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水见她不动了,问道:“怎么了?”
冯墨赶紧抬手摸了摸眼角,拿着贴片去一旁替换:“你伤口太深了,这个型号的贴片不合适,我换一套。”
林在水嗯了一声,没再问。
冯墨一边给贴片消毒,一边问道:“殿下这个任务结束,是不是就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想去军团。”
“军团太危险——”
“但是父皇肯定不许我去,他让我加入议会,这会儿应该给我铺好了路吧,毕业估计就能去了。”
冯墨轻声感慨:“这样啊,我还是希望您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别老是让陛下拘束您的未来。”
“挺难的,”林在水嗤笑一声,没怎么掩饰自己的厌恶:“提线木偶而已,要什么出路。”
“殿下,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冯墨走到他面前,去看他的眼睛:“你在外面还受了什么委屈吗?”
林在水将手心的破译器攥得更紧了些:“没有。”
冯墨索性不问了,让他躺到治疗舱内,合上舱盖。林在水进去以后,立刻撕开手肘上的血痂,把破译器重新塞了回去。
他做完这一切,看着麻药气体逐渐涌入,不由得又思考起了自己的一些怀疑。
记忆中,冯墨在他出生时就是他的御用医师了,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觉得冯墨不像是林执派来的。
她大可以公事公办地做好治疗的工作,什么也不关注什么也不多问,可冯墨对他的关心显然超过了医患关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太久,久到林在水已经习惯了对方的问询。
头痛暂时被麻药压制,他的精神太强,暂且脱离身体处于活跃状态,这让他刚刚混沌的思路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之所以默许对方越界,大概是那双眼睛太像一个人了。
即使,不论是形状和颜色都毫不相干,可里面透出的情绪,和死在他十二岁那年的母后,别无二致。
他恨透了那个女人,却又止不住地想念她。
“你要走了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林在水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医院,皱了皱眉。
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孩子。
他低头,发现除了那双特殊的眼睛,自己能隐约看清对方五官的轮廓了。
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没等他想出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孩子又开始使劲摇他的手:“你不会傻了吧?”
梦里的他一把推开那孩子,皱眉道:“我认识你吗?”
那孩子没料到会被推,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良久,孩子爬起来,举起拳头砸他的胸口。
“大骗子!你不记得我了!你说要带我出去的!没人敢欺负我!和我说好了的!你都忘了吗?”
奇怪的是,那孩子砸得一点也不疼,林在水的头反倒疼得要死。
他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不断地频闪过一些混乱无序的片段:他躺在手术台上,一大群医生围着他,灯光交错,仪器乱响……
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无助地对着那孩子解释道:“我好像,做了个手术,我不记得了……”
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那孩子浑身一僵,过来抱住他:“你坚持住,马上有医生来,我先躲起来了——”
下一瞬,林在水忽然觉得头不疼了,正打算抬头去找什么,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医院门口。
远处是皇家奢华的星舰,两侧仪仗队站得笔直,有个人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向星舰走去,林在水仰头勉强看清了对方硬朗的下巴。
是林执。
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医院,感觉自己脑袋空空,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他像是有所察觉,看向医院的大楼。
四号楼天台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托腮看着皇家出行震撼的一幕,雪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他漂亮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林在水看过来,他张开口,像是在喊什么。
“我、会、来、找、你。”
林在水一字一字地分辨出来,那孩子擦了擦泪水,朝他挥了挥手,消失在楼顶。
林在水睁开眼,推开治疗舱的舱门,发现星舰把他们送到了医院,身边没有其他人,林在水猜想应该是又给他分配了单人病房。
他被那个梦搞得有些恍惚,加上脑子里的信息太多,坐在治疗舱里止不住地发呆。
窗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抬起头,看见边知醉拽开窗户跳了进来。
他们所处的这颗星球周围有两颗恒星,刚刚结束围绕一号恒星运转的星球,很快被另一颗星球捕获,重新进入第二条星轨。
因此,在林在水的角度来看,那轮圆日刚刚坠落,第二轮圆日又从另一端冉冉升起。
边知醉侧身关上窗,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朝林在水走来。夕阳与朝霞交相辉映的奇景里,他发尾的光由金色逐渐变为火红,就连那双银色的眸子里也洒落了金红的光辉。
他和林在水对视一刹,微微扬起下巴,像是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吸引人,笑得越发灿烂起来:“殿下,你好久不来,我就来找你啦。”
现实与梦境交叠,林在水凭借着记忆里模糊的轮廓,对上了边知醉的五官。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边知醉了。
作者有话说:
声明:文中提到的双星系统捕获行星为作者虚构,作者上完大一就没学过物理了,凭借着可怜的天文学物理学知识构造了这个场景,也没法给我脑子里的玩意儿抠出来给大家看,大家看一乐呵就好,别较真建模深究啊啊啊(求求了)
第51章 你腰好细呀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人,目光里流露出的情绪太过温柔缱绻,边知醉忍不住走上前抚上他的脸:“殿下,怎么啦?”
“我……”林在水脑海里闪过交错的影像,那些记忆仿佛飞逝的流星,他想要抓住它们,无奈只能看见一晃而过的暗淡拖尾。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早就认识?”
边知醉轻抚脸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凑近林在水,笑嘻嘻地盯着他的眼睛:“对呀,当然早就认识了。”
林在水有些急切地起身,把身上的贴片带掉一大堆:“真的吗,我是不是忘了——”
他鲜少露出这副失态的表情,边知醉即使知道有脑海里的数据影响,却还是悄悄别开了视线,尽量保持镇定:“大概是我们上辈子就在一起了吧,殿下说好了会永远记得我,所以这辈子想起来了。”
林在水一顿,又坐了回去。
他从小到大的记忆清晰完整,没有一点缺失,如果他在十一二岁的时候遇见过边知醉,那么他记忆里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究竟要怎么解释呢?
到底是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还是他每天对着边知醉日思夜想,太想回到过去救赎那段孤独,所以才在梦里企图弥补缺憾?
林在水想着想着,忽然发觉,随着自己醒来越久,梦里的东西越来越不清晰了。
他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点求证的希望问道:“上次在星舰上,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小孩?”边知醉看着脚尖,轻声道:“殿下还想知道后面的吗?”
林在水点点头。
“其实,他很幸运的,比他的父母同胞、朋友邻里、甚至是整个垃圾星的贫民们,都要幸运得多。”
边知醉弯弯眼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后来星球发生了一些变故,很多人都死了……有个大人物到垃圾星支援,发现了这个孩子,大发慈悲之下,把人带走了。”
“他给这个孩子吃的喝的,还送他去学习,除了一些小实验……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什么叫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林在水握住他的手:“你身上的芯片就是这么来的吗?你几岁被他带走的?你告诉我是谁,我绝对让他——”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殿下,一切和这些有关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你不用担心。”
边知醉拍拍他,安慰道:“其实当时很大啦,没有殿下想得那么小,毕竟小孩不好做实验嘛。”
边知醉的表情太云淡风轻,林在水难以想象那些被一笔带过的苦难,心里难受得厉害,牵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边知醉,其实你一点也不幸运。”
“不,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边知醉微微一笑:“真的足够了,只要现在这些,就好了。”
林在水眼睛一酸,拉过他就要吻上去,边知醉配合着闭眼凑近,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边知醉一下跳起来,原地打了个转,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空空旷旷的,没有地方躲,挣扎道:“我没待够,不想离开殿下,不想走呜呜呜……”
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撒娇,林在水无奈,往后挪了一点,示意边知醉躲进治疗舱。
他的私人治疗舱比正常的款式要大一圈,可能还是有些小,不过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挤了。
边知醉眼睛一亮,干脆利落地迈进去,时间太短也不容许他考虑好姿势,缩成一团后,趴到了林在水腿上。
林在水被他压得有点疼,皱了皱眉没吭声,拽着治疗舱盖到能遮住整个半身,才坐直身子喊道:“请进。”
房门应声而开,划到两边,冯墨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林在水认得那个匣子,是当初出任务之前,他寄存在军校的私人物品收纳盒。
冯墨在治疗舱旁站定,把小匣子递给林在水:“校方那边传来消息说,等你治疗好了回去汇报这次任务经过,所以先把光脑给送来了。”
她回身去按墙上的按钮,墙体凹陷进去,随后出现一台仪器:“既然你醒了,我就再做个检查,然后要是没问题,直接出院吧,毕竟调查的事情不能耽误。”
她附身去开仪器,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在喉间呢喃:“受那么多伤之后还要立刻忙起来,真叫……难受。”
林在水没怎么听清她说什么,心思全在边知醉会不会暴露上,盯着仪器问道:“要怎么查?”
“很简单,这是我最新优化的一版,只要头戴式就好了,”冯墨起身,别了一下鬓角的发:“不要担心,就是看看你最近脑电波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听你队友说,你这段时间好像头很疼,应该是断了一次药吧?我看看有什么影响。”
她从仪器上拿出一根银色金属,别在林在水鼻梁上,然后把小巧的卡扣别在林在水耳后,看上去像是一个设计稍微复杂的单边银制眼镜。
她后撤一步,趁林在水闭眼,带着欣赏和骄傲的眼神反复看了看:“好了,接下来可以……”
她低下头,忽然发现林在水身上的贴片掉了一大堆:“殿下,您这贴片怎么掉了,是醒了之后扯掉了还是治疗的时候掉了?我要不然还是给您做一个全身检查……”
她伸手就要推开治疗舱检查一遍,林在水赶紧拽住:“不用,是刚刚扯掉的。”
他一激动,边知醉也被吓了一跳,趴得有些麻了,忍不住动了动,把林在水的腿往旁边一推,却忘了自己的膝盖还依赖林在水支撑,直接碰到了舱底,发出“咚”的一声。
冯墨明显听到了这一声,有些困惑:“嗯?殿下,你刚刚磕到了?”
林在水的腿被分得很开,边知醉却还是怎么趴都不舒服,一个劲儿地乱动不说,还拿手肘乱碰他的大腿。
“我没事。”林在水忍无可忍,一面回答,一面把一只手放到舱内,摸到边知醉毛茸茸的头,按到大腿上不让人动了:“你做检查吧。”
冯墨点头,狐疑地扫过治疗舱,接着去调试仪器了。
林在水松了一口气,准备拿出光脑戴好,谁知刚松开边知醉,这人立刻往上拱了拱。
对方的呼吸很近,扫过腰腹,不紧不慢,存在感却很强,林在水抬手挡了一下,边知醉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手背,指腹还要一下一下地摩挲他的手腕,带来一阵痒意。
林在水喉结上下滑了滑,瞟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打开光脑,掐了掐他的脸,示意边知醉老实一点。
问题是,林在水这一动,边知醉反倒更起劲了,指尖顺着大腿一路往上,到了腰间,直接用双手环住,收紧了力道。
林在水被他带着往前了一点,正想挣脱坐回来,冯墨回过头提醒道:“殿下,你在看什么?情绪起伏不要这么大,不然不好检查。”
林在水胡乱戳开光脑上的一条消息:“别人给我发消息,我不看了。”
冯墨应了一声。
林在水偷偷按住腰间的手,边知醉老老实实不动了。
他放下心来,尽量放松心情不去想趴在身上的人,持续五分钟的检查像是过了几个小时,最后终于结束了。
冯墨看完波动的数值,轻轻地咦了一声,拷下报告摘下仪器道:“目前看其实还可以,殿下可以出院了,药看来需要改进一下了……”
她把仪器塞回去,眼神扫过下方,朝林在水摆摆手,温柔地笑了笑:“殿下,那我先出去了。”
“好。”林在水点头,正准备再说一句客套话,边知醉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了。
湿热的唇吻上腰侧,触电一样的酥麻感窜上脊背,激得林在水把后半句变了调的话吞了下去。
门彻底关上,他把治疗舱盖推开,打算好好教训某个捣乱的人。
他一低头,看见边知醉扬起白皙的脖颈,一手拄在两腿之间,一手摸上唇,轻轻地碰了碰,像是意犹未尽:“殿下,你腰好细呀。”
边知醉还想乱动,林在水赶紧反过来把他的手按住:“等下——”
他往前挪了挪,一只手环住林在水的脖颈,嘴唇顺势擦过颈间:“在这里不可以吗?”
林在水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扫过门口:“医院人来人往的,不太好……”
边知醉听话地松开手,垂下眼睫:“好吧。”
林在水低头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脸颊,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好啦,你先回去,不然等会儿医生找不到人了,我把数据传到光脑上,接下来就带你去办出院手续。”
边知醉瘪嘴,一下一下捏林在水的手指,看上去蔫巴巴的:“哦。”
林在水发现他不高兴了,继续说道:“军校那边,我会请假的,应该用不了多久,酒店你要不要来挑?”
边知醉难以置信地抬头,暗淡的眸子瞬间点亮:“要!我来挑!”
林在水笑了一下:“那要不要亲一下再回去?”
“要!”
他本来都已经坐直了,听到林在水的话猛地扑过去,或许是亲得太急了,第一下只碰到了下巴。
林在水后背磕到舱壁,不过注意力都在眼前人身上,没怎么在意后背的钝痛,伸出手探到边知醉的发间,收紧力道,将人挪到唇边。
边知醉紧接着啃了啃唇角,不管他如何急切,林在水回应得都很温柔,这直接导致了某人开始得寸进尺,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嘴。
林在水越到后面越晕乎乎的,自己什么时候顺着舱壁平躺下来了也不清楚,只知道边知醉一手撑在 他的耳边,一手揉着他的后颈,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吻声回响在耳边,啧啧水声太过热烈,实在引人遐想,林在水听得久了,难免去想些有的没的,很快又热起来了。
他自己难为情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边知醉比他更烫一些,赶紧伸手推他:“好了……唔,你回……嗯……回去吧。”
边知醉没动,林在水摸他的头哄道:“要……喘不上气了,不急着……这一会儿。”
指尖穿插在发间,边知醉舒服地呜咽了一会儿,趁乱又啃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微微支起身子。
柔顺的发微微垂下来,脸颊染着红晕,那双美眸脉脉含情地看过来时,总是让林在水心里升不起一点拒绝人的心思。
狭小的舱内,暧昧的氛围里,林在水大脑一片混沌,盯着边知醉的眼,默默地想:如果,他再提出要在这里,我可能……
“殿下,我先回去了。”边知醉沙哑开口,眼里流转过浓烈的情愫,最终只是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
轻柔的吻一触即分,边知醉摸了摸他的耳垂,摇摇晃晃地起身,跨出治疗舱。
林在水如梦初醒,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得厉害,等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窗边了。
他赶紧从治疗舱出来,没等走过去,边知醉摆摆手,一跃而下:“殿下,一会儿见!”
林在水到了窗边,见边知醉已经没了踪影,只能回来。
他坐在舱壁上,花了一点时间静下心来,把之前囫囵传进脑子里的数据都捋顺了一遍,准备拿出光脑传输数据。
他传着传着,意外发现他导入的这一部分,似乎有很大一部分是那所实验室的内部资料,甚至包含每次进行实验和行动前的审批文件,至于那些实验过程产出的数据,应该在程云舒那里。
他简略地扫过,这样的浏览只能初步了解实验室的部分建成背景,而且效率不高,他索性不看了,打算把程云舒那一部分补全再说。
忽然,一晃而过的影像资料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他能接触到的距离目前最近的资料了,实验室的收录时间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这个时间很敏感。边知醉参与的宴会在一个月前发放请帖,军校下达的任务也在一个月前送到他们手里。
这件事的筹谋者,必然是知晓了某些事情,才会有计划地执行这一切,这才盯上了宴会,借警方和军校的手给边知醉下套。
按照林在水最开始的猜想,他以为影像内容不过是联赛时期的边知醉,然而,这段影像的拍摄时间远远比他想象得早许多。
或许是时间久远,联邦这些年技术革新,不少过去的影像经过大量的压缩和解压缩,数据在传播过程中受到了损毁,所以不是很清晰。再加上这影像的拍摄角度过于死亡,不少镜头都糊得只剩色块。
视角十分动荡,跃迁带来的碎片化镜头实在太多,林在水仔细辨认片刻,猜想这应该是从军用星舰的随行记录仪上截取的。
良久,星舰停止跃迁,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星球。
它并非是常规的近球形或者椭球形,像是被狗啃过的毛线团,一面坑洼一面饱满,颜色也怪异得很,黑红相间,像是在一块漆黑的衬布上,随意地洒了明艳鲜红的颜料。
林在水本以为那是它地表植被或者土壤特殊,但是当镜头靠近,他这才意识到,黑色的不过是工业生产的废料。
星球背面,这里荒凉得不像是人类宜居的地带,巨大的工厂鳞次栉比,产品提炼之后,废物就近排放到土壤上,粘稠油亮,闪着黝黑的光。
至于红色,直到星舰绕到正面,林在水才真正分辨出来——那是血。
星球上坑坑洼洼的地方,是被虫族啃食过的地皮,至于它为什么没有被完全吞噬殆尽,只不过是有军队前来支援了。
地表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虫族的断肢残骸,然而,林在水在辨认出那是什么虫族后,心凉了半截。
他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军团铁骑踏过的地界,虫族将无处遁形,染红地表的不过是非我族类的血液,然而,学了那么久的虫族知识告诉他,这些虫子根本流不出那么红的血,只能是人类,也只有人类。
只不过,他们的尸体早被虫族啃光,唯一留存的证据,是足够染透星球土壤的血。
镜头继续推进,以飞快的速度划过地表,见到虫族直接射杀,然而那些东西仿佛无穷无尽,后半的影像被迫戛然而止。
晃动的影像虽然消失了,但声音还在,星舰似乎被虫族袭击,被迫降落了。
下一秒,镜头前爆闪过白光,紧接着,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星舰解体,镜头竟然脱离了舰身,向着远处弹射出去。
等镜头再次平稳,林在水眼前模糊一团,记录仪似乎落在了一处狭窄的石缝中。
镜头躺在那里,前方只有薄薄的光亮,林在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缝隙里似乎还有个人影。
他小小的一团,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一切生命体征仿佛都消失了,应该死了。
虫族的嗡鸣声由远及近,林在水皱了皱眉,下一瞬间,它巨大的口器穿透了石块,缝隙彻底碎裂开,光亮透了进来。
虫族看见那个孩子的尸体,张开口器就要咬上去,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机甲光剑捅穿了它的身体。
它的上半截身体滚到远处,下半截还卡在石块上,血滴滴答答地淌出来,顺着缝隙滴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上。
这种虫族的血液具有腐蚀性,人类的肌肤完全扛不住这样的浇灌,然而,神奇的是,孩子的身体没有被腐蚀,随着血越流越多,镜头和孩子一起漂浮了起来。
林在水不该对尸体存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然而冥冥之中,他下意识地就想去辨认清楚。
不断打转的镜头里,他终于找到了一帧较为清晰的画面,截取出来后,在光脑上放大。
巨大的立体投影落在地面上,他仿佛身临其境,站在了那个孩子身前。
即使满脸血污,伤痕遍布,银色的发被血液粘成一缕一缕,林在水还是看清了那张苍白漂亮的小脸。
他紧闭双目,樱唇微张,挺翘的鼻子轻轻地皱着,纤长的睫羽小幅度地抖动,似乎在经历一场恐怖的梦魇。
在影像里,三分钟前,对方明明已经死了,然而此时,他宛若重获新生。
林在水瞳孔骤缩。
他不只是震惊于那孩子熟悉的眉眼,还意识到看见这一幕后,自己的某些记忆开始复苏了。
眼前无数场景一晃而过,他仿佛看见七岁的边知醉正对着自己笑,再回过神来,血泊里躺着更小一点的边知醉,他颤抖着想要去抱起对方,无奈扑了个空。
指尖触及到光脑冰冷的外壳,他皱着眉传完最后的数据,迟迟不能冷静下来。
他真的缺失了某段记忆。
影像里的虫潮规模不小,他当时身为皇室的童星,不可能不关注民生,最后肯定会去垃圾星慰问赈灾,以示皇室的慈悲。
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边知醉的基因谜团、自身的记忆问题,像是两条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林在水起身去开门。
冯墨站在门口,展开手里的电子文件:“你的小男朋友说你俩急着出院,求着我提前走审批,逮住我一顿撒娇……”
她笑眯眯地看着林在水,表情似乎有点欣慰:“我来找你验证虹膜,扫完就赶紧领你家小美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