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挠挠头:“好像没有吧,我们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起火啊。”
伯伊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巴特巴尔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回来的,正想着,就看台阶下踉踉跄跄地跑上来一个人。
单薄瘦小的身影正是走了大半天的阿曼特,他形容狼狈,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喘得呼哧呼哧的。
汗水顺着额角滴落下来,流进了眼睛里,他觉得不舒服,但也只是匆匆揉了两下。
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台阶尽头的伯伊,他大叫一声:“阿伊大人,不好了!”
伯伊眼皮一跳,走下去迎他。
阿曼特双手撑着膝盖,因为激烈运动,小腿都在打着颤,他狠狠地喘了两口气,眼睛通红地说:“中心,心广场,那边的酒酒,酒馆起火了,陛下和伊西祭司都在里面没出来!”
伯伊眉头猛然一皱:“烧多久了,有人救火吗?”
说话间,人已经在下台阶了。
阿曼特脚步匆匆地跟在他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带着麦,麦德查人的队长过来遇上了,他回去找人了,烧了,有一会儿了,酒馆的门塌了,里面的人出不来。”
阿曼特一开始是跟着居民一起救火,找了个桶帮忙接水,但接连两个月没有下雨,四处都干燥的很,加上傍晚风大,火势越来越大,根本控制不住。
酒馆里本来人就多,加上都是一群喝了酒的,火从厨房烧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靠门近的倒是跑出来大半。
阿曼特一边说着酒馆的情况,一边跟着伯伊往广场的方向走。
等伯伊赶到的时候,酒馆外面已经被熊熊大火给围住了,酒馆是两层楼,许是厨房连着楼梯,反倒是二楼的火势最大。
麦德查人的卫兵拎着水桶往上泼水,但这么点水,对于这来势汹汹的火不过是杯水车薪。
“陛下出来了吗?”伯伊走到正在指挥的人旁边。
那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吓的。
“还没,”他都快哭了,“但刚刚有人说听到声音了。”
只是不确定是不是陛下的声音,眼下这情况,冲进去也不是,不冲也不是。
地上躺着一个刚刚搬运出来的人,皮肤已经烧焦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看着分外吓人。
伯伊拧着眉,很显然面前的酒馆已经保不住了,这么大的火势用这样的救火方式根本不可能扑灭,更别说,酒馆的厨房和酒窖应该都有藏酒。
“安排人进去救人了吗?”他问,“酒馆的后门能进吗?”
照他们这个速度拖延下去,本来能把人救出来的也要被拖死了。
指挥的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急得眼睛都是红的:“后门没塌,但进不去,火势太大了。”
几个卫兵围着酒馆转,似乎是在寻找进去的方式,但尝试了好几次都被门窗处的火势和高温给逼退回来。
他们已经进去过一次,救出来了几个人,但没有找到法老。
伯伊闭眼,平复了下心情,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不久前见过的酒馆。
酒馆的结构很简单,后门的位置在楼梯的对面,距离火源厨房最远。
得益于他过去惯常观察的工作习惯,酒馆里的布置几乎是完全复刻在他的脑海里,连每一张桌椅怎么摆放他都能清楚地重现。
旁边有人拎着装了水的水桶经过,伯伊劈手夺了过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把水兜头倒在自己身上。
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这个借我用用。”伯伊伸手把旁边指挥的人的斗篷解下来,丢进另一只水桶里打湿,披在身上,撕了边角的一块布蒙住下半张脸。
“阿伊大人,您这是……”阿曼特一惊,自家大人不会是要冲进去吧?
不等他劝阻,伯伊已经快步冲到了酒馆的后面,正如指挥的人所说,后门是火势最小的,大概是卫兵想要冲进去,已经把门板拆卸了。
伯伊将打湿了的斗篷罩在头上,弯着腰进入酒馆。
这个小法老要是死在这里了,自己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这是拉赫里斯第一次喝酒。
和想象中的不同,酒的味道很奇怪,又酸又甜,还有一股浓重的发酵味,他不喜欢那股发酵味。
伊西见他喝得直皱眉,忍不住哈哈大笑,单薄的桌子被她拍得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这是最便宜的酒,自然味道不好。”她说,“我把酒馆里所有的酒都点了,我们挨个喝,我给你仔细地说说酒好喝在哪儿。”
拉赫里斯抿着唇,说:“不了,给我喝最贵的那种便好。”
作为法老,少不得参加宴会,而宴会上大家喝的不一定是最好喝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伊西又是一阵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好,都听你的,谁让你是小陛下。”
她瞅着面前的酒壶,从里面拎出一壶说:“就是这个,不算醉人。”
“剩下的可以退吗?”拉赫里斯问。
“不用退,”伊西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我能喝。”
拉赫里斯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最贵的酒,确实,味道比最便宜的那种好喝许多,鼻腔里都会透出小麦的清香。
但他却莫名想到了那个人,从来不喝酒,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花草香。
再好喝的酒也不比那花草的味道好闻,这么一想,他喝酒的兴致就更淡了。
“我发现阿伊祭司对你还挺好的。”伊西偏头打了个酒嗝,眼睛都喝红了。
拉赫里斯一顿说:“确实还行。”
毕竟两人是合作关系,自己对他也有用,只要是有用的人,阿伊总是会表现得非常友善,就像自己,还有坐在对面的伊西。
“他还给你找草药。”伊西感叹,“真是一个好孩子。”
拉赫里斯垂下眸没说话,一开始他也这么以为,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阿伊哪里是在给他要草药汤。
这家伙分明是为了货币,昨天他和自己说过,要用圣水打开平民的缺口。
“我也挺喜欢他的,”伊西嘿嘿一笑,“我喜欢聪明的人。”
就像她当初选择追随王后,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王后是个聪明人,从来不会试图用威胁,胁迫这种手段对她,只会给她最想要的,比如多多的金银珠宝和多多的酒。
拉赫里斯轻哼一声,聪明人有什么好。
今天对他们微笑体贴,明天没用了保不准就把他们当垃圾一脚踢开。
他有些不高兴地想,在这个该死的奴隶心里,大概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他自己重要。
“有人关心真好啊,”伊西半醉半醒地感叹,“我也好想有人关心我啊。”
伊西喝了桌上大半酒的同时,拉赫里斯总的加起来也才喝了三杯,感觉到些许眩晕的时候,他就主动放下了酒杯。
“你怎么不喝了?”伊西显然是已经醉了,说话的时候都是对着空气在说。
拉赫里斯想说回去了,鼻间却敏锐地闻到了一点东西烧焦的味道。
“你闻到味道没?”他问。
却见伊西又给自己喂了一杯酒,全倒衣服上了,但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大声地叫道:“好喝,今日最佳!”
拉赫里斯皱眉,站起身去查看,还没走出几步,却听“啪”“啪”“啪”几声巨大的炸响,厨房的门被炸得冲飞出来。
声音震耳欲聋,众人吓得惊叫起来,不等在场的人反应就见一道火光猛地从厨房门框窜出来。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火已经把墙面上用来装饰的芦苇草,干草给点燃了。
“起火了!”有人惊叫出声。
一些人匆匆站起身往外跑,但除了还算清醒的,大多都是没跑出去多远就撞到桌椅,或者撞到人摔倒在地。
门口的人挤挤挨挨,滚作一团,半天起不来。
拉赫里斯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下,亏得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这才免于被人撞倒。
他撑着桌子回头,入眼的是触目惊心的火焰已经吞没了厨房和楼梯,楼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情况想下来。
年久失修的木制楼梯平时踩着都会嘎吱作响,更何况现下还有火在烧,哪里支撑得住这么多人同时使用。
只听“咔”地一声响,整个楼梯瞬间坍塌,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破碎的木板压住,惨叫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形同人间炼狱。
拉赫里斯猛然回神,想到了喝得人事不知的伊西。
他回头去看,伊西趴在桌上,火舌已经舔到了她头顶的房梁,不需要太多时间,房梁就会坍塌,而下面的人……
拉赫里斯看了眼距离自己不算远的大门,咬咬牙,屏住呼吸挤开人群往外走。
空气中浓烟滚滚,十分呛人,有人吸了进去,咳得昏天暗地。
眼看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咔”地一声巨响,拉赫里斯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伊西后面的房梁一整个砸下来。
脚步倏地顿住,站在这里已经能闻到清新的空气,门不算大,只能容两个人同时通过。
有人嫌他挡着门,十分粗鲁地把他推开,后面不断有人经过他身边冲出去。
脑海里窜过刚刚和伊西的聊天,拉赫里斯浅浅呼出一口气。
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掩住口鼻,又掉头跑了回去。
火龙沿着墙壁一路蔓延,以极快的速度烧到了门口,有人侥幸跑了出来,回头一看,大门已然被火势包裹。
但仍然还有人往外冲,衣服着了火,仿若一个火人,皮肤烧焦,发出刺耳的嚎叫。
伯伊找到拉赫里斯和伊西的时候,两个人就在离后门不远的位置,伊西已经失去了意识,但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
拉赫里斯的情况明显要糟糕一些,他的脸很脏,全是烟灰,腿不自然地往外撇。
“拉赫里斯。”伯伊蹲下身,伸手在他的脸上拍了两下。
似乎是感觉到脸上的疼痛,拉赫里斯费劲儿地睁开眼,迷蒙的视线中出现了青年深黑的眼眸,哪怕被遮住了半张脸,也丝毫不掩俊秀。
“阿伊。”拉赫里斯的声音嘶哑。
刚一说话就被浓烟熏得连连咳嗽。
“还能走吗?”伯伊低头看了眼他的小腿。
拉赫里斯抿唇,忍着疼地点点头。
他刚刚去救伊西,结果被掉下来的房梁砸到了小腿,幸好这柱子已经被烧了大半,才得以搬开,但这一耽搁,酒馆的门已经烧塌了。
他扛着一个人,腿还受了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后,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瞬间,他是有些后悔的。
如果死在这里,他得到阿伊的信任又有什么用。
“能走就站起来,我背伊西,”伯伊从还在滴水的斗篷上撕了一条布下来,捂在拉赫里斯的口鼻上说:“你跟着我走。”
酒馆里浓烟滚滚,完全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伯伊却走得分毫不差,精准地避开了桌椅,掉落的房梁,将人带出了酒馆。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拉赫里斯踉跄了下,腿一软就摔了下去,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跌入了微凉的臂弯。
他挣扎着睁开眼,缓了缓说:“我把伊西祭司救出来了。”
有了伊西祭司,货币可以更轻松地推行,而且这样有能力的人必然会成为阿伊手里锋利的刀。
伯伊伸手盖住他被熏得通红的眼,低声说:“嗯,你做得很棒。”
拉赫里斯牵强地扯动了下嘴角,在昏迷前最后说了一句:“阿伊,谢谢你来救我。”
伯伊搂着单薄的少年,思忖到,这小孩儿昏迷了还不忘套路自己。
但有那么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他想,幸好把人救出来了。
顿了下,他补充到,不然这小孩儿岂不是白花心思。
第26章 五年后
金色的沙漠上,一队人马顶着风沙前行,高大的骆驼身上绑着许多的商品,沉甸甸的重量压得骆驼的腿没走一步都会深深地陷入泥沙。
队伍很长,前后有百来个人,看着像是结伴而行的游商。
哪怕看不到箱子里的东西,也能想象到里面必然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
无他,只因为这群商人的衣着饰品非常精致漂亮,其中还有明显是异域面貌的男人,身量极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卢巴大人,下一个城市快到了吗?”一位游商热的满头大汗,不住地用衣摆擦拭额头的汗水。
“很快就到了。”被叫做卢巴的男人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游商重重地喘了口气,这些卫兵真是,明明说好的抄近路,怎么感觉比以前走的老路还要更远上一些。
虽然心里抱怨,但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这个年头,游商里哪里还有人敢得罪麦德查人,更何况这位还是个队长。
卢巴站直了身体,去看身后漫长的队伍,对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阿伊大人,需要喝水吗?”
“不用。”声音清冽,如同炎暑里的一抹凉风。
游商循声回头,恰好对上那人的眼睛,瞳仁深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显出些许散漫,给人一种似乎很好相处的感觉。
青年无疑是长得极好的,眉眼俊秀,不是埃及人特有的深邃五官,却有种独特的清朗。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黄沙,青年眉头微皱,旁边的人细心地帮他把斗笠戴上。
白纱遮住了青年姣好的五官,游商略略感到遗憾,视线转向旁边那人,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健硕有力,高出青年半个头还多,几乎能将人完全拢在怀里。
麦色皮肤的大手搭在青年肩头,和白皙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男人戴着黑色的斗笠,看不见五官,只能从黑纱下窥见硬朗流畅的下颌线,突出的喉结攒动,似乎是在说什么,薄唇扬起浅淡的弧度。
游商还想多看两眼,却被人捏着头转了回来。
“这位多卡大人,您再看就要掉队了。”卢巴松开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多卡一愣一愣地,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队伍外面,驮着货物的骆驼走出去好些距离。
“哦哦,抱歉。”多卡挠挠头,连忙小跑追上去。
见人走远了,卢巴走到伯伊身边,压低声音说:“阿伊大人,我们已经穿过了塔塔湖泊,没有遇到悍匪。”
伯伊闻声回头,因为这个动作,白纱微微晃动,露出精致的下巴,卢巴瞥到,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却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卢巴匆忙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前面乱石区加强戒备。”伯伊淡声说着,顺势打开手里的地图。
地图的绘制很简单,只标注出大范围的区域,还有十几道朱红色的X,颜色触目惊心,X代表的是这些区域曾多次出现悍匪。
“是。”卢巴应道,人却没走,等待阿伊大人的下一道指令。
“喝点水。”略带沙哑的低沉男声从黑色斗笠下传出,一只手将皮革制成的水囊递了出来。
水囊的口I塞已经摘下,几滴晶莹透亮的水倾洒出来。
白纱被掀开一角,伯伊手上还拿着地图,便也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两口清水。
一道蜿蜒的水渍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沾湿了他的下巴,最后滴落在锁骨里,积成浅浅的水洼。
伯伊拧眉,喉结微滚:“撒了。”
拉赫里斯收回水囊,从腰袋中取出巾子为他擦拭,伯伊任由他擦,只垂眸继续看地图。
巾子擦过嘴角,很轻地触碰过青年修长的脖颈,然后是深陷的锁骨和略微突出的喉结。
粗粝的指腹不经意间触碰到皮肤,留下淡淡的红痕,拉赫里斯盯着指尖那一抹冷白心想,怎么会有人皮肤这么白,明明晒得都是一个太阳,偏生这人怎么都晒不黑。
暗金色的眼眸微垂,片刻他收回手,觉得有点热,不耐烦地扯了下斗笠的细绳。
伯伊瞥他一眼:“给我老实点。”
拉赫里斯抿唇,大手握了下伯伊的手腕,然后又飞快的松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感受到我的体温没,实在是太热了,”他说,“不想戴这个斗笠了。”
伯伊盯着自己的手腕,狭长的眼眯起:“翅膀长硬了?”
这小子自打彼此熟悉起来,是越发的放肆了,曾经约定的条款在他这里也像是成了一纸空谈。
若说五年前这小子是只被人遗弃,逮着人乱蹭的小野猫,如今便成了胆大妄为的家猫。
时不时就想要做出试探的姿态,似乎是想要知道主人的底线在哪里。
不乖,倒也不招人烦。
从伯伊在阿赫米姆提出发行货币后,他们以巡游队伍路线为准,沿着尼罗河一路向北,途径十几个城市后,顺利地抵达孟斐斯。
这途中货币的推行非常顺利,本来他们还担心米维尔会添乱,没成想,在抵达卢克索时,王后突然病倒,米维尔紧急回程,给他们腾出了诸多的便利。
等米维尔再跟上队伍时,他们已经在孟斐斯驻扎。
孟斐斯是埃及最古老的城市,第一个首都,拥有悠久的历史。
作为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埃及重要的宗教,文化和商业城市,在法老和麦德查人,神殿的三重担保下,货币的推行受到了当地商人的极大推崇,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整个城市。
比伯伊和拉赫里斯想象中还要来得顺利,不仅仅是商人,平民对货币也极有好感。
巡游人手不足的问题不仅解决了,甚至有平民为了这份工作而大打出手。
于是伯伊顺势提出成立劳动局,为平民提供工作。
在神殿和米维尔的部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布局的意义是什么的情况下,货币已如滔滔江水覆盖了整个尼罗河流域。
只不过这些政策的实施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返回底比斯的计划被迫推迟,五年过去,他们才正在踏上返程。
“昨日伊西祭司抓你手臂的时候你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拉赫里斯语气略带不满。
伯伊神色平静地看向他:“你是小孩子?”
昨日他被城里的猫抓到手臂,倒是没有破皮,但伊西祭司却是十分紧张地给他做了消毒清洁。
就这样,还能被他拿出来对比一番。
拉赫里斯轻哼一声:“我如今才十五。”
他说得理直气壮地,倒也不嫌自己丢人。
伯伊睨着他:“下月你便十六了。”
要知道在埃及女子十二岁成年,男子十四岁成年,若是其他的法老,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有好几个了。
说来这小子也确实是继承了阿蒙家族的优良基因,加上巡游途中勤于锻炼,短短几年身量猛蹿,如今比起自己都还要高上许多。
提到这个,拉赫里斯却是突然靠了过来,唇角带笑地说:“那我生辰那天阿伊要给我送礼物么?”
距离骤然拉近,淡淡的薰衣草香弥漫,他嗅了嗅:“阿伊用薰衣草的时候,这个味道最是好闻。”
以前他在梅丽特王后身上闻到薰衣草的味道,只觉得恶臭难忍。
倒不曾想,一样的味道用在不同人身上竟会有不同的效果。
伯伊伸出食指将人推远了些:“不送。”
拉赫里斯轻哼:“我就知道你要这般说。”
如今法老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不仅仅是巡游带来的影响,最重要的还是货币的推行和劳动局的建立。
无论是什么时候,能改善人民生活质量的统治者都是备受爱戴的。
每年生辰,拉赫里斯都会收到许多的礼物,有当地官员送的,也有埃及子民送的,就连米维尔都假惺惺地送过两次礼物。
只自己的这位先知,合作者阿伊从来不送他礼物。
“前些时候伊西祭司生辰,你还送她礼物了。”拉赫里斯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还有米维尔,赫姆恩,卢巴……”
越说人名越多,说到最后发现,阿伊谁都送礼物,唯独不送他。
伯伊眉梢微抬,笑道:“你若想同他们一般,那我也可以送你。”
拉赫里斯本来还有些不高兴,此时听到他说自己与旁人不同,虽然没说什么,但黑纱下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也对,他在阿伊这里多少是与别人不同的。
伯伊瞥他一眼,又淡淡收回,无声地轻笑了声。
挺聪明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好哄。
候在一旁的卢巴只觉得自己此刻好像很多余,说不清原因,但就是有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队伍顶着烈日和风沙缓步前进,在刺目的眼光下,连空气都弯曲成波浪。
为了尽快赶到下一个城市,所有人中途都没有休息,只埋头赶路。
“阿伊大人,”在前面探路的卢巴再次折返,“乱石区快到了。”
伯伊抬头去看前面的路,从这里尚且看不到卢巴口中所说的乱石区。
他收回视线,对卢巴说:“这一段路上骆驼吧,保留些体力。”
卢巴扶肩说是,立刻向后走将命令传递下去。
一头骆驼能坐两个人,伯伊自然是与拉赫里斯同乘。
仗着身高腿长,拉赫里斯极为轻松地就骑了上去,他递出一只手,伯伊抓住他的手,踩着脚蹬,略一用力。
在他身体腾空的同时,拉赫里斯长臂一捞,将整个人都抱进自己怀里,安稳地放置在骆驼的驼峰之间。
伯伊向后睨了他一眼:“还不松开?”
他指的自然是拉赫里斯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没有一点自觉。
拉赫里斯嗯了声,却没有松开,反倒是收紧了手臂,十分惊奇地说:“阿伊你的腰好细好软。”
伯伊脸色一沉,手掌“啪”地拍在男人精壮的手臂上:“滚开。”
埃及的天气过分炎热,伯伊实在是不喜欢身上汗湿的感觉,于是就把健身的习惯给搁置下来了。
如今他不至于腰上有肉,不过腹肌是一点没有的。
虽然这是他自己导致的结果,但他并不想直接面对,更不许有人点出来。
伯伊这一巴掌手劲儿不小,但打在拉赫里斯身上却是不疼不痒,他挑唇笑道:“要不阿伊你还是同我一起习武吧,锻炼对身体也好。”
拉赫里斯这几年一直在跟着卢巴习武,卢巴是一个流浪武者,在卢比斯的时候没饭吃,听说神殿有工作,他便去了。
这一去就被伯伊看中,成了巡游队伍的长期护卫,同时负责法老拉赫里斯的武学,毕竟想要指望米维尔这位先知指导他习武是不可能的了。
“不学。”伯伊神色倦懒,只语气警告地说:“把爪子松开。”
见他语气不悦,拉赫里斯立刻乖乖地松开手。
前面领队骆驼受到驱使加快了脚步,驼铃“叮——叮——”作响。
骑上骆驼,整个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不消一会儿便看到了卢巴所说的那片乱石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