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的酒店房间只是普通商务房,进门没几步过了洗手间便是整个房间,一张标准的大床,边柜,床尾是电视机,规格不高,但该有的书桌、椅子、茶几沙发都有,足够林烨单住用了。
顾钧将他放在床上,又问:“午饭吃了吗?去过医院没有?”
现在正是中午。
“没有,”林烨说,“没有吃饭,刚回酒店没几分钟,药没吃医院也没去,看到你更不想去了。”
看林烨微扬下巴,眉目冷淡望着他的样子,顾钧的心脏又不由自主地发疼:“生了病也要故意气我?觉得我缠着你很烦是吗?”
“是啊,”林烨言不由衷,也许是生病所致,才让气氛熏得眼睛有些酸,“所以值得吗?”
值得为了我千里迢迢追过来吗?
大家都是明白人,什么路过,不过都是蹩脚的借口。
顾钧立于床边,垂眸深锁着这一个月以来心心念念的人,值得吗?当然值得!
在听到林烨咳嗽,想到林烨生病,那些仿徨在顷刻间都褪去得一干二净,这个人,一句咳嗽就能让他牵肠挂肚,他怎么舍得放手,即便是用尽所有手段,明的暗的他都要把人捆在身边,没有爱也无所谓,就是恨他也是把他放在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霸道、野蛮、一意孤行,还管得特别宽....”林烨说着顾钧身上的缺点。
“随你怎么认为,我先帮你叫餐,吃过了东西马上送你去医院,”顾钧的脸无比阴沉,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林烨的身体,要不是他们分别前吵了架,他一定会过来陪他出差,每天都守着,哪会让他病了。
林烨抓住他衣服。
顾钧转过身。
铆足了力气,林烨用力推了他一把,顾钧可以屹立不动,但他怕林烨更生气,顺势往后踉跄。
林烨从床上下来,一下一下推着顾钧后退,每一下都用了狠劲儿,因为对方在他面前袒露不好过的样子,因为眼巴巴追过来,因为自己的一丝心弦被扣动,让他心绪变得复杂,复杂中滋生出无法宣之于口的怨气,只好动手发泄出来。
混蛋顾钧!
王八蛋顾钧!
推着人,偶尔攥紧了顾钧衣服弯腰咳嗽,不自觉把对方衣服都攥成麻花了。
顾钧露出痛苦,捉住了林烨手腕将他牢牢抱入怀里,心疼林烨生病,也痛林烨这么厌恶他,镜片后的双目从来没有如此红过,血丝密布,神情也黯然到极点:“等你病好,等你病好我自己走,不会耽误一分钟。”
林烨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很快血腥味弥漫,也悄悄的,眼圈泛了红。
咬了会儿,林烨心里舒服了,松开了嘴。
顾钧重新把他抱回床上,让酒店送了中餐上来,一直盯着林烨把饭吃下去。
“再喝点汤”他捧起小盅汤碗,用勺子盛了递到林烨嘴边,除了父母,顾钧这辈子没伺候过别人,也没想过哪天会有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当宝贝似的哄着,见不得这人有一点难受。
林烨就着勺子边缘慢慢喝了:“等回国,你是你,我是我。”
他还是想要划清界限。
“可以,”顾钧答应得痛快,“你是你,我是我,你生活上的事,你的工作,你想去见朋友,去酒吧去旅游去哪儿我都不干涉,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只有一点。”
转折来了。
“不准和人玩暧昧,我也不会让你和别人谈恋爱,你谈一个我弄一个,调任、离职、拿钱驱赶、还是威胁,我有的是手段。”
这是顾钧在来了之后做的决定,原本只想来看一眼,确认林烨身体是好是坏,结果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
林烨紧盯着他,嘴唇抿紧,嘴角微微下压,缓慢地深吸了口气:“你靠过来一点。”
顾钧放下汤盅,坐到床边。
林烨拽过他衣领拉近,手指摸上顾钧脖子上被咬过的牙印,伤口有些深,但血迹已经干涸了,指尖又抚到喉结,接着颈动脉处,眼帘缓缓掀起:“你是不是想让我咬死你,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账?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不管是不是人话,只要你懂我的意思,”他知道这么做有多可恨和自私。
手掌包裹住拽着他衣领的手,低头落下温柔极致的一吻:“咬吧,喜欢咬接着咬,只要你能泄恨出气,但放手,绝无可能。”
“你真当我牙口这么好,咬你不费劲?”林烨没好气地把手抽回来,眼睑微垂,目光落向别处:“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一个浑身长刺的挖心贼。”顾钧说。
“......”这是什么奇怪比喻?!
“也是我喜欢的人,”顾钧又道,他把林烨的脸掰过来看着自己,郑重而认真,也是对林烨的承诺,“是会在我顾钧心里住一辈子,爱一辈子,想要哄一辈子,唯一喜欢的宝宝。”
心弦轻颤,林烨却不做任何流露,真喜欢他,也不能抵消顾钧是混账。
巨混的混账!
“我送你去医院。”话归正题,也是顾钧怕林烨说出驳斥的话。
每一句不喜欢,不爱,都是划拉着皮肉割断骨头的锯子。
林烨应一声,这件事上倒不用和顾钧过不去,身体不好影响的是后头的工作。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到了菲律宾首都的私立医院,登记了信息,随诊室的专职秘书量体温、测血压,然后就诊抽血化验,检查结果是细菌性的呼吸道感染,于是打了吊瓶。
来之前林烨吃过退烧药,在就诊过程中又发过一次汗,有些犯潮的衣服贴着后背不太舒服,又有空调风一吹,潮意化成了湿冷,他靠坐着,瞅了眼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坐在对面的顾钧,道:“我冷。”
顾钧拿遥控器调整了温度,又将带来的外套披在林烨肩上:“要靠着我睡会儿吗?”
凭借钞能力,医院给他们提供了单独的空间,内设了存放矿泉水与饮料的小型冰箱,有桌子有皮沙发,林烨坐的皮沙发足可以容纳三个成年男性。
“要,”林烨道。
既然追来了,又那么专制,不用白不用。
顾钧在他身旁坐下,揽过林烨肩头让他靠着,又软声问:“要喝水吗?”
“不要,”林烨闭上眼,脑袋枕在顾钧颈项间,呼出的温热扑在对方近在咫尺的脖子上,也回温在自己鼻端,靠是靠着,但睡不着,“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天病了?又在我身边安插了间谍?”
他不信顾钧真这么巧,偏偏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就那么出现了。
“打过你电话,”顾钧紧了紧臂弯。
“什么时候?”林烨没印象。
“昨晚,”顾钧说。
林烨想了想,昨晚只接到过纪向阳电话,但深入一思考才恍然明白,最后那一通是顾钧打的电话。
“可是....”他想说自己当时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他病了要跑来时又回想到了昨晚状况,他咳嗽了,只是因为听到咳嗽,顾钧就来了吗?
听他话说一半,顾钧问:“可是什么?”
“没什么,”林烨嗅了嗅,鼻子微皱,“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为什么一股汗臭味,顾大经纪人拮据得买不起一瓶沐浴露了?”
薄唇开合,顾钧却说不出话来,昨晚锻炼出了身汗,后来着急去机场,只换了身衣服没洗澡顾不上身上干不干净,身在客机上,心已经焦躁得跨越山水飞到了林烨这儿,堂堂二十八岁快奔三的男人了,竟迫不及待得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近五个小时的飞行,比他们分别的一个月还难熬。
“我待会儿回酒店洗澡。”
“我是问你,为什么?”林烨一字一字重复。
顾钧的话简单得要命:“锻炼,忘了洗澡。”
“为什么会忘了?”又追问。
“着急赶飞机。”
“按照你抵达菲律宾的时间算,你应该是一早坐的飞机,可你是昨晚半夜打的电话,怎么会来不及洗澡,所以你是打完电话就赶往了机场,在机场干坐了几个小时搭的早班机,”菲律宾与国内没有时差,林烨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了。
彼此间有片刻沉默。
随后,顾钧沉沉道了句能掐会算。
他自己说喜欢是一回事,林烨把他的行为剖析是另一回事,是剥掉了他还在勉强维持的一点男人强撑的要死的面子,可是能怎么办,他的宝宝不给他脸,只能无奈受着惯着。
林烨就喜欢看他生气,睁开眼,没有吊水的手戳了下顾钧嘴角:“你不是赚钱多吗,怎么连架私人飞机都没有?”
“你当私人飞机可以随便乱飞?要调飞行员,要提前和机场和航管局联系,还没有我搭航班来得快,”顾钧摘了眼镜,低头看着林烨,墨色瞳仁里满满倒映着怀里的人,“笨蛋。”
“……”清润眸子泛起点点冷光:“你再说一遍?”
林烨一生气,顾钧哪里还忍心在言语上与他较真:“我错,我是笨蛋。”
“这还差不多。”
顾钧又言简意赅道:“有。”
林烨秒懂,就是有私人飞机呗。
“你喜欢我送你,”顾钧说,“飞机维护、机组人员安排、航线申请你都不用费神,只要提前告诉我去哪儿,我帮你安排好。”
“好啊,你愿意买我就愿意收,”想要飞机是假,气人是真,林烨提出额外要求,“机组人员我要统一男性,颜值要在娱乐圈可以C位出道,身高全部185以上,身材好有腹肌,性格斯文、温柔、禁欲还是阳光都可以,你不让我恋爱,我饱饱眼福总不过分。”
顾钧越听脸越黑,磨着牙下颌骨滑动,眼神都阴郁了:“不送了,送个屁。”
林烨弯起唇角笑了。
气不死你!
“随便,说送的是你,说不送的也是你,反正什么都你说了算,我算什么,”他重新闭上眼,准备打个瞌睡,“现实里没有,我自己做梦想想吧。”
顾钧气闷异常,他能阻止林烨被人接近,能阻止林烨自己幻想吗?
“你说的我都有,不用看别人,”黑着脸闷声说出厚脸皮的话来。
林烨无情暴击:“我对你过敏,看一眼眼睛就痛。”
没话了,顾钧被气死了。
林烨也不再说话,生着病又斗过嘴他也累了,没多久就昏沉着睡了过去,等醒来输液已经结束,输液管都撤了,安静的房间只有顾钧还紧紧搂着他让他靠在胸膛上:“我要回酒店了。”
“嗯,待会儿去医院外面打车,”顾钧只身来的菲律宾,身边没助理,没任何提前的安排,出行只能叫车。
顾钧牵起他手,林烨披着外套走在他身边。
医院内和医院外是两个世界,里面冷外面热,不肖说,顾钧便帮他把外套撤了,叫来了出租车。
开车司机是位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眉毛浓粗,皮肤黝黑,等他们上了车立马狮子大开口,车费要价一万比索,一万比索换算成人民币是一千两百多,而他们从酒店打车过来才四百多比索,也就是五十元左右。
妥妥遇上黑车了!
车门外来了两个男人,身材健硕,此时不必猜也知道和司机是同伙。
顾钧沉了脸,掏出一沓面值一千的比索甩向司机,连英文都懒得用了,声音冷得像冰窖里传来:“开车。”
这一沓有二十多张,司机眼睛都直了,直接大声告诉外面两个男人不用上车了,紧接着踩下油门直奔酒店。
“你.....”林烨有些无语,“你真是有钱烧得慌。”
“你需要尽快回去休息,我不想在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上争论,”这是顾钧真心话,和打车费比起来,林烨的身体重要得多。
黑车司机得了便宜,路上还热情介绍了当地的美食、旅游景点等等,林烨一概没搭理,司机讨了个没趣。
到了酒店房间门口,林烨把顾钧拦在外面:“你不准进来。”
顾钧好声与他商量,尽量不用强的,语气温柔:“让我看着你吃晚饭,吃过晚饭再把药吃了我就走,我会在隔壁开房间。”
林烨一扬下巴:“不准。”
顾钧呼吸微滞,僵持了几分钟,他做出退让:“只要让我看着你好好吃药休息,我可以住其他酒店。”
“我也不准。”
“这么说是要我立马回国?我说过了,你病好我再走,”变得沙哑的嗓音俱是苦涩,说不出的酸痛从心里翻涌至咽喉处,但即便痛,顾钧也不打算再妥协,“林烨,对我心软一次不会让你掉块肉。”
“会,”林烨故意的,“会掉很多很多肉,掉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属于是蛮横不讲理了。看着他胡说,顾钧气吗?气,能抽吗?不能。
“掉了我给你粘回去。”
“.......”
“不行给你植肉。”
“.......”林烨汗颜,真是比他还能胡扯。
“不闹了,让我进去,”顾钧杵在门口,不前进也不后退,只要杵着林烨就没法关门,但若再耽误,他不介意用强的。
林烨也不气他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对峙到什么时候,手指戳在顾钧胸口:“我的意思,你太臭了,我这里没有你能换的衣服,你去买两身回来洗澡,我晚上需要一个抱枕,如果你不怕被传染的话。”
“怕被传染就不会过来了,我去买,”顾钧转身欲走,脚步还没迈出去,人怔了怔。
等顾钧回身,门已经关了,刚才的话再回想,竟是那么不真实:“你说的是真的?”
“假的,随你信不信,”话从门内传来。
不论真假,门都关了,不信也得信,漆黑眸子里有了光,比镜片折射得还亮,顾钧转而去酒店外买了几身衣服,再回到房门口时,心又沉了些许,林烨爱骗他,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摁下门铃。
五分钟过去了,没人给他开门。
疲惫神色中又多了满目的落寞,正要打电话,门忽然开了,林烨戴着口罩:“进来吧。”
刚才耽误的那五分钟是林烨在洗手间,他又咳了,几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还吐了一通。顾钧一皱眉,单看林烨厥厥的眼神就知道状态差了,心头发紧,进了门,手里的购物袋随手一放便抱了林烨到床上:“又不舒服了?”
“嗯,”林烨靠在床头,身体往下滑了些,他头重脚轻,去洗手间走的那几步让脑子发晕。
“上来之前我在前台做了登记,也叫了餐,很快就送上来,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吃药,”顾钧坐在床边,摸了摸他额头,生病的是林烨,同样难受的还有他,手指一拨,摘了林烨口罩。
“能防御一点是一点,”林烨又想把口罩戴上。
顾钧随手一掷,扔到了一边:“戴着闷。”
林烨想说话,忽然又咳嗽,顾钧倒水喂他,让他先把退烧药吃了。
也不用林烨再说,顾钧自觉去洗了澡,刚洗完,门铃又响了。
来的不是送餐的服务生,而是小齐和余涛,看到开门的男人,两人俱是一呆,男人很高,足足比他们高了二十公分,穿着一身白色浴袍,腰带系得松散,领口松垮的衣襟几乎开衩到了小腹,洗过头的头发已经擦得不再滴水,但有些凌乱的垂落着,全身荷尔蒙爆棚,和男人一对比,他们俩人就像小弱鸡。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走错门了,”小齐立马道歉,他拉了余涛要走,可扫了眼房间号又发现没错,于是折回来:“不是,好像也没走错,这个,你...是谁啊?”
“他好像是顾先生,”余涛扶了扶眼镜,不大确定地提醒。
小齐又定睛一看,什么好像,根本就是啊!
只是顾钧刚洗完澡,穿得随性,又没戴眼镜,他们惊讶之余没有马上认出来。
“是我,”顾钧说,“你们是要来汇报工作?”
“呃...不,不是,哦哦哦也是,哦也不全是,”小齐有些语无伦次,因为脑子里充斥着别的信息。
老大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顾先生???
顾钧怎么还在这里洗澡?!!
什么情况!!!
OMG的,我的天哪,我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吗?!!!
不不不,老大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对,老大也没说过自己性取向到底是啥啊.......
小小的脑子里有着大大的疑惑,乱七八糟,纠结成一团乱麻。
上次酒会,顾钧坦言正在追求林烨,但只有几个老板知道,赵海山倒是在蔡志安下车间的时候八卦过,可是蔡志安没有把信息散布出来,这和污蔑林烨靠色相换来维娅工厂的合作不同,因为顾钧若真追求林烨,想必会竭力为林烨正名,根本不能得罪,否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而陆文昊就不是会八卦的那类人,所以底下的员工都还不知道。
“汇报工作的话进来吧,”顾钧道。
“不用了不用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是来看看经理身体怎么样了,”小齐忙摆手。
开玩笑,这种情况怎么进去汇报工作啊!!!岂不是坏了老大的好事,还超级尴尬,回头发个电子邮件就行了,这么想着,他和余涛速速离开。
走了几步又感觉不对,余涛跟着紧急刹车,一脑袋问号:“怎么了?”
小齐捶胸顿足:“我们连老大的面都没见到,怎么知道老大好不好,万一是那个顾先生强行进的门呢,我们刚才应该进去看一眼!”
“要不现在回去?”
“也不好,老大如果和顾先生是朋友,特地邀请来的,咱们进去岂不是很冒失?”
“......”余涛望天,见过纠结的,没见过这么纠结的。
......
吃过晚饭,顾钧喂林烨吃其他药,剥了两颗放林烨手里,倒了水过来,林烨捧着杯子说:“烫了。”
“给你换,”顾钧拿回水杯,将水倒出一半,取矿泉水旋开盖子添了些,再次递给林烨,“吃药吧。”
林烨的目光从水杯挪向顾钧,没有接,连温度都不尝一下便说:“冷了。”
如果第一次不明白,那这次顾钧不懂也懂了,林烨在故意刁难他:“第一杯倒的就是温水,不会烫着你,这杯水也没全部换冷水,哪儿冷了,你又在和我闹?”
“嗯,我不好伺候,脾气比你想得差,现在就会使唤你,将来要是勉强在一起了,我不定怎么折腾,”说故意有些,说试探也是,兴许还掺了点撒娇,谁知道呢,林烨也说不清楚,大约是生病脆弱时更想要些好话,想要顾钧哄他,可是心里还有芥蒂,不可能像以前那么直白说出来。
“不怕你折腾,但先把药吃了,”顾钧坐到床头,揽过林烨靠在怀里,亲手把药和水喂到林烨嘴边,有些事不消说,因为心疼,因为喜欢,自然而然便能做了,他低声哄他,“你听话,先吃药,之后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我不会有怨言。”
“你确定?”林烨依言吃了药,又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不耐烦了。”
“这话能拿来形容我和你?”
“我不介意你叫我爸。”
“特定场合里,你也可以反过来叫我。”
什么特定场合,林烨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手肘撞向顾钧胸口直骂无耻,说完咳起来,顾钧轻轻拍着他后背,又喝过水才好一些,但因咳嗽,他脸色泛起潮红,呼吸也有短暂的急促。
顾钧将他搂得更紧,心脏也始终揪着:“以后不准生病了。”
“生病哪是自己不想得就能不得的,”林烨在他肩窝里蹭蹭,让脑袋枕得更舒服,双臂穿过顾钧腰际抱着。
一点小主动如落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也很惊讶,但顾钧很少外露情绪,高兴不高兴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但眼神已柔软得一塌糊涂。
“要不要躺下来,躺着舒服,”他道。
“不想动,头晕,”顾钧的体温让他觉得舒服,房间里的空调开着冷,关了热,靠着有温度的胸膛反而刚刚好。
顾钧求之不得,试探问:“我坐进来?”
“嗯,”林烨应允。
顾钧坐进床里,重新抱过林烨,恍然有些不真实,但又真切得心里踏实。
彼此拥着,房间里再没人说话,时间安静流淌,之前在医院里睡过一觉,林烨没那么困,只闭目休息了短暂的十几分,然后问道:“你突然跑过来,手里的工作呢?撒手不管了?”
等了会儿,没有声音回答他。
他抬头去看顾钧,对方就这么搂着他,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从前天夜里到昨晚,再到今天,期间顾钧有过朝负荷的运动量,又坐了四五个小时的飞机赶到酒店陪林烨上医院,他没过合眼,就是林烨吊水时都没打个瞌睡,现在安心了,喜欢的人又乖顺得在自己身边,卸了心里重负后巨大疲惫感倾轧,没两分钟便睡沉了。
林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钧侧脸,半干的头发散落额前,微低着头,比起清醒时的锋利,此刻这副熟睡的五官柔和得多。
他还没接受顾钧,但已经开始对他心软。
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注意到顾钧脖子上被自己咬出的牙印,林烨叹气,伸手够到边柜上药袋里的消毒药水,用棉签沾了碘伏小心涂抹,然后用嘴吹了吹,突然意识到自己傻气,人都睡着了,还会觉得疼吗?
手机在这时来电,听铃声就不是自己的。林烨挪开顾钧手臂,下床到书桌边,来电是顾钧妈妈,该把人叫醒接电话还是接着让他睡?
正犹豫,铃声停了。
再看顾钧,靠在床头纹丝不动,是很累吗?
“咳....”林烨咳了声,喉咙里有白天没有的干痛,他用手背抵住嘴唇尽力把咳嗽压下去,同时快步到洗手间关上门,压低声音又闷咳了一阵,之后简单洗漱换了睡衣回到床里睡觉。
房间内留了盏暖色的床头灯。
时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顾钧醒了,醒来第一反应是察觉怀里空空如也,一颗心脏倏地高高悬起,看见林烨就躺在身边才舒展眉头。
林烨背对着他,丝滑的酒红色睡衣滑落到了胳膊,露出了大半肩头。
他拾起领口一角,把林烨肩头遮了。
可睡着的了人慢慢转了身,面朝顾钧,睡衣很宽松,衣襟没有扣子,只有腰带,而林烨习惯了腰带随便一系,从来不打结,每次睡醒只要指尖一挑,睡衣便能从肩头滑落到脚跟,或者直接留在床上,因此这一转过来时腰带已经散了,比起刚才只露肩头,此时更香艳,上半身几乎全露了。
“生了病也能要人命,”顾钧深吸气,帮林烨将睡衣弄好才躺下来把人抱入怀里,也把被子拉好。
林烨唔了声,今晚浅眠,眼皮稍稍露了条缝隙,咕哝了句:“你醒了?”
顾钧僵了一瞬,怕林烨推开他,没敢抱太紧,道:“醒了,接着睡吧。”
“你妈妈来过电话了,”林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