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李漆皱着眉,“闭嘴。”
男人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漆,你他妈就这么由着你的人打我?”
陶阮一秒都不想多待,冷着脸转身走了。
“你给老子站住,想走?”
“够了!”
李漆吼了一声,耐心俨然到了极限,陶阮会动手他属实没想到,可——
“谁让你他妈到处发、情。”李漆语气阴沉。陶阮今天有大用处,绝对不能坏事,可偏偏眼前这个“种,马”睚眦必报,不是善茬。要是因此得罪了他,又在这个节骨眼,必然会生出许多事端。
想到这,李漆缓和了语气,“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没给你送?何必为了一个小玩意儿动这么大的气……”
韩骥看着陶阮离开的方向,眼神一片幽深。半晌,他握紧拳头,跟了上去。
陶阮窝了一肚子的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穿着富丽的男人女人在推杯换盏间调笑着,处处是纸醉金迷的味道,他厌恶到屏住呼吸,可手机却在这时振动——
是宁柯。
“小陶?”宁柯喊了他一声,“你在哪儿呢,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过来找你。”
陶阮心下诧异,宁柯也来参加晚宴?
他环顾一周,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位置,干脆说:“你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他顿了顿,“等等,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陶阮挂断电话往前走,却发现这根本不是洗手间,而是一间早已废弃的杂物间。他皱了皱眉,打算原路折返。
突然之间,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了他!
陶阮下意识开口呼救,可那人似乎早有预料,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口鼻被覆上宽阔的手掌,陶阮丧失了片刻的呼吸,却在同一瞬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熟悉的味道透过指间缝隙,强势入侵他鼻腔每一寸。
韩骥嗓音低沉,“是我。”他松开捂住陶阮嘴巴的手掌,立刻在黑暗中检查陶阮手臂上的伤口,不知道刚才揍人用的哪只胳膊,要是伤口又裂开了……
靠在墙壁上的人一动不动任他动作。察觉到不对,韩骥猛地停下来,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心口狠狠一颤——
陶阮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通红,“你在干什么?”他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韩骥,你在干嘛啊?”
“我——”
“你认得我是谁吗?”
韩骥沉默了。
陶阮依旧盯着他,“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话吗?”眼眶里涌出两颗眼泪,掉落在眼睑上像两颗豆子,陶阮伸手擦掉,“可以吗?”
除了在海港差点溺亡那次,韩骥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窒息的感觉。可现在,陶阮站在他面前,面对着他流眼泪,泪珠比海水都还沉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
然而陶阮还是看着他,固执地在等答案。
韩骥伸手替他擦眼泪,先说“可以,”然后说了“对不起。”
两句话像一个开关,顷刻之间点燃了陶阮的所有情绪。眼泪越流越多,他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哭到视线开始模糊,陶阮急切地擦眼泪——他要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韩骥。
他动作粗鲁,把眼睑下面的皮肤都擦红了还浑然不觉。可眼泪根本擦不完,他机械地又一次抬起手,却在下一秒突然被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韩骥下巴搭在他脑袋上,嗅到熟悉香气的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陶阮愣了愣,随即感到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他差点喘不上气。
“别哭了。”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陶阮连日以来的担惊受怕,被他冷漠对待后又赶出医院,连带着刚才的委屈气愤,统统爆发了。
韩骥一怔,默默地又圈紧了些。
半晌,怀里的人终于平静下来,他正要把人放开,低头却看见陶阮眼眶通红,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语气有些闷:
“你抽了很多烟。”
韩骥微怔。
“手上,味道很重。”
“是吗。”韩骥笑了笑。昨晚他一夜没睡,不知不觉就抽了这么多,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会是陶阮。
“以后不抽了。”
“骗子。”陶阮突然说。
“嗯?”
陶阮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句,“骗子。”
韩骥突然想起陶阮在小熊酒吧喝醉的那一晚,也说了同样的话。
“好,我是骗子。”他承认得干脆利落。
反倒是陶阮一愣。
韩骥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剐蹭眼睑,他的手很热,落到皮肤上舒服又暖和,陶阮微微眯起眼睛。
他皮肤白,留下很大一片印子,韩骥眼神微深,隔了几秒,才说:
“这次没有纸巾给你擦了。”
陶阮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在A市,他蹲在马路牙子旁边,等着韩骥给他买纸巾,也是用来擦眼泪。
想着想着眼眶竟然又热了起来,陶阮飞快眨眼,语气比方才还要闷:
“在医院那晚,其实我根本没睡着。”
韩骥指尖一顿。
“你亲我,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早就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说?”韩骥看着他,“你也在骗我。”
陶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倒打一耙,“你都不想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再说了,我有那么蠢么?”
既然韩骥不想让他知道,医院里又突然多了一个李漆的眼线,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什么了。
陶阮兀自控诉,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男人俯下身,眼神越来越幽深,几乎是直勾勾盯着他一开一阖的嘴唇……
“你……唔?”
陶阮再次瞪大了眼睛。
韩骥身上的烟草味顷刻之间将他笼罩,带着浓浓侵略气息。双唇相贴的瞬间,陶阮大脑一片空白,韩骥却很急切,仿佛忍耐了多时,渴望,又带着一丝冲动。
接吻的时候,原来是上唇先贴在一起。韩骥嘴唇很薄,温度比陶阮的要高一些,贴在一起时散发着阵阵热意。
陶阮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灼伤。
很快,韩骥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简单的吮吻只会让温度升起的更快,陶阮下意识闭上眼睛,连韩骥什么时候重新环上他的腰都不知道。
“唔!”
唇角传来一阵刺痛。
陶阮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腰间的大掌牢牢箍住,令他后退不得。韩骥握着他的腰轻柔摩挲,热度透过西服,陶阮渐渐放松下来。
感受到他软下来的身体,韩骥眼神一暗,无师自通般地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还是唇齿之间的血腥味唤醒了理智,陶阮睁开眼睛,猛地推开韩骥。
被推开的人显然并没有满足,韩骥眼神深沉,开口的一瞬间发觉嗓子都哑了——
“怎么了?”
还怎么了?陶阮眼睛又红又湿,全身都在往外冒热气,“装够了?”
“什么?”
“还装?”陶阮摸着嘴唇上的口子,咬牙切齿,“现在认得我是谁了?”
怒气冲冲发问的人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惹人怜爱,韩骥眼神更加幽深,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良久:
“不装了。”
“嗯?”
“阮阮,”韩骥叫他。
陶阮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韩骥又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韩骥笑了声,听见他笑,陶阮脸快红透了。
该死,他的试探怎么这么拙劣?!
“你不是知道吗。”韩骥上前一步,轻易就消弭了陶阮刚才把他推开的距离,“我偷亲过你,现在想光明正大地亲。”
“你——”
“我喜欢你,陶阮。”
陶阮愣在原地。
韩骥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重新将他抱进怀里,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对不起。”
“干嘛道歉?”陶阮哑着声音。
“很多事瞒着你。”
陶阮顿了顿,“其实,我有猜到一些。你是警察,对吗?”
韩骥沉默良久,最终沉沉地“嗯”了一声。
心中的大石头尘埃落定,陶阮叹了口气,他双手紧紧环住韩骥的肩膀,在他背上拍了拍。
“辛苦了。”
韩骥静默良久。
今晚要不是那个想打陶阮主意的男人,他不会这么快让陶阮知道真相。可也正是在把陶阮紧紧抱进怀里的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渴望。
原来他对陶阮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把陶阮带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气氛低沉,抱着他的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陶阮却无比清楚韩骥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沉默了,片刻后——
“你还有一件事瞒着我。”
韩骥皱着眉,短暂从消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陶阮板起脸,严肃的表情却因为不好意思而显得不伦不类,“是不是之前,那个过。”
韩骥一时好笑,“哪个?”
“就那个,你别又装听不懂!”
韩骥看着他,眼角含笑,“想抱你,想亲你,都是本能反应。”
“没那个过。”
陶阮一张脸现在是彻底红透了,他自暴自弃地一头扎进韩骥怀里,张开嘴刚要说话,却突然听见杂物间门外传来响动——
韩骥顿时神情紧绷。
韩骥不动声色把陶阮护在身后,警惕地问:“谁?”
没人回答,身上的手机却突然开始振动。陶阮摁亮屏幕——
“是我啊。”
屏幕上显示宁柯的名字。
陶阮松了口气。
宁柯还在喊,“小陶?是你吗?”
说是去上洗手间,隔了这么久都没动静,他把每一层都找遍了,路过杂物间时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没想到里面真的有人。
“是宁柯。”陶阮小声对韩骥说。
说完他从韩骥身后探出身子,正欲开门,却被人轻轻攥住手臂往回一拉。
陶阮莫名有些紧张,眼神闪躲,“别——”
“破了。”
“嗯?”
韩骥眼神灼热,温热的指腹在唇角的细微伤口上蹭了蹭。有点疼,陶阮下意识想用舌头去舔——
“……”
韩骥倏地收回手,随即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小——韩哥?”被晾在外面挺久的宁柯睁大眼睛,“怎么会是你,小陶呢?”
“这儿呢。”
陶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走廊上光线比外面暗,他有些不适地用手挡了下眼睛。宁柯从他走出来的那一秒就一直盯着他,神情微怔,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陶阮不明所以。
宁柯指了指他的嘴唇,眼神幽幽地燃起簇小火苗,“你们刚——”
“抱歉,还要请你再等两分钟。”韩骥沉声。
还没等宁柯反应过来,杂物间的门“砰”的又被关上了。宁柯震惊了,看着眼前紧闭的门,缓缓张大了嘴巴。而杂物间内——
“我必须在李漆面前继续假装失忆,离开太久,他会起疑心。”韩骥语速很快,“一会儿我先走,你和宁柯稍后一起出来。”
“我明白。”
韩骥闻言顿了顿,控制不住又把人圈进怀里,“委屈你了。”
陶阮在他怀里摇头,十分贪恋韩骥身上温暖熟悉的体温,环在他脊背的双手用力收紧,却又无力地松开。
门外,宁柯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门又被打开了,韩骥从里面走出来,对他点头示意后很快离开了。
“小陶……小陶?”
陶阮情绪不高地应了一声。
宁柯深呼吸,“请解释。”
“眼睛为什么红了,嘴唇为什么破了。”
陶阮舔了舔嘴角,没刚才那么疼了,他平静地说,“哭了,亲了。”
“然后?”宁柯抓心挠腮。
“你不是看见了,”陶阮朝韩骥背影消失的地方抬了抬下巴,“走了。”
宁柯:“……”这是搞的哪一出?
他们并肩往外走,走廊上偶尔路过一两个宾客,宁柯还想再问,下一秒却见陶阮表情凝重:“这个不能让李漆看见。”
他指了指自己嘴角的小口子。
宁柯了然,沉吟片刻,“跟我来。”
两人拐进了洗手间,梳洗台上放着一个粉色包包,穿着优雅小礼服的女生正在低头翻找着。
“突然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问你,都不知道今晚你也在。”女生抱怨。
宁柯摸摸脑袋,正要解释,女生用手里的化妆刷挑起他的下巴:“闪开,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她走到陶阮身前,拿出粉底液比对,“你太白了,只能用这个。”
见她还真不搭理自己,宁柯悻悻站在一旁。
“搞定。”很快,女生打了个响指。她用粉底液和一点点口红遮住了陶阮嘴角的小伤口,虽然不能做到毫无破绽,但正常社交距离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谢谢。”陶阮对她说。
“不用客气。”女生摆摆手,盯着他的脸赞叹,“你是我从小到大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生。”
“谢谢。你也很漂亮。”
宁柯在旁边瞅着,越瞅越不对味儿,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好了好了,我们快出去吧。”
女生还在生他那么长时间不联络的气,踩着小细高跟走在前面,裙边的亮片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很是好看。可宁柯耷拉着脑袋,愁苦地叹了口气。
大厅,所有宾客聚集在一起,等待今晚宴会的主人公——李氏集团前董事长李鸿卓致辞。
陶阮四处搜寻韩骥的身影,还没等他找到,视线里先出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李漆端着香槟,站定时递到他手上,“刚才去哪里了?”
“随便逛了逛。”陶阮目光落到他身后的韩骥身上。
“和谁?”
陶阮皱眉。宁柯啧了一声,“管那么多呢,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李漆勾起嘴角,“哟,宁小少爷。”
“当然可以。”他抬起手,立马有侍应生递上托盘。
“给个面子?”李漆扬眉。
陶阮沉着脸不动,宁柯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漆见状不好再说什么,晃了晃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你干嘛?”陶阮不赞成地看着他。万一李漆在酒里做手脚怎么办?
宁柯安抚地冲他笑,“拂人不拂酒。放心,他不敢在宴会上做什么。”
“你——”陶阮正要说话,周围却传来一阵响动。宴会正中央,李鸿卓缓步走上台,转过身时隐隐露出发间银白。
陶阮下意识看向几步之外的韩骥。
“天啊,我差点没认出来。”宁柯突然说。
韩骥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陶阮还是有些担心,听到宁柯说话,他下意识问:“怎么说?”
“和几年前判若两人。”
宁柯神情有些恍惚,“李文宣你知道吗?他曾经是我的同学。”三年前的葬礼上他见过李鸿卓,这个辉煌一生的男人在李文宣灵堂前也依旧气度不凡,丝毫没有表现出悲伤。
当时他还替李文宣愤恨,可现在,仅仅过去三年,李鸿卓却仿佛苍老了十倍。年过五十而已,两鬓竟已斑白一片。
“李文宣?”
“嗯,李家最小的儿子。”
陶阮皱眉,没想到宁柯竟然早就和李文宣相识,脑海里闪过什么,他问,“李鸿卓对李文宣,怎么样?”
宁柯闻言叹了口气,“人人都说李鸿卓最疼小儿子,甚至超过自己亲生的。你还不知道吧?李文宣是李家收养的儿子,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李氏的继承人,没想到……”
陶阮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一阵剧烈的掌声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台上,李鸿卓已经发表完致辞,神色显出几分疲态。他很快走下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陶阮沉默盯着他消失的背影。
“该你上场了。”突然,身后传来李漆深沉的声音,他再次打量陶阮一番,似是很满意,“跟我上来。”
“唉,”李漆伸手挡住欲跟上来的韩骥,“韩总,留步。”
陶阮猛地抬头。
穿过漫长的走廊,直穿尽头处的房间,李漆抬手敲门,恭敬地喊:“父亲。”
隔了数秒,里面才传出声音,一如方才在台上讲话时的沉郁,“进来。”
李漆的声音在暗处,连同整个人的影子也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幽冷意。“咔嗒”一声,房门很快被关上了。
再朝前走,整个房间兀的亮起来,与走廊上的昏暗截然不同。陶阮握了握拳,定定地站在墙壁之前。
墙上挂着偌大的照片,照片上,李文宣赫然穿着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衣服。黑色的西装,酒红的蝴蝶领结,照片上的人笑意浅淡,似乎是害羞,显得有些腼腆,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虽然是已逝之人,却并不会令人心生寒意。
“小宣十八岁生日时拍的,”李鸿卓突然开口,“好看吗?”
他一直站在窗户前,知晓有人走进来也并不出声,而是静静盯着墙壁上他日复一日看了三年的照片,半晌,才转过身。
近看,李鸿卓的白发更多,比起外观上的老态,陶阮最先感受到的,竟然是他由里而外散发出的腐朽气息,很浓重。
在他打量李鸿卓的同时,面前的人同样也在打量他,李鸿卓视线扫过他颈前的领结,嗤笑:
“不像。”
陶阮没出声。
“李漆带你来的?”李鸿卓视线掠过他,坐在房间里一张很大的书桌前,上面还有一幅没写完的字。陶阮走上前,未干的墨迹还很潮湿,每一幅字的落款,都是李文宣。
“劝他别再做这些无用功。”李鸿卓开始落笔,“出去,别打扰到小宣。”
陶阮眉头紧蹙,然而,还不及平复心头异样,他无意瞥到房间里的床。这里一看就是李文宣曾经的房间,陈设未曾变过,充满年轻男孩的蓬勃朝气,可床头摆着的,竟是一对枕头。
陶阮瞳孔剧烈收缩,恰巧李鸿卓再次下达逐客令,脸上神情比方才更加阴郁。
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陶阮匆忙转身,身后的房门“嘭”地关上,巨大声响令他猛地一颤,陶阮愣在原地,可下一秒,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韩骥把他用力往角落一带,黑沉沉的目光将陶阮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有没有事?”
陶阮还没缓过来,闻言又想起方才的一番景象,心头始终笼罩着一团巨大的疑云。
他下意识反手抓紧韩骥,“我……”
韩骥脸色一沉,“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陶阮重重地深呼吸,“我看到严晗了。”
李家宴会之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宴会结束当晚,宁家小少爷宁柯被人掳走,宁氏掌门人大发雷霆,几乎惊动了整个朋城。
第二件事,李氏兄弟股份之争彻底落下帷幕,凭借宁家的支持,李烨在股东大会上赢得毫无悬念,成功坐稳了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李、宁两家闹的满城风雨,几乎无人不知。
宁小少爷前脚才被绑,后脚李烨就上位,知情的人捂紧嘴巴不敢多说,外界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传言,说李烨那晚根本是绑错了人,可阴差阳错,竟也让他得偿所愿。
而李家二少,却在宴会之后淡出众人的视线,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恒域写字楼内——
“宁家那边怎么说?”韩骥眉头紧皱。
距离宴会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回想起那晚陶阮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陶阮如何能在李宅看到已经逝去的严晗?
韩骥眉头皱的愈发紧。
“中午十二点,准时赎人。”周齐苦笑,“宁老爷子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
“是我连累了你们。”韩骥回头,眉宇间一片郁色,“我不该把你和宁柯牵扯进来。”
不止他们,所有人都不应该被牵扯进来,不应该时时刻刻处于被动,如同安装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燃。
“老大,事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周齐起身,“说明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是兄弟。”
韩骥沉默。
周齐转过身,脸上已经有了愠怒,“如果你真把我,把老二还有阿杰当兄弟,就别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也别想着赶我走。”
“对付李漆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周齐冷声说。
自从宁柯被掳走,连日以来的紧绷让他看上去疲惫至极,眼下甚至出现了一团乌青。而眼前的人也根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在硬撑罢了。
周齐绕过韩骥,却听见他低声说,“没把你当兄弟,当家人。”
“行了,回去准备吧,被宁柯看见你这副样子,又要生气。”
周齐也沉默良久,两人一齐开车回别墅。
他知道,韩骥心里同样不好受,背负的压力不比自己少。因为宴会当晚被掳走的,不止宁柯,还有陶阮。
那晚宴会结束后,韩骥一直跟着李漆,陶阮却上了宁柯的车。自海港截货后,宁政华派了人暗中跟着宁柯,可谁都没料到,宁柯的跑车会在眼皮子底下离奇消失。
等宁家的人察觉到不对,逼停车子查看时,车里坐着的哪还是他们小少爷,早被人调了包。
三天之后就是股东大会,此招虽险,胜算却大。李烨挟持了宁柯,并以此为要挟,要求宁政华全力保他上位。
原来,李烨才是那个被他们严重低估的人。
本想借由两兄弟的争斗下手,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烨这一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彻底打乱了韩骥的计划。
李漆更甚,索性在股东大会后直接没了踪影。
李烨上位之后雷霆手段,第一件事就是大义灭亲,举报了李漆名下的所有产业,曾为李漆“看场子”的人全部投案自首,场子也被悉数查封。
一夕之间,局势彻底翻转。警方已经以涉嫌在公众场所售卖毒品、从事多种不良非法活动的罪名对李漆发布了通缉令,悬赏高达百万,可时至今日,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
韩骥沉默地看向大厦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一阵诡异的大风刮过后,人们四处逃窜。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沉沉一片笼罩在城市上空。
风雨欲来。
正午时分,按照李烨的要求,路虎悄然驶入郊外一处工业园区。此处正是李氏集团名下的产业园区,只不过由于政策原因无法再继续生产,废弃已久,根本不会有人到访。
“为什么选这么偏僻的地方,”周齐皱眉,“这个李烨不会想使诈吧?”
“宁家不好惹,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韩骥沉吟。
车子停在园区入口,宁家的车早已等候在外面。按理说他不应该再耍什么花样,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但李烨这个人心机深沉,有前车之鉴,韩骥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