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须臾间的摩擦让宋听愿细软的头发都跟着他的手离开的方向翘起,宛如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脑袋上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惹得当事人心潮激荡。
宋听愿红着脸抬起胳膊将乱糟糟的头发压下去整理好,默默低头调整过快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邵执言推开办公室的门。
宋听愿第一时间转头,看见已经换上常服的邵执言微笑着朝他招手,立刻起身跑过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马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头在摇晃,显然是起了大风。
邵执言在玻璃门前停下脚步,转头见宋听愿的帽子和围巾都拿在手里没有戴上,马上弯下腰从他手里抽出来,将围巾环绕在他颈间系好,再把帽子套在他脑袋上。
“我车就停在门口,不远。”
宋听愿抬起手,一副想摘帽子的模样。
“室内暖和,和外面温差大。”邵执言掌心按在他头顶然后压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认真嘱咐:“你平时经常出门的话就要多注意,不然挺容易着凉的,别不当回事。”
长这么大,宋听愿甚少听到有人使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就算是把他带大的王妈,在类似的语境中使用的也都是相对客气和温和的措辞。
面对这样命令的口吻,换了个人宋听愿很有可能会烦。
而他此时竟然丝毫不觉得反感,心头泛上的都是和欣喜有关的情绪,乖乖松手任邵执言把帽子调整好,跟着他走出银行。
踏出大门那一刻,宋听愿就险些被迎面一阵刺骨的冷风刮傻了,在缩起脖子那一刻深刻意识到邵执言是对的。
要是没把帽子围巾戴好,光是这一下子搞不好又要着凉。
车就停在门口不远的位置,邵执言出来之后也一眼就就看见了,他注视着那在银行门口一排停车位中格外扎眼的跑车,又望向自己每天下班之后直奔的地铁口,心中难免唏嘘。
邵执言啊邵执言,还真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这波属实是高攀了。
心里虽这么念叨了一下子,邵执言倒没有真的妄自菲薄,因为这个打退堂鼓。
在经济能力上无法匹配是必须承认的客观事实。
不过以他的能力,未来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话日子总归不会过得太苦,极尽奢靡的物质条件无法给予,能力范围内的锦衣玉食还是可以保证的。
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毕竟不容易。
条件差异,对方家长的认可,大概能够预见的阻碍确实摆在面前。
但所有困难都可以想办法去克服。
只要……
在邵执言思考的间隙,宋听愿已经车旁按下钥匙打开门锁钻进了驾驶室。
风很大,室外实在是太冷了。
邵执言也没磨叽,小跑着绕到副驾,系上安全带之后目光留意到仪表盘旁边的风车小摆件,伸出指尖拨弄着转了转。
宋听愿打开发动机热车,点开导航。
“你说的那家火锅店具体在什么位置?”
邵执言抬眼,凑过去输入火锅店的地址,然后对他说:“离这边两条街,不是很远,不过附近大概率没有位置停车,你可以直接把车停在马路对面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我们走天桥过去。”
“好。”
宋听愿看了眼导航目的地,心里有底了。
“这边的话我大概知道是在什么位置,亿豪酒店的停车场对吧。”
“嗯,外来车辆停那边得收费,但不算很贵,我来出就行。”
“没事。”
待到车里暖气发挥作用温度上升,宋听愿摘下帽子,笑着朝他耸肩。
“我在亿豪有会员,停车不用付费。”
“好吧,沾了你的光。”邵执言释然一笑,“平时只在大街上见过这么酷的座驾,以后我也是坐过豪车的人了。”
“其实不那么好开,买完就挺后悔的。”
提起这个宋听愿就小嘴叭叭个不停:“我妈妈让选车的时候我只顾着帅了,没考虑太多。这车底盘低,过个减速带都心惊胆战的,剐蹭着也麻烦,掉漆都得返场修。哎……还好有个朋友很喜欢,等他回国就转手他开了,我得换一辆耐造的,省得平时粗心总怕剐了蹭了。”
看他拧巴着小脸吐槽邵执言只觉得可爱。
他往后一靠,笑问:“没想过找个司机吗?”
“找过呀,但总觉得去哪都有陌生人跟着特别不自在,过了一段时间也没习惯,就算了。”
邵执言摩挲着下巴思索道:“看得出来你比较向往自由。”
“对,我不喜欢做什么都有人盯着我。”
说到这,宋听愿脸热了一下,念及对方反正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干脆坦白直言,把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主要是我的爱好……你知道的,要是被司机发现了就算表面不说什么,私下里肯定也会犯嘀咕,万一嘴不严实告诉我妈妈,想想就更窒息了。”
“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邵执言凝望着他,平心静气地说:“活在自己的热爱里,而不是别人的眼光里。”
车里很安静,宋听愿默然无声与他对视,感觉心脏的位置越来越热。
片刻后,邵执言伸手将快要戳到他眼睛里的碎发拨弄开,弯起眼睛。
“走吧,心总。”
话音落后,宋听愿粲然一笑,将目光转移到正前方,发动车子按照导航指引朝着火锅店的方向出发。
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距离虽不远,却有些堵。
仅仅两个路口二人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按照计划开到了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管理员核实过手机号之后顿时变得十分礼貌,等下了负二层还有专人贴心引领寻找最靠近电梯的车位。
“你经常住酒店吗?”邵执言下车之后随口问。
“没有,在宁州没住过酒店。”宋听愿关上车门,对他说:“我回国后经常出去玩,到每个旅游城市住的都是这家连锁酒店,这边安保好,我妈妈出差也住这里,她会比较放心。”
“原来如此。”邵执言了然,又问:“你喜欢旅游?”
“是呀,喜欢的。”
宋听愿双手插兜,把毛线帽夹在肘间,往围巾里缩缩脖子,垂了下眼。
“不过总是只有我自己,没人和我一起。”
“那我可以……”
邵执言刚想说我可以陪你,话没讲完忽然想起什么,不愿做出无法保证的承诺,蓦然一个急刹车很是突兀地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宋听愿眼中希望的火光刚燃起,可却没等到下文,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了一下。
他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邵执言看不见,但却精准捕捉到了他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我不是不肯陪你。”
邵执言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说。
“我得上班,如果要等到五一国庆长假什么的出游的人肯定暴增,会影响到你的旅行体验。”
经他提醒宋听愿才想起这茬,心中刚升起的阴霾顿时消散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宋听愿打心眼里想说:
你这破班别上了。
每天陪我就行,我养你。
只是他的教养实在不足以支撑他这么讲话。
邵执言有自己工作,而且还是很不错单位的好工作,这种想法说难听点就是包养,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轻慢别人了。
宋听愿遗憾地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你要上班,没办法。”
邵执言侧头望他,随后开始思考这件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有了。”他说,“我可以和同事协商调休,把休息日安排到同一周就行。”
宋听愿心头一喜,转头又发觉不对。
“那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得连着工作很多天不能休息吧?”他问。
“差不多是这样。”邵执言点头,无所谓地笑笑:“有利有弊嘛,调休累归累,能连着休息很多天出去玩也很爽啊。”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此时两人从酒店大门出来,开始直面室外的冷空气,宋听愿戴好帽子,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认真思考过后坚定地摇摇头。
“这太为难你了,你本不用这么辛苦。”
迈上天桥之后,邵执言确认了一下冷风吹来的方向,从宋听愿的左手边绕到右手边帮他挡住大部分的风,用轻松的语气打消他的顾虑。
“没关系的,不算很为难。”
他仿若无事地搓搓手,转头朝宋听愿咧开嘴角。
“我是天选打工人,曾有国庆节值班七天的经历,这种程度的调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放缓了语速。
“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是真的很愿意陪你出去玩。”
刺骨的寒风中,宋听愿莫名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零下的天气中沸腾,灼烧到每一寸的神经都在发烫,热源是加速跳动的心脏。
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下应该不要去麻烦别人。
可另一个清晰可见的念头却宛如警钟在心中反复敲响,仿佛接连不断的弹幕般提醒。
他渴望拥有能陪自己旅行的人。
如果是眼前这个,那就再好不过。
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战胜了理智和礼貌,宋听愿咽了口唾沫,使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身边的人说。
“那…明年春天可以吗?”
“可以。”邵执言勾着唇角,毫不犹豫地回答,“每年春天,每个四季,我都可以。”
一切从未被摆在明面上的情愫在这一刻变成了心领意会的秘密。
彼此的距离,只剩下那层未被捅破的窗户纸。
人总在近乡时情怯,宋听愿听不到那未说出口的心意,无法确认心底的预感和接收到的信号究竟是不是幻觉,又不敢戳破一切去问。
脚下的马路川流不息,寥寥行人皆是匆匆而过。
宋听愿犹豫许久,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你也愿意吗?”
询问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想着如果邵执言没有听到,那就算了。
而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邵执言毫无障碍地听到了。
“目标是你,所以愿意。”邵执言肯定道。
宋听愿嘴角深深向上勾起,不自然地将视线瞥向另一边故意没再看他。
凝望着他头顶的毛线帽,邵执言温柔地垂下眼,与他并肩走下天桥长长的台阶,到达火锅店之后贴心为他掀开门前厚重的挡风门帘,等他进去之后紧跟着弯腰钻进去。
到达室内,周身的温度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鼻尖萦绕着火锅底料的香味,惹得原本并没有觉得特别饿的两个人开始感到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想要入座。
宋听愿用餐会更喜欢靠窗的位置。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提前预约,这会儿赶上晚上吃饭时间,天气又急速降温,火锅店里面的人比较多。邵执言下班就提前在排上号的情况下两个人才不需要排长队,这会儿只能是哪里位置空了坐哪,没有选择空间。
宋听愿也没什么大少爷脾气,在哪都能坐。
两人跟着服务员来到某个四人桌,走在前面一些的邵执言先是帮宋听愿拉开椅子,随后在他对面坐下,用自己的手机扫码点开菜单快速提交了锅底,递给宋听愿。
“点你爱吃的吧。”
“好~”
宋听愿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垂眸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点,注意力就被眼前四分五裂的手机屏幕吸引了。他定睛观察碎掉的是钢化膜还是屏幕,一时不太看得出来,用指甲在上面摩擦过后才得以确认。
钢化膜完整无损,碎掉的是屏幕本身。
原本宋听愿都对他的经济情况有些放下了,遇到这情形控制不住又开始犯嘀咕。
用着三年前款式手机,屏幕碎掉也不换……
实在是会给人一种生活条件非常拮据窘迫的印象。
宋听愿在这碎掉的屏幕往下滑,看着眼前几十上百块一份的毛肚和牛肉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了,生怕自己要是按照平日里的习惯点餐,一言不合就要吃掉眼前人小半个月工资。
思及此处,宋听愿什么都来不及细想。
他毫不犹豫把手机还给邵执言,解锁自己的手机扫码。
“还是我请你吧。”
正闲着没事儿用餐巾纸折玫瑰花的邵执言不明就里的抬起头,寻思着刚才还说的好好的,对方怎么又突然表示要请客。
见手机被递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过,观察完宋听愿的表情,余光又瞥见自己手机屏幕之后顿时恍然大悟,立即将自己的手机又翻转过来推回去。
“哎呀没事儿,点吧。”
邵执言往前探身伸出手臂遮他屏幕阻拦他用自己手机点单付款的动作,哭笑不得地说。
“一顿火锅不会把我吃垮的。”
宋听愿表情复杂:“你这手机……”
“前阵子给摔了。”邵执言解释说,“晨跑的时候上衣口袋忘了拉,一不留神从兜里掉出来,当时正好在公园假山上,手机从台阶最上面滑到最下面,就成这样了。我的工作性质离不开手机你也知道,屏幕送修总得花时间,就先这么凑合用。新手机我已经买了,就是刚出的最新款货源比较紧缺,还没发。”
宋听愿对他信任值虽然很高,可多多少少还是不放心。
他与邵执言对视片刻之后往前凑了凑,目不转睛一副要把他看穿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啊。”
邵执言都无奈了,为了证明伸手把手机拿回来切换APP,点开购物清单在他眼前展示。
“喏,最新款,1TB,遥遥领先。”
宋听愿将目光挪过去,确认是几天前下单,手机价格也不便宜,且支付方式是余额而非花呗借呗什么的之后终于放下戒备,等他重新打开菜单把手机递过来开始放心点餐。
邵执言托腮望他,唇角逐渐勾起。
“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你一种很穷贫穷的印象啊?”
“我也不知道。”宋听愿低头把自己喜欢吃的菜往购物车里塞,诚实地摇摇头,“总觉得你的钱不够花。”
“确实,我们两个在消费方面差距应该还蛮大的。”
邵执言失笑,偏头思考。
“我不怎么花钱,或者应该说……没什么很烧钱的兴趣爱好。有个问题很好奇,可以问问你吗?”
“可以呀,问呗。”
“你每个月花销大概是多少?”
“嗯……”宋听愿目光从手机屏幕收回,认真想了想之后摇摇头,“这个还真不太记得,没有仔细算过,我在国内都是直接刷信用卡来着,还款不是我本人。”
“好吧。”
邵执言眼眸流转,换了个问法。
“那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每个月零花钱多少?”
宋听愿:“五万美金,我妈妈定期打给我。”
话音落后,邵执言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止住了想要扶额叹气的动作。
五万美金,折人民币三十多万。
还真是压力山大,堪比他的年薪了。
捕捉到邵执言这一瞬间的表情反馈,宋听愿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针对刚才那番话进行补充。
“不过我都花不完,每个月都会剩下很多。那边消费偏高,我妈妈怕我不够用,或者遇到什么急需要钱的地方。”
说完,宋听愿垂下头,吸了吸鼻子。
“其实我也没什么烧钱的爱好,花销可以不这么大。”
邵执言听出他措辞中“可以向下兼容”的暗示,笑着接上话。
“懂你意思了。但无论如何,生活品质还是不能降级。”
“我在一点点接手家里公司了,未来能自己出力赚到钱的,不会啃老靠我妈妈养。”
宋听愿凝望着邵执言,语气很坚定。
“我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这话对于邵执言来说无疑发挥了定心丸的效用。
只要彼此间有这样的坚定,一切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后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
宋听愿重新低下头,轻戳屏幕把虾滑加入购物车,将手机推回对面:“平时我吃火锅都是和好几个朋友,第一次只有两个人。这些咱们两个能吃完吗?我爱吃的种类多,食量又不算很大……”
“我看一下。”
邵执言拿着手机翻了翻,将他喜欢吃的这些记下来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茉莉花茶,表情轻松。
“还好,不算多。你尽管吃,我来托底,包不浪费。”
“这话听起来真是太有安全感了。”宋听愿宛如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捂住胸口,感慨道:“我平时和朋友一起吃火锅到最后都会剩下,然后大家都把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拿出来了,哪个是你点的,哪个是他点的,每一根青菜算的特别清楚。”
“哈哈,我和同事一起火锅也是。”邵执言立刻笑出声,“挺好的,不浪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说完,邵执言提交订单,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和他唠嗑。
因为火锅店的菜品大多数都是备好的,邵执言也提前点了锅底,所以等两个人调好小料回来锅和配菜就已经被服务员端过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早已肚子饿的咕咕叫的两个人立即端碗开吃。
聊着聊着,话题就自动转移到了春天出游的事情,宋听愿和邵执言针对目的地挑选这个问题仔细研究,商量得热火朝天,眸中承载着相同的憧憬。
邵执言核心目标不是旅游,自然是哪里都行。
主要决定权还是在宋听愿这边。
宋听愿本身就有不少计划要去的地方,有邵执言陪着兴致更高,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述自己针对每个备选项做过的攻略。
由于嘴上说的太沉浸,动作就没有太小心。
一不留神,圆润的虾滑没夹好落回锅里,滚沸的汤底向上飞溅落在宋听愿的手背上。
“哎呀!”
高温刺激下,宋听愿条件反射丢掉筷子收回胳膊,大叫一声在空中甩手。
正埋头吃东西的邵执言迅速抬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光速放下筷子起身过去抓住他的手背瞧,然后扭头招呼服务员过来。
烫伤膏是火锅店常备药品,服务员很快就拿来了。
邵执言先是拉着宋听愿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他手背上泛红的区域,确认没有起泡才领他回去坐下,拧开膏药一边往他手背上涂,一边轻轻地吹。
烫伤膏本来就带着凉意,被这么一吹还挺舒服。
从刚才冷水冲洗之后宋听愿其实就不怎么感觉到疼了,他们的汤底中没有红油或者牛油,溅出来之后会以极快的速度冷却,只有几滴的话远远达不到烫伤的级别。
这点基本常识宋听愿知道眼前人肯定有。
在已知小事一桩并不严重的情况下,偏偏邵执言非常大动干戈,抹药的力度轻柔到了极点,眉头也微微拧着,担忧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宋听愿皮肤白,手背上红起来会格外明显。
邵执言在那一块以及附近区域都抹上药膏不停吹气,皱眉问:“疼的厉害吗?”
宋听愿摇摇头,一时没有回话,数秒过后才说。
“凉凉的,不疼。”
听他这么说邵执言才稍微放心些,伸手把对面的碗筷端过来直接换到他身边坐,随后从锅里捞出虾滑放进他碗里,语气染着自责:“怪我,刚才下虾滑的时候弄得太圆了,不好夹。”
药已经磨抹好了,宋听愿重新拿起筷子,冲他摇摇头。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邵执言弯了下眼睛,柔声提醒,“吃之前记得吹一吹,当心别烫到。”
“知道啦。”
接下来整个用餐过程,宋听愿都没再找到夹菜的机会。
只要他有尝试朝锅伸手的动作,邵执言就会抢先一步探出筷子在里面捞,与此同时扭头询问他想吃什么。到后来干脆问都不问了,等到什么东西煮熟就先往他碗里夹,并且随时随地自动续上。
不知不觉,宋听愿回神发现有点吃撑了。
此时他的碗里还有几个牛肉丸子,锅里和桌面上还剩下一些东西没吃完。
经过短暂的犹豫,他还是决定把筷子放下,往后一靠打了个饱嗝。
“吃不下了……”
“嗯,坐着歇会儿吧。”
邵执言扭过头,很是自然地将他没吃完的丸子夹到自己碗里,拿起漏勺开始在锅里捞,打扫战场残留。
瞧他这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气势,宋听愿感觉这人刚才吃的时候肯定刻意收敛了。
他在外面很容易高估自己,点的东西吃不完。
这些菜量就算减去一般,他坐到天亮估计也吃不完,但对于邵执言来说显然完全不在话下,绰绰有余包不浪费。
想来也是,他们两个光从体格上就有差距。
邵执言比他高,又经常锻炼,加上工作的人一日三餐和作息都比他稳定,食量上碾压他简直再合理不过。
就这么沉浸式观察了一会儿邵执言吃饭,宋听愿感觉和这个人一起用餐体验实在很好。
他来往的大多数朋友都是富家子弟。
大家从小到大饮食方面都主打一个精致,习惯了法餐的量,用惯了刀叉,吃饭会习惯性细嚼慢咽,有些时候会显得特别磨叽。
邵执言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他一口一个丸子,宽粉都是整根嗦进嘴里,简单粗暴,光瞧着就很是下饭。
宋听愿撑头看着他吃完,待他抽出纸巾擦嘴才发出感叹。
“你吃饭好快好利索。”
“习惯了。”邵执言擦擦嘴巴,将纸巾丢进桌下的垃圾桶里,端起杯子喝了口酸梅汤:“中学养成的习惯,学习任务重,吃饭得快一些才能挤出时间多学会儿或者多睡会儿。”
宋听愿是在高学费的私立学校,也就是俗称贵族学校的中学读的书,学习节奏并不紧张。
不过公立高中头悬梁锥刺股的奋斗精神他倒是有所耳闻。
回忆起之前聊过的话题,邵执言高考成绩很好,轻轻松松就考上了宁州大学,而且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不折不扣的高材生。
他找工作的过程也偏轻松,毕业没多久在不错的企业单位入职了。
宋听愿对未了解的细节燃起好奇心,问他。
“你算是有编制对吧?”
邵执言点头:“有,不过是企业编,不是事业编。”
闻言,宋听愿更好奇了。
他又问:“诶?国内不是都推崇考公务员吗,我感觉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时都有考虑过,做了个取舍。”
邵执言知道他回国时间没有很长,对这些情况了解不太清楚,详细解释说。
“公务员主要是稳定加待遇好嘛,但我感觉那种风气和氛围不太适合我,好像端着保温杯泡枸杞坐下之后一辈子就望到头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了现在这个单位,收入更多,努努力的话晋升速度更快,空间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