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被项尚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感激地看了看言阳。
贺瑾明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小摞文件。
透明的文件夹下,黑色的字体写着:“书星特殊教育学校 商业注册证明”。
几人皱眉,不解地看向沙发上的魏书呈。
魏书呈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笑着说:“这么快?看来秦导的谜题还是太简单啦。”
贺瑾明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下面几张还有消防安全证书、环保证书、营业许可证……
每一份上都盖着红章。
“魏校长,您这是把真家伙拿出来拍综艺啦?”贺瑾明笑着问魏书呈。
魏书呈“哈哈”笑了两声,认真看着几人,弯腰鞠躬:“这些文件,我想以校长,或者说老板的身份,无偿转让给《密室之抓住那个nPc》节目组。”
项尚惊讶道:“为什么?您要退休了?”
“不算吧。”魏书呈苦涩一笑,继续说,“你们也看到了,学校没什么学生。当然,当初建立这里,我也没打算招很多人。
找来我们这个偏僻孤岛的家庭,基本都不富裕。这里按天收费,每日20。我希望,以后收费不会改变。
拜托各位了!”
魏书呈朝着六人又鞠了一躬,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镜头,郑重地、长久地弯腰。
项尚看魏书呈一直鞠着躬,主动上前扶了一把。
贺瑾明手里一摞文件实在烫手,但他知道这些对魏书呈应当很重要,只能紧紧抓住。
魏书呈拍了拍项尚的胳膊,表示感谢。
“好了,这里的题解完了。木盒里应该有印章,我给你们盖章吧。”魏书呈提醒几人。
程舒把印章递给魏书呈,拿出了自已和林芝的邀请函。
隋玉竹这才发现林芝不在,问了句:“林妹妹呢?”
“给校长倒水去了。”程舒收好两人的邀请函,解释道,“她包放我这儿了。”
项尚的章也盖好了,插进话题:“林妹妹什么时候去的?还没回来?”
“很久了,等会我们一起去找她吧。”魏书呈边盖章,边说。
贺瑾明抓着一手的文件,有些为难地询问魏书呈:“魏校长,这些……”
“麻烦贺老师先收着吧,回头给秦导。”
贺瑾明点点头,小心地将文件放进了自已的背包。
众人离开校长室,朝着厨房的方向去找林芝。
——————
林芝离开校长室后直奔食堂,却在半路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大哭的陆年。
她的突然出现,吓了陆年一跳。
陆年慌乱地擦掉自已的眼泪,瓮声瓮气问林芝:“怎么了?怎么出来了?”
林芝碰上大哭的男人,着实尴尬,晃了晃手里杯子解释:“我出来给魏校长倒点热水,他看起来不太舒服。”
林芝说完,陆年的眼泪再次涌出。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台阶上,哭出声音。
林芝急忙坐到陆年身边,不小心压到了他亮着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准备还给陆年。
屏幕内,是陆年刚才搜索的内容,标题里加粗的两个字闯入林芝眼里———“胃癌”。
林芝呆呆看着那两个字,又缓缓把目光落在手里的保温杯上。
陆年压抑的哭声钻进林芝耳朵,在林芝的心口大闹。
今天一早开始,他们几人就在听闻校长的传奇。
在林芝心里,魏书呈就是一个张开温柔翅膀,守护着这座学校里每个人的天使形象。
可是,那么好的人……
林芝大口喘着气,猛地起身,声音有些抖:“我、我去给他倒水了!他现在应该很需要!”
“等等,我和你一起。”陆年抽着鼻子起身,双眼红得吓人。
到了食堂,孟娜娜正带着美美,和老奶奶玩游戏。
孟娜娜一眼就瞅见了失态的陆年,皱眉问他:“怎么了?”
陆年重重呼出一口气,同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孟娜娜连忙让老奶奶先带着美美去房间玩。
她拉着陆年坐下,语气急切:“说话!发生什么了?”
陆年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没有说话。
孟娜娜看到深蓝的袋子中间印着“第一人民医院”的标志,心头一颤。
翻了翻里面的药,她缓缓读出声:“甲磺酸阿帕替尼片?什么东西?”
“靶向药。”陆年声音里全是痛苦,“胃癌的……靶向药,校长的。”
孟娜娜慢慢放下药,失神地坐到椅子上,喃喃出声:“难怪,他最近怪怪的……怎么就……”
林芝也觉得浑身无力,流着泪坐到旁边,小声抽泣着。
等魏书呈带着几人到食堂时,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三人。
魏书呈叹了口气,依旧带着温和的笑,走到桌子旁边,拎起了自已的药。
他摸了摸陆年和孟娜娜的头,笑着说:“哭什么?又不是马上就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孟娜娜跳起来,咬着下唇看着魏书呈。
“人总会有……”魏书呈还想说什么,孟娜娜气愤地打断他:“别说了!”
孟娜娜吼完,自已先嚎啕大哭起来。
魏书呈红着眼眶,头顶亮堂堂的灯光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
隋玉竹和言阳看到袋子时,便猜到魏书呈生病了。
现下,一向标榜自已不重感情的陆年,哭得毫无形象。
两人明白,魏书呈的病,不轻。
程舒、贺瑾明、项尚不清楚眼前情况,但弥漫的悲伤,他们实打实感受得到。
想到综艺还在录制,魏书呈不想说太多,提高了声量,“好了,我们继续录节目。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吧。”
林芝抹了抹眼泪,沉默地,把装好热水的保温杯递给魏书呈。
她不敢说话,因为嗓子哭得有些疼;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魏书呈温柔地道完谢,催促着:“林妹妹,走吧。”
魏书呈说完便转身欲走。
孟娜娜不敢跟着,美美随时需要她。她只好用眼神示意陆年。
陆年了然,跟着六位嘉宾一起离开。
————————
一行人又回到学校的铁门,秦纪之已经在等他们。
秦纪之旁边,站着早上那个有强迫症的孩子。看到魏书呈,那孩子开心地扑过来。
魏书呈稳稳接住孩子,温柔问他:“阿远啊,今天乖吗?”
“当然啦,不信您问秦叔叔。”阿远骄傲地拉秦纪之作证。
秦纪之哈哈笑完,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阿远当真没有生气,只笑着自已整理起来。
“行了,上船吧。我们把剩下的内容录完。”秦纪之邀请几人上船。
陆年紧紧跟着魏书呈,替他拿保温杯。
贺瑾明上船后,立刻把包里的文件交给秦纪之。
秦纪之捏着沉甸甸的文件,开始讲话:“今天,其实没有nPc。你们碰到的所有人,都是书星学校的成员。
包括那些家长。在征求他们能否出镜时,所有人都回复了我一句话……
只要对学校没有影响,他们就可以露脸。”
秦纪之看了看瘦削的魏书呈,继续说:“我想,大家应该猜出来了。
魏校长由于……身体原因,决定将‘书星’以后的经营运行权交给我们。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项尚有些没懂,“什么叫交给我们?我们是指?”
“算是我们整个节目组。”秦纪之解释道,“但从大众的角度出发,你们就是领头人。”
贺瑾明最先表态:“我没问题。捐款,或者是什么活动募资,我都可以。”
其余几人自然都没有异议。
林芝语气认真,“秦导,魏校长,你们怎么安排,我们都配合。”
秦纪之笑笑,傲娇地看了一眼魏书呈,“老魏,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他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魏书呈笑着把印章交到秦纪之手中,“嗯,我相信你们。”
秦纪之举着印章,靠近镜头,“观众朋友们,这一期邀请函上一共要收集6枚印章,现在他们每人都有了5枚。
而这最后一个印章的权利,给屏幕前的每个你。
综艺结束后,官博会成为守护书星特殊学校的专属账号。
这枚印章是诸位监督我们的凭证,盖不盖章的决定权在你们手中。”
秦纪之说完这番话,把印章和书星特殊学校的文件,一起放进了透明的亚克力盒子。
隋玉竹弹了弹手里的邀请函,“这张邀请函我会好好收藏,空白的这一块,用我的行动去填。”
项尚庆幸自已强迫症干预得早,不然想着这块一直空着,还怪难受的。
“要不,咱们用相框把邀请函裱起来呗!”林芝提议。
那日,《密室之抓住那个nPc》的六位嘉宾集体更新微博,同一个文案、同一张配图———
“守护。” [配图:6个相框围在一起,每个相框里是六人各自签名的节目邀请函。]
节目录制还没结束,秦纪之继续走流程:“说到邀请函了,今天的邀请人,想必不用讨论了吧?”
六人看着面带微笑的魏书呈。
“ok,这件事不用讨论了。”秦纪之看着众人,又卖起关子,“但是,有一个事情需要大家讨论……
那就是,节目录制结束后,我们的第一次守护行动,要干什么?”
项尚连忙问:“什么都行吗?让我们6个决定?”
“当然不是!”秦纪之阻止项尚的发挥,“节目组已经决定好了,你们需要回忆,今天发生的一些细节……”
言阳看了眼恹恹的陆年,想起什么,凑近隋玉竹耳边说话。
隋玉竹挑挑眉,笑着夸言阳:“哥哥真细心!”
“也不是,看到陆年才想起来的。”言阳很诚实。
隋玉竹脸上的笑瞬间褪去,淡淡地、酸酸地“哦”了一声。
言阳挠了挠隋玉竹的掌心,轻声道:“不要吃醋。让你来公布。”
隋玉竹抓住言阳的手指,提高了声音,“秦导,我和哥哥有点想法了!”
秦纪之笑着让隋玉竹说说看。
“秦导是把文章做在下午我们的画上了吧?”隋玉竹看着秦纪之,十分自信。
秦纪之连连点头,故意哀伤道:“唉,又是你说出来的!又是因为你,我要请客了!”
隋玉竹耸了耸肩,“这次是哥哥猜到的。我只是传话。”
秦纪之立刻换了副姿态,“言老师猜到的啊,那就不奇怪了!言老师,您觉得,下午的画我们应该怎么用?”
秦纪之以为言天师看出了什么机遇,真心提问。
言阳只淡淡回了句:“听秦导安排。”
林芝看秦纪之一脸吃瘪的样子,主动营救:“秦导,您觉得拍卖怎么样?”
秦纪之摸了摸下巴,没回答。
贺瑾明不太赞同:“五张画,拍卖总觉得小题大作了。”
“我们几个粉丝不少,要是都出出小力,也能聚少成多,很有意义。”程舒也提出想法。
项尚今天穿了件印花外套,隋玉竹坐在后排,一直能看到他背上的大片印花,突发奇想道:“你们说,把画印在衣服上,挂个淘宝链接怎么样?”
隋玉竹说完,船上众人齐齐看向他。
“呃……你们这是?”隋玉竹往言阳肩膀后缩了缩,一副可怜样子。
项尚语气激动:“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玉竹哥,你居然还是个商业奇才!”
魏书呈和秦纪之对视一眼,也觉得可行。
“行!小隋这个想法我们记下了!回头我让人联系设计师和工厂,赶在咱们综艺收官前,挂出链接。
各位还有什么想法,我们私下再说。包括观众朋友们,有什么提议,都可以在微博评论区说说。”
秦纪之说完,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关了机器,综艺第四期录制结束。
没了镜头,船上反而陷入悲伤的沉默。
魏书呈明白这些年轻人,都是因为自已,便主动开口:“你们怎么没一点青春活泼的样子?”
林芝听着魏书呈的声音,趴到程舒肩膀上,眼泪又涌出。
陆年把保温杯打开,塞进魏书呈手里,轻声道:“魏叔,你少说点话吧……”
他尝试像以往一样,和魏书呈拌两句嘴。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已的声音越来越难听。
陆年垂下头,咬着后槽牙,泪已决堤。
魏书呈喝了口热水,掏出手机,拍下陆年的样子,笑着说:“发给娜娜,让她给你打印出来。”
按陆年的性格,这会已经跳脚来抢手机了,魏书呈也做好了防御姿态……
可是,陆年没动。
魏书呈尴尬地摸了摸自已的鼻子,“你们都别这样,生个病而已。”
“老魏,胃癌患者生存率还是可观的。”秦纪之叹了口气,严肃道,“我希望你能接受化疗方案,配合医院治疗。”
“胃癌?”项尚震惊地看着魏书呈,心中一沉。
贺瑾明则听出了秦纪之话中的劝导,跟着说:“秦导说得对。我有亲戚就是胃癌,现在都过去10年了,还好好儿的呢!”
“啧,秦导,我不是都和你说好了。你这嘴啊……”魏书呈苦笑着埋怨秦纪之。
陆年用力地摸了把脸,憋住泪,恶声恶气道:“你还真打算偷偷放弃?”
“小陆……”魏书呈叫了一声陆年,陷入沉默。
他的视线落在青绿的湖面良久,才缓缓开口,“化疗之后,我怕样子变了,到下面……他会认不出我了。”
陆年偏了一下头,抽泣着骂人:“神经病,懒得管你们!一个个,全是恋爱脑!”
魏书呈揉了揉陆年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早晚也会遇到那个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船靠岸,秦纪之的妻子,孙素正在岸边等着。
秦纪之把阿远交给孙素,“阿素,就是这个孩子,手续还没办,改天我们一起去弄。”
孙素弯腰,牵起阿远,温柔道,“阿远,对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阿远怯怯看了眼魏书呈,魏书呈朝他点了点头。
“好!”阿远牵住孙素,笑容绽开。
孙素跟众人道了别,带着阿远离开后,秦纪之才解释:“我们决定收养阿远了。”
魏书呈接着说:“阿远是孤儿院长大的,那个院长和我是旧识。他发现了阿远的异常,就交给我照顾了。
现在阿远已经好多了,我又这个情况……还好老同学出息啊!能帮我继续照顾他。”
魏书呈说完,笑着拍了拍秦纪之的背。
“你别全指望我,阿远还是和你更亲。”秦纪之越说声音越小,“试着,活久一点吧。”
魏书呈笑笑,只当没听见秦纪之最后一句话,保持沉默。
言阳站在岸边,看着不远处的虚空,突然出声:“魏校长最近,是不是多梦,经常睡不好?”
言阳一直不怎么说话,脸长得好看,却没什么太多表情。
所以,魏书呈也没关注到他,突然听到言阳跟自已说话,觉得新鲜,连忙回答:“还行。
刚查出胃癌那几天,确实挺多梦的。心理作用嘛,你们都懂。”
魏书呈说完才发现,除了自已,其他人都神色认真地看着言阳。
言阳收回视线,淡淡落在魏书呈身上,继续问:“查出胃癌后,您有去祭拜过什么人嘛?”
魏书呈愣了一瞬,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青年,缓缓道:“有……我去看了已故的爱人。”
“您的爱人离世时,还很年轻?”言阳重新看向虚空,轻声问。
魏书呈脸色又白了几分,语气里充满了惊讶,“你、你怎么……?”
魏书呈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述过以前的事,就连陆年等人也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同性爱人已经不幸离世了。
那,言阳怎么会……
隋玉竹顺着言阳的视线看向远处,轻声问:“哥哥,看到什么了?”
言阳语气平静地开口:“看到,一个少年正在殴打一只溺鬼。”
魏书呈完全没听懂言阳的话,但他察觉到,身边没人对言阳提出疑问。
陆年靠过来,小声告诉魏书呈:“魏叔,言阳哥是天师,能看到鬼魂。”
“什么?”魏书呈不可置信地看着言阳,大脑转过弯后,着急问,“你……您看到他了?”
魏书呈几乎是瞬间落下泪。
湖面上,穿着宽松无袖背心的少年,满脸戾气,一下下将溺鬼的魂体撕碎。
溺鬼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害怕,发白的双手合十,疯狂求饶。
少年抓着溺鬼湿漉漉的头发,逼迫溺鬼抬头,恶狠狠地警告它:“离他远点!再敢缠上去,下次打到你魂飞魄散!”
溺鬼连连点头,哭着做完保证,才被少年一把按回了水里。
言阳看完戏,才告诉魏书呈:“看到了,打架也赢了。他叫什么名字?”
“沈恒。”魏书呈苦涩的喉间,缓缓挤出两个字。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对别人说过了。
魏书呈说完沈恒的名字后,湖面上的少年立马看了过来。
少年的面庞上,戾气尽褪,只剩温柔和哀伤。
傍晚的码头,凉风裹着湖水的寒气,吹拂在魏书呈的脸上。魏书呈从身冷到心,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陆年连忙出声提醒:“我们先走吧,码头太冷了。”
“哦,对,先去定好的饭店吧。”秦纪之也注意到魏书呈苍白的脸色,“有什么事,到那儿再说。”
魏书呈在陆年的搀扶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言阳,恳求道:“我……我能看看他吗?”
“您先去车上吧,他会跟着我们的。”言阳柔声劝魏书呈。
秦纪之也上手拉人,“听言老师的话,他一定会帮你的。”
魏书呈被两人拖着上了车。贺瑾明、林芝等人也跟着离开。
隋玉竹陪言阳立在码头,“哥哥,冷吗?”
“还行。我问他点事,你先上车吧。”言阳握了握隋玉竹热乎乎的手,笑着说。
隋玉竹点点头,把自已的外套脱下,披在了言阳身上。
隋玉竹离远后,言阳捏诀传音,唤了声:“沈恒。”
沈恒立刻飘到言阳面前,恭恭敬敬点头,“天师,您好。”
“打了多少鬼了?”言阳问沈恒。
沈恒能感觉到言阳是好人,笑了笑回答:“记不清了。这一个多月,有几十个了吧。”
“他的身体已经这么弱了?”言阳并不清楚魏书呈的具体病情,皱眉问道。
沈恒垂下头,叹了口气,“生病是一方面,他有求死之心,才被这么多小鬼缠上。”
言阳:“嗯,他在船上的话,你听到了吗?”
沈恒知道言阳指的是,魏书呈那句“我怕样子变了,到下面……他会认不出我了”。
沈恒点了点头,声音紧了紧,“听到了,天师能帮我传话吗?”
言阳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轻声说:“我觉得,你亲自跟他说,会更好。”
“不了。”出乎言阳的预料,沈恒拒绝果断,“天师,他现在太虚弱了,我担心……”
言阳替沈恒说完:“担心自已的鬼气,会影响他?”
“嗯。他现在有很多朋友,也有可以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他为了我,直接抛下那些。”
沈恒说话时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和魏书呈的样子很像。
“我不会帮你传话。”言阳语气平淡,沈恒以为自已被无情拒绝了,垂首无言。
但很快,他又听见言阳的声音响起:“有些话,只能你自已来说。”
沈恒张了张嘴,依旧想拒绝。
魏书呈查出癌症时并不是晚期,可去墓园看过沈恒后,明了了自已的求死之心。
心境改变,气场骤弱,魏书呈被一群小鬼缠上,病情才急速加剧。
沈恒远远守了一个多月了,完全不敢冒险靠近魏书呈。
“鬼气的事,不用担心。”言阳淡然地说出了沈恒的顾虑。
少年略带稚气的脸上再也挂不住浅笑,沈恒轻拧着眉,激动开口:“天师,我去!我跟着你们走,我要见他!”
和沈恒聊完,言阳转身,一眼看到隋玉竹抱着双臂,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下。
隋玉竹的外套披在言阳身上,上身只剩一件浅蓝色的卫衣。
好像是言阳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件。
言阳小跑着到了隋玉竹身边,一言不发地把外套给隋玉竹穿上,“怎么没上车?码头太冷了。”
“等哥哥啊~”隋玉竹抓住言阳冷冰冰的手,认真说,“哥哥,如果我是魏校长,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能,我都等不到疾病来找我。”
言阳皱了皱眉,知道隋玉竹又在担心自已这个破命了。
“隋玉竹……”码头确实太冷了,冻得言阳的鼻子有点酸,喉头发苦,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隋玉竹抬手捧着言阳的脸,兀自笑起来:“哥哥,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觉得哥哥不会同意。”
言阳侧头,蹭了蹭隋玉竹暖和的掌心,挑眉问道:“什么方法?”
“让判官做个简单的数学题,问他,把小竹子的寿命送哥哥多少,小竹子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隋玉竹语气轻松地说。
言阳被他的说法逗笑,随即正色道:“我是不会同意。隋玉竹,你还有父母,不可以任性。”
“就知道哥哥要这么说。”隋玉竹牵着言阳朝着车子走,“所以我开玩笑的,毕竟,我们会一起活很久的!”
言阳从不对自已的未来抱有期待,但此刻,看着隋玉竹的侧脸,还是轻声回应:“嗯,我们会一起活很久。”
两人上车后,魏书呈目光灼灼地盯着言阳。
言阳主动解释:“等到了饭店,我会帮你们见面。”
一路上,魏书呈绞着手指,时不时问秦纪之一句:“还有多远?”
秦纪之也替他着急,不停看着手机导航,安抚他:“别急,有言天师在,你别急。”
“可是……”眼泪聚集在魏书呈眼眶,倏地顺着脸颊滑落,颤抖的唇送出痛苦的句子,“我已经,30多年没见过他了。”
车上几人面面相觑,都是不解。
就连秦纪之这个老同学也不清楚魏书呈经历过什么。
魏书呈是在高二,插班成为秦纪之同学的。
班主任交代当时身为班长的秦纪之:“魏书呈同学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半年。现在进了我们班。你是班长,还麻烦多照顾下。”
秦纪之本来就热心肠,魏书呈也是温温柔柔的性格,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不然这次,秦纪之也不会为他接下书星这么大的担子。
魏书呈并不打算解释太多,哭着问言阳:“言天师,他……现在……什么样子?”
“16、7岁的样子,穿着无袖的白色背心,胳膊上有伤疤。”言阳平静地讲述着。
魏书呈翻开尘封的记忆,泪光朦胧间,那个温柔少年最后留给自已的笑脸,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