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荔扬此刻眼中的沉醉,跟洛钦偷偷收藏的那张演奏照上几乎一模一样。
洛钦看得有些出神,脑海里又闪过对方坐在钢琴前那幅安闲静好的画面。他拢了拢头发,撩开挡在前额的刘海,视线变得清晰了些。
“等一下。”
洛钦从口袋里掏出一台DV,正是水荔扬生日那天程清尧拿来拍视频用的。他打开DV开始录像,对着水荔扬笑起来:“荔枝,看这边。”
水荔扬望向镜头,两人视线交汇,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热切。
洛钦往边上让了让,确保两个人同时被收进镜头,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是洛钦,旁边的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他把镜头放下来拉远了些,刚好对着两人的脸,就这么默默定格了几秒钟。
洛钦转过脸,扣住水荔扬的下巴,低头和对方交换了一个吻。灵活的舌头纠缠进去,扫过下排敏感的牙齿,心满意足地收获了水荔扬情不自禁的一句呻吟。
站在雨里的亲吻潮湿而又黏腻,夹杂着令人羞耻的水声。水荔扬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他被亲得有些晕头转向,站不住的双腿被洛钦一条腿分开了卡在墙上,双手无力地挂在对方身上,浑身烫得像火在烧。
DV已经拍不到什么画面了,洛钦的手不自觉地垂下,紧紧搂着水荔扬的腰,亲吻吮吸着那柔软的舌尖。两人的脸上身上都淋满了雨水,干脆互相闭上了眼,沉浸地接吻。
“荔枝,”洛钦的嘴唇移到水荔扬的颈侧,留下一排淡淡的牙印,又缠绵地吻了吻他的耳垂,“喜欢你。”
水荔扬颤抖了一下,刚好被洛钦吻在脖子上。他睁开眼睛,视线里模糊一片,只看到头顶落下的几片花瓣从洛钦肩头滑落。
“嗯,我知道。”他抱住洛钦,眼睛忽然有些酸涩,“我也喜欢你。”
一只麻雀落到了路边的水洼旁,低头啄了几口雨水。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麻雀警觉地扑腾翅膀,跳到一边,躲进了垃圾桶的阴影里。等脚步声远去了,又拍拍翅膀跳了出来。
洛钦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对刚才那只麻雀有点好奇:“要不我抓只鸟晚上给你烤了?还能去许哥那弄点佐料。”
水荔扬倒是没啥兴趣,摇头道:“我不吃,你刚才不还说给我抓兔子么,兔子呢?”
“我过两天去山上给你找找。”洛钦说,“我可会做抓兔子的那种陷阱了,一抓抓一窝,烤着吃特别香。”
水荔扬想了想,又说:“还是算了,外面又不安全,谁知道山上除了兔子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他说着忽然停住不动了,目光亮亮地看着身侧一家商店的橱窗。
这是一家蛋糕店,破败的橱窗里还剩下一个色泽鲜亮的奶油草莓蛋糕,在这动荡的末世里散发着为数不多来自旧纪年的光芒。
不过这显然只是一块以假乱真的蛋糕模型,新鲜蛋糕只放一天就会腐坏变质,更别说半年过去还会是什么光景。
“这个做得好逼真啊。”水荔扬凑过去,伸手在上面碰了一下,“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洛钦抱起手臂,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也会做,比这个好吃多了。”
“那你给我做。”水荔扬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我就喜欢草莓味的。”
“行啊,等我把材料都配齐,一定好好给你做个蛋糕。”洛钦开始在心里盘算材料清单,“你生日那个都不够分的,时间材料也都不允许,下次我做了只给你一个人吃。”
水荔扬的话在嘴边犹豫几度,还是对洛钦说:“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很想吃蛋糕店里那种摆满草莓的蛋糕,我爸一眼就看出来我想吃。”
洛钦随口问:“所以他买给你了?”
水荔扬摇摇头,继续说:“不,所以他决定永远不买草莓蛋糕给我。因为他得让我知道,他有权力操控我的一切喜好乃至人生,如果我不听话,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洛钦愣在那里,觉得心脏被水荔扬这番话刺痛,他安抚地握着对方的手,说:“可是就算你听话,他也不给你吃,是不是?”
“嗯。”水荔扬表情没什么波动地点头,“我十四岁以前,根本就没有吃过草莓蛋糕。我爸死之后有一年的生日,赵叔给我买了一个草莓蛋糕,我吃了一口就在想,原来我以前那么想吃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好吃。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可以随便买草莓蛋糕吃,但是我已经再也不喜欢吃了。”
八岁时渴望却又无法得到的,十八岁时他却早就不想要了。
如今二十二岁,他忽然又有点想尝尝,洛钦做出来的草莓蛋糕是什么味道。
洛钦低着头,很亲密地轻声说道:“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水荔扬把目光从那块孤独的模型上收回来,说:“那你可别骗我。”
两人趁着天没黑,又去安全区附近的古城转了转,面积很大,沿景区路线走一天都走不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掏门票了。
推开断电的旋转闸往里走,就是从前的古镇小吃一条街,如今只剩下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商铺和民宅,几辆观光车停在入口的公路上,车窗上凝固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古城里尚且有无数丧尸在游荡,它们白天会缩进这些古迹深处,而到了夜晚,古城的各个街巷和角落就会飘满怪物的嚎叫。
满地的垃圾、翻倒的景区设施和丢弃的背包鞋子,昔日热闹的景点变得冷寂不已,石板路上野草疯长,几乎已经掩盖了原本的道路。
水荔扬带着洛钦爬上了城墙,从百米高的墙头往下看去,好像一切都如尘土般被踩在脚下。古城墙的砖块年久失修,已经有所松动了,水荔扬在前面走得如履平地,洛钦却有些恐高,硬着头皮跟上。
“我小时候来这里比较多。”水荔扬的衣摆被风吹得向后翻飞,像是在风里振翅欲飞的白鸟,“以前这边有很多卖小吃的地方,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然还能给你打包点汉州特产回去。”
两人找了个平整的墙头坐下,洛钦从兜里掏出许佑刚送的两瓶酒,正准备打开,忽然瞥见一旁仰着头吹风的水荔扬,把酒瓶递过去说道:“哥哥,帮我拧个瓶盖?”
水荔扬仍抬着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酒瓶。当初在深宁的时候洛钦装得肌无力一样,但凡喝个水都得丢给水荔扬拧瓶盖,没少被卫蓝翻白眼。
“啪”的一声,瓶盖在水荔扬的指尖崩开,旋转着飞了出去,又直直坠落下城墙。下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轻响,回音撞击在城墙上,在寂静一片的古城里激起片刻涟漪。
洛钦仰起脖子,痛快地灌了几口酒。
果然是好酒,醇厚带着麦香,气泡很足,入喉的感觉如同电音节上纵情高歌时带来的震颤。他将酒瓶放到一边,抹了抹嘴,“舒服。”
水荔扬悠闲地晃着腿,对所谓的好酒颇为不屑。他从小就对就这东西毫无兴趣,偶尔尝过几口,也被那种苦涩和辛辣的口感呛得难受不已,后来就干脆完全不碰,再怎么被人劝酒也不会动摇分毫。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北半球的白昼随着太阳直射点的北移渐渐拉长,白日里的光景变得十分漫长而无聊。洛钦从前总不爱这种变化,觉得冬季那种早早变黑的天空才是安全感的所在,人们可以早一些钻回自己家里,围在桌前吃热乎乎的饭。
不过自从和水荔扬在一起之后,他就对四季的变迁不再敏感。以前在深宁,他的生活里大多数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因此白昼漫长,只能让他觉得日子空耗流逝得更为明显。
如今生活过得不再漂泊不定,也算是此心安处。
“好像没有和你讲过,我以前一个人在深宁是怎么过的。”洛钦抱起一条腿,把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水荔扬,“初中高中都是住校,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只有放月假的时候坐车回福利院拿换洗衣服。福利院每年都会在名册上注销掉成年孤儿的信息,让他们自己出去谋生。”
“当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考出那个小地方。16岁的时候考上了深宁医科大的生物科学专业,卫蓝也已经读到研究生了,开学那天他开车送我,比我还高兴。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以后的人生会非常好。”洛钦轻轻叹了口气,“结果还没有读满一年,我就犯了大事儿。学校明面上说,希望我考虑是不是继续读下去,其实是在劝退了。”
水荔扬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自己就选择退学了?”
洛钦摇摇头:“一开始没有,我很想上学,但是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拿看异类的眼神看我了,哪里都待不下去。那些以前对你热情友好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陌生人。后来我从其他宿舍那里听到传言,说我杀了人。”
水荔扬攥紧了右手,呼吸逐渐急促,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洛钦眨了眨眼,还是没能掩盖住眼底的痛苦:“你知道吗?我在白塔镇不是第一次失控。大一那年和卫蓝在实验室,我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等自己醒过来就在医院了。学校老师告诉我,我拿摔碎的烧瓶捅穿了卫蓝的胸口和脖子,他差点就没命了。”
洛钦还记得自己当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默默收拾行李离开宿舍的场景。
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出那个仅仅维持了数月缘分的大学校园时,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像箭矢一样反复刺穿着他,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逃离那个地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后来在福利院的帮助下,取出了据说是自己亲生父母留下来的一笔遗产,在商场里盘下了一家店面,从此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由工作者生涯。
俗称,辍学、半失业、无家可归的游民。
水荔扬凑近了些,伸手揽住洛钦的肩,让他的头靠过来:“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我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一样。”洛钦的声音变得很轻,有些喝了酒之后的沙哑,“荔枝,我其实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我每次失控都会伤到人,不是卫蓝,就是你,可能还有别人。”
水荔扬说不出话,慢慢揉着他的肩膀,把人拉进怀里。
洛钦趴在他胸口,半天没什么动静,只听见两个人的心脏互相咚咚直跳。
几秒钟之后,洛钦打了个酒嗝。
空气忽然沉默了,洛钦挂在水荔扬身上,过了许久才说:“你就当没听见。”
“听见了。”水荔扬偏不让他揭过这茬,“刚才那个嗝打得特别好。”
洛钦笑出声来,捏着水荔扬的肩膀晃来晃去,说话间带着很明显的鼻音:“荔枝,你得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幼年的经历让水荔扬察言观色的经验相当丰富,他能察觉到洛钦内心深处的安全感其实极度匮乏,就算表面看上去再没心没肺,那双眼睛里偶尔流露出的巨大孤独,也常常让他难以控制地生出恻隐。
于是他只是一遍遍地回答洛钦同样的问题,直到对方相信,再到深信不疑。
洛钦从兜里掏出DV,还剩几格电,不过已经足够再即兴录个视频了。
他调整好镜头,向后靠到水荔扬身上。背景是广袤的夜空,繁星点点闪烁,衬得古城静谧又肃穆。
“我现在要许个生日愿望。”洛钦酒劲儿上来了,脸色从耳根开始涨红,“啧,手抖取不好景,就这样拍吧。”
水荔扬往空气里捏了个话筒,煞有介事地递到他嘴边:“开始你的演讲。”
洛钦想了想,笑了两声,最后的尾音却忽然哽咽:“荔枝,现在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了,很好,我解脱了。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孤儿,也不在乎被他们嘲笑,这些都无所谓。他们不要我就不要好了,我不在乎。”
他从小听过最难听的话,就是“有妈生没妈养”。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没有父母?
因为他是被丢掉的,档案上父母身份不明、出生记录无法追溯的字眼记载,十有八九是弃婴的代名词。因那并不严重的先天哮喘也好,或是不负责任的逃避也罢,总之,洛钦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就无时不刻被周围的人以各种方式提醒着,自己是一个可悲的被抛弃者。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都盼着被收养,至少从那个井底一样的地方出去,获取作为孤儿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资源和起点。唯有他,从来不想被任何人收养,他抗拒家人,也抗拒家庭,无论是血缘还是名义上的。
洛钦说完这些,停顿了很久,才用很低的声音说出了真心话:“其实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要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不通。”
水荔扬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黯然。
洛钦晃了晃脑袋,对着镜头调整好表情。今天是他很重要的日子,留下的影像不能太难看。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些感受,用行动表达又囿于苍白。
水荔扬于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他经常会庆幸,自己的人生在已经灰暗了数年之后,还能如此幸运地遇见对方,这让他觉得自己从前的一些经历和选择似乎并没有错,每一次细小到毫厘的偏差,都可能会改变在深宁那一天初遇的轨迹。
“不想了,我不要那些过去了。荔枝,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以后,是我全部的未来。”洛钦的目光越过镜头,望向面前无边无际的广阔星河,“无论以前老天让我失去了什么,还是错过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我原谅老天爷了。”
他回头,看到水荔扬眼中似乎有流溢的星光,就和两人头顶的天穹一般清澈明净。
其实洛钦并不知道,就在几月之前,水荔扬在生日的那个夜晚,也许了和他一样的愿望。
两个曾经失去了太多的人,如同两颗在时间长河里徘徊的星星,交错之后又相遇,最终闪烁在了同一晚的苍穹下。
就算命运波折,往后的路再如何布满荆棘和苦痛,相合的齿轮总会按着它原有的轨迹运作。注定会相遇的人,终将跨越山海和星河,在路上相见。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一点,水荔扬本来想先让洛钦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但考虑到正常情况下总部大门十二点就会上锁,直到早上五点才会再打开。洛钦现在绝对来不及出去,翻墙又容易被抓,很是麻烦。
他看着洛钦有些醉意的脸,说:“你要是不想走,其实……这儿的床也能挤下两个人。”
洛钦停下了脱外套的动作:“我能理解成你委婉地想留我过夜的意思吗?”
“你要是十分钟之内能从这儿跑到大门口,那也行。”水荔扬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地说。
“你要是留我,”洛钦凑近他,坏笑着眨了眨眼,“我也可以不走。”
水荔扬看着对方,很想底气十足地说出“我不留你”。但是他一望见洛钦的眼睛,就已经非常不自觉地说出了后半句:“那你今晚睡我这儿吧。”
洛钦直接三两下甩掉上衣,心情很好地往浴室晃过去:“我去洗个澡,等我一下。”
在集中的资源调配模式下,方舟里的热水非常有限,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只有凉水,而且不保证干净。水荔扬习惯春夏洗凉水澡,连带着洛钦这半年也跟他学会了,总爱大半夜跑去冲凉。
宿舍里有单独的浴室,都是从前的员工宿舍,改建之后又通了自来水,虽然简陋,却至少不用再大老远跑去公共浴室了。
洛钦脱得只剩一条,一扭头发现水荔扬正坐在床上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平时都是和许佑刚他们挤在一起睡,一群糙老爷们儿谁也不嫌谁,夏天脱光了在宿舍里来回晃荡的都有,别说洗澡脱得只剩下内裤了。
他想着,缓缓拿起衣服遮了一下,不过也着实是有点欲盖弥彰。
“你挡什么?”水荔扬正襟危坐,表情看上去极其正经,“不是,你耍流氓还是我耍流氓啊?”
洛钦看着他,咽了咽口水:“你想耍吗?”
“你先去洗澡。”水荔扬斜了斜身子,靠到床头,语焉不详道,“洗完出来我告诉你。”
洛钦拎着衣服冲进了浴室,上上下下给自己好好洗了一通,又顺手把衣服搓了。他准备穿衣服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拿了背心和短裤,这才想起来根本就没带其他的换洗衣服。
“……荔枝。”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条小缝,水荔扬抬头看着里面漏出的光,笑了笑问道:“是不是没拿换洗的进去?”
他边说边站起来,从门口的衣柜里翻了条新的,走到浴室门口伸手递了进去:“拿着吧,我刚拆的。”
洛钦在里面磨磨蹭蹭不知道干什么,又过了十分钟才出来。水荔扬走到他面前,冲他一笑:“洗完了?”
“洗完了。”洛钦甩了甩头发,“万事俱备,来耍个流氓。”
水荔扬却忽然敛了笑,手指在他锁骨上一点,径直绕了过去:“那该我洗了。”
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洛钦愣在原地,心想还能这样,这不就是故意吊着他的吗?
等水荔扬也洗完出来,洛钦早就收拾完上床了。他撑着胳膊半躺在床上,支起上半身瞅着水荔扬,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啧。”水荔扬似笑非笑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是我的床。”
他说着,随手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床头柜一盏台灯。
洛钦拍了拍另一侧的空位,满脸理所应当:“给你留地方了,快来。”
水荔扬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前,从头到尾地打量过洛钦,问:“你睡外边啊?”
洛钦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也没动地方。如此一来,水荔扬要上床就必然得从他身上跨过去,至于中途会不会被某人动手动脚,不太确定,但几率绝对不是0。
“这阵子没白练,长肌肉了都。”
水荔扬的目光落在洛钦的胳膊上,只见对方手臂坚硬紧实的线条撑起了这些天特训的成果。洛钦穿了件黑色T恤躺在床上,肩膀和锁骨上都还有发梢滴落的水渍,顺着胸口的起伏滚落下来几颗,滑进宽松的领口。
洛钦是天生的好身材底子,肩宽腰窄的,很适合将肌肉锻炼作为身材线条的补充。或许也有体内病毒催化的原因,从前他还有些偏瘦弱,现在却是连一点瘦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肩背线条时常紧绷着,好像起伏的峰峦。м???
“你可以来摸摸。”洛钦低笑道,“训练成果得验收吧?”
水荔扬挑了一下眉,拿起桌上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睛验收过了,赶快睡觉。”
洛钦盯着他喝水时鼓动的喉结,下腹有些灼热感,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大悲咒压了下去。水荔扬喝完水,满足地抹了下嘴角,见洛钦还盯着自己,声音毫无波动:“看什么,还不睡觉?”
他说得正气凛然极了,好像刚才言语撩拨别人还摸人锁骨的不是他一样。
一分钟之后,水荔扬终于慢吞吞地喝完了水,看了依旧没让开的洛钦一眼,打算直接从对方身上翻过去。
他双手撑在洛钦身体两边,一条腿搭在床沿,另一条腿迅速地从洛钦身上迈过,好像真不打算干什么一样。
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欲擒故纵,洛钦双手扣住了他的腰,把人往下一拉,直直地拽到了自己身上。
水荔扬趴在他胸口,被磕到了下巴,叹口气给自己揉了揉,“你轻点,疼。”
洛钦没给他说更多话的机会,拉着人就吻了上去,嘴唇覆盖在他脆弱的脖颈上,亲吻着喉结那处。水荔扬一条腿还卡在洛钦两腿之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哎。”水荔扬忽然抖了一下,惊呼出声。
洛钦用牙齿在他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紧随其后地滑过,大胆露骨地舔舐,让他为之一颤。
“不是要耍流氓么?”洛钦亲完了,捧着他的脸,手指揉搓了几下,“我躺平了,你随便耍。”
水荔扬笑着抓住他的手指,缱绻地吻了上去:“嗯……今晚跟家里说,在男朋友家睡,不回去了。”
洛钦的手挪到他腰上,往下用力揉了揉:“对,不是男朋友拉着我不让走的。”
他说完便伸手关掉了台灯,抓着水荔扬的后颈把人拉下来,接了个绵长的吻。
荔枝壳剥了一半,只窥见一点枝头的春光和含苞的汁水。洛钦肖想着将果肉含入口中时候的那种甘甜——虽然还未真正触及舌尖,但是那种独一无二、令人着迷的味道,已经在他感官中发芽。
一夜好眠,洛钦几乎把一周的疲惫都睡得消下去了。第二天一睁眼,水荔扬已经出门早训去了,他睁着眼愣愣地躺在床上,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是在水荔扬的宿舍。
房间里暗暗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白天和黑夜其实没什么两样。洛钦听着外面的军号和出操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洛钦迷迷糊糊又闭眼睡过去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出操的口号声已经不再响起了。窗外鸟鸣啾啾,偶尔有车辆经过伴随发动机的轰鸣,一切都平和极了,跟灾变之前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蓝焰早训结束回来了。洛钦搓了搓脸,下床去洗漱。
他看到浴室里被人摆上了新的牙刷和毛巾,显然是水荔扬一早就准备好的,今天总算是水到渠成地拿出来了。
洛钦想着水荔扬偷偷准备这些东西、还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忍不住刷着牙就乐起来。
他没穿上衣,叼着牙刷站在窗前往外看风景,这时候宿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来人还嘟哝着:“怎么没锁啊……”
洛钦回过头,和推门进来的猎鹰面面相觑。
第102章 档案室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猎鹰忽然一个激灵冲了进来,砰地把门关上,力气大到连隔壁的墙都震了三震。
“你干嘛?”洛钦疑惑道,“要拆门啊?”
猎鹰整个人气喘吁吁地堵在门板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这人可真是心大,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洛钦一头雾水地走进浴室,漱了口,用毛巾擦擦脸才走出来:“怎么不说话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猎鹰一愣,自己也蒙了,自言自语道:“对啊,好像被人看见也没嘛事儿。”
他平复了一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洛钦来:“你昨晚在副队这里睡的?”
洛钦点点头:“住宿条件还成,床挺大。”
“这不是床大不大的问题,这涉及到你作为军属的个人作风问题!”猎鹰严肃道,“你小子他娘的得负责,副队可从来没跟过别人,破坏军婚是违法的!”
洛钦听他一口纯正的天津腔,努力压下越来越膨胀的笑意,“嗯,明白,多谢兄弟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