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聪明了,”那人又笑了,“被人拐了也不知道。”
李雨游没有反驳。他好奇心又上来了,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绑吗?”
“因为我被拐了。”
“啊?”
那人转过来对着他:“我被我亲戚绑架了,中途我跳车跑了,结果又被一个农夫抓走了,他一直想问我是谁家的,我一直不告诉他,他就一直绑着我。”
“哦。”
李雨游想了想:“我觉得你有三种方法,第一你可以告诉他,让他联系你家人,说不定你家人能找到你;第二你可以跟农夫聊一聊;第三你可以等着像我一样路过的人然后求救,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你呢?”
“因为我对活着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李雨游又吃了一惊:“你有什么心事吗?我听说有一种病叫抑郁症,你是不是生了这个病?”
“没有,”那人还是盯着李雨游,“我活得很顺利,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无聊啊。”
按照李雨游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还不能理解这个逻辑。
他有一点生气,因为小时候自己为了活着花了很多心思,而刚才为了救这个人的命也花了很多心思。他还没生气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用了一个游琴常用的词汇:“我不批准。”
“嗯?”
“你觉得活着很无趣这件事,我不批准。”
这个人笑得快抽过去了。
李雨游觉得他微笑的时候很可怕,但这样笑很好看,所以看了很久。
“我骗你的,”这个人最后说,“我就是看准你这种人不敢动手,所以才骗你的。”
李雨游无法分辨他说的是不是谎话。
他把兜里的纸和笔拿出来,在仙鹤草和白茅花的下面画了一条横线:“你在下面写你的名字。”
“为什么?”
“......求你了。”
于是李雨游就这么得到了农夫怎么也没弄来的名字。闻绪,两个字,好记。
李雨游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小游”两个字,还有他现在居住的地址。
闻绪问他:“什么意思?”
李雨游说:“等你回去了,有时间的话来找我吧,我好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
李雨游再见到闻绪是两年后。虽然他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十四岁的李雨游当时对遥控飞机有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但这是一个已经非常知廉耻的年龄,他知道他不能给游琴提太多要求,所以只能在路过店门口的时候看一眼。
直到有一天一架遥控飞机停在他家门口。
李雨游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无人来寻,于是他走上前,发现是一架很新的飞机,只是没有遥控器。李雨游蹲下来,看了看具体构造,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制造出一个遥控器。
然后飞机飞了。
到手的飞机飞了,李雨游不甘心追了几步,然后飞机在闻绪面前停下。
由于面前这人太高,李雨游没有辨认出来。闻绪见状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我专程来找你,但你记不得我了,我很伤心。”
李雨游想起来了:“哦,你还活着啊。”
他略微觉得这句话不太合适,很有情商地转换了话题:“这飞机是你不要的吗?”
“送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飞机?”
“算卦算的。”
“算得好准哦。”
然后第三、四、五次见面,闻绪分别给李雨游带来了他特别想要的钢笔、电子表和游戏机。
李雨游非常痴迷于游戏机上的泡泡龙。
在新的一局泡泡龙开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届时他已经开始接触很多科研理论知识,完全不相信任何迷信因素,因此郑重其事地询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的?”
闻绪承认:“我们每次见面之前我都会先跟踪你大约半天。”
李雨游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这应该不是一个很有道德感的行为吧?”
闻绪坦然以对:“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啊。”
闻绪的这句话让李雨游很放心。
彼时他已经是一个深刻领会社会责任的人,按理来说,闻绪送了他东西,他也应该以同等价值的物品回报,但他没钱也不能找游琴要钱,如果闻绪是一个好人的话,他会觉得很愧疚。
但既然每次闻绪都跟踪他,是闻绪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因此可以抵消。
这一次分别的时候,李雨游说:“不要给我带东西了,我看见你是坐车来的,下次跟踪完我以后,让我上你的车,我想去那座山顶上看日落。”
闻绪善意提醒:“那就不是跟踪,是绑架了。”
李雨游认真考虑后答复:“我赋予你绑架我的权力。”
第六次见面,李雨游跟闻绪一起,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夕阳。
李雨游第一次问闻绪:“你家里是干嘛的?
闻绪很认真地回答他:“开杂货铺的,卖东西。”
所以他才什么都有。李雨游对这个职业有了一丝憧憬:“这么赚钱吗?”
闻绪点点头:“生意还不错。”
黑夜一点点吞噬余晖,闻绪兴致寥寥:“夕阳还是在海边比较好看。”
李雨游见过海边落日的图片,但力不能及:“这得坐飞机吧?”
闻绪说:“这很简单,我家也卖飞机。”
此时的李雨游已经是一个会解很多复杂难题的、有高水平逻辑思维的人了。
他半是羞愧半是无奈:“你又骗我。”
闻绪对他反应的兴趣比夕阳大:“因为你每次都很好骗啊。”
明明自己的思维分辨能力在一步步成长,可惜闻绪的骗术也一步步提高。李雨游对此很烦恼。
但他马上又好奇了另外一个问题:“有钱人家的休闲娱乐活动应该很丰富吧?你为什么每段时间都来跟踪我,还给我送东西?”
闻绪答得很平静:“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李雨游的脸倏然变得比最后那点残存的晚霞还要红。
闻绪反问:“怎么,你看不出来?还是你不喜欢我?”
“等一下,”李雨游打断他,“这个题干超纲了,我还没有学习到相关知识点。”
闻绪是一个很擅长撒谎且很难被识破的人。
李雨游不知道这句话他是不是认真的。
他试探着问:“你是骗我的吗?”
闻绪耸耸肩:“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多说几次。”
第六次跟第七次见面之间距离了很久。
久到李雨游无数次在黄昏时分想到闻绪,无数次思考闻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经过他对若干相关论文及材料的检索,他知道这类现象是对喜欢的行为阐述。
他们的第七次见面,闻绪没有能够开着飞机带他去海边看夕阳,他这次连跟踪的步骤都省去了,一共也就停留了半个小时。
“抱歉,”闻绪对他说,“这段时间家庭情况有点复杂,我不能离开太久。”
李雨游看了他很久:“所以你就是过来见我一面?”
“对啊。”
“......何必这么浪费时间。”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但李雨游还是没能为这道题写出解答。
因为他在几则新闻上看到过闻绪的名字,已经知道闻绪是谁、家里到底卖的什么东西了。
李雨游的生活仍然遵守着游琴教给他的,人与人之间应该等价交换的价值观,并且对现有条件做出了判断:闻绪能给他的任何一件东西,他目前都无法偿还。
他后来明白这是对自卑这个概念的行为阐述。
这半小时的最后一分钟里,闻绪告诉他:“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带你去海边看夕阳了。”
李雨游跟闻绪相处久了,虽然不能确保百分百成功率,但经过多次总结失败经验后,还是能够掌握一些判断闻绪是否骗他的技巧。
根据他此次观察,闻绪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打算对他说谎。
但这句话还是变成了一句谎言。
他们很久没能见到下一面。
一个月后,游琴在小医馆里与世长辞。李雨游出发去了十一区。
他不知道该不该给闻绪留个信号。
不留的话,如果闻绪找他要怎么办?
留的话,他想要闻绪做些什么呢?
最近的新闻已经开始写闻绪未来的联姻对象了。而李雨游目前还不能算出闻绪那句“我喜欢你”的真实率能否达到百分之百。
思来想去,李雨游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案——他在他们看夕阳的地方,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会去十一区找一个叫刘先明的人。没有说希望他来,也没有说希望他不来。
李雨游才到十一区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次闻绪。
因为他面临的任务很重,适应新生活、适应新方向,每天都学得很疲惫。但他逐渐开始期待闻绪能来。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像刘先明那样的人,以后就不会什么都拿不出手了。
虽然现在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但如果足够努力的话,这件事情是有成功的几率的。
进入军科所很久之后,李雨游开始后悔自己的纸条留在了偏僻的地方。
闻绪会不会没有找到?毕竟他对看夕阳这件事毫无兴趣。
要不要回去一趟,重新留个纸条?
要不要直接去找一次闻绪?听说闻绪家里的公司就是那栋很高的楼。
李雨游踟蹰了很久,最后决定再等一等。
等他跟着刘先明完成更多项目,等他再多积累一些底气和勇气。
李雨游等来了刘先明的通知——他们要接手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他忙得昏天暗地,然后项目被中止了。
中止当天夜晚,李雨游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己突破不了的壁垒。假期里,陈徊带他去了几个周边景点散心。
在回军科所的前一天,陈徊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要想太多,借酒消消愁,喝完之后明天继续回去工作就好。”
李雨游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喝完之后觉得头很晕:“度数这么高吗?”
“不高啊,”陈徊看了看酒瓶,“你平时不怎么接触,头晕很正常,待会就好了。”
但一整夜都没好。
陈徊扶着他回到军科所,在银杏树下,陈徊突然开口,这次声音格外厚重,一直在耳边环绕不去:“小游,你这辈子是不是还没对谁心动过?”
“可以试着喜欢我。”
好奇怪,梦里也全是这句话。
可是他这辈子已经心动过。心动就是心动,心跳和脉搏的频率是无法变更的。山见证过,风见证过,太阳也见证过。
李雨游这晚酒醉,一觉睡到了隔日下午。他起床后还是有些头晕,晃晃悠悠到了窗前。
今天的落日也很美。昨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因为陈徊答应他去海边看夕阳。
因为未来还有盼头,李雨游依旧在努力工作。
除了偶尔跟组员偷偷溜去杨骅那里聚餐,他整日在军科所里两点一线,除了宿舍就是实验室,偶尔还住在实验室里。
他有时候也会被自己的努力吓到,但又明白自己努力是为了什么。
要成为配得上陈徊的人。
因为性质特殊,军科所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每周会有人定期将信件汇集分发到每组。
他们组的信件由兰青转交给每一个人,这个环节向来与李雨游无关。
但这一天李雨游莫名收到了一封信,兰青也很好奇,征求过同意后看着李雨游打开。
是一个字条,上面赫然是自己的字迹——我会去十一区找刘先明。
字条下面还有一句话:下一个假日来这里找我。
“这里?”兰青觉得奇怪,“它上面没写地点啊,你知道是哪儿吗?”
李雨游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下一封信来自于一个月之后。
这次写得清楚多了——来这里找我,闻绪。后面附上了一个地址。
但李雨游没有收到。因为这两周他住在实验室里,
后来他跟闻绪看了无数个夕阳。包括海上和海边的夕阳。
再后来,闻绪把掐他的手松开,氧气失而复得,李雨游咳得难以自持。
生理性和心理上的泪水完全无法停歇,导致闻绪的脸在他眼中模糊不堪。
十分钟前,陈徊问闻绪,你喜欢他吗?
闻绪说从来没有。
闻绪前后加起来,一共给自己说过七次“我喜欢你”。
这是一个题干很清晰的判断题。
“从来没有”和七次“我喜欢你”,只有一个是真的。
李雨游这道题解得很快。
否则他以后再也不敢看任何的黄昏。
李雨游醒得很艰难。
大概是缺水,眼眶干涩,尝试了好几次才能睁开眼;浑身酸痛,好像每个关节都浸泡在水里,使不上力。但脚腕上的疼痛反倒不如预想中明显。
后一步苏醒的大脑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止痛剂的功劳。
缓了好几秒他才能认真打量起现在的处境。
白色的墙,金属架子,电视,呼叫铃。他在一间病房内。但不是陈徊那所医院,从面积和装潢来判断,应该是他印象中十一区最好的几所医院之一。
睁开眼是一个故人。
“你醒啦?”
姚息虽说着话,但视线停在窗户自己的倒影上没有移动,三个字之间还换了个姿势,从左脸切换至右脸:“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雨游说话觉得嗓子疼,“你怎么在这儿?”
姚息说得坦然:“病床陪护,来照顾你啊!”
李雨游问:“闻绪呢?”
“他跟军科所的人在一起,所以才让我过来。”姚息说。
李雨游松了口气。他看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肩头和胸膛都露在外面;被当成镜子的窗户紧闭,完全不通风;自己左手上的点滴流速完全不正常。
“谢谢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李雨游头疼地说,“请问这里没有别的护士吗?”
姚息非常体贴地为他按了服务铃,护士很快便进来替他换了点滴。
确认自己不会在姚息的照顾下遭遇更为严重的生命危机后,李雨游又问:“我睡了多久?”
“也不久,四十八个小时。”
李雨游略微惊讶于这个时长,但下一秒姚息说了更让他彷徨的话:“听说你在军科所徒手击倒了三名壮汉。”
“啊?”李雨游嘴一颤,“谁说的?”
“闻绪啊,他说他当时害怕极了,只敢躲在你身后,你举着枪一通扫射,不小心引起了爆炸。”
李雨游脑神经直跳:“......你信了吗?”
姚息想了想说:“目前保持怀疑态度。”
李雨游长舒一口气:“还好,短期之内你应该不会被诈骗。”
姚息收了点懒洋洋的语调,问:“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的问句,很冗长的答案。
哪怕有心叙述,李雨游也找不到这漫长故事的开口。他甚至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这样齐全地躺在没有危险的地方,只是多了脚腕上不轻不重的枪伤。
他无法回答,于是只能岔开话题:“你能帮我出去弄杯热水吗?”
窗外在刮风,树叶在风中摇曳。
李雨游似在看叶子,又好似目中全然无物。
房门被推开了。以为是姚息,李雨游没回头便说:“怎么这么久?你确定接的是热水吧?”
“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是闻绪的声音。
李雨游霎那间回头,闻绪好整以暇站在自己身前。他看起来伤得并不严重,脸上有一些红痕,双臂上有几处绷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闻绪分别也就二十四小时时间,断然看到这一幕,李雨游只觉得某种汹涌又无从辨别的情绪翻涌而上,以至于长久说不出话来。
闻绪依旧是那个闻绪。他把热水放在一旁,很小心地捧起他的脸:“不会吧?怎么卡碟了?刚才语言系统还正常啊?”
而李雨游此刻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控制自己不要立刻流泪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
他颤声问:“后来......怎么样了?”
闻绪放下他的脸,把热水递了过来:“爆炸响动挺大,你晕过去后,不仅值班的倒霉蛋,几位高层都连夜赶了过来,见到安玉红吓了一跳,以为我俩挖了他的坟......他们三个现在还躺在抢救室里,你睡的时间我把前因后果跟他们讲了一通,现在军科所的人应该在安玉红那所医院手忙脚乱。”
“傅穹呢?”
“那司机见情况不对,打算开车跑,傅穹也想跑,跟着上了副驾,两个人就逃跑路线起了一点微小的争执,于是傅穹直接上手抢方向盘——”
“然后呢?”
“然后撞树上了,人倒没死,傅穹今年可能跟车过不去,两次都是在车上被抓的。”
军科所的人未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但李雨游现在没太大心思顾虑他们了。
闻绪讲完后看着他把热水服下。
李雨游隔着水的雾气观察闻绪——他依旧只是平静地注视自己,没有太多表情,就如往日无数次那样。
“我有一个问题。”
“问题宝宝请讲。”
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可这一次听的感受又不一样。以前总觉得是闻绪的恶趣味作祟,现在这个称呼突然让他更加无法面对。
“为什么LSD-29对你没起效?”
闻绪反问:“这不该是你们搞科研的应该解答的问题吗?”
李雨游被问住了,有些惭愧。
“我个人猜测可能因为小时候我服用过其他致幻剂。”
“小时候?”
“嗯,”闻绪点点头,“我从小就跟普通孩子有点区别,表叔如果不用点手段,没办法把我乖乖拐骗出去。”
李雨游一怔:“所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那段时间意识确实有点不清醒,”闻绪承认,“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本身就对这类东西不太敏感,听别的人说服用之后应该会出现一些幻境,但我好像没有类似情况。”
李雨游回想起来自己看过的那些人体实验的记录。大部分服用过LSD-29的人,他们做的梦大多是关于平生最渴求的东西,那些令他们耿耿于怀的事物,再不然便是他们最为畏惧的噩梦。
而闻绪两者皆无。
李雨游懂了:“所以你不会做梦。”
闻绪起身,把窗户开了条缝,让在外面肆意作乱的风蹿了一些进来。
“不过电击之后我还是看到了一个画面。”闻绪在风中说。
“什么?”
“在那个荒山上,还有其貌不扬的落日。”
李雨游心跳漏了一拍。
他缓缓问:“是我们看的那次吗?”
“不是,”闻绪否认了,“是我自己看的那次。”
李雨游完全失声。风把他吹回几年前的下午,他在实验室里打开那张纸条,却没有认出自己写的字。他无从赴约,却不知道闻绪一个人看完了夕阳。
良久他才有再次开口的勇气:“......为什么呢?”
他原本想问闻绪为什么会去那里。
但闻绪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可能因为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跟茫然有关的情绪,无法自己掌控的东西,所以LSD-29捕捉到了。”
他回想了一下:“不过我虽然短暂地出现了幻象,但我睁眼后就清醒了,因为我看到你在我面前,而我清楚地知道,那天你并没有来。”
李雨游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
他的伤愈合得比正常人要慢,身体整体状况也恢复得不佳,输了一周液也只是保证了他正常活动的能力。这一周内闻绪跟贾云川轮番过来照顾他略显脆弱的身体,从饮食到起居都无微不至,让李雨游非常惭愧。
除此之外,当两人都没有闲暇时间时,姚息便会丰姿冶丽地降临这一病房,带来一些装饰性的作用。
偶尔也会付出一些实际行动。譬如贾助理采购了一些高端水果,姚息会趁李雨游睡着时非常辛苦地将它们吃掉。
在被吃掉三块巧克力、两盒提子以及一整瓶很想喝的高级葡萄汁后,李雨游终于对姚息的存在起了一些意见,他并不介意姚息作为花瓶出现在此处,但很明显对方的行为已经不是花瓶可以概括,完全是请了一尊大佛,会亲自下凡吃贡品那种。
“所以你为什么会联系他过来?”李雨游终于从闻绪手里喝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杯葡萄汁。
“真不是我联系的,”闻绪撇清关系,“我让崔鸣冶找一位信得过的人过来,据我所知是姚息主动要求的。”
“......姚息不会还收费了吧?”
“收了。”
糊涂啊!李雨游很想开口,但因为不是自己的出的钱,所以也没有权利多嘴。
他又想到:“崔鸣冶不是看他看得很紧吗?就这样放他出来骗吃骗喝骗钱?”
“那只是表面上的。”
李雨游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嗯?”
“机密,”闻绪先提醒李雨游,但声音分毫未减,手里还不慌不忙削着苹果,“你知道姚息跟崔鸣冶认识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吗?”
当然知道。姚息的“命运晚宴”,每个细节李雨游都一清二楚,为此他还狠狠数落过自己,真正有用的东西记不住,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反而在闹钟扎根盘踞。
“知道的。”李雨游没好意思提闻绪原本也是姚息目标之一的事情。
“慈善晚宴挂名在基金会上,然而是崔鸣冶出资的。”
“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呢?”闻绪把一块苹果直接塞进了李雨游嘴里,“连照片都卖五万一张的人,给基金会投钱什么额外条件都没提,只需要筛选宾客名单。”
第十天的时候,李雨游终于见到了军科所的人。
由于医生判断李雨游情况还不太适合出院,所以几位高官屈尊将病房变成了审讯室。
安玉红苏醒后已经被秘密转移,通过对医院的查处和傅穹的口述,军科所的人已经基本掌握了情况,此次主要目的是为了再度确认情况。
闻绪得到特许留在病房内,但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
军科所依旧保持着他们压力性逼迫的问话方式:“所以你在研发LSD-29时,事先没想过这个情况吗?”
李雨游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奉命工作,研发结果和后续发展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但安玉红是通过你才对LSD-29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据我们所知你当时对他知无不言,给他后续的行动提供了很多便利。”
“我那时候......”
李雨游顿住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视线,没有看闻绪的表情。
“我是安玉红第一个实验对象,”李雨游再次开口,“在此之前他以亲切和蔼的面容待人,我对他没有疑虑,而他让我服用完药物后,通过指令使我信赖他、依赖他,喜,喜欢他,也正因如此我后来出现了记忆混乱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