后的助教无所事事,拿手机刷起短视频。
酒精催发人的倾诉欲,并肩作战也从心理上拉近人的距离。林圃凑近雁放,网络DJ神曲的嘈杂藏匿了他们的对话声。
“这队里每个人都是犯了事被家里扔进来的,那个,康家的小少爷,公开出柜把家里老太爷气进icu了。”
林圃单手拉开易拉罐,狐狸眼微醺,隔着篝火冲对面的小宇示意,“一直往这边看呢,估计想着怎么谢咱俩……或者怎么泡你。”
“泡我?”雁放吃惊。
“是啊,我在圈里可是公认的美女之友。”林圃调侃他,“你那地下恋情捂得太严实了,都以为你是洁身自好的优质型男呢。”
“操。”雁放低骂一声,“我看上去那么像gay啊?”
林圃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目光锁定他的白袜子,“白袜体育生?”
“你他妈身后全是体育生!”
“开个玩笑,哈哈!”林圃难得说的有道理,“不过性向只是世俗界定的框架,大部分人脑子里根本没这个框架。”
巧了,刚梦上叶阮那会,雁放也这么为自己开脱。但他始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个纯粹的……毕竟在床上,哪怕不关灯,叶阮也挺让人难以分辨的。
林圃把瓶子伸过来,雁放跟他碰了下,扬着下巴抿了一口。
“你怎么被扔进来的?”
“打架斗殴。”雁放如实说。
豪门子弟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担忧,林圃问:“出人命了?”
“没。”
林圃兀自想,看雁放这体型,那应该是跟康家老太爷差不多躺进icu的程度。
他又凑雁放近了些,满腔秘密滚烫如熔岩,憋了两周,找不到出口倾诉,“你猜我这头为什么剃?”
雁放漫不经心:“你不臭美吗,你审美真不咋地。”
林圃摸了摸自己扎手的头顶,“其实我在家威胁我妈来着,不答应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雁放想象了一下林圃当和尚的场面,怕是神佛都要下界来捉拿他。那菩萨是不是也要来?坐在七宝莲台上,脑海中赫然是叶阮的那张脸。
雁放赶紧摇灭了这惊人的想象力,转念记起林圃那个小明星女朋友,便问:“咋了,你要让你妈投资给她当女主角啊?”
“操,几辈子的老黄历了。”林圃都没想起来这号人,“从商学院出来她就跟我掰了,说是事业上升期经纪公司不让谈恋爱。”
不是这回事,出于人道主义,雁放多嘴问:“那你?”
林圃重重叹口气,仰头将酒喝完,手劲一捏,易拉罐变了形,火山喷发,颇有一股恣肆之意。
“我跟你明说吧,我实在找不到人说这事了,哥们儿心里愁得要扭成麻花了!”林圃把易拉罐丢开。
“跟那小明星掰了之后,我去我们家酒吧买醉,遇上个姑娘被人调戏,我就帮了一把,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那天晚上……”
林圃吧咂嘴,短暂回味一番,“第二天睡醒人没了,我立马展开攻势啊,还没查出人是谁,就在我爸公司撞见了。”
林圃表情如巨石崩裂,带响儿的:“她居然是我爸小秘!他俩还……我说他妈怎么喝完酒她还刷的内部卡呢!”
雁放的嘴张大了,石化半天,才从裂缝里挤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天……贵圈真乱。”
“但我真心喜欢她。”林圃愁得狐狸眼都不挑了,学雁放耷拉下来,“我是睡了我爸的女人没错,但他俩已经过去式了。现在这事儿搞的,我被扔进来之前,我妈要跟我爸掰,我爸让我跟她掰。兄弟,你说我出去后还能勇敢追爱吗?”
雁放还没回答,身后的助教刷到一条新的短视频,音乐大声响起来。
“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我愿意为你做回神~你能不能为我做回人~”
雁放掷地有声:“你做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放子:很遗憾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你……
豪门都这么劲爆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雁放竟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他本以为自己跟叶阮的事已经够出格的了,原来在豪门里也不过小菜一碟。
只是这相似的剧情,好像曾在哪看过一样。
雁放的脑子开天线,半天从不起眼的海马体角落里回忆起一个名字。
刚被雁家接回来的时候,繁女士象征性的恶补了一些豪门知识,只不过她恶补的方式是看电视剧,从《情深深雨濛濛》追到《大宅门》。雁放偶尔回家,推开门就是琼瑶剧哭哭啼啼的台词,太魔性了。
繁女士不仅自己看上瘾了,还吩咐他也看。于是在一个无聊的雨夜,雁放百无聊赖地点开了经典豪门话剧《雷雨》。
他当时觉得这名儿挺雷人的,没想到剧情也这么雷人。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戏剧果然来源于生活,现实才是最雷人的。
林圃把话聊开了,在一旁补充细节,荤素一同摆上桌,听得雁放连连摇头,“你快别说了,我感觉我耳朵被玷污了!”
《雷雨》里那个大少爷叫什么来着?周……雁放分神想,我靠,这是活脱脱的当代周萍啊!
林圃喝得脸颊倍儿红,眉宇拧起来,颇有郁结,“没看出来你这么纯呢。”
雁放也没忍住灌了口酒,指尖扣着拉环来回摆弄。甫一抬头,对面那位把老太爷气进icu的小宇拿着酒瓶小碎步走了过来,经过篝火时,小身板被窜动的火光吓得踉跄了一步。
有外人来,林圃消了声,收放自如地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小宇心思含糊地看了他俩一眼,绕过雁放挪到林圃身边坐下了,樱桃小嘴上下碰了碰,软乎乎地叫:“林哥,放哥。”
“姐妹团”注视的目光无一不在这边,明晃晃的给他打气。
小宇低下头,先碰了雁放手里的酒,又慢吞吞碰了碰林圃的,“谢谢你们在山上的照顾,我过来敬你们一杯。”
林圃“嗐”了声,抬手搂住他的肩,狐狸眼冲雁放扬起来。“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小宇的身型明显僵硬了,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肩上的手,又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瞟了雁放一眼。
这小动作当然被林圃捕捉到,自己一身烂事不打紧,看别人的热闹才最有乐趣。他收回手,直白地提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小宇眼见着似乎有些失落,圆润的指甲摩挲着易拉罐瓶,半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红起来。
借着这点小心思打架的时刻,林圃屁股都往后挪了挪,腾出待会给余下俩人面对面座谈的空间。
可他要等的那声“放哥”没有出现,小宇心一横,侧过身面对他,嗓音不亚于集训喇叭。
“林哥!我喜欢你好久了……从小时候在马术课上你救了我,我就喜欢你了。我这次就是为你而来的,本来只想远远看着你就好,但你在山上那样照顾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听说你刚分手了,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一时间,半个区域内鸦雀无声,唯有山风尴尬而过。
小宇的勇气用完了,身形抖如筛糠,还没等来林圃的答复,雁放一口酒险些喷到篝火堆里造成事故。
他顾不得擦嘴,眼睛如铜铃般瞪向懵逼的林圃,“我去!四凤来了。”
“据相关媒体报道,本市成立五十余年之久的企业朝远于今日凌晨突然宣告破产,其责任人高某如今下落不明,此前朝远与恒盛的盛大合作仪式……”
雁商抬手将大屏静音,画面里实时记录的讨债声势显得夸张而可笑。
“消息昨晚放出来,已经吩咐人去找了。”叶阮站在办公桌一侧,抽开拉线文件夹,把几张资料放到紫檀岸面上,“他的妻子女儿还在本市,高丰达本人应该也没有离开。”
雁商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在资料上停留,反而带着笑意转向叶阮:“那你应该有调查到,两个月前,他的妻子已经与他离婚。”
叶阮顿了一下,“是。”
“协议当天是他的律师出场,一个连孩子抚养权都毫无争取意向的男人,你认为亲情足以成为他的威胁吗?”雁商笑着反问,似乎深谙人性,又命令道:“把人撤回来吧。”
叶阮噤声,早该清楚,或许有些人没有常情。
雁商搭在岸面的指尖点了两下,他乖顺地走近。
“不过你最后一句倒是猜对了,他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雁商把那些无用的资料挥开,桌面留出一块空地,待叶阮坐上去,他拿手温了温他的膝盖,“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钱?”叶阮答,眸光盯着他无名指那枚古旧的银戒指看了一眼。
那其实是样式很普通的一枚小克拉婚戒,边缘看上去饱经风霜,已有泛黑的痕迹,与持有者的身份极不相符。
但雁商很宝贵这小玩意儿,收在书案右侧最上层抽屉里,偶尔来了兴致会翻出来戴上。
这背后象征的意味让叶阮本能的抗拒,因为配对的另一枚在他那里,而在更早以前,也戴在另一个人手上。
雁商的表情有一刻的舒缓,指点迷津道:“找到之后告诉他,你可以向他提供帮助,不必透露集团和我。”
叶阮半知半解地应允,他自然不会透露雁家,否则高丰达就会发现这是一盘专为他而布的棋,走到穷途末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雁商轻笑一声,随口道:“倒退二十年,高家地位显赫,连我都要忌惮,可惜小辈无能,这么快就把家业败在手里了。”
叶阮仔细回想这整件事,如果雁商想击垮高家,那他的目的早已达成了,何必还要设计让高丰达签字抵押公司,朝远现在已人去楼空,不过是个烫手山芋。
放在膝盖的手顺着腰线爬进来,银戒指的冷血顷刻间被体温暖热,雁商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想说什么?说出来。”
叶阮吃痛,肩膀内缩了下,呈打开的姿态后撑着桌面,“我不明白,您要朝远有什么用?”
雁商的手抽出来,帮他拉好衣摆,好整以暇的从一旁抽屉中抽出一袋密封文件。
“我要的不是朝远,是高家那块地。”他站起身,换成俯视的姿态看着叶阮,犹如在透过他看向谁,“他之所以不走,是不甘,也是不敢。高家的地皮还在他手里,是万不得已的筹码。”
叶阮接过密封文件夹,里边装的是什么一目了然,他短暂沉思,“您要我以清偿债务为交换条件,换他手里这块地。”
但那毕竟是高家的祖业,如果轻易拱手出售,恐怕高丰达往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如果他不答应呢?”叶阮踌躇着问。
“他会答应的。”雁商淡淡道,把一旁的抵押合同并压在叶阮手里的密封文件夹上,“你也算是追讨方呢。”
雁商费心要得到的地皮,按现如今市价估算大抵不如从前,算来算去也是一笔赔本买卖。叶阮的红指甲摩挲着那张纸,复又松开。
“这不像是您的风格。”半晌,他评价道。
听罢,雁商很松快地笑了笑,“你期待听到我什么指示?逼他让出地皮之后把他扔给那群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讨债方?”
叶阮仰视着他,不言语,眉眼是探究的。
雁商抬手,粗粝的拇指在他细嫩的脸颊刮了刮,“你自然不记得了,二十年前你母亲就在那栋大楼里工作。”叶阮抿起唇。
他真的不记得,脑海中闪过一系列堪称惊悚的片段,在片刻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噼啪散落在地。久远的记忆,在应激反应下已然被大脑强行抹杀。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雁商的眉头轻皱,很快分开,他注视着叶阮的神态,流露出一种艺术家欣赏满意作品时的成就感,“你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这算得上是一种夸奖吗?
叶阮在瞬间想到了这个讽刺的念头,他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回应,但他很清楚雁商希望看到他怎样的表现。
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避开雁商的目光垂下了头,以逃避的姿态,这当然不是雁商所期望看到的反应,却很像他所“影射”的人会呈现的情态。
因此雁商没有动怒,这种羞怯反倒激起他某种兴趣,让他抬起手,强硬地扳起叶阮的脸。
几秒钟的时间,他从叶阮脸上看到了自己渴望看到的眼神,那是一种他从未在故人身上撷取到的温和与包容。
他满意地松开手,继而帮叶阮把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把那块地拿回来,直接划到你名下,它属于你。”
属于我吗?叶阮松开唇角。
又听雁商忽然记起什么,嘱咐道:“这件事忙完,选一辆车送到别院去,最近委屈那小子了。”
“好。”叶阮记下。
他从桌上滑下来,要抽身时那缕长发还在雁商的手中,随着双臂分开的距离垂直拉长,这使他的身体僵硬起来,掩埋在平静外表下的心脏紧张地跳动着。
“刚才的表情不错。”雁商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指尖把玩了两下才松开,拿起一本合同浏览着,随口命令道:“半小时后去那儿等我。”
秋与冬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夜逐渐来得早。
走廊尽头的灯很暗,总是呈现出一种无法战胜黑暗的病态。
窸窣的声响从楼梯转角响起,叶阮拖着疲惫的身躯,竟也体会出这灯光的慷慨,仿佛为他披上最后一层足以称为“人”的体面外衣。
爪子刨门的声响随着他的脚步声愈演愈烈,辛巴在门打开的瞬间扑出来,尾巴热情又谨慎地晃着,小声哼咛着撞进叶阮怀里。
脖颈上的掐痕被辛巴的胡须蹭得发痛,叶阮躲了躲,索性借力跪坐在地上依偎着它。
嗓音发不出来,他干脆用气音说,在这样的夜里有种温柔的质感,“让你等久了。”
辛巴湿漉漉的鼻头拱了他两下,算作回答。
叶阮唇角弯起来,发红的眼皮半阖着,把额头贴在辛巴油黑的背上,盯着它头顶悄然长出的白色短毛发出神。
“一直陪着我吧。”
他声音很小,累极了,也许连辛巴都没有听到。隔了一会儿,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不现实,叶阮撑起身子,捏了捏辛巴的后颈,“你也很累了。”
辛巴的耳朵往两侧微垂,黑漆漆的眼睛极委屈地望着他,垂下头用嘴叼着他残破的衣角,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他拉回房间里。
门关上,似乎就能重新活一回。
【作者有话说】
一些《雷雨》笑话…
高家,朝远大楼。
深夜十一点三分,一个冬夜鲜少有人外出的时间点,就连一周前蹲守在大楼外的一众媒体也挨不住骤降的气温,在扒不出丁点新闻的共识下早早结束了加班,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一辆通身漆黑的路虎从绕城高架上驶下,悄无声息地停靠在大楼侧后方。
叶阮在pad上翻了几下,标出大楼内部示意图中几个点,把pad扔回给副驾的下属宁远。
宁远这么一个名字,取得是宁静致远的意头,偏巧这人跟“宁静致远”一点也不沾边,长得五大三粗不说,没什么文采,以拍上司马屁为从业宗旨,跟他那个文质彬彬的双胞胎哥哥宁致简直天壤之别。
“叶sir猴塞雷啊!”
宁远兄弟打小便跟随父母在大湾区生活,没过脑子的时候口音一时转不回来,而对于把拍马屁奉为事业的他来说,如今夸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不需要动脑的地步。
“好好说话。”叶阮按开安全带,烦道。
“咳……叶sir。”宁远总爱这样称呼叶阮,有种一语双关之意,“高丰达人间蒸发了一样,您怎么能想到他根本没走,一直躲在大楼里呢,简直是料事如神,神……”
叶阮抬了抬手,打断了他奉承的话。
小半个商界的人都在找高丰达,在本市掘地三尺都没找出来,好生生一个人又不可能遁地不见。拜雁商所赐的灵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在走投无路时内心不安,自然想和生路的筹码寸步不离。
“下车吧。”他简洁地命令道。
宁远闭了嘴,解开安全带,利落地翻身下车绕到后座给他开门。
车门打开,叶阮踩着细高跟的漆皮长靴落地,及膝的黑色皮衣如鸦的两片羽翼,在远处路灯的照射下流淌着光泽,一身凌厉冷艳的气质,远远看上去酷飒的电影明星似的。
辛巴摇了摇尾巴,没有穿戴牵引绳,跟在他身后酷拽地跳下车。
车前很快聚集了几个埋伏在远处等候的人,大冬天里,以宁远为首穿着紧身方便的黑衣,一水儿的腱子肉。
叶阮视若无睹,手搭在辛巴头上暖乎乎地揉着。
“带两个人跟我进去,在门外等。”
“可是?!”宁远眼睛瞪大了,一惊一乍道,“万一他……我得保证您的安全。”
“有辛巴呢。”
辛巴随着叶阮抚摸的动作骄傲地仰起头,目光锐利起来。
叶阮这才抬眼,从一排腱子肉脸上扫视过去,直看得这群铁血汉子脑子犯迷糊,“再说你这群人的耳朵是摆设吗?”
宁远闻言顿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叶阮的左耳,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整个集团里,暗中监视叶阮的人不乏少数,其中大半是雁商以各种名义塞到他身边的,包括宁远。
雁商发现他时,他在香港一家传媒公司里给武打片当武术指导,偶尔也做港星的武替。这人办事利索,擅于交际,尤其一张脸再普通不过,很难引人注意,是可用之才。
熟识人的表面,人心却难知,雁商应该也想不到,知遇之恩是一场做戏,亲手送到叶阮面前监视他的人有一天也会倒戈,成为叶阮推心置腹的下属。
空旷的地下车库俨然一副破败之相,大楼的供电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烟尘颗粒感,偶有沙砾绊住脚,宁远上前一步扶住叶阮,几人跟随辛巴清晰的视野往深处前进。
按照平面图显示,地下车库的西南角有两间暗室。大楼建的久,那边也不好停车,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遗忘那个角落,偶尔有车辆经过也不过是往墙角丢些垃圾。
而高丰达藏在这里已经一周了。
高跟鞋的声响被隐隐约约的发电声掩盖,泥土砌成的毛坯墙面,用手一碰就会往下落灰。辛巴在四周走了一圈,咬着叶阮的衣角把他们带到一扇门前,这木门看上去像是从里钉上的,起到暂时性遮蔽的作用,发电机的声音就从这里传来。
叶阮抬起手,在死寂一般的环境中,敲了敲那扇门。
门内的声响仿佛骤停,发电机的声音戛然而止,视野似乎比之前还要黑。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宁远往前走了一步,被叶阮制止。
“高先生。”他不卑不亢地说,“我不会闯进去,但如果你想从这里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不妨先为我打开这扇门。”
又是几秒钟的寂静,宁远掐着表,在众人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刻,门开了一条小缝,一缕微弱的照明光线泻了出来。
“我靠!终于他妈的摆脱这鬼地方了!”
林圃走出二里远,弯下腰捡了个石头子儿,扭身朝训练营的方向砸去。
雁放蹲在路边,不知道从哪块野地里薅了根草,叼在嘴里,想了想还是确认道:“咱俩真像你保证的那样,明儿还得回来吗?”
林圃扭过脸,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眼神看着他,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傻逼,“你小学生啊?不知道男人的话最不能信吗?”
“你牛逼。”雁放把嘴里的草吐掉,专拿林圃糟心的事儿刺激他:“谁家男人像你似的,床上床下都这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