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森羚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有些奇怪:“咦?怎么回事儿啊队长?”
“我们回去吧。”水荔扬感觉自己声音在飘,呼吸变得很急促,“……走吧。”
“不查了吗?”森羚犹豫道,“要不然我留在这儿,你先回去?”
水荔扬没再说话,他压下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右手,平复呼吸摇了摇头,几乎是强拽着不明就里的森羚离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那条巷子。
邵枫这边刚上了车,两脚还没暖热,就看到一旁的洛钦俯身朝他凑了过来。
他心中大喜,以为自己今天的战术大获成功,不由得闭上眼睛,也靠了过去。
谁知道洛钦伸手把他往后一推,淡然道:“闪开点,我看后视镜。”
邵枫诧异地睁开眼,看着洛钦从自己身前探过去,竟然真的只是盯着后视镜看了看,然后又不太放心似的,将手伸出窗外擦了擦镜面。
“……”
洛钦疑惑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一道蓝光闪过,再回头却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他特意没在那个脏兮兮的小旅馆里问话,一是觉得不干净,二来就是担心隔墙有耳,万一凶手就潜伏在里面,很可能给邵枫惹来杀身之祸。
邵枫见自己彻底没戏,只得一五一十地把洛钦之前抛给他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还补充了一些细节。洛钦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不过并未拿笔记。?мz?
“崔浩山这个人吧,就是来了办事儿,办完就走,也没跟我多说什么,唉,也不知道心疼人,每次弄得我好几天都不想动。”邵枫抱怨道,“所以我一看见你,我就……”
“说正事。”洛钦头也不抬,点了根烟。
邵枫立刻老老实实让话题回到正轨:“哦,差点忘了,就是大概两三个月以前吧,崔浩山本来已经很久没到我们这来了,有一天晚上突然急匆匆过来,还背着个包。我洗完澡上楼的时候撞见的,他也没理我,直接去唐琦屋里了。”
“那天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洛钦问。
邵枫回想着:“他和唐琦吵了一架,整条街都能听见,老板娘上来骂人,他才走的,后来就再没来过。但是他走的时候,没有背那个包。”
洛钦把烟夹在手里,到车窗外掸了掸烟灰:“吵什么了,你听见没有?”
邵枫嘿嘿一笑,把脸侧过去:“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洛钦冷眼瞥着他,语气中有丝丝寒意:“在我把烟头摁进你眼睛里之前,说。”
邵枫不满地哼了一声,最后还是乖乖说了:“我其实偷偷去听过,当时也听不懂他们吵什么,而且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压着声音说的,但我大概听到一些,崔浩山好像说想带自己老娘和唐琦一起离开汉州,唐琦骂他窝囊担不起事儿,说他要走就自己走,她还要拿钱。”
洛钦嗯了一声,觉得线索串起来了。
他们在唐琦的床底下发现了邵枫所说的那个背包,里面装了几百克的强化剂,还有一枚暗网密钥。程清尧试着用那枚密钥登录里德尔空间,却发现这个账户在唐琦被杀的同一天被注销了。?м??
崔浩山和他的相好在秘密走私强化剂,洛钦猜测那时候崔浩山十有八九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想要暂时离开汉州避一避风头,而和他走私生意有关联的唐琦却不同意他这个做法,两人就此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也就是邵枫那晚听到的争吵。
最后崔浩山短暂地失踪了一阵子,被人发现横尸河边时已经死了很久。而唐琦在不久之后,也被人谋杀在了容身的小旅馆里。
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同时惹到了什么人,怎么会相隔这么久才一前一后地被灭口?而且崔浩山被杀的事传出来后,唐琦居然没有兔死狐悲,反而继续安心住在这里?
洛钦把烟摁灭,正准备给程清尧发个消息,忽然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从楼上落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到他车前盖上,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爆炸,同时车里的警报也响了起来。
邵枫吓得尖叫,直往洛钦怀里钻。洛钦把他往旁边一推,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邵枫的头,这才开门下车:“在这待着,别出去,把脸挡好。”
他跳下车,看到一个灵活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前面的暗巷里,并且专往堆杂物的小角落里钻。洛钦知道对方是有意吸引自己追上去,于是悄无声息地跃上了房梁,在屋顶往下看得一览无遗,将那人的动向尽收眼底。
如果是几年前的洛钦,这会儿估计已经追出去很远了,但是长年的孤独和在生死边缘擦肩而过让他头脑分外清醒。他静静看着那个人跑远,才回到车上,拧钥匙打火。
“我们去哪儿?”邵枫扒拉了一下头上的衣服,只敢露出两只眼睛。
“转一圈,然后送你回去。”洛钦说。
9:49 PM 红灯区
戴着兜帽的男人气喘吁吁回到了安全屋,闻到一股酒气,屋里的电视机开着,播放着吵闹的旧世界综艺节目,时不时会响起夸张的罐头笑声。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对着沙发上同伙的背影抱怨:“你他妈倒是舒坦,在这儿下酒菜齐全,我都快累死了。那个洛钦不好上钩,没看清他找的人是谁。”
同伙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没搭理他。
“你他妈聋了?”男人骂道,“菜都吃完了?傻逼玩意儿,该不会一口没给我留……”
他边说边走到沙发旁边,猛然怔住了,接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沙发上的人睁大着眼,盖着条毯子一动不动,在酒味儿之下扑鼻而来一股腥臭的血气。男人颤颤巍巍掀开对方身上的毯子,发现那下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还在滴滴答答地顺着指尖向下淌落。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手忙脚乱地扑到角落的一个木柜子旁边,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上面的密码锁。他很着急地从里面掏着什么,一把手枪、一包方舟券以及几支尚未开封的强化剂,都塞进衣服里后立马起身,朝门口跑去。
下一刻,他两条腿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凝固在原地抖成了筛子,却难以挪动半步。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左臂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支药剂瓶,灵活得像是在翻转扑克牌。
男人发誓自己绝对看到了一抹红光从那人的眼中闪过,紧接着那个人向他转过了身,被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半边脸,眼睛是如深渊的黑色。
“我晚来了四十秒。”水荔扬轻轻笑着对他说,“如果你没想着带东西走,可能我真的会扑空。”
声音像是地狱里传来的,而今晚,自己就是被索命的那一个。
“你不用害怕我会折磨你,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我已经从你同伙嘴里确认过了,你们只是下线的小喽啰,连把正式的密钥都没有,收了好处想灭口那个男孩子,上线的任何事都不会透露给你们。”水荔扬好像还在安慰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所以觉得这次也不会失手,没想到撞到了方舟执行官的枪口上,是吧?”
男人怀着极度的恐惧开口:“你是谁?”
“不过,如果你能提前二十秒意识到,里面的强化剂少了一支——”
啪的一声,水荔扬将药剂瓶握在掌心,顺手放进了兜里。
“你也不会死了。”
“妈的,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男人害怕到了极点,反而想着要和对方鱼死网破,不管不顾地举起了手枪,“老子不是被吓大的,我不管你谁,这枪里面可是对付再造人类的子弹!”
“哦,还有。”水荔扬放松地张开双手,朝他走过去,“又或者,你早点儿发现那把枪里已经一颗子弹都没有了,也不会误以为自己还有筹码来威胁我。”
9:52 PM 红灯区
洛钦看着邵枫走进了小旅馆的大门,又回过头,很忧愁地看了他一眼。
“又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邵枫叹气,“有点羡慕你那个照片上的人。”
洛钦没说话,摆手让他快点回去。
突然间,两个人都听见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枪响,那音色很明显,在红灯区这种地方也并不罕见。
“怎么了?!”邵枫刚经历了那一遭,现在还有些惊弓之鸟,“有人追来了?”
“不是,应该又是黑吃黑。”洛钦说,“回去吧,这两天注意安全,少出门。”
第232章 心门与钥匙
水荔扬被一缕阳光照得睁开了眼,他看到面前的窗帘被人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站在窗前,听到他醒来,扭头笑了笑。
“你午觉睡得太浅了。”薛医生拿起喷壶,给窗台上的绿萝喷了点水,“这样可不行,人家把病人托付给我,这么久了一点成效都没有。”
“是我自己的问题。”水荔扬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好了,我该走了,昨晚没回去,他们估计也要担心。”
“你昨晚的状态实在不好,回去了他们才要担心,然后再带着你来找我。”薛医生说道,“还是不想和我说昨晚经历了什么吗?你进门的时候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抖。”
水荔扬沉默了一下,被阳光照得有些失神。
他想起昨晚的事情,心口还是有些窒息般的阵痛。
“我……”他试着开了口,嗓音涩哑,“我看到……”м???
薛医生相当有耐心,一边给绿萝浇水,一边听着水荔扬讲话。
“一只很漂亮的小猫。”他说,就好像只是随口谈论起路边看过的寻常见闻,“乖巧、懂事、柔弱,没有会伤人的爪子,很招人喜欢。”
薛医生看水荔扬的反应,就知道他还没说完,安静地站在一旁等。
“还有他。”水荔扬说起这件事时,吐字开始变得艰难。
“这个‘他’,还是你以前提到过的概念吗?”薛医生问道。
水荔扬点了点头:“是。”
他从来没有对心理医生提起过洛钦的真名,因为他实在是没办法跟自己和解。
“没关系,循序渐进,心里的坎是要慢慢过的,我只能引导你,具体的还要看你自己的做法。”薛医生顺着他的情绪,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反应,“希望你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水荔扬静默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相安无事了几天之后,某一天黄毛从外面拉物资回来,随口对水荔扬说红灯区又出现了几起凶杀案,死者身份都不一样,连方舟都查不出来他们彼此间有什么关联。
不过水荔扬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这些人必定还是跟地下黑市的交易有关,在白塔镇这种充满着穷困和挣扎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罪孽,许多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做任何事。
只是凝视深渊也将被深渊凝视,过度深陷,被黑暗吞噬是无可避免的。
再一次造访红灯区,依旧只有水荔扬和森羚两人。他们走访了几户人家,用一些物资交换来了情报。
被杀的那些人基本都是这附近居无定所的流窜幸存者,偶尔在这里短暂地住一段时间,再消失,接着又悄无声息地出现,行踪十分不定,暂时还没提取出什么有价值的共性规律。
森羚抱着一兜薯片,边走边吃着,像个跟在屁股后头的小松鼠。
她最近沉迷和人学习土豆的一百种烹饪方法,连水荔扬都觉得她沉静了许多。
两人走到那天听到邵枫跟人显摆人脉的小桥边,水荔扬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脚步,才接着往那里走去。
本来以为这个时间点在附近转悠,应该不会碰上什么人了,毕竟最近安全区被搞得人心惶惶,连市区都出现了幸存者被杀的案件,晚上一过七点,都没人敢在外面乱走了。
结果冤家路窄,他们在穿过那座石桥之后,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园里传来争执的声音。
水荔扬和森羚对视一眼,瞬间拿出了属于特种兵的警觉,森羚也不吃薯片了,跟着水荔扬悄悄潜行过去,刚走到花园外围的绿化带旁,里面的争吵声也渐渐刺耳起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一群粗壮男人围在中间,那些人口中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将中间的人推来搡去,明显是一群人欺负一个。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被洛钦睡过一回就敢天天挂在嘴上显摆?你他妈还不是个万人骑的小鸭子!”其中一人大笑道,“还敢跟我们摆脸色了,就你也配装清高?我告诉你,方舟的人也就是来图个新鲜,你以为人家真看得上你这种烂货?被人玩儿烂了的,谁稀罕啊!”
森羚皱起眉:“什么人啊?骂得真是难听。”
那个瘦弱的男生被推得摔倒在地上,衣服穿得单薄,呜呜咽咽地哭着:“你们……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几个人打我一个!”
借着微弱的灯光,两人总算看清了,被推搡的正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小蝴蝶。
森羚想起那天在桥上听见的话,忍不住咬了咬牙:“队长,咱们还管他吗?”
那些人在身后依旧不停地动手动脚,甚至撕扯起了邵枫的衣服,他的哭声陡然大了起来,尖叫着喊救命。然而这片区域治安是众所周知的差,就算有人能听见,也不敢出来给自己惹事。
水荔扬犹豫了片刻,拍拍森羚的肩膀:“恰茶卡,你待在这儿。”
他快步翻过了绿化带,几秒之后,黑暗的小花园里猛然响起几声惨叫,有三四个人灰溜溜地跑了出来,刚好撞见眼巴巴站着看热闹的森羚,又当即起意,一拥而上围了她,想着今晚好歹得捞点什么回去。
森羚捏了捏拳头,顺手把薯片袋子放到花坛上。
很快,一阵比刚才更加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想不注意都难,周围那些矮房的窗户开始三三两两地亮灯,窗口很快就聚集起了一些人影。
这注定是要被载入红灯区午夜怪谈与八卦史册的一晚。
森羚一脚踹走地上灰头土脸的男人,骂道:“滚吧,下次姑奶奶就不止打断你两条腿了!”
水荔扬站在原地,僵硬地看着地上哭的邵枫,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邵枫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他们看到会笑话我的……”
“那你要怎么样?”水荔扬无奈,“我不能在这儿看着你一晚上吧?”
邵枫吸了吸鼻涕,说道:“求求你,你这么厉害,能不能陪我到后半夜,我悄悄回去……他们不会知道。”
“起来。”水荔扬对这人随随便便抱自己腿的行为厌恶到了极点,差点就上脚了,但他也清楚自己这一脚下去,地上这位柔弱的主儿非死即伤,还不如给流氓欺负呢。
“求求你……”邵枫从小就寄人篱下地活着,后来未成年就入了风尘,慢慢养成这种对强者撒娇抱大腿的习惯,从不介意拉下脸去求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就像一棵只能依赖大树存活的细弱藤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淋。
“你起来!我陪!陪你行了吧!”水荔扬唯恐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腿上,使劲往回抽,“森羚,有没有纸!”
森羚见他真要带这人回去,又急又气:“队……哥!”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森羚永远是这样叫他的,毕竟那个称呼曾经代表的含义特殊,容易惹人怀疑。
水荔扬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看他这个样子,我要是把他扔在这儿,估计咱走了他就能投河。”
现在护城河还没完全冰冻住,他要跳河寻死,也不是不可能。
邵枫拼命地点头,紧紧捏着水荔扬袖子。
水荔扬把他带回了自己在白塔镇的另一处安全屋,是他平时见薛医生才会来的。薛医生回市区住的时候,这里基本上就是空着。
今晚没人在,水荔扬打开客厅的灯,闻到屋子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是薛医生的习惯。
“你就先在这里待着,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回去。”水荔扬径直进了厨房,也不管邵枫。他看到水池里堆了几个没洗的盘子,皱了皱眉,又发现似乎就是今天留下的,不由得在心里骂了某个人几句。
森羚从进门就没给过邵枫好脸色,也跟着走进厨房,帮忙收拾。
邵枫在沙发上坐下,打量这屋里的陈设:“哇,好不错的房子,你们应该很能打,也很有钱吧?”
“无主的房子满大街都是,看你敢不敢住了。”水荔扬淡淡说。
“我就算能找到房子,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啊。”邵枫摇头道,“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别的生存技能?”
水荔扬:“有手有脚也不能饿死吧?就算去安全区里找个搬砖的活儿也行。”
邵枫却道:“可是我想过好一点的生活,有面子的、不那么难看的。”
水荔扬啧了一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人带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就和对方聊起来了。
邵枫也没顾他搭不搭话,自顾自说:“实话说吧,哥哥,我这个人就是特别好面子,今天吧……我要是就那个样子回去,那些同行表面不说,肯定也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才不给他们看笑话!”
“这种事情很值得炫耀吗?”水荔扬反问他,“我听这些人的意思,是听见你到处显摆了。”
“这还不值得炫耀吗?!他可是洛钦!”邵枫拍了拍沙发扶手,有些激动,“我就是……觉得要是能被执行官看上,那后半辈子虽然不说都有靠山,好歹凭我的本事能多捞几笔,让自己以后都衣食无忧。万一运气好,他捞我走了呢?”
水荔扬被他这番话震撼了,过了一会儿才很无语地开口:“你救风尘看多了吧?”
“什么酒疯沉不沉的……”邵枫嘟哝道,“可惜他看不上我,真是的,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我这套啊?我打扮得那么好看,就算他不喜欢男的,那灯一关衣服一脱,从后面也看不出男女嘛……”
水荔扬忽然顿了一下,抓着手里的盘子和海绵愣了好半天神,才继续擦洗起来。
“他不喜欢我,没办法,听说以前还有过情史呢。”邵枫苦笑,“没关系,大不了再找一个别的,比如……”
他的目光飘向了厨房里忙活的水荔扬,心想其实这个也不错,和洛钦是两种风格的长相,个子高、眉眼温和,一看就是真的会疼人的。
而且……身材也是真的好。
森羚听他说一半停住了,疑惑地扭头一看,发现他居然直勾勾地盯着水荔扬的腰,口微微张着,一时间勃然大怒:“哎,你乱看什么呢!”
水荔扬目光复杂地看了邵枫一眼,往里挪了挪。
邵枫缩下了脖子,切了一声道:“凶什么?我就是看看!我觉得好看的,就喜欢盯着看。”
水荔扬洗完所有的盘子,把海绵拧干了放到架子上,转身出去。
邵枫也坐在那里,背靠沙发,姿势十分放松,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晚上睡哪儿?”水荔扬问。
“我想睡床。”邵枫说,“行吗,哥哥?”
水荔扬:“随便,睡哪里都可以。”
“你会陪着我吗?”邵枫生怕他走,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哥哥。”
水荔扬觉得脑袋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限,但是对方看上去就跟半包落单的干脆面似的,碎得彻底,他哪怕再看不惯,也不希望这人出什么意外。
更何况,邵枫或许还是某些谜题的关键证人,今晚那些找麻烦的人,恐怕并不单纯是见色起意。
水荔扬坐到他旁边,心平气和地开口:“小……蚂蚱,是吧?”
“小蝴蝶。”
邵枫纠正完,忽然咦了一声,扭头看着水荔扬:“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些?”
“呃……”水荔扬思考了一下,“用勾股定理算出来的。”
“这么厉害!”邵枫瞪大了眼,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
水荔扬盯着桌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得说点儿什么。
“下次少在外面说这种话,否则就和今天一样,洛钦的名字保护不了你。”他对邵枫说,“方舟里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也远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风光。”
水荔扬总觉得森羚这两天有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森羚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包括但不限于说话支支吾吾、间歇性走神儿和削苹果把果肉丢进垃圾桶、拿着皮往嘴里塞。
“恰茶卡。”
终于在森羚又一次拿起生自来水就往杯子里倒的时候,水荔扬一把将人拎了过来,夺走她手里的水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森羚被吓得蹦了起来,从水荔扬手下溜走:“没有,我没有。”
水荔扬狐疑地盯着她,显然是平等地怀疑这句话里的每个字。
森羚也不管他信不信了,硬着头皮说:“真的没有,队长,我就是被那个小蝴蝶气的,冷静两天就好了。”
她这还是算是个过得去的借口,水荔扬不信归不信,却也没再追问。
即墨朗搬了个椅子坐在灶台前看水荔扬生火,乖乖地递玉米芯过去。他盯着水荔扬耳朵上的耳钉,好奇地问:“叔叔,你这个耳环好好看啊,我能戴戴吗?”
水荔扬捏了捏他的脸,哄道:“不行的,这个戴上很疼,而且我现在摘不下来。等你长大了,我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
即墨朗默默把这一笔记下了。
实际上水荔扬戴着这个耳钉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力量。当年那件事之后,白无泺就将洛钦送他那枚戒指上的原石做成了耳钉,相当于一个控制中枢神经的阀门,将汹涌的水流控制在正常阈值之内,不至于让他再次失控。
“队长,你晚上还出去啊?”森羚捧着杯子走过来,问他,“我听小黄说的,又去白塔镇?”
“季娜的朋友,加了个塞,加急订单,刚好清仓了。”水荔扬说,“吃完饭我自己过去,你们慢慢吃。小朗,今晚轮到你刷碗,记得。”
“好吧。”森羚给自己灌下几口水,转身走了。
出门之前,水荔扬察觉到森羚似乎有些不安,仿佛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她走了。
订单谈判的进展比预想中要顺利不少,买家十分好说话。双方谈妥,很快就把这批货的交期定了下来。
水荔扬和那群人分开之后,习惯性地打算回备用安全屋看一眼,刚进入红灯区那片区域,却忽然觉得不对劲——有人在身后跟着他,气场很强大,十有八九是再造人类。
窄巷里只挂着几盏灯,间隔都很远,水荔扬看不清身后人的样子,于是不动声色地拐进了另一条路,身体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藏身的这条小巷口停下了。
水荔扬并没有太过担心,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过是杂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