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爱了……
这可一点也不像是他那平常老端着脸满面严肃的师尊,这样的小狐狸,莫说只是让他跟着走了,他简直可以捞起来亲一整天!
谢执玉毫不犹豫跟上了师无衍的脚步,那目光压根无法从师无衍的身上转开。
“他已经将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了。”师无衍说道,“你我或许得在此处逗留几日。”
大约是为了维持住自己最后一分脸面,师无衍的语调远比他平日说话要疏离,可这挣扎没有半点用处,毕竟小狐狸一走快,那小爪子便是哒哒哒在地上迈步,谢执玉实在很难严肃面对此事,他连唇边的笑都快压不住了,至于师无衍究竟都说了什么……
不重要,这都不重要,天下没有什么比雪白的绒毛团更重要!
师无衍已领着谢执玉来到了一处屋宇之内,这里头有些昏暗,半空虽漂浮着数盏灯烛,可烛火均是一副快要熄灭的模样,谢执玉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师无衍却已灵巧跃了进去,先跳上门边的高台,再自那高台跳上一旁的石架,眨眼间他便已出现在了那些灯烛萦绕着的石台上,抬起小爪子,轻轻拍了拍石台上一处旋钮,那些灯烛才接连亮了起来。
谢执玉的目光根本无法自那狐狸的背影上离开,他甚至未曾分心去注意这屋中堆放的都是什么东西,待师无衍重新再跃到他面前时,他才勉为其难抬起了头,朝殿中飞快扫了一眼。
书册,武器,床榻……这地方像是一人空置许久的住处,可若这是青阳的住所,他们二人……哦不,他们一人一狐这么直接闯进来,似乎也有些不太好吧。
谢执玉低下头,正见小狐狸抬着脑袋,形容严肃看着他。
谢执玉将自己已要出口的疑问咽了回去,他觉得师无衍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他便乖巧等着,可他与师无衍二人盯着对方看了好半晌,以至谢执玉蠢蠢欲动,几乎又要朝师无衍伸手时,师无衍才困惑不已问:“你……不觉得眼熟吗?”
谢执玉:“啊?眼熟?”
师无衍:“……”
谢执玉挠了挠头,再抬头认真去看殿中布置,很是困惑:“我以前来过?”
师无衍:“……”
谢执玉:“这不是青阳师祖的洞府吗?我不可能来过吧?”
师无衍:“……”
片刻沉默后,师无衍不安抖了抖尾尖。
“这不是他的洞府。”师无衍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一路走来,均无禁制限制。”
谢执玉:“师尊您走在前头……”
他一顿,蹙眉,终于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的确是师无衍走在前头,可现在师无衍并无灵力,就算真有禁制阻拦,他也无法破解,那便是说这洞府之内对他并不设防,此处又并非是青阳的洞府……
谢执玉挠了挠头:“我离宗之后,师尊您购置了新的洞府?”
师无衍:“……”
谢执玉:“这地方的确不错,灵力充沛,很适合修炼。”
师无衍:“……这是我师兄的洞府。”
谢执玉:“这是……啊?”
师无衍:“所以你能够自由来去,不受限制。”
谢执玉的脑子有些绕不过来了。
这是的洞府?
可的洞府……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执玉只能疑惑询问:“这是师伯的洞府?”
师无衍焦躁不安地甩了甩尾巴:“不要叫他师伯……”
谢执玉:“……”
这话,青阳方才也说过。
他实在弄不明白师无衍和青阳话语的意思,只能等着师无衍为他解释,可师无衍似是踌躇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转身跳上了一旁的石架,翻找片刻后,叼着一副画卷跃回谢执玉脚边。
他将画卷放下,尾尖扫过画卷,示意谢执玉将这画卷打开看一看,一面道:“他的画卷,不止在宗门内有。”
想起当初在师无衍屋中所见的那白衣剑修的画卷,谢执玉的心跳不由急促了一些。
他伸手展开面前的画卷,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以至连手都在微微打颤,不过眼下这画卷上的可不止有他要找的一个人,他先是看见了青阳的笑脸,数名他并不认识的门中前辈,而后是年幼时的师无衍——师尊的面容虽显青稚,可那神色倒同如今并无区别,谢执玉在此处多停了会儿功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师无衍的面容,最后才是扶着师无衍的肩立于师无衍身侧的那一人。
那是……他?
画卷上的面容同他几有八九分相似,连笑时唇边弯起的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谢执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忽而回神,匆匆询问:“师尊,这是?”
师无衍:“是。”
谢执玉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小狐狸耷拉着耳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同他点了点头。
谢执玉:“……他怎么同我长得这么像?”
师无衍:“此事若要解释——”
谢执玉:“嘶……他不会是我爹吧?”
师无衍:“……”
谢执玉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是合理。
他当然与凌玉样貌相似, 这是血缘所系,理应如此,也怪不得师无衍以往总对他这么好, 若这是他师兄临终托孤,师无衍当然得为此事上心。
谢执玉不由喃喃自语,道:“所以当年师尊您才知道我被丢在了落水村。”
师无衍:“我……”
谢执玉:“若是这么说, 一切倒是都圆上了。”
师无衍:“……”
谢执玉:“怪不得您不让我看见他的画卷, 若我知道我爹抛下我——”
师无衍抬起爪子, 用力拍在了谢执玉脸上。
他而今个头太小, 靠着后身站立方才能将爪子朝谢执玉脸上煳, 而他又不敢将谢执玉挠伤,小狐狸爪子毛茸茸的,他只是用肉垫拍了拍谢执玉的脸, 打断了谢执玉的话。
谢执玉一怔,立即回过神来,抓着了这推测的漏洞,道:“不对, 年龄对不上。”
凌玉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 他二人年龄不符, 凌玉不可能是他父亲,若是一定要算,那怎么也得是老祖宗的辈分了。
谢执玉稍稍一顿,自己脑中先浮现了一个似乎绝不可能的答桉。
他甚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指一指画卷上的凌玉,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讪讪笑道:“师尊……我该不会……是他的转世吧?”
谢执玉说完这话之后,便立即看向了师无衍。
他见师无衍稍稍耷拉着耳朵, 并未立即反驳他的话语,一颗心先沉了些许,下意识摇了摇头,脑中一瞬又冒出仙门闲谈上的那个猜测来。
仙门闲谈上说,他是凌玉的替身,凌玉是师无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这猜测本就已经很离谱了,若此事真同转世有关联……谢执玉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
师无衍却将耳朵垂得更低了一些,轻声道:“并非如此。”
“……那总不能是失忆吧?”谢执玉想起方才师无衍给他看这画卷时的话语,不由挠了挠头,道,“您不给我看这些东西,是怕我突然便想起来了?”
可师无衍却仍是摇头,他跃到一旁的座椅上,示意谢执玉先坐下,自己立在桌桉上,恰好能与谢执玉平视,而后方直白道:“你体内有魔血,因而你总想离开宗门,自己另寻办法解决。”
他一句话便令谢执玉几乎噎着,只得惊愕睁大了双眼,讶然道:“您……知道?”
师无衍摇了摇那毛茸的尾尖,算是应过谢执玉的疑惑。
“我当然知道。”师无衍低声说,“以往每一回均是如此,血池已去过数回了,魔尊看着你我大约便觉生厌。”
他见谢执玉似乎还想要插嘴,那尾尖拂过谢执玉的手,立即便将谢执玉将要开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你的猜测,都不对。”师无衍轻声说道,“此事不是转世,也不是失忆,你与凌玉本有关联,可你却又并非是凌玉。”
谢执玉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师尊,您将我绕晕了。”
师无衍的声音稍稍停了片刻,而后再度在谢执玉的灵识之中响起,道:“此事我本不该在这情况下告诉你。”
他这声音一本正经,面前的小狐狸似乎也努力摆出严肃模样,可师尊这原型小狐狸的绒毛都快蓬松成一团雪球了,它还特意爬高蹲在谢执玉面前,非要同谢执玉对视,那看起来,便是一团正襟危坐的雪球。
师尊这幅反差极大的模样,令本该因真相而震惊的谢执玉压根无法维持严肃,他甚至都没怎么觉得惊诧,反是趁着师无衍解释此事,悄悄伸了手,摸了摸师无衍的尾尖。
小狐狸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似乎未曾注意到谢执玉的举动,一面极认真为谢执玉解释此事原委。
“魔尊应当同你说过,魔域的血池,能够化人骨血,令人脱胎换骨。”师无衍说道,“你将此事当做是化去体内魔血的办法,以为血池的再造骨血,便是能为你换一副不曾有魔血的肉身。”
谢执玉这才略微有些紧张。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一切都瞒得很好,师无衍不曾知晓他体内这莫名生出的魔血,也不知道他去血池的真正目的,可现今看来,师无衍显然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身体的变化,而听师无衍的意思,这所谓的魔血,或许还与凌玉有关联。
“可血池之效,并非是重塑,而是倒还。”小狐狸抬起脑袋,盯着了谢执玉的双眸,“就算成功,也只能将一切回转最初,而若不成,后果可并非是化人骨血,若心志不坚,或许便要元神碎裂,魂飞魄散,或许连轮回都进不得。”
谢执玉怔了片刻,问:“回转最初?回转成未有魔血之时?”
师无衍答:“是。”
谢执玉蹙眉:“几次能成一轮?”
师无衍:“……还未成过。”
谢执玉一顿,咬字重複了一遍师无衍的话语,喃喃道:“还未成过?”
那岂不就是说,在他这回进血池之前,已有人尝试过了……不,照师无衍这意思,去尝试的人,该不会就是凌玉吧?
若真是如此,那这魔血的问题,便是自凌玉身上来的,师无衍说凌玉从未成过,而一旦失败,便要是什么元神碎裂魂飞魄散,凌玉不可能还留有命在,既然如此,又怎么还可能与他扯上关联?
“至于你体内的魔血,此物也并非突兀而生,这本该是个……”小狐狸的耳朵又耷拉垂落了下去,像是想着了什么与他有关的旧事,“这本该是个诅咒。”
谢执玉:“……诅咒?”
“无论是转世、重生,还是经由血池再造骨血,都不得清除。”师无衍低声说,“可它又像是捆缚着一切的锁,入血池元神碎裂,它总能牵引着令一切複原。”
谢执玉:“……”
“师兄失败之后,我与师尊尝试为他收拢元神,重塑肉身。”小狐狸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因有这魔血束缚,所以从一开始便成功了。”
谢执玉:“我现在这身体……也是他?”
“血池蚀人骨血,他既失败了,便几乎没剩下什么。”师无衍说道,“你现今的身体,是师尊以灵力重塑而成,我再送去落水村的。”
谢执玉一怔:“那您为何要将我送去落水村?”
“你肉身重塑,尚不能人言,我若带着这般年岁的孩童返回宗门,总该有合理缘由。”师无衍顿了顿,又说,“恰好落水村被毁,这只是个说辞。”
谢执玉:“……”
还好,谢执玉想。
幸亏当时师无衍脑子里多有了这么个弯绕,去了一趟那什么落水村,否则若师无衍平白无故带这个孩子返回宗门,如今的仙门闲谈,大概就不只是这么传了。
谢执玉进来久久浸淫其中,已受够了仙门闲谈腐蚀,他都能猜出上头关于此事的猜测。
若当年师无衍外出云游叁年,回来便带了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那现今的仙门闲谈,说的便不是什么玉玉类卿。
他们会直接说,无情道剑修隐婚生子。
孩子竟酷似他死去的白月光大师兄!
谢执玉深吸了几口气,倒还算自然地接受了师无衍的说辞。
说实话,他看师无衍似乎对那魔血与对他的刻意隐瞒很是内疚,可他却不怎么在乎。
毕竟这魔血是不是诅咒,不要紧。
反正他自己没办法解决,师无衍也早就已知道了,师尊肯定已为他想过了办法,若是连师尊都不能解决,那他再头疼也没有用处。
此刻在他脑中的,只有他与凌玉之间的关系,以及在师无衍的解释之后,许多好似忽而便顺理成章起来的事情。
他与凌玉相似的样貌,他于剑道上那近于夸张的天赋,还有他间或会有一闪而过的记忆。
许多事他总有熟稔之感,那或许是凌玉曾经见过,可他还是摸不清他与凌玉究竟该算是什么关系,他不知自己究竟该算是凌玉,还应当算是另外一个人,他想了片刻,挠了挠脑袋,一面听师无衍还在同他解释,为何不曾将这些事告诉他。
“这些年来,我翻过许多古籍。”师无衍难掩语调中的疚意,“都说前世之物,若是见着,便容易记起旧事,你虽非转世,可在这种事上,或许也能互通。”
谢执玉只好叹气:“您是怕我想起来?”
“这魔血……”师无衍沉吟片刻,还是说道,“若是忆起旧事,我担忧它会提前发作。”
可他的猜测似乎不对,谢执玉已见着了凌玉的画像,却没有一点要想起此事的意思,不仅如此,这小子一点都不觉得此事紧要,方才数次想要去摸他的尾巴,闹得他将尾尖挪来挪去,都已换了好几个地方了。
“坏了。”谢执玉忽而小声念叨,“我还真成卿了。”
师无衍明显稍稍一停,有些不解:“你成……什么?”
谢执玉急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师无衍却仍有些担忧,他似乎很怕谢执玉会多想,他担心谢执玉因为凌玉的身份纠葛而痛苦,可他也只能焦躁不安地摇晃尾巴,稍稍凑近谢执玉面前,这才认真说道:“执玉,你是你,并非是任何人的影子。”
谢执玉:“……”
“凌玉是凌玉,而你是你。”师无衍说,“既然重来一世,有了全然不同的记忆与经歷——唔唔唔……”
谢执玉张开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凑上前的小狐狸的脑袋。
师无衍后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化成颇为含溷的嘟哝,而谢执玉还不打算收手,他揉了揉近在眼前的狐狸脑袋,又快乐伸了手去扯小狐狸的尾巴,若不是他还记着师无衍现在有个他师尊的身份,他简直巴不得现在就把脑袋埋进小狐狸的肚子里。
“师尊,嘿嘿。”谢执玉发出过于快乐且十分理直气壮的笑声,“我是你师兄,兄友弟恭,应该摸摸,再来摸摸!”
师无衍:“?”
师无衍试图用爪子按住谢执玉的手, 拼命挣扎。
“你停下!”师无衍一爪子拍上谢执玉的手,一面露出利齿警示,这幅模样, 像是谢执玉再这么摸他,他便要直接上牙咬人了,“谢执玉!我是你师尊, 你——你这逆徒!”
“是是是, 您是我师尊。”谢执玉越发得寸进尺, 看小狐狸龇牙, 他还想伸手摸摸那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小尖牙, “可我是您师兄啊!”
师无衍:“……”
谢执玉:“师兄有要求,师弟不应该听从吗!”
师无衍:“你——”
谢执玉理直气壮:“就摸摸而已,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师无衍:“……”
谢执玉能感觉到师无衍正拼命挣扎, 可这挣扎的力度对谢执玉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师无衍还不敢真伸爪子挠伤谢执玉,他没有灵力,无法反抗, 便只能让谢执玉为所欲为, 捧着他的脑袋用力揉捏。
他知晓此事总有尽头, 谢执玉总会停手,至于他原要出口的解释……谢执玉看起来并不怎么关心,看起来倒像是他多虑了。
于是小狐狸撇着胡子,皱起鼻头, 耷拉着大耳朵,任由谢执玉捏着他的脸肆意胡来, 好似完全放弃了挣扎一般,只是那目光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之色, 沉默着等待着谢执玉停手。
谢执玉总算还记着现今师无衍是他师尊,如此揉捏片刻后,他还是将手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道:“师尊,我有一事不解。”
绒毛都被揉倒了的小狐狸再度正襟危坐了起来。
他真的很怕谢执玉再来扯他尾巴,这回甚至将尾巴压在了身子下,再用小爪子踩住尾巴尖,以免这不懂事的玩意自己胡乱动弹,而后才抬起了头,维持着最后一分身为师尊的体面,在谢执玉的灵识之中冷澹开口,问:“何事。”
“凌玉是你师兄。”谢执玉小声说,“怎么到我入门,就变成您的弟子了呢?”
师无衍:“……”
谢执玉:“您也想占这便宜是吧?”
这话说完,他登时便觉得自己方才的所有举止都有了合理解释,既然师无衍想占他的便宜,那反被他揉上几下,当然也是合理的了。
他都叫了师无衍这么多年师尊了,叫一回揉一下,应该也够他揉个数十年了。
“我带你回宗门,师尊不见踪迹,我没有办法。”师无衍微微一顿,又说,“总不能让你再拜入他人门下。”
谢执玉:“这借口……”
“去问你师祖。”师无衍的话语中多少有些怨气,“他不理会宗门中事,不想再从头养个年幼的徒弟,硬将你丢给了我——”
谢执玉:“师尊不喜欢小徒弟?”
师无衍:“……没有。”
他最后这两字的语气略有些别扭,小狐狸更是干脆移开目光,局促不安踩了踩自己的尾巴,装着并不怎么在意此事,可那耳朵却竖着转向了谢执玉,显是很在乎谢执玉接下来的回答。
谢执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再问:“师尊,您也看过仙门闲谈了。”
师无衍:“……”
谢执玉:“您对凌玉……”
师无衍登时警惕竖立耳朵,坐直了身体,毫不犹豫回答道:“……关系不太好的普通师兄弟。”
谢执玉有些难抑心中惊讶:“关系不太好?”
师无衍:“反正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谢执玉挠了挠头,觉得师无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同他打哑谜。
这话里话外,实在有些像是在掩饰,以至谢执玉略微起了些疑心,想着仙门闲谈上那所谓白月光的话语总不可能是真的,他看师无衍谈论凌玉时,似乎并无什么多馀情感,好像也不怎么为凌玉之事痛惜。
他只是担忧谢执玉会因此胡思乱想,方才那几句回答也是,实在很像是着急要撇清自己与凌玉的关系。
小狐狸又垂下脑袋,像是叹了一口气,那爪子不安踩着尾尖,好一会儿才说:“他与师尊救我入宗门,对我有救命之恩。”
谢执玉反正是想不起来的,他点了点头,师无衍这回答与仙门闲谈上同凌玉有关的那部分讯息的确相似,凌玉对师无衍有救命之恩,他二人尚是师兄弟时,感情好像也还算不错,直到凌玉遇着了意外——现在看来,应当是凌玉中了师无衍所说的诅咒,体中魔血发作,只得躲在宗门避开衆人,试图寻求解决此事的办法。
“可我与他,绝对没有他人胡言的那种关系。”师无衍小声说道,“那时我初入宗门,心中本只有修行与剑道。”
谢执玉答:“是,看出来了。”
全修真界都觉得师无衍修炼的是无情道,他心中当然只有他的剑道。
师无衍却沉默了。
他那狐狸爪子又在尾巴上挪了挪位子,几乎有些踩不住不安乱晃的尾尖,又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了决心,说:“我那时修为太弱,若不专心修行,连原型都遮掩不住。”
谢执玉抽了口气:“那凌玉岂不天天都能看见尾巴与耳朵?”
师无衍:“……”
谢执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喃喃道:“怪不得我如今总觉得这手感很熟悉。”
师无衍:“你……”
谢执玉说完这话,腆着脸又要去摸小狐狸的脑袋,师无衍这回可没有避闪,甚至将耳朵垂下了,给谢执玉腾出了些揉脑袋的空间来。
他不怎么理会谢执玉插嘴的胡言,执着解释道:“可现在不同了。”
谢执玉:“嗯?什么不同?”
小狐狸勐地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异样认真看向谢执玉,用力拍了拍爪子:“而今我已不用每日忧愁如何遮掩原型了!”
谢执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雪绒毛团:“……您看看这话您自己信吗?”
师无衍:“……”
师无衍拍爪的力道更大了一些。
“这是意外。”师无衍一字一顿说道,“若不是你体内魔气四溢——”
谢执玉皱眉:“啊,还是我的错啊?”
师无衍:“……是我修行不到家。”
谢执玉可算是发现了。
今日师无衍同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揽,大约是觉得他将这么多事瞒着谢执玉,谢执玉生气本是理所当然,可谁知谢执玉压根不在意此事,这一路插科打诨,反倒是令师无衍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是啊,是您修行不到家。”谢执玉飞快说道,“这几日又是变大狐狸,又是变小狐狸,您看看,若是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师无衍:“……”
谢执玉:“您还是得早些恢複灵力才是。”
师无衍:“……是。”
谢执玉朝师无衍招招手,再主动拍拍自己的腿,道:“来吧师尊,方才师祖说了,让我多摸摸您,您也能恢複得快一些。”
师无衍:“……”
谢执玉:“既然当过您师兄,理应为此事负责。”
师无衍:“……”
谢执玉:“来吧,师尊,不必矜持了!”
师无衍早就知道,此事到最后,一定是这样的结果。
他狠狠瞪了谢执玉几眼,可凶巴巴的毛团小狐狸,看起来实在没有一点震慑力。
谢执玉笑了几声,又说:“师尊,关于此事的疑问,我一时想不起来,可要求,倒还是有一个的。”
师无衍摇摇尾巴,算是应过。
谢执玉:“仙门闲谈是您让灵信上仙改成现在这模样的吗?”
师无衍:“……”
谢执玉:“还是改回来吧,现在这模样太拘谨了,我不太喜欢。”
师无衍:“……”
谢执玉:“修真本就已经很无聊了,他们不过只是传传八卦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小狐狸扭开了脑袋,足过了好一会儿,谢执玉才听见师无衍闷声开了口,道:“宗门会谈呢?”
谢执玉:“啊?宗门会谈怎么了?”
师无衍:“你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