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们在后面!”李牧祁狂喊道,“踩油门!”
年雨看了眼仪表盘,眉头皱了起来:“准备弃车,我们没油了。”他说完猛打方向盘,一头冲进了公路下的密林之中。
越野车朝着向下的山坡一路狂冲,车头不停地碰撞擦过林间的树木,撞得咣当作响,很快就变形了,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机油味。最终车子被卡在了几棵树中间,车轮狂转着,最终也不得不因为丧失动力而停了下来。
年雨和赵方蒴跳下车,将后排缩着的李牧祁也拉出来,带着他一路向树林里跑,狂奔逃命,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树丛掩映中。
林子里弥漫着雾气,初升的太阳光还未完全浸透这一层薄膜,没过腰腹的野草和灌木划得李牧祁皮肤生疼,他不顾一切地被赵方蒴扯着往前跑去,渐渐地也感受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头脑都在发晕,身体的反应只剩下了逃跑。
锋利的弩箭忽然嗖的一声射过来,赵方蒴反应极快,拉着李牧祁向旁边躲开。那支箭钉在了树上,将百年粗的树干射了个对穿,雪亮的箭头从另一侧破出。
程清尧放完这支箭,成功地将三人逼得微微偏离了方向,朝着水荔扬所在的地方跑去。????
年雨拿刀劈开面前的灌木丛,余光看到头顶人影一闪,立刻下意识后退格挡,被水荔扬一个下劈踢得飞出去数米,撞到树上才勉强停下。
水荔扬手中的霰弹枪对准年雨,眼里带着一种几近享受的凶狠。洛钦和白无泺也从灌木中走了出来,举枪分别瞄准赵方蒴和李牧祁,缓缓逼近。
“跑什么呢?”水荔扬问道,“你们三个坦坦荡荡,为什么要跑?”
“老子没做错!”李牧祁暴喊道,“是你们要逼死我,不给我活路!”
水荔扬轻蔑地一笑:“五年前我都不稀罕跟你说这话,现在看来,说出来实在是太难看了。活路这个东西,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这种被逼到绝路、控诉般的宣泄行为,只有在这种亡命之徒身上看得到。
“你先走。”赵方蒴也举枪对着水荔扬,目不斜视地对李牧祁说,“往南边跑,有车。”
“他跑得了么?”水荔扬和赵方蒴对视,语气里尽是冷漠的笑意,“他得死。”
年雨看了赵方蒴一眼,忽然毫无预兆地向水荔扬扑了过去,同时用右手举起一把手枪,朝着不远处的程清尧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程清尧躲开了那枚子弹,却被赵方蒴一击击退了数步。
李牧祁趁机钻入身后的灌木,兔子似的疯狂跑了。
洛钦和白无泺立刻就要去追,被年雨拿枪逼退,只见他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通红。水荔扬一脚向年雨踢过去,对方飞快地闪开,躲到了一棵树后,依旧探出头向这边开枪,赵方蒴趁机给手中的枪换了子弹,借着年雨的掩护再一次向水荔扬攻了过去。
水荔扬手中军刀甩出,刀背重重打在赵方蒴腕骨上,几乎剐掉一层皮。
赵方蒴闷哼一声,就地打了个滚,就要取他双腿下盘,被水荔扬一招拆破,单手撑着地翻身而起,落在赵方蒴身后,回身就要去擒拿。
赵方蒴迅速走位躲闪,举枪对准水荔扬的面门,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水荔扬躲开这一枪,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失望和愤怒——赵方蒴刚才根本不是假动作,好像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就在他愣神的半秒,赵方蒴也消失在了丛林中。程清尧已经追着李牧祁不见了人影,而此时洛钦和白无泺也被年雨牵制住,无法脱身——那把枪里很可能填装有反制剂子弹,万一在这种荒山野岭被打中,完全没有急救可言,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你们小心,不要和他硬碰硬。”水荔扬朝年雨藏身的树干放了一枪,趁着林间视野不佳,转身追着赵方蒴离开。
虽说赵方蒴接受的再造实验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导致他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初代再造人类,但他的战斗经验毕竟要比水荔扬丰富几十年,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有意识地强化自己的身体机能,已经无限接近α型再造人类的实力了,要从水荔扬的追杀中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洛钦闪进一颗树后,子弹随之打在他脸侧的树干上,炸开一团木屑。
“洛钦,你不去找他吗?”年雨问他,“你和无泺都留下对付我,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洛钦游刃有余地靠着树,抖掉衣服上的弹壳:“我懒得理你,荔枝的意思是不杀你,先陪你在这等一等。好戏还没开场,有的是人要清算你,你也别想着跑。”
“你这是放他去死。”年雨说,“他的身体不能再动用力量了。”
洛钦冷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把他害成什么样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他暂时还回不到当年的巅峰状态,现在把赵方蒴弄回来也绰绰有余。”
“真好笑,洛钦,荔枝这样子是我害的?”年雨轻飘飘地说,“那我问你,张桓,是谁害的?”
洛钦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名字已经很久远了,久到他就快彻底淡忘了。然而就在年雨说出那两个字的一瞬间,他记起了那个青涩老实的面孔。
自己曾经雇用过的那名年轻店员,早已死在了数年前深宁的感染潮里,好不容易迎来曙光的人生被这群疯子一手缔造的闹剧轻易碾碎,连一点痕迹也没能留下。
“想起来了,是吧?”年雨笑了一声,“你在汉州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吧?”
洛钦愣了愣,说不出话——年雨是怎么知道张桓的长相的?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惊讶,洛钦。所以当年我安排人挑出他的简历、把他招进远山的时候,连卫蓝和李牧祁也都很惊讶,因为他的脸和我那么像,他们两个都明白我是故意的。”年雨继续说,“可惜你那个死了的发小要是和你一起来了汉州并且见到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警告你离我远点,因为他曾经在远山的实验室里为我做过检查,对我了解得不少,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洛钦觉得思绪陷入了一片泥沼,混乱不堪。他没想到卫蓝和年雨也曾有过交集,但现在不是主动询问的时机,年雨在伺机找他的破绽,洛钦深谙此道。
年雨很得意地对他说:“因为我的脸和张桓很像,所以你以前会下意识地对我产生信任和保护欲吧。卫蓝和我说过,你容易心软——就那一次,我记住了。你和荔枝在深宁的时候,我派人跟着你们,拍了些有意思的视频,不过后来被李牧祁拿去诬陷荔枝了,我很不高兴。”
“洛钦。”白无泺出声提醒,“别被他干扰,留神。”
洛钦握紧了拳头,紧靠在树干上,听着年雨踩在草丛中轻微的脚步声。
“我在汉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正在经历新一轮的排异反应,很难受,但也成功地让你觉得我很窝囊可怜。”年雨说道,“我装出一副缺根筋的样子,荔枝却觉得我那样是正常的,在他心里我本来就脑子缺根筋。后来到了安置区,我稍微使了点手段,就把你们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又弄死了一群,就是要趁乱弄死几个不听话的股东,好让李牧祁在方舟委员会里面占大头话语权。反正你们不会怀疑我,他就让我去做这件事。”
他握紧手中的枪,朝洛钦藏身的树后走去,还在继续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现在想想,思弦可能从那时候就撞到我和李牧祁的谈话了,从那之后她就开始对我防备,甚至会借着往我身上洒水的契机,检查我胳膊上的针孔——她挺聪明的,只是聪明过了头,最后连她亲生父亲都容不下她。”
白无泺忽然从树后探出来,朝他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年雨的肩膀,那里立即被血濡湿了一片,却很快又愈合了。
年雨也向白无泺放了一枪,打在了树上,又弯腰躲到另一棵树后。
“思弦和思淼是你害死的,蓝焰大队到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也都是拜你所赐。”白无泺冷声道,“年雨,我哥还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你看不出来吗?”
年雨嗤笑:“放我一条生路?你觉得可能吗,无泺?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思弦和思淼的确不是我故意害死的,但蓝焰大队、他所有的队员全都是死在我手里。你哥他除了要我偿命,还会有第二条路给我选吗?!”
自从几年前在青岛的军事基地,猎鹰无意间撞破李牧祁在联盟里安插眼线、陷害水荔扬的阴谋后,年雨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他知道,如果放任猎鹰顺着线索查下去,势必会揪出自己也参与其中的事实,所以那时他故意让猎鹰感染了红屑病毒——在其他人眼里,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已经和丧尸没什么两样。
“而且,就算你哥会放过我,”年雨微微眯眼,说道,“你觉得程清尧会放过我吗?单说程清曳这一件事,我在他那里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他这样脾气好的人,都恨不得凌迟我,我没有退路了,无泺。”
第270章 不知弹丸在其下
年雨这并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只是觉得自己今天估计走不出这片山林了,有些事他宁可痛快地抖出来,是他做的,他认下,且不后悔,顺便能刺一刺洛钦,哪怕是出一口无意义的恶气。
这时候远处响起脚步声,一阵叫骂由远及近,即墨柔拖着浑身被树丛划得鲜血淋漓的李牧祁,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程清尧。
即墨柔将李牧祁往地上一扔,抬脚踩在他背上:“趴好!”
年雨看到李牧祁被抓了,半点反应都没有。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把柄捏在对方手里了。
李牧祁大骂:“操你妈的,放开我!”
他从未在人前做出过这副样子,矜持、风度、教养全都被抛之脑后,这才让人知道原来李牧祁也是能说出这种污秽之语的,从前不过是未到绝路,假面示人罢了。
即墨柔抓起他的头发,眼睛冷得像狐狸:“我妈在地底下,你要操,先死了再说。等我撕烂你的嘴,你再等着被我一刀刀剐死吧。”
水荔扬也回来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来抓住洛钦的胳膊:“我追赵方蒴到半路,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要说赵方蒴会寻死,所有人都不信,他的反追踪技巧是顶级的,连水荔扬都难以对付。但金蝉脱壳必定后患无穷,赵方蒴不可能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年雨看着水荔扬,温声说道:“荔枝,你回来了?”
程清尧举起枪对准年雨,眼中是原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仇恨和痛苦:“别动。”
年雨停住了,看了看程清尧,无奈地一笑,依稀还看得出当年那个小胖子的神态,但眼神和面相已经截然不同。
水荔扬走到年雨面前,盯着他的脸,表情莫测,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给了年雨一巴掌:“你笑什么?”
然而年雨却露出一股轻松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疼。”
水荔扬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我问你在笑什么?”
年雨看了他的眼睛一会儿,很无所谓地笑了笑:“荔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恶,从骨子里都坏透了、无药可救?你觉得除了死之外,我没别的路可以走?”
水荔扬抽出刀,抵在他锁骨上,冷眼睥睨着他:“错了,你还有得回头。跟我回去,你不会死。”
“荔枝,你怎么也跟我撒谎啊?”
年雨颤抖起来,腰像虾子一样弯下去,仿佛极度痛苦。他的皮肤擦在水荔扬刀刃上,划出一道血痕,“你要是真的信我哪怕一点点,为什么会突然折回来?赵叔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手里还有一样可以对付洛钦的东西,一旦出手,洛钦必死无疑?”
水荔扬脸色变了,身后的洛钦也一愣:“什么?”
“你看,荔枝,你撒的谎,是为了试探我,却是为了保护他。”年雨露出一个难看到了极点的笑容,“你是不是不止一次地跟洛钦说过,要小心我、防备我?连你自己也是防着我的,不然你现在为什么挡在我和他中间?是不是万一我突然出手,你还可以替他挡一下?”
水荔扬默不作声的反应默认了他的话,年雨自嘲地一笑,想了想,又说:“荔枝,走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回头,只想和你说句实话,当年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和洛钦,当我知道我的告密造成了什么样后果的时候,我怕得要死,荔枝。”
他还记得当年水云霆找到他,给他看监控视频里神志不清地在房间墙壁上写字的洛钦,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悲剧和崩坏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次多嘴,心中的恐惧如野草疯长。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水荔扬——水荔扬会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后来水云霆告诉他,自己有办法帮他隐瞒,只要他答应一件事,答应去美国……
水荔扬手里的刀向后收了收,张了张口:“你说这些有意义吗……”
身旁突然一阵草丛摩擦的窸窣响声,水荔扬余光瞥见李牧祁挣扎着抬起了手,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被年雨一把抱住,整个人扑过来覆在了他身上。
一声巨响惊起林间的无数飞鸟。
即墨柔眼疾手快,在李潇涵扳动手指上微型手枪的同时,就一把卸了他的胳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让那颗子弹打穿了年雨的后脑。
水荔扬诧异地看着视线里年雨仅余的一点耳根和发梢,他只觉得对方的身体抖了几下,就忽然脱了力,接着便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年雨像是失去力气的纸人,抓着水荔扬的衣服滑了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一点失去原本的光彩。
水荔扬茫然地用手捂住他脑后涌血的弹孔,感受年雨正在逐渐被抽空力量的身躯。
洛钦扶住水荔扬,将自己作为缓冲力慢慢蹲了下去,同时用后背护住对方。他知道李牧祁刚才打的那一枪是什么了,枪膛里的是反制剂子弹,弹药直穿大脑,年雨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只能静静等死。
年雨看着水荔扬,瞳孔在散大,口鼻血流不止:“高中毕业那年……我把洛钦的信……给了你爸他们。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这封信对你和洛钦意味着什么……我很害怕,但已经没办法了——荔枝,我就是做了,你要说后悔……我不后悔。”
洛钦顿了一下,看向水荔扬。
“我身上没有那个能杀死洛钦的东西。”年雨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股极度平静、好像回光返照一样的神色,“赵方蒴骗你的,在李牧祁那里。”
在几分钟之前,年雨借着赵方蒴的话试探水荔扬时,对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赵方蒴明知道微型手枪在李牧祁身上,却还是告诉水荔扬,东西在自己这里。
因为赵方蒴料定了水荔扬一定会杀了自己,即便之前还有一丝恻隐之心,面对这样一个会威胁到洛钦的疯子,水荔扬那种狠厉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再留他活口,对李牧祁却会放松警惕。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灭口,做得天衣无缝。
年雨只说完了这么几句,死亡已经不允许他在这世间再多留一时半刻,他慢慢地将头歪到一边,吐出最后一口气,双眼却仍未闭上。
洛钦不忍再看这张和张桓有四五分肖似的脸,将年雨双眼阖上,俯身抓住了水荔扬的手,“他死了,荔枝。”
水荔扬抬头看着洛钦,目光怔怔的。
他其实知道的,早在发现年雨开始算计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以前的年雨可能早就死了。但他此时此刻却挤不出任何哀悼的情绪,就像死掉的只是一个敌人、一个陌生人、一个原本应该是他的挚友的人。
过去的那些情谊,真的已经被彻底消磨干净了。
程清尧走近年雨的尸体,垂眼看着,又撇开了脸,满眼都是凄凉。白无泺走到他旁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陪他无声地站着。
即墨柔从李牧祁脱臼的手上扯下了一个东西,那是把极其不起眼的微型手枪,只能填装一发子弹,就是刚刚在年雨脑袋里爆炸的那颗。
李牧祁仿佛陷入绝境的困兽一般吼叫着,或许他几十年前再落魄潦倒之时,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狼狈难堪的一面,被人逼到如此境地。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有理?”水荔扬淡然地看着他,“死去的那些人,就活该成为你的垫脚石,拿自己的命给你铺路,还要被你拉着一起下地狱?”
李牧祁骂道:“每个人!方舟里的每个人,都是要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你不愿意,你就要当别人的垫脚石!洛钦那个杀千刀的亲爹就是想把老子当垫脚石,他活该,死得活该!”
他说着便癫狂地笑起来,笑得自豪而凄然。
“你以前那些事都是我逼的吗?小杂种,你他妈太自作聪明了,你以为当个好人就一定有人捧着你、供着你、把你当神和救世主吗?”李牧祁恶狠狠地望向水荔扬,口中吐出诅咒一般的话语,“你知不知道人最害怕什么?人最害怕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你当年已经强到恐怖了,不止我,连方舟委员会的大部分人都怕了你了,你以为那些人当时没对你下过手?”??z?
水荔扬却只是冷冷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垂死的猎物。
“你还对年雨说什么他还有活路?水荔扬,你他妈果然是个撒谎成性的贱种!年雨他落在你手里必死无疑,你以为他傻吗?!”
李牧祁已经毫无可惧,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如多骂几句,出一出心里的痛快:“杂种,小畜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打破你那恶心人的虚伪高尚吧!你有句话说对了,活路是自己挣来的,愿赌就得服输,就像洛钦的亲爹、你的亲哥哥,他们也和我一样——人都一样,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水荔扬,你的这副嘴脸和野心,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看透了!”
他的辱骂自始至终也没能在水荔扬的心上成功凿开半个口子,而一旁的洛钦和白无泺的表情却越来越凶。
“还有遗言吗?”水荔扬挑了挑嘴角,“你的舌头,我会做成标本放在方舟的走廊里陈列,介绍语就写……这是方舟成立以来,最伟大神奇的舌头。”
李牧祁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悚和难以置信,他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
“真可惜了,这么伟大的舌头,到了末路,也会被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荔扬说完,从洛钦手中拿过枪,枪口指下去的同时,耳边就响起了枪声。
密林中卷起一阵风,掩盖了悄然弥漫的血味。
祝衍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忽然看到自己窗前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惊,随即又镇静下来:“回来了?”
洛钦翻进窗户,显然是刚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浑身的脏污和血衣都没来得及清理,便径直走到祝衍桌旁,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他们在城外,我一个人回来的,没惊动任何人。这是年雨身上搜出的暗网密钥,应该还能用。”
“你们这次出去办的事……”祝衍露出询问的眼光。
洛钦点了下头:“外人还不知道消息。”
祝衍了然,将桌上的密钥拿起来插到电脑上:“办公室里有淋浴间,你先洗个澡吧。”
“不着急,等处理完这件事再洗也行。”洛钦说,“开始吧。”
祝衍娴熟地登陆了年雨的暗网账户,耐心等着进入内网的界面。连通服务器的一瞬间,形形色色的帖子和消息弹了出来,他点开常用联系人那一栏,向下滚动着,终于看到了某个用着不起眼灰色头像的联系人,头像一侧的用户名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帽子小人后缀。
那是管理员的图标。
“果然有这个人。”洛钦手撑在桌子上,盯着祝衍点开那人的信息,显示最近登陆时间在一周前,而那正是结束了方舟戍守战的当晚,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一头栽倒床上便睡了,当晚这个管理员ID却悄然地上了线。
就好像是专门来确认什么一样。
其实他和祝衍早就怀疑过,这个管理员的ID使用者极有可能就是方舟内部人员,否则如何能对这么多信息都了如指掌,甚至将年雨和季中校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洛钦这次只身一个人潜回方舟,没有向任何人声张年雨的死讯,就是怕打草惊蛇。
“那次的登陆源头我没有追踪到,而且从那之后对方就再也没上过线,很谨慎。”祝衍说,“只要他再上线,我马上就能定位使用者真实所在地,虚拟服务器对我没用的。”
洛钦想了想,从祝衍手里接过鼠标,用年雨的账号发了一个帖子——
我知道你是谁了,稍安,面谈。
指向很明显了,那个管理员若是真的心里有鬼,就算不上线,也会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暗网首页的莫名其妙的帖子。
虽然每天有很多这样莫名其妙的帖子被发出,但年雨的用户名很特别,那个人不会不熟悉。
“等。”祝衍坐回椅子里,静静地看着屏幕。
洛钦坐在他身后的沙发里,和他一起盯着幽幽亮着的电脑。
大概二十分钟后,祝衍忽然坐直了起来,没控制好声音地叫道:“上线了!”
洛钦一个激灵从困倦中惊醒,忙走过去,看到那个灰色的管理员头像亮了起来,几秒之后,窗口提示有好友消息。
-你在哪。
对方只问了很简短的一句,没有多余的信息,能看出来相当小心谨慎。
-方舟已毁,望帮我一把,否则我已到绝路,鱼死网破。
祝衍打字回复,同时迅速开始定位对方地址,很快,便锁定在了汉州城区外的一个地点——居然是白塔镇。
对面沉默了很久,祝衍一边快速将定位发给水荔扬,一边起身穿衣服:“走,洛钦,我们也去。”
电脑此时却忽然传来警报声,祝衍低头一看,表情立即变得不对劲起来,接着赶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插入端口,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抱起电脑就往门外走:“这个人在试图强制注销年雨的账号,我只能先用干扰程序拖住他一会儿,来不及了,快点!”
两人在白塔镇外和水荔扬等人会合,大家皆是一脸凝重疲惫的神色,但并未多说什么,很默契地对祝衍的计划没有任何异议:“走吧。”
他们循着祝衍电脑上的定位追踪一路往前走,居然发现四周的景象越来越熟悉,甚至越往前走,就越接近白塔镇那处众人一起居住了五年的小院。
“在这儿?”水荔扬伸手推了推大门,发现虚掩着,心中蓦然一沉,“是谁……”
祝衍却直接推开了门,将手中电脑啪地一合,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即墨柔跟在他后面,快步走上前去,猛地踹开了厅堂脆弱的木门,而此时此刻站在厅堂里,手边摊开一个笔记本电脑,惊慌地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居然是李潇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