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年狠狠的瞪着他:“用不着你管!”
“那我可以管吗?”临宴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惊,刚才看热闹太投入了,竟然连上课铃子响了都没发现。见临宴的脸黑如锅底,一个个赶紧缩着脖子回到座位上,拿出书本假装看书。
临宴沉着脸道:“赵世年跟我出来。”
赵世年嚣张的表情顿时被戳破,脸皱成了一团。
这时,看完一场戏的纪鑫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捅捅杨澜的手臂,挤着眼睛问道:“杨澜哥,刚才你是不是看到夫子进来了,才专门那么说的?”
杨澜看着他,挑起了眉,没说话。
纪鑫见他这表情就当他是默认,嘿嘿笑了两声:“杨澜哥果然聪明,这招叫借刀杀人。”
杨澜抽了抽嘴角,将书箱里的一迭笔记摸了出来,放在纪鑫桌上:“不是说要抄吗?”
纪鑫连连点头,若获至宝,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爱惜不已的摸了摸,感叹道:“杨澜哥的字写的真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写的跟你一样好。”
杨澜看着书,时不时勾勾画画,头也没抬道:“每天练习至少十张大字,很快你就能写好了。”
纪鑫的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应了声,不说话了,默默开始誊抄。
不一会儿,赵世年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几张杂乱的纸,刚才就听到了一些动静,临宴给他布置的作业都是书童写的,临宴直接扔在了他的脸上,斥责毫不客气。
不知道临宴说了什么,赵世年又蔫了,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趾高气扬。
杨澜没管他,只专心的看着台上的夫子,时不时低头记一些笔记。
放学时,纪鑫才把昨天的笔记抄完,还给杨澜之后非要请他吃饭,说是报答。杨澜没答应,张氏和乔哥儿肯定在家里等他,而且他更喜欢家里的饭菜。
纪鑫好说歹说杨澜都不为所动,于是退而求其次,说放学一起回家,在路上给他买些点心小吃。
这次杨澜没拒绝,张氏和乔哥儿都爱吃甜的,家里还在攒钱准备租铺子,所以他们一向很节约,除了杨澜提出来,不然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在自己身上花钱。
纪鑫见他终于答应了,终于喜笑颜开,收拾好书箱就和杨澜一起离开了书院。
南大街最大点心铺子里,纪鑫把每样点心糖果都买了一份,杨澜都快拿不下了,连忙劝道:“点心放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坏的,别买这么多。”
纪鑫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真没想到这个,于是他停下了动作,叫来伙计结账。整整十斤点心,花了一两多银子,纵使是不太在意钱财的杨澜都有些肉疼。
看着纪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付了钱,他试探道:“这些实在是太多了,不如我们一人一半,你拿回去一些送给你爹,你爹肯定高兴。”
纪鑫摆摆手:“我爹很少吃这些。”
“下人买的和儿子买的能一样吗?”杨澜道:“相信我,你爹肯定会喜欢的。”
纪鑫一愣,略一思索,觉得好像有些道理。他是家中最小的那个,又是老来得子,他爹对他极尽宠爱,每次吃饭时只要是他夹给他爹的菜,他爹都会开开心心吃完。这么想的话,点心似乎也是一样?
纪鑫点点头,转身又去看柜台里的点心,杨澜赶紧把他拦住了,叫小二把他手里的点心分成了两半。
从点心铺子出来,两人手里都拿了一大包。
杨澜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纪鑫指了指前面:“就在北大街的街头,很快就到了。”
北大街的民居很少,都是大户人家的大宅子,寸土寸金,只是他好像没听说过石镇哪位乡绅姓纪?许是这几年迁来的人家吧?所以原主才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么想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鑫,杨兄,你们怎么在一块?”
杨澜回头, 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不禁感到意外:“苏兄?”
来人正是苏寰,今天他没有坐马车, 就带着一个书童, 看起来也是刚从书院回来。
“小叔!你怎么在这儿?”纪鑫看到苏寰,眼睛就亮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跑到他面前, 抱住了他的手臂,下意识就开始撒娇。
杨澜一怔,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扫, 惊讶开口:“小叔?”
纪鑫点点头,拉着苏寰的手给他介绍:“杨澜哥,这是我小叔苏寰, 今年也在青山书院读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睛睁大了许多:“不对,你们之前就认识?”
苏寰笑了笑:“对,前几天去温泉山庄小住, 杨兄正好也在玉虚山,我们就认识了。”
杨澜心里一动,没有反驳他的话, 点了点头。
纪鑫失落的啊了一声:“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就跟你一起去山上了。”
苏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过些日子我们再去庄子上, 天凉了泡温泉才更舒服。”
纪鑫欢呼一声, 转头看向杨澜,语气中带着希冀:“杨澜哥,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怎么样?苏家温泉山庄里的池子是整座山上最好的,而且都是单人池,泡着非常舒服!”
杨澜正要说不用了,苏寰抢先道:“听说哥儿大多有体寒之症,泡在热泉里对身体好,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药浴方子,可以让你夫郎和阿爹一同来试试。”
“杨澜哥都成亲了?”纪鑫语带羡慕,惊叫道。
苏寰敲了敲他的头,笑着说:“你还小呢,成亲的事以后再说。”
纪鑫朝他吐了吐舌头,嘟囔道:“我又没说要成亲。”
然后再次看向杨澜,目光殷切:“杨澜哥,你就带夫郎和阿爹一起来吧,正好我也想见见什么样的哥儿能嫁给杨澜哥这样的人。”
在听到苏寰说热泉对哥儿的身体有好处的时候,杨澜就有些心动了,见他们两个都是真心想邀请他,便没有再拒绝,答应了下来。
纪鑫顿时欢呼出声,不禁叫苏寰纳罕道:“才上了一天学,怎么你们两个关系就这么好了,瞧把你高兴的。”
杨澜笑笑不说话,纪鑫则瞬间凝固了笑意,羞赧道:“杨澜哥学习好,不把他的大腿抱紧,我怎么抄他的笔记,顺利完成作业?接下来在书院的生活我可全都指望他了。”
苏寰无奈道:“我就知道。”
纪鑫吐吐舌头,往前跑了几步,正好已经走到了南大街和北大街交界处,于是朝他们挥挥手,嗖的一下没影了。
苏寰摇摇头笑了,和杨澜一起在南大街走:“小鑫从小就是在福窝里长大的,家里人都把他惯坏了,不过他就是调皮任性了一点,本性不坏,要是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原谅。”
杨澜点头:“纪鑫就是小孩子心性,我都明白。”顿了顿,他犹豫着问道:“石镇并没有姓纪的乡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一位纪大人……”
苏寰轻笑:“杨兄猜得不错,纪鑫就是石镇父母官纪大人的儿子,纪家和苏家是表亲。”
苏寰看了他一眼,说道:“纪大人不是以权压人的坏官,你只管当纪鑫是同窗即可,不必有压力。”
杨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到家,张氏和乔哥儿接过他手中的几大袋子点心,吃惊的张大了嘴吧:“怎么买了这么多?”
杨澜摆摆手:“是我同桌送的。”
听到杨澜只是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别人就换来这么多好吃的,乔哥儿顿时眼冒星星:“夫君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杨澜失笑,乔哥儿的全世界恐怕就是石镇吧?
“对了,房子找的怎么样了?”杨澜吃了一块黄豆糕,一边嚼一边问道。因为祁叔突然出了意外,乔哥儿只能把租房建作坊的事情暂时搁下。
杨澜没时间谈生意,好在有宁哥儿陪着,乔哥儿也愿意勇敢往前迈一步,不管是摆摊还是扩大销售规模,全都是乔哥儿一个人在忙活,杨澜根本不用操心。
说起这个,乔哥儿就来了兴趣,今天一下午的时间他都在和宁哥儿一起看房子,但是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石镇空着的房子不少,但是要找便宜又大还干净而且方便用水的,就相当不容易了,不管在哪条街,这样的房子都是炙手可热的。
杨澜拉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急,慢慢来,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
乔哥儿摇摇头:“宁哥儿说可以把他家的院子拿出来给我们用。”
杨澜一怔:“那他和他娘住在哪里?”
“宁哥儿家的院子已经很老了,后院是前几年才新建的,而且和前院有隔挡,再安一个门也能从后院出入,前后可以完全分开。宁哥儿的意思是,他可以和他娘一起搬到后院去住,前院腾出来做作坊。”乔哥儿皱着眉说道。
杨澜在他耸起的眉峰上摸了摸,疑惑道:“这不是挺好吗?那你在烦恼什么?”
“宁哥儿不想要房租,”乔哥儿偷偷瞟了他一眼:“他想和我合伙开作坊,到时候赚了钱再给他分账。”
杨澜一愣,没想到薛宁竟有如此智慧,放在后世这是最普遍的产权投资,但是这个时候可没有任何先例。
不过,他看到乔哥儿的脸色不太好,有些奇怪:“乔哥儿不愿意和他合伙?我觉得宁哥儿性格能力都不错,而且又是你的朋友,能帮你分担许多事务,可以考虑考虑。”
“不是……”乔哥儿摇头,有些难以启齿道:“这可是杨家的生意,我一个嫁进来的夫郎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半分给外姓人,要是让宗祠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杨澜一愣,万万没想到乔哥儿是在担心这个。
感觉无奈的同时又有点心疼,乔哥儿是在不平等的时代长大的,村里人的言传身教让他下意识把自己放在附庸的位置,而不是主人。
杨澜握住他的手,问道:“我只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你想和宁哥儿合伙吗?别的什么都不考虑。”
乔哥儿红着眼睛点头:“宁哥儿很好,我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给薛姨治病,我很想跟他合作。可是……”
杨澜伸手捂住他的嘴,声音很轻又很坚定:“这就够了,没有可是。你忘了吗?我早就已经和杨氏宗祠脱离了关系,不管你做什么都轮不到他们来管。而且家里的生意本来就是你的,和我没有关系,和杨家也没有关系。”
说完,他站起来,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纸,交到了乔哥儿手上。
乔哥儿已经会认许多字了,连蒙带猜看懂了上面写着的东西,刷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乔哥儿紧紧抓着纸张, 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发白。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猛地抬起头望向杨澜, 见杨澜点头, 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
“夫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哪有将家里的生意都登记在夫郎名下的, 这根本就不合规矩。”话虽是这么说,他的嘴角却高高翘起,清晰地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杨澜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虎扑熊抱, 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腰不让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头发,轻笑:“这可不是为了你, 你忘了上次宗祠的人叫你过去说的话了吗?他们说的不全是假的,大黎朝的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要是把家里的生意挂在我的名下,我基本上就和科举无缘了。”
说完,半晌没听到乔哥儿回应, 他心里一紧,略有些忐忑的问道:“真相就是这样,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松开乔哥儿, 杨澜就惊讶的看到了他带笑的脸,只听到乔哥儿说:“宁哥儿都说了,许多书生家里的生意都会放在母亲或者阿爹身上, 可是夫君却给了我, 我真的很开心。”
杨澜一愣,随即笑开了。
“今天跟你说这个, 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管是摆摊、建厂还是以后开铺子,都是你的事业,算起来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所以不管你想和谁合伙或者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做主。”
乔哥儿怔怔的看着他,低喃:“夫君……”
杨澜又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
乔哥儿重重点头,接着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找宁哥儿了。
杨澜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微微一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眼中宠溺的意味。
很晚的时候,他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举着给杨澜看。
杨澜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画着一幅画,就是宁哥儿家前院的户型图,乔哥儿将整个院子分成了四块。
一块建敞篷的大灶,一块是材料处理区,一块用于存放成品,至于宁哥儿家原有的四间屋子,就用来做流水线。
“这是宁哥儿想出来的。”乔哥儿说道:“宁哥儿说咱们找的虽然是性格敦厚的大婶,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绝对不能让一个人掌握全部的制作工艺,免得遭人背叛。”
杨澜点点头:“宁哥儿说得对。”
顿了顿,他补充道:“以后找小工的话,就不要只从芝麻巷子找了,这里的人难免沾亲带故。”
乔哥儿点点头,低下头在纸上又加了几个字。
两人就作坊的建设又聊了聊,房间里的灯亮了半晚上才熄灭。
接下来的几天,杨澜和乔哥儿就各自忙碌着,一人在书院尽力汲取知识,另一人则在摊子和作坊之间转圈。
好在房子是宁哥儿的,省了一大笔租房的开销,尽管如此,乔哥儿的小金库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不过看着作坊逐渐有了雏形,乔哥儿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这天晚上,早就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乔哥儿还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丝毫没有要上床休息的意思。
杨澜无奈的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一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而且是同一个。
“这是做什么?”
乔哥儿闻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纸上。
“在练字,宁哥儿认得字都比我多,我可不能输给他,再过几天作坊开业,还要和大户人家打交道,写不好字可不行。”
杨澜不赞同的看着他:“白天再写,晚上光线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前世他就是个高度近视,五十米之外人畜不分,穿越到这里之后,他终于又体会到了健康人的好处,所以他现在格外注重保护自己的眼睛。
这里可没有眼镜,要是近视了就跟瞎了差不多。
乔哥儿却不听他的,头也没抬的说道:“不行的,没多少时间了,我的眼睛好着呢,不会有问题的,夫君先去睡吧。”
顿了顿,他放下笔,突然道:“是不是我打扰到夫君休息了,要不我去书房写?”
杨澜从来不避讳乔哥儿进入他的书房,当初教他写字的时候,还特意给他打了一套小书桌就放在杨澜的书案旁边。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作势要将纸笔都收起来。
杨澜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上次给了讲到一半的故事,还记得吗?现在想听吗?”
闻言,乔哥儿脸上立马浮现出纠结的神情。
杨澜挑了挑眉:“要是你今天不听,可就要等下个月了。”
上次杨澜和乔哥儿听书回来,就尝试着回忆了他以前读过的童话故事,稍微润色之后讲给乔哥儿当做睡前故事。
但是只讲了两次,之后两个人就都忙了起来,这项活动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今天还要讲美人鱼吗?”乔哥儿歪着头问。
杨澜拉住他往床上走,边走边回答道:“今天不讲美人鱼,讲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女孩的故事。”
很快,房间里烛火被熄灭,只剩下杨澜轻柔的声音。
青山书院半个月就有一次休沐,杨澜便把带文哥儿上山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文哥儿很懂事,半个月以来一直不吵不闹,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要进去温泉山庄,就得要苏寰的首肯,苏寰一听就拍板说要一起去。
人家是回自己家,杨澜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说好第二天吧出发的时间,便告辞了。
张氏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说只想在家里休息,杨澜想了想答应了他,只带乔哥儿和文哥儿两个。
玉虚山的路都是人工铺成的石板路,算不上崎岖一点也不难走。
文哥儿和乔哥儿都是做惯农活的,一路上气都不怎么喘,杨澜坚持每天步行回家,体力也不错,相较而言,反而是苏寰这个大少爷爬起来最吃力。
走到一半,几人坐在亭子里休息片刻,苏眠跑钱跑去伺候着苏寰,又是擦汗又是倒水,而杨澜则带着乔哥儿去不远处看风景了,瞧着精神气十足。
苏寰抓住苏眠的手喝了口水,感叹道:“杨兄说得还真不错,以后下学了我们也走着回家。”
苏眠皱起眉,不甚赞同:“少爷……”
苏寰摆手:“要是以后考试的时候晕倒在考棚里,那才丢人。”
苏眠无奈,只能应了,看着苏寰虚弱气喘的模样,默默在心里把夫人骂了一通,要不是他故意不让少爷练习骑射,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寰不知他内心所想,看着对对面坐姿乖巧的文哥儿,和他搭话:“你就是祁叔的孙哥儿?放心吧,前几天管家传来消息,说祁叔已经脱离危险了。”
第36章 上山
文哥儿胆子小, 闻声稍稍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想到对方是救了他爷爷的恩情, 强忍着惧意, 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谢谢恩人,我一定会努力报答您的。”
苏寰笑了笑, 他当然不是因为贪图回报才帮他的,不过见小孩说得极为认真,他也点了点头:“好。”
虽然说是这么说, 但是他丝毫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家小哥儿在未来某一天真的帮了他的大忙,将他从水火中救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时, 杨澜和乔哥儿回来了,见他们在说话,有些惊讶,随口问道:“聊什么呢?”
苏寰转头看向他,将手中的折扇展开, 轻笑着回道:“才说了一句话,你们就回来了。风景已经看完了?”
杨澜牵着乔哥儿的手,来到文哥儿身边坐下, 一边弯腰从包袱里拿水壶出来,一边说道:“入秋之后这山上的野花都谢了,草木也不如之前茂盛, 远不及春日时候的景色。”
苏寰挑眉:“杨兄很懂啊!”
“书院每年都会举办两次游山行, 地点就在玉虚山,因此我来这里的次数不少。”说着, 他将水壶的盖子打开,递给了乔哥儿,又低声提醒:“水有些凉,喝慢点。”
乔哥儿不太适应在人前和杨澜亲近,但是又舍不得拒绝他,只能羞红了脸,用极低的声音应着,接过了他手中的水壶,全程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对面苏寰的表情。
苏寰见此情景,轻轻的啧了一声。
杨澜知道乔哥儿脸皮薄,于是赶紧寻了个话题移开苏寰的注意力:“今年的秋游估计就在下个月,不知道苏兄的诗文作的如何?以往每次上山之前,院长都会定一个主题,然后让学生自由发挥,下山时至少要交四句。”
苏寰还没说话,苏眠便骄傲无比的说道:“我家公子最会作诗,去岁过年时即兴一首,还获得了巡按大人的夸奖!”
看他的神态动作,不知道还以为巡按夸奖的人是他。
杨澜看向苏寰,眼含敬意:“苏兄果然厉害,才学过人。”
苏寰连连摇头,状似羞恼的在苏眠头上敲了敲:“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脸皮变得如此之厚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年夜里助兴的节目,那种时候巡按大人怎么可能说贬低的话?”
苏眠吐了吐舌头,躲开他的手,又说道:“才不是!如果是五少爷,巡按大人肯定毫不留情的骂哭他!”
见苏寰隐晦的瞪了他一眼,苏眠自知失言,竟在外人跟前提起了主宅的事,连忙住了嘴,不敢再说。
好在杨澜意识到了什么,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就作诗又聊了起来。
几人并未在亭子里久待,等苏寰休息的差不多了,便继续往上爬。之后的路就变得平坦许多,苏寰也不觉得吃力,一鼓作气来到了苏家的温泉山庄。
乔哥儿第一次来这里,看到巍峨雄伟的山庄大门,不禁驻足观看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见状苏寰笑了笑,又提起了之前跟杨澜说的事:“看起来乔哥儿很喜欢这里,冬天泡泡热泉对哥儿的身体很有好处,过段时间请乔哥儿和令堂一块来山上玩吧。”
乔哥儿没说话,眼含询问的看向了杨澜。明明他很期待,但是传达给杨澜的信息又在说一切全凭作主。
杨澜心里一动,有些心疼乔哥儿的懂事。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犹豫是否要答应苏寰的邀约,此时此刻便坚定了要带他过来的想法。乔哥儿长这么大都没怎么享受过玩过,嫁给他之后又整日为了生机奔波劳碌,实在是不应该。
“好。”杨澜对苏寰说道:“那便等书院放放寒假,还请苏兄原谅我们叨扰了。”
苏寰闻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许,杨澜答应了就好,如此以来,他所求的东西就能实现了。目光扫到安静站立一旁的文哥儿,他补充道:“到时候文哥儿也一道来,人多热闹。”
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文哥儿怔愣的抬起头,看了苏寰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求助似的盯着乔哥儿。
乔哥儿还沉浸在能够泡温泉的喜悦里,揽住文哥儿的肩回道:“好,到时候我们带着文哥儿一起。”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庄子正门口,都不用敲门,大门便从里面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杨澜还记得他,就是上次给他开门的人,不过如今情况已然发生变化,小厮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和他对视时眼里满是讨好。
同样的情况杨澜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因此他对小厮也没有太多的怨念,只是把他当作陌生人看待,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从大门进去,经过长长的回廊就是苏寰居住的地方,走了一会儿,管家便迎了上来。听苏寰问祁良山在哪,他的脸皱了起来,嗫嚅嗫嚅着不知怎么回答。
苏寰皱眉:“怎么回事?”
几人跟着管家来到后山的观景台,这里正在翻修,不少工人师傅都围在院子里,站在门口,管家指了指前面的台子上,为难道:“祈先生刚能起床便一个劲说要做点什么抵医药费,他是客人我哪敢支使他干活,便让他随处转转散散步,谁知道一转头下人来报,说祁先生在这里做活。”
苏寰皱眉:“他的伤可不轻,这么快就好了!”
管家闻言苦涩道:“还没有,今早何老来看时,还叮嘱他在床上静养,但是祁先生一再坚持,我也没办法阻止。”
那边,祁良山两腿叉开跨坐在一根木头上,手里拿着刨刀正在卖力刨木头,头都没抬,自然也没发现站在门口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