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离的在实验课上的操作分很高,技术动作几乎是从教科书里抠出来按在身上似的,师弟师妹都背地里说应师兄像个机器人,精准得毫无差错。
所以应离觉得,自己在学习这方面确实是有天分的。
只要他寻找到规律和关键点,就可以无数次的复刻最佳路径,和小男友一起攀登到至高点,从温诺那里拿到高分。
但前提是得和温诺一起,温诺要配合他才行。
与此同时,温诺也在思考。
对哦,为什么分手?那当然是——
少年的瞳孔猛地睁大!
完了,他本来想好用来分手的不就是“接受不了柏拉图”、“你很好,但我等不了”、“对不起我是个遵循欲望的人”……诸如此类的借口的吗!
但眼下的室友简直像是背着他偷偷嗑了西地那非,猛得让他不合时宜的想道——艹,不愧是康巴汉子。
温诺方寸大乱。
怎么办呐!用来分手的借口不成立了!!!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干嘛非要等到生日啊,就应该在应离坦白他的隐疾的时候就直接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萎男”,然后干脆利落的分了!
……谁知道只拖了几天而已,室友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治好了,谁敢信?
难道说给应离看病的那个心理医生真的是神医?
“嗯?”应离还颠了几下催促他。
温诺:“……”
温诺硬着头皮干巴巴地敷衍道:“哪里都不好,不喜欢。”
怎么样,好不容易治好的,男朋友非但不夸,还说这种扫兴的话,够伤自尊了吧。
温诺一肚子坏水被撞得晃晃荡荡,含恨地想道。
应离停住,扣住温诺的肩膀让他原地转了个身,另一只手很稳地掐在他的腰上。
温诺眼前一黑,整条脊梁骨都在轻颤,他气得在室友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干嘛?”
应离不答,扣住温诺肩膀的手往前伸,托起少年有点潮湿的脸颊和下颌让他往前看。
前面是一面镜子。
镜中倒映出二人抱在一起的身影,男人明显比他粗壮很多的手臂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贴在他的脸侧,拇指陷进他柔软的脸颊肉里。
天然具有的体型差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温诺是学美术的,只看了一眼就被烫到般垂下眼睫,不敢看了。
如果说恋人的亲密是一场春雨协奏曲。
那么被一场雨淋过,刚刚屈服地倒下去的新芽在此刻又焕发了生机。
男人低低的笑声从胸腔的震动中带出来,像是取笑,但冰冷如常的声调却又像是在做严谨的实验陈述:“诺诺,你这样是不喜欢的表现吗?”
脸红得都不像话了,地板也不能看了。
温诺抿唇,嘴硬:“就是不喜欢。”
应离偏头沉思了一下,又把人转过来,自己躺下,炙热的大掌稳稳地牵着温诺的掌心,语气很纵容:“是我错了,我忘了,诺诺不喜欢被动的是不是?”
温诺抿着唇,眼睛湿漉漉。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点头吧。
应离露出很淡,但是很满足的笑意,放开了手改而按在温诺的腰侧,大方道:“那换诺诺来吧。”
温诺慢半拍:“来……什么?”
应离道:“虽然没有缰绳,但这次是真的给你骑。”
男人的喉结上下攒动了一下,冷沉的声音之下是想要喷发的欲望火山,像碎冰一样的眼神在此刻情瑟的不像样。
“想坐多久都可以。”
“我是您豢养的最温顺最忠心的马儿,吃的是草,产的是n……”
低低沉沉的话语未说完,身处上位的温诺就狼狈地捂住了他的嘴,脸和薄软的耳朵都通红,色厉内荏:“不许说了!”
什么天才科学家,明明满脑子都是废料!
这是应离有印象以来,过得最正式的一个生日,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和快乐的一天。
以往的生日,如果外祖父外祖母记得的话,就会给他宰杀一头想吃的牛或羊。马匹是不能吃的,品相好的马匹非常值钱。若是不够,还可以给他煮一个喜庆的红鸡蛋,允许他去集市玩。
母亲太早就走了,病痛使她的精力变少,有限的清醒时间里常常会想另一个姓应的人。
但说实话这些他都不是很在意。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过生日,这没什么特别的。
他曾经是个欲求很低的人。
没有想要的东西,没有狂热的爱好,没有喜欢的明星,甚至连影视作品也没什么沉迷的。就连他的专业和工作,也只能说他擅长,但称不上痴迷。
在遇见温诺以来,他也不知道原来拥有了欲望的自己会是这副模样。
即使是抵/死/缠/绵也不足以抒发他情感的浓度。
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应离想不明白,但一贯求知的他此刻却不想去思考为什么。
温诺早就睡熟了,清洗和善后都是应离做的。
小男友出过汗,又洗了澡,应离怕他着凉,薄薄的空调被整个都裹在温诺的身上。应离不怕热,亦或者说直至此刻,他体内沸腾的血液都还没有平息下来,所以他什么也没盖。
清爽干净的皮肤紧贴着乖乖裹着被子的温诺,应离用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环抱着他,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他还不困,一边眉眼低垂地用视线描摹温诺有些苦巴巴的委屈面容,一边将思绪飘远。
应离曾经阅读过一个印象深刻的句子,出自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的一部长篇小说。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
他对这个句子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悟,只是在阅读到它的时候,应离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他母亲,都兰塔娜的脸庞。他觉得这个句子仿佛说的就是自己那天真的、又纯粹美好的母亲。
在应离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母亲没有相像的地方。
母亲爱笑,即使在病痛中也会笑着跟他讲故事。还很爱幻想,经常出现天马行空的点子,只是没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供她实施。
应离的性格几乎可以说是和母亲相反,因此,他一度认为自己是更像那位与他未曾谋面过的生父。
然而真正见到应辉之后,得到的只是更大的幻灭。
他也不像应辉,他谁也不像,像是没有家的孩子。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确实是像母亲的,他和母亲都拥有着如此厚重的情感浓度。
应离收紧了胳膊,把温诺抱得更紧了一点。
少年发出一点含糊的呓语,柔软的唇微微开合,软软的声音拖得绵长:“讨、讨厌……”
应离亲了上去,叼着软软的唇轻轻地磨:“要说喜欢。”
他把脸埋在小男友散发着温软香气的颈窝里,闭眼睡去。
他也有家了。
晨曦的光从窗户打进来,洒在被子上。
温诺翻了个身。
……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
天杀的,这离谱的人生要他用什么脸去面对。
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散干净了,仔细闻的话还能嗅出一点,温诺羞耻地把头埋进被窝里,蹬腿想踢无辜的被褥无能狂怒一下。
然而腿抬起来的弧度一大,他就讪讪地并拢了回去。
温诺:“……”
算了,无能狂怒是弱者的表现。
门轻响,应离端着清淡但很香浓的小粥走了进来,喊他:“起来吃过早餐再睡,我看过你的课表了,今天没有课,你可以休息一整天。”
乱动的被子顿了一下,温诺不情不愿地冒出个脑袋来。
他抿着唇,誓要用愤怒的眼神让室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而他在对上应离的眼神时却不由呆了一下。
应离原本就挺喜欢盯着他看的,温诺都习惯了。
室友也不爱说话,最常干的事就是拿漆黑的眼珠子围着他打转。见得多了,温诺也就能慢慢地从中感知到他的情绪,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现在,室友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沉和直白。
如果说应离原来的眼神是冰,现在就是化成了铺天盖地的、让人无处可逃的水牢,将他困笼在其中,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应离走过来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很体贴地把温诺半抱起来,顺便往他腰后塞了两个软蓬蓬的枕头:“吃吧。”
温诺愣愣地接过碗勺,问他:“你……你今天没有事情要做吗?”
按道理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应该有很多事项要交接的呀,跨国资料更麻烦了,确认工序都比平时多几道。
应离诚实道:“是有,但是不去也没关系,我可以在电脑上处理,请个假就行了。”
温诺蹙起眉头,不应允:“不行,不能耽误干正事,你去科研所吧,我自己可以的。”
上个床而已,都成年人了……难道被/干一下还能残废?
温诺绷着脸,有些倔。
应离觉得他这样很可爱,想亲一下,但又怕好不容易哄好的男朋友又跟他生气:“没事,我……”
“不行,你不走我就要生气了!”温诺打断他,义正言辞:“用这种小事就阻拦男朋友为祖国的事业添砖加瓦,我成什么人了!你不走,你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
应离:“……我走。”
温诺如此强硬,应离也没有办法,只得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还叮嘱他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顺便把温诺吃完的碗刷了,这才离开。
眼看室友一走,温诺就立刻给张弛打电话。
温诺:呜呜呜,分手不成反被炒了,这可怎么办呀QAQ
虽然还有一节小训练,但是张弛不在乎,直接就翘掉了。
什么课能比得过给好朋友庆祝恢复单身这件事更重要呢?!
没有了!
诺诺约他见面的地点还是他之前租的房子,想必是已经顺利分手,然后就顺势搬出来住了。张弛还特地绕了点远路,去挑了一瓶名贵的红酒作为庆祝礼物,打算和温诺白日放歌一番。
等到好容易到了温诺的家门口,张弛兴冲冲地按响门铃,准备迎接发小重回直男的容光焕发的新面貌。
结果门铃按下去之后,屋内好长时间都没动静。
张弛:“?”
没听见吗?他又按了一次。
这回静静地等了一会,张弛才听到一阵拖沓和慢腾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脚拖着地面在走一样。
张弛:“???”
什么b动静。
这种声音不像是他家温和有礼的温诺能干出来的事啊。
“咔哒——”
门开了。
温诺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瓜,脸上带着疲惫和尴尬的笑意,清越的嗓音带着随时都有可能破音般的沙哑:“你来啦——”
张弛吓得骂了一句什么,连忙进屋:“你……你怎么一副被吸/干了的样子。怎么无精打采的,干嘛,分手完了之后太兴奋,一宿没睡?”
“……”温诺疲惫地抹了把脸,头上的呆毛都蔫了。
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苍白地招呼:“你也坐。”
张弛:“……咋了你这是?”
发小眼睛一转,倏地攥紧拳头,大吼一声:“是不是你提分手,那穷小子接受不了金大腿离开,所以就对你动手了?!快给我看看,打你哪儿了?”
“妈的!我就说,怎么看你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呢……别是腿给他打断了吧,啊?还是屁股让他打肿了?”张弛着急地站起身,说着就要过来检查发小的尊臀是否完好无损。
温诺通红着脸缩成一团,急忙道:“别碰我,坐好坐好,不要激动,我没事!……好吧,可能也算有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屁股,虽然是肿了,但不是打肿的,是撞肿的。
唉,这能说吗?这说不出口啊。
温诺心里苦。
张弛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别墨迹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受委屈了就别帮他瞒着,老子找人弄他!”
温诺背过手去揉发酸的腰,嘴里苦涩,难以启齿地吭哧道:“哥啊……跟你说件事你可别生气。就是吧,我……和应离,没分成……”
张弛在喉间悬气一口气,听到他这样说才缓缓呼出来:“噢好吧,就这……”
“然后我们还做了,怎么办啊?”温诺丧丧地说道。
张弛:“……”
张弛:“…………”
张弛:“??????”
“啊?!”张弛大惊:“你们做……卧槽,是我想的那个做吗?那个big bird inside flower……?!”
温诺:“……”
少年漂亮的面容被发小这个形容给弄得扭曲一瞬,然后别扭地出声:“……嗯。”
张弛茫然地摸摸脑袋,然后迷幻地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定在温诺面前,厉声确认道:“诺诺,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们是分了,还是没分?是分手失败了,还是分手前打了个分手炮?”
话音刚落,张弛就眼尖地看见了温诺手上的戒指:“。”
完蛋了,分手变结婚了是吧你俩?
张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语调平淡毫无波澜地问:“哥们,说好的你有你的节奏呢?”
温诺讪讪地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尴尬道:“唉,没想到节奏大师也这么不好当。”
“……”张弛点了支烟,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莫名地变得平静了:“说说吧,怎么回事?你当初琢磨的说是必胜的分手办法到底是啥?”
温诺也觉得尴尬,但谁让对这件事唯一知情且自己信得过的只有张弛这一个朋友,于是苦着脸,把一切都全盘托出了。
张弛呆呆地抽着烟,烟蒂积得老长也忘了抖,最后落到牛仔裤上给他烫出个洞来他才突然惊醒。
发小颤着手指抖了抖烟灰,嘴唇哆哆嗦嗦地震惊发问:“……热暴力?这么神金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温诺哭唧唧:“……百度。”
好吧,也不能全赖百度,只能说各个平台都不无辜。
他先是去小x书发帖,得到“热心网友”的建议,然后他之后自己又去百度佐证了一下是否存在这种法子,接着又下了个同性交友网聊app软件……就这样一步步走入了男同的陷阱。
张弛:“……”
看着发小湿漉漉的委屈眼眸,微微泛红的鼻尖,张弛就是满腹的火也发不出来,最后只得恨恨地叹了口气,怒其不争:“你……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你不知道吗?!”
温诺:qaq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张弛幽幽叹气:“算了……”
然后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倏地,张弛提起话头:“对了,你感觉……”
“不爽,一点都不爽。”温诺飞快抢答。
“……”张弛:“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少年白皙的脸颊一点点涨红,似乎脸色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全是他的自尊。
张弛又是一阵语塞,最后无奈道:“那个……那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下楼给你买点药?你自己能涂吗?”
好家伙,庆祝红酒变成了疗伤痔疮药,谁能想到。
温诺红着脸小幅度地摇头:“我没事,他床品还蛮好的。不痛,也没出血受伤,药……好像我睡着的时候他给我涂过了,感觉凉凉的,可能是用来消肿的吧。”
铁直男张弛大为震撼,不自觉地缩了缩屁股,声音都变轻了:“那你喊我来是干嘛的,跟我聊做后感?还是行动不便要我帮你干点啥?”
温诺瞪他一下,然后又挫败地哭唧唧:“我现在该怎么办啊……热暴力这个方法应该不能用了吧?我打他,他会爽。我骂他,他不还口。我查岗,他根本没什么社交。我抢钱,他主动上交……我根本没有找茬的空间了。”
他们没做之前,应离就已经是这样了,更别提做了之后了。
“冷暴力的话,更不行啊。做完了就开始冷暴力,这样也太渣了,我岂不是渣上加渣?”温诺苦恼道。
张弛静下心来给他想办法,想来想去想不到,不由得骂了一句:“不是,人是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的?”
温诺不敢说话。
发小沉吟了一阵,最后给他指出两条路——
“一,你要是也对他有点感觉,不然你就将错就错,试着跟他谈一下。”
“二,你要是试过了,发现自己确实接受不了变成男同。或者扪心自问,你确实不喜欢他,你就说清楚分手,免得一错再错。”
张弛凑到他跟前,发出灵魂提问:“温诺,你是不是男同?”
温诺大脑发热,屁股发凉,心乱如麻,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这好办。”张弛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拿出手机:“我现在一通电话,给你把全市的上等鸭子都叫过来,你看看能不能跟谁看对眼儿。要是你有感觉,你就不是纯直男。”
温诺吓得连忙去拦他:“你千万别!应离会叉死我的!”
温诺惊愕之下都忘记要保持优雅,难得的说了粗话。
他认真地夺过张弛的手机:“张弛,不是我不领你的情,是真的不能打。我答应过应离的,不能再去那种地方,也不能再找鸭子,我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张弛抓住了华点,提高音量:“再↗?”
张弛的眼睛一眯,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逼问道:“好哇看不出来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偷偷背着哥们找过鸭子了,你还敢说你直男?”
温诺吞吐道:“哎呀不是……是我之前去参加一个party,谁知道他们叫了鸭子,我什么也没干就被应离抓回去了,唉,你都不知道他多吓人,跟审犯人一样的,被他抓回去的当晚我都做噩梦了,梦里都被他追。”
“你是不想对那些鸭子干什么,还是没来得及干什么?”
温诺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无语抿嘴:“油腻死了,多吃我一块水果我都想报警。”
张弛凑近他,锐利地紧盯着他:“那你就想象一下,如果是你室友抱着你,要吃你的水果,你给不给吃?”
温诺惊讶地看着他:“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那怎么能一样呢,应离要吃就吃呗,那能值几块钱啊?”
再说了,应离确实也吃过了。
他亲手削的水果,还亲手喂他吃进去了……虽说当时是目的不纯,抱着热暴力道德绑架的心去喂的。
张弛扶额:“你都双标成这样了你还纠结……”
温诺不服气:“那是亲疏有别啊,要是你想吃水果,我也可以洗干净给你吃啊。”
张弛纠正:“是-喂-我-吃。”
“你家里有水果吗现在,要么你现在就去洗两个喂我尝尝。”
温诺:“……”
温诺安静一会,别扭道:“哎哟我都开花了,难受着呢,不想动。你自己去冰箱拿两个洗了塞嘴里不就行了吗?”
张弛:“……”
好,小丑竟是他自己。
张弛揪住发小软得像麻薯小面包一样脸蛋,冲他耳朵大吼:“你他妈都弯成蚊香了你跟我说你直男?老子信了你的邪了!”
温诺被吼得哎哎叫唤,揉揉掐红的脸蛋,又摸摸嗡嗡响的耳朵,委屈巴巴道:“这样就叫弯啊?是不是草率了点。”
张弛闭着眼:“那你跟他分手,如果你说不出口,我来帮你做这个坏人。”
温诺心提到嗓子眼,瞳孔骤缩:“千万不要!”
“所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张弛玩味地问道。
“诺诺,你要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分手固然很痛,但利落地分开可比虚假的温柔,最后再收回,要来得好受多了。”
张弛循循善诱:“你现在跟他提分手,他可能会生气,会跟你绝交,但缓过一阵或许想通了还能跟你做回朋友。但如果你硬着头皮继续瞒着他,跟他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时间久了再引火烧身事情败露,他可能就不止是跟你绝交那么简单了,可能会走极端也不一定呢。”
温诺沉默良久,晶亮的大眼睛黯淡下去,微微抿唇:“你说的我明白,但理性是一码事,感性又是一码事。”
“应离的资料你也看过的,他的母亲就是被应辉给骗了感情。”
“她被渣男给欺骗了,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幸运,这一骗就是一辈子,或许她到死都还以为应辉只是外出跑商出了意外,而不是不爱她。虽然在活着的人眼中看来不值又愚蠢,但她短暂的一生中起码是觉得自己得到过珍贵的爱情的。”
“我想,应离在知道自己生父是那样的人的时候一定非常失望吧。”温诺低下头,眼中是迷茫的雾气:“所以我怕我变成他眼中的第二个应辉,我怕他对人心失望,也怕他讨厌我……”
“我如果跟他道歉,说我不是故意骗他的,我只是一开始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所以一错再错,他一定不会相信我。”温诺轻轻吸了吸鼻子:“张弛,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
张弛眼神复杂地看着从小就没吃过感情的苦的发小,长叹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知道温诺的真心呢?
就光论那个微景观蛋糕,他这辈子就没见温诺在除了画画以外的事情上费这么多心力。
温诺虽然是个温柔的人,可他知道其实温诺骨子里带着天然的凉薄。
许是艺术天赋高的缘故,温诺是个情绪相当高敏的人。
一般高敏性格的人都容易情绪失控、暴躁易怒、大喜大悲等等,各种情绪问题多少占一个。可温诺却像一颗内里满是强劲酸粉的柠檬糖,外面裹着甜蜜的糖壳,谁见了都会说他是好脾气的孩子。
可温诺其实对别人对他付出的真情还是假意看得很透,一旦他嗅到了不纯粹的目的,他就会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温诺就自己这一个亲近的朋友。
而应离,可以说是打破这一安全距离的意外。
愧疚、欣赏、心疼、佩服……以及各种不明的情愫混合在一起,温诺就辨别不清了。再加上温诺本就是个心软的孩子,也就更容易把一切的感情都归为歉疚的弥补心态。
但这些就算告诉了温诺,他也不会全信吧。
谈恋爱就像解数学大题,想不明白的是真想不明白,你告诉他答案也没用。
就是非要和这道压轴难题斗得头破血流,放下羞于启齿的自尊心,抛弃不懂装懂的羞耻心,去刨根问底,自己推导出每一个步骤,才算是真正的学明白了。
张弛无奈地看着他,缓和了声音:“诺诺,那不然这样吧。从现在起,你不要把他当成你要还的债了,你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与你没有前因后果的普通人,你把他当成是一个男性去看待,去跟他交往、生活。”
“呃……如果实在你抛不下那些愧疚感也没关系,你抱着弥补的心态去对他好也行,但你的目的地不要再归到‘分手’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