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颂明显被人服侍惯了,等手下的人帮她切好盘,自己才拿起筷子开始吃。
即墨柔则向来不在意吃喝上的生活品质,自己拿刀切了一块三文鱼,直接将一碟酱油淋上去,整块往下咬着吃。
“时间有点紧,恕我招待不周。只是我弟弟难得有朋友,他脾气不好,也难为你们忍着了。”即墨颂开口道,“青岛这里不适合农耕,但附近沿海都是渔场,如果需要捕捞的船只,尽管开口就行。”
“好。”水荔扬微笑着,点点头,“麻烦你了。”
即墨柔不屑地笑了笑,被水荔扬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踹了一脚,老实下来。
即墨颂吃饱之后就走了,说是下午还要赶日程。虽然即墨柔也不清楚她要忙什么,但多半是李牧祁交代的事,在这方面她一直都很上心。
“跟她吃饭真是浑身不舒坦。”即墨颂一走,即墨柔立刻坐没坐相起来,一条腿搭在身侧的椅子上,慵懒地后靠,“吃个饭还得别人伺候把鱼刺挑了,不愧是我爹妈从小当继承人培养起来的大小姐。”
“你们这些人不都这样么?当初你要是留在汉州,过的也是这种日子。”水荔扬喝了一口汤,说道,“可怜见的,身边连个给你剔鱼刺的人都没有,你这是嫉妒。”
他用的是洛钦教自己的吃法,鱼汤浸透了米饭拌匀,然后把热菜和鱼肉盖上去,冬天热乎乎地吃一肚子汤饭,比空调暖气都来得实在。
洛钦不习惯这种做法的海鲜,基本没吃多少,一直在给水荔扬剥虾,将庄园里珍藏的袖珍小碗堆满,伸手推过去,被水荔扬两口扒完,再把空碗推回来。
“麻烦。”即墨柔啧了一声,将手中剥得坑坑洼洼的虾肉丢进碗里,“给我也扒点。”
“你想得美吧。”洛钦利索地抽掉虾线,将完整的虾肉从壳子里扯出,“自己没长手?”
即墨柔指着水荔扬:“他也没长手?”
“这是我男朋友,我俩随便用谁的手都一样。”洛钦头也不抬,又装满一碗,“要不你现在和小朗拜个把子?这样从辈分上我于情于理都该给你剥虾。”
“去你爹的。”即墨柔骂他,顺手将水荔扬面前的碗抢了过来,一口都倒进了嘴里。
水荔扬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虾被人吃了,旋即怒不可遏:“还给我!”
即墨柔飞快吃了一整晚虾,挑衅地冲他晃了晃空碗:“没了。”
“吃点三文鱼。”洛钦拿刀给水荔扬切了一块鱼生,“这肉很新鲜,我觉得不错。”
水荔扬看着盘子里的三文鱼,半天没动。
“不喜欢啊?”洛钦擦了擦手,问道。
水荔扬犹豫了一下:“我不喜欢吃生的。”
“你丫会不会吃啊?生鱼片才新鲜,国外那边还是从咱们这儿传过去的吃法。”即墨柔说,“你别告诉我,你家以前料理红肉也都做全熟的。”
“你讲究个屁啊?我从小就吃全熟的,怎么了?”
水荔扬拿筷子夹了一片,戳进酱油碟里,又戳进芥末碟里,就要往嘴里送。即墨柔看着他一筷子下去跟不要钱似的沾芥末,满脸憋笑,等着看对方吃下去的反应。
果然,刚嚼了几下,水荔扬脸色就变了,咀嚼的频率一瞬间降了下去,好像在吃什么难以忍受的宇宙垃圾。
“芥末沾多了吧?”即墨柔狂笑起来,“你自己不知道芥末什么味儿啊?”
“快吐出来。”洛钦扯了张纸在水荔扬嘴边接着,“辣就不吃了。”
水荔扬没往外吐,坚持把一片肉嚼完,如获大赦地咽下去,然后连着往下灌了两杯水,神色极度痛苦。
洛钦一直都知道水荔扬极其护食,只要是吃进嘴里的就别想再能抠出来,却没想到这么能忍,刚才可是半碟子芥末都给他沾在鱼肉上了。
“恶猫扑食。”洛钦说,“不对,是抢食。”
水荔扬破罐破摔地说:“我就抢了,别管我。”
三人风卷残云地扫了一桌子的饭,即墨柔习惯性地要回去午睡,水荔扬却觉得中午这顿太丰盛了,饱暖思淫欲,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天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居然也有点犯困。
“你不想睡的话,开条船去海上捞鱼吧。”洛钦提议道,“今天天气好,风平浪静的,多捕点回去给恰茶卡她们炖鱼汤喝。”
庄园附近就有海场,即墨柔从船库里拉了条快艇出来,三个人开着船往渔场中心去了。
天气还是有些冷,但气温已经回到零上了,穿一件棉服就能抵御海上的冷风。洛钦戴着不知道即墨家哪位先贤流传下来的渔夫帽,裹着大衣站在船头撒捕捞网,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你还会捕鱼啊。”水荔扬靠在船尾,懒懒地望着海面,“还真是到哪都饿不着。”
“你俩在干嘛?”洛钦回头看了看并排躺着的水荔扬和即墨柔,“说要来捞鱼,结果就我一个人在捞,你们两个就是来等吃的吧?”
“说对了。”即墨柔叼着烟,还翘着二郎腿,造型像断背山里的杰克,“老子从来没伺候过别人。”
他们捞完一网就回去了,并没有真的当这里是自助餐厅。毕竟是私人开发的渔场,许多都是入冬前刚放进去的鱼苗,洛钦怕一口气捞完,即墨颂会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晚饭时分,水荔扬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墨鱼和鲅鱼馅儿饺子,还有即墨颂叫人拉过来的一车煎饼和大葱,全是硬菜,洛钦的胃口也比中午好了很多,敞开了大快朵颐。
即墨颂也没打算和军方牵涉过多,双方也只是互换物资而已,至于正式的合作往来,水荔扬一直没和她正面谈过。
又过了三天,南下的车队回程,洛钦跟着即墨颂上了一辆车,没和水荔扬一路。他们上高速之后会在中间的出口分开,一队去望春营地,另一队回汉州。
即墨柔暂时被即墨颂留在了青岛,毕竟即墨朗还太小,留在青岛这种相对温暖的城市总比回去挨冻要强。不过水荔扬当然不相信他一个人能把孩子照顾好,除了让猎鹰留下带队,还让森羚留在了青岛。
“基站修好之后我就能给你打视频电话了。”洛钦从车窗里伸出手,看着车外的水荔扬,“记得要联系我。”
“嗯。”水荔扬碰了碰他的手指,点头,“路上慢点。”
洛钦发现后排的即墨颂没注意这里,就探出窗户,很快地在水荔扬脸上亲了一口:“记得想我。”
水荔扬按着他的脖子,揉了两下:“在想了。”
“进来。”
祝衍拎着一个金属提箱,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牧祁坐在茶室里,对面是一身便装的季中校。李潇涵正立在一旁给两人洗茶,他一手捏着手机,上面不停地显示收到新信息。
“李总,我是来跟你汇报91号项目进程的。”祝衍走到茶室门口,站定,“您要的第一阶段成果已经完成了,多亏小李总帮忙。”
李潇涵抬了抬眼,和祝衍对视了几秒,又低下头去,倒掉了紫砂壶中第一泡茶水,壶嘴碰在茶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牧祁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出去。”
祝衍没有感到意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是说你。”
李牧祁转向李潇涵,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
李潇涵点了下头,顺从地放下茶壶:“是,李总。”
他和祝衍擦身而过,离开了办公室。
“祝衍,把你的样本给我看看。”李牧祁死死盯着祝衍手中的箱子,眼中似有激动,更有癫狂,就连季中校在一旁都看得皱紧了眉。
祝衍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犹豫:“李总,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
“我让你拿过来!”
李牧祁忽然抓起茶托上的一盏汝窑杯,狠命朝祝衍丢了过去,正砸在他膝盖上,顷刻间碎片散落一地。祝衍踉跄了一下,还是提着箱子走了过来。
“去把水云霆叫来。”李牧祁看也没看季中校,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不管他在干什么,让他立刻、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季中校站起身往门口走去,经过祝衍的时候,盯了他几秒,才接着挪动步子离开了。
李牧祁迫不及待地从祝衍手中接过箱子,输入指纹锁打开,目光中隐约有火星燃烧起来。
“太好了……”李牧祁喃喃道,“终于……终于突破这一步了,祝衍,你立大功了。”
“可您要的那种最终成果还没有研发完毕。”祝衍说道,“现在的它很危险。”
“不,现在已经能起作用了。”李牧祁合上箱子,低低笑了几声,“你的研究依旧继续,但这一阶段的成果,对我有用。”
祝衍动了动嘴唇,目光复杂。
“你不要管别的事,只埋头你的研究。”李牧祁伸手拍上他的肩,缓声道,“祝衍,只要你守本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许给你,明白吗?”
“是,李总。”祝衍机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180章 舵手
两队车在高速上分开,分别往两个方向驶离。洛钦回头看了一眼朝松河方向而去的车队,抬手按了下喇叭。
很快,那边也回应了一声。
这辆车上只有他和即墨颂两个人,洛钦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热闹,也就没像以前那样打开音响,只是一路沉默又安静地往前开着。
“车上有音乐吗?”
没想到即墨颂却主动提了起来,洛钦有些意外地问:“你要听?”
“随便放几首吧。”即墨颂说。
洛钦打开车载音响,从一旁的手套箱里随便拿了张CD唱片,放进光盘槽,缓缓推了进去。
乐声开始播放,车厢里顿时变得有些喧闹。即墨颂默默听了一会儿,轻声说:“没有窃听装置,我们可以聊一会儿了。”
窃听装置?
洛钦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见对方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他在那一刻意识到,即墨颂一直以来的沉默和面无表情,似乎不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而是出于谨慎,一直在抵御、防备着什么,就像她刚才通过音响的受干扰频率来确定是否有窃听器一样。
这个女人,究竟在防着些什么?
“说实在的,我以为这次你依旧会跟着上尉一起行动。”即墨颂说,“是你自己的选择吗,还是他要求你这么做的?”
“……”
洛钦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将音乐声调小了些,手指在方向盘上紧了又松,才缓缓开口:“有区别吗?是我还是他,都不重要,反正都是李牧祁想看到的结果。”
“你很有原则,洛钦。一般来说,越具备力量的强者越倾向于破坏规则,同时建立起有利自己的规则,但你不一样。”即墨颂继续说,“你和水荔扬上尉都一样,一旦坚守某个原则,就不会轻易改变。”
洛钦讽刺地一笑,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遵守李牧祁的规则,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建立起自己的规则。”
“方舟是一个整体,肮脏的事自有别人去做,你不需要负责李牧祁的那部分野心。”即墨颂说,“这样想的话,你也能减轻点负担。”
“你知道这艘船会开向什么地方吗?”洛钦反问她,“那些肮脏的、龌龊的事情我看不见,也不会去看,但不能当它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连舵手都是恶人,那整艘船上还有谁会是好人吗?”
即墨颂从后视镜里跟他对视着,忽然说:“那就自己成为舵手。”
洛钦心中一惊,没藏住眼中的诧异,看着后视镜里那双沉静的眼睛,一时没琢磨出即墨颂这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但应该不止是字面意思那么浅显。
即墨颂只说完了这一句,便将头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话止于此,洛钦知道自己并不应该追问。
两天多的路程之后,车队抵达汉州,入城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几次幸存者团体袭击。洛钦一路向城里飞驰,躲开那些交火的楼体,从近路将即墨颂平安护送回了方舟总部。
汉州也下了大雪,此时尚未化冻,道路湿滑得很,轮胎总是打滑,洛钦拼尽全力才没让车头撞上大楼。即墨颂也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即使车子已经快贴着墙皮摩擦出火星了,脸上还是一点惧色都没有。
“到了。”洛钦在楼前把车停稳,拔钥匙熄了火,“你去找李牧祁,还是?”
“你和我一起去吧。”即墨颂说,“你也要汇报南安全区的事,下次带走的物资也要他来批,打照面是不可避免的。”
洛钦犹豫了一下:“行。”
两人直接去了李牧祁的办公室,水云霆也在,看到即墨颂和洛钦进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辛苦你们了。”李牧祁微笑着迎过来,跟即墨颂握了握手。至于洛钦,他知道自己就算把手伸过去,也会被无视的。
“我从汉州一路去了青岛,那里的气候比这里要温和得多,积雪也不深,受灾程度比内陆小得多。”即墨颂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径直走进茶室,“水荔扬上尉重新启用了那里的军事基地,并且在沿海建立捕捞点,能满足基地每天的食品供应。”
“我记得即墨家在那边还有一些势力。”李牧祁说,“或许你们还有机会和军方合作,毕竟赵中将还在方舟,水荔扬不卖我面子,也得卖他面子。”
洛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即墨颂顿了一下:“我会交涉。”
“至于洛钦,听说南安全区被你回收得很顺利,已经清理了四分之三的城区了。”李牧祁转过脸来,看着洛钦说道,“这次确实辛苦你了。”
洛钦从兜里掏出单子,递给李牧祁:“我来提交这次带回南安全区的物资清单,可能需要比上次多一倍的车队。”
李牧祁接过清单看了,有些意外:“你需要这么多食物和日用品吗?武器倒是要得不多。”
“安全区招收幸存者,肯定要以安置为主,深宁能耕种的土地不多,只能先靠汉州这边支援的物资撑一阵子。”洛钦说,“等城区完全回收之后,后面的生产活动才能跟上。”
李牧祁将清单合上,放进胸前的口袋,伸手示意洛钦坐下:“你的想法没错,的确要先安置……不过,我希望南安全区目前以扩建为主,救援幸存者的工作难度太大了,毕竟那些人很分散,你们只靠那么一小片安全区,怎么容纳更多的人?”
“不是你们说,我会是南安全区的管理者么?”洛钦看了看水云霆,似乎在帮他回忆双方之前达成的条件,“你们连我收回了多少范围的城区都知道,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水云霆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还跟我拿乔上了,真是和我那个畜生儿子在一块鬼混久了,都一个德行。”
洛钦脸色阴沉下去,还没有所动作,即墨颂就状似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前面对李牧祁说:“南安全区距离总部太远,的确是不好管理,如果怕洛钦一个人处理不好的话,不是还有叶小姐吗?”
李牧祁微笑点头:“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洛钦,下周叶晴岚会带着人类联盟成员和你一起南下去深宁,多一个人多份力量,我希望南安全区尽快弄好。而且我答应你的也都会做到,南安全区建成之后,你就是管理者。”
洛钦心想李牧祁果然没那么容易放权,叫叶晴岚和自己一起去,明摆着就是监视和掣肘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人类联盟归根到底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叶晴岚也并非全心全意为李牧祁卖命,总比换成其他人要好一点。
“清单上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准备好,装车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让李潇涵去办。”李牧祁说,“要坐着喝杯茶吗?”
洛钦摇头:“不用,我想回去歇着,走了。”
“不送。”李牧祁在他身后说。
洛钦前脚刚走出李牧祁办公室,还没关上门,忽然另一只手从门缝伸出来,紧紧把住了门框。水云霆的脸出现在门后,冲着洛钦一笑:“我也走,顺路。”
洛钦觉得这张脸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特别令人作呕,明明和水荔扬有几分相像,却是个十足的恶魔。
“我真是挺好奇的,你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住我养的那小畜生。”
水云霆走出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洛钦下意识地拉开和对方的距离,不想再多看一眼那张脸。
“毕竟那可是一头从小都喂不熟的狼,无论给多少肉吃,该咬你的时候还是一点不留情……”
洛钦二话不说抓住了水云霆的领子,将人往墙上一撞:“你再敢说他一句,我就把你从这层扔下去。”
“你杀了我都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他跟你吹了多久的耳边风,让你这么忠心耿耿为他办事。”水云霆也盯着他,尖刻的目光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有猫腻。怎么,你杀了我一个儿子,还想把我另一个儿子怎么样?”
洛钦瞳孔缩了一下,声音瞬间颤抖:“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深宁核实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水云霆说,“福利院烧了,但地下室还在,那儿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有防火功能。我那大儿子能力不行,心眼倒是不少,居然把你藏在那个地方这么多年。”
“……你说清楚。”洛钦死死攥住他的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你和水荔扬谁都不会接受的。”水云霆笑起来,“小子,你就那么喜欢刨根问底?我要是不说,你和那小畜生还能快活几年,但要真全给你抖出来,到时候他恨你会比恨我还要厉害。”
“你放屁!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水荔景都不可能是我杀的!”洛钦怒道,“水云霆,你捏着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来折磨你的亲生儿子,觉得很有趣是吗!”
“有趣,当然有趣,哈哈哈哈……那小畜生越痛苦,遭的罪越多,老子就越高兴。”水云霆扭曲地大笑着,“怪就怪他不听我的话,要是乖乖替他老子办事,我也还不至于呢。”
“疯子。”洛钦甩开他,转身就要走。
“疯子?你居然说我是疯子?”水云霆忽然发出一声怪笑,“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卫蓝的小子,他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想杀了水荔扬?”
洛钦心中震颤,不敢想水云霆到底都还知道些什么——这些事情都是李牧祁共享给他的吗?可是李牧祁又怎么会知道,卫蓝曾经对水荔扬的态度……
“因为你那个好兄弟早就对一切都知情,怕水荔扬知道是谁杀了他的哥哥,把你们两个都弄死泄愤。”水云霆说,“毕竟他可是再造人类计划的一员,知道这种力量有多恐怖。”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洛钦冷冷道,“我告诉你,你也别来惹我,否则我弄死你。”
水云霆抓住他的手,用力甩开,嗤笑道:“没关系,趁着你们俩还能好一阵子,抓紧时间鬼混吧,我可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从总部回营地的路上,洛钦心中一直翻滚着不安的情绪。他不相信水云霆所说的话,却也隐隐害怕,哪怕水荔景之死和自己有一丝关联,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水荔扬。
洛钦觉得水荔景的死不仅在水荔扬心中形成了一个无法打开的结,于自己亦如是——当年在里德尔空间的那场意外,自己究竟在没在现场?而水荔景又如何从自己所谓“监视人”的位置上跌落深渊的?
他脑中一团乱麻,奇怪的想法争相冒出,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别杀我!”
前面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纷纷驻足围观。洛钦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躺在广场上打滚,几乎是全裸着在冰冷的雪地上挣扎,一副极度痛苦的模样。
“怎么回事?”洛钦拨开人群,走到男人身边,“他受伤了吗?”
“不知道啊,这个人突然就冲进来……他不是我们营地的人吧?”
周围人窃窃私语着,这时几名特警跑了过来,合力拉起那个男人,试图唤醒他的神志:“先生?你怎么样?”
男人好像感受不到四周的环境一样,全身已经被冻得发紫了,光裸的脚踩进雪里,被污泥浸透,“别抓我,放过我吧……救命!救命!”
洛钦却越看这个人越眼熟,他上前重重地给了男人一耳光,对方被他打得蒙了,暂时闭上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韩龙?”洛钦看清男人脏兮兮的脸之后,失声叫了出来,“他是韩龙?!”
程清尧刚好带队从广场另一头赶来,看到洛钦先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你先看看这个人。”洛钦皱眉指着地上的男人,“他是不是韩龙?”
程清尧捏起男人的脸,仔细端详了一圈,点头道:“是他,我之前派人跟过,不过前些日子失踪了好长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别……”韩龙依然喃喃道,“别抓我……”
“他疯了。”程清尧冷静道,“带回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洛钦你跟我来。”
韩龙被抓回去盘问,洛钦则在审讯室门口等着。过了半个多小时程清尧才出来,边摘掉手套边向他说:“完全神志不清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是喊着不要抓他,也不认人。”m???
“他这是怎么回事?”洛钦不解,“之前还好好的,还能自导自演一出戏给荔枝泼脏水呢。”
程清尧似乎也有些不确定,但眼下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吓疯的,太奇怪了。”
“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被吓疯的?”洛钦一愣,“丧尸都见过了,还能被鬼鬼神神的吓疯?”
程清尧也摇头:“我也奇怪呢,但看样子真不是装的,两只脚再踩雪里冻一会儿就能截肢了,装疯卖傻也不至于这么拼。”
“他身边那个小喽啰呢?”洛钦问,“就是差点被水荔扬打残的那个。”
“也失踪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离开了汉州,但今天韩龙出现在方舟营地,也挺诡异的。”程清尧说,“我再查查吧,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
洛钦觉得脑中某根神经突突地跳,细微的疼痛直往骨子缝里钻。他难耐地压了压额角,从椅子上站起来,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他本能地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站住。
“你怎么了?”程清尧上前扶住他,有些惊讶,“你脸色挺差的,刚才一见你我就想说了。”
洛钦紧闭双眼,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开了一天多的车,我去睡一下。”
“我带你回去吧。”程清尧扶着他往外走,“对了,我还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李牧祁和巨蜥的人达成合作了。”程清尧说,“五天前,那些雇佣兵已经进驻方舟总部了,领头的是个中国人,你认识,叫……崔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