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尹涛就成了尹家最大的后勤保障。
本以为有他们一家四口托底, 保尹家百年兴盛不是问题。
然而天妒英才,寅迟母子俩同时失踪,尹老爷子受打击太大, 没几年就离世了, 天才之家就剩了尹涛一根独苗。
尹涛一个人撑起尹家,曾经也想过靠几个叔叔帮忙,可他们大概是被老大打压了太久,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 迫不及待地想要彰显自己特权地位, 仗着尹涛是小辈, 什么事都想横插一脚,到头来帮忙全成了帮倒忙。
后来尹涛就学他爸搞起了一言堂, 不管几个叔叔和小姑有什么“建议”和“忠告”, 他一概不听,想拿捏几个长辈也有办法——断他们钱财。
玄门中人虽然不像佛门中人觉得四大皆空, 但很多自诩高尚的人都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 都是浮云,只有真正体会过生活艰辛的人才明白……浮云全是屁话!
尹老爷子在的时候, 他们不敢有夺权的念头,安分守己地养老,尹涛创办的公司发展壮大,他们也得了不少好处,并且养成了一身骄奢淫逸的坏毛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钱财被断之后,他们顿时屁都不敢再放。
尹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年,见尹涛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动了培养新的继承人的念头。
他们看中了尹思成。
书呆子嘛,方便掌控,最适合当一个有名头无实权的吉祥物。
但书呆子也有一个特点,就是轴,没兴趣的事情连沾手都不愿,逼急了直接出国避“祸”。
长辈们不甘心计划落空,于是又物色的一个新的继承人,是他二叔的儿子,叫尹弘文,比寅迟小上两岁,今年刚上大学。
天赋也有,就目前来说,在尹家的小辈里他的能力是最突出的了。
然而,如果是尹思成,就算他是个书呆子,尹涛也愿意培养他一下,毕竟他人比较简单,不会有什么坏的心思。
“新的继承人”就不一样了,他二叔的儿子从小便狂妄自大,恃才傲物,刚学会炼器就已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寅迟失踪时他才刚记事,后来从尹家其他人嘴里听说那位“失踪的天才”,他也是不屑一顾,满心的不服气。
甚至他不仅是性格恶劣,在高中的时候,还不经允许擅自接了一个高中生的委托,利用玄术害人。
尽管最后没能成功,那也是犯了玄门大忌,所以尹弘文在尹涛这里早已出局,几个“元老”居然还想靠尹弘文拉他下马?
是打算耀武扬威完了他们这一代就让尹家跟他爸一起埋了吗?
尹涛心头火窜了八尺高,面上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继承人我已经有了人选,几位叔叔和小姑年纪也不小了,每天还是少操点儿闲心,趁早歇着吧。”
这话说得半点不客气,几位长辈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尹二叔更是脸色铁青,起身道:“你有人选?你有什么人选?你真打算让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人继承尹家?他对尹家有归属感吗?能真正为了尹家好吗?弘文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
“德不配位,他就没资格。”尹涛同样起身道:“二叔刚刚不还说接小迟回来是因为尹家的继承人悬而未决吗?怎么?你们接小迟回来还有别的打算?”
“我……”
尹二叔还想再说,尹涛又道:“二叔与其关心继承人是谁,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买的股票,最近赔了不少了吧?再继续赔下去,就算尹家换了当家人,钱的事你也解决不了。”
毕竟公司不属于世家,没有什么家学传承,公司赚的钱都是尹涛自己的,跟尹家没关系,闹到法庭上他也拿不到一分钱去填自己炒股的窟窿。
尹二叔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脸已经快扭曲了,愣是没再蹦出来一个字。
其他几人也一样。
尹涛便没再看他们,离开了这个临时的议事厅,召集了尹家其他的人,去配合鬼差抓高仿的影鬼。
在他离开后,议事厅另一边的转角里走出来一个人,目光紧紧盯着尹涛离开的背影,神情愤愤,几乎快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公寓里,方棋正忙着把喻明忠发来的视频监控再转发给地府办事处……尽管办事处同意了方棋自作主张的“警民合作”,办事处的鬼差也不便于直接和警察接触,只能由方棋充当这个中间人。
在锁定那些赝品的具体位置之前,为了避免正牌影鬼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收那些赝品,鬼差只能先最大限度地用结界将赝品控制在一个最小的范围内。
范围的判定是警察的任务。
结界布好之后,由鬼差和玄门中的人进行排查。
排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就有一份名单送到了方棋手里,方棋把那份名单发给了喻明忠。
名单上的人自然就是排查出的被“赝品”寄生被取代了身份的那些人,他们被寄生,肯定和真正的影鬼有过接触,名单上的“人”落网时便交代了他们意识出现的时间。
据“谭言复”所说,在他诞生之后,他的同类有去找过他,提醒警示他要躲避地府的探查,那人当时做了伪装,带着帽子和口罩……但这是在赋灵成功之后。
他在割离本体寄生然后赋灵的时候呢?
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接触“赝品”的?
虽然希望渺茫,但方棋还是让喻明忠帮忙查了一下——查名单上的人在影子生灵时有没有接触过相同的人,或是在那个时间段,附近有没有同一个人出现过。
名单发过去之后,直到晚上也没有回信。
新的名单还在不停发来,林江市市区的,辖区县城里的,甚至还有林江市邻边的城市里,都出现了“没有影子的尸体”,赝品分布的范围之广,数量之庞大都远超想象。
如果每一只影鬼都和谭言复一样,影鬼的灵体捕食灵魂,被压制的主体灵魂饱含怨气,两种灵体共同组成了一个粮仓,当粮仓蓄满之后,真正的影鬼回收自己的分身,然后饱餐一顿……如果分身全部被回收会怎么样?
当时在废弃的学生会大楼里,叶千瑜通过改变人的死亡方式积蓄怨气,三个月将学生会大楼变成了独属于她的鬼域。
现在影鬼通过给分身赋灵,杀人累煞,同时激发活人的怨气,这种事又持续了多久?
谭言复一个人的怨气就足以让公寓楼下的人“肉眼可见”,如果整个林江市都是影鬼的狩猎场,如果被那些赝品压制住的怨气凝聚在一个人身上……
后果不太敢想。
而这两人虽然蓄“力”方式不同,目的却很相似。
方棋莫名想到了寅迟。
寅迟体内的那些阴煞之力从何而来?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是被某个心怀不轨的人当成了试验品,试验的目的是什么?
叶千瑜和现在出现的影鬼也是试验的一环吗?
方棋下意识拧眉,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想起寅迟的时候,前面所有的思考就像断了线,后续占据大脑的好像就只剩了恍然被他想起来的那个人。
他主动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打开了微信,没有任何消息。
寅迟这会儿还在书店里赶制罗盘。
方棋对阵法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在一块小小的罗盘上绘制阵法是一个细致活,灵力也好阴气也好,对力量都需要精准的操控。
寅迟真的没问题吗?
他犹疑了一会儿,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
消息回复很快。
【寅迟】:完事了,马上就回来。
方棋:……
他盯着“回来”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心底好似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公寓门。
门是开着的,不用特地去打开了。
心里有了底,他紧绷了一天的心神一松,困意很快上涌,总共就巴掌大一块地方,起身一迈步就能上床,但他却连这一步都懒得迈,身体前倾往电脑桌上一趴,闭上眼意识就被拖进了一片昏暗里。
寅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人坐在电脑桌前,枕着双臂已经熟睡过去的样子。
他轻声掩上了门,缓步走上前。
桌上的人睡颜平静,只露了半张脸在外,灯光打在他脸上,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他呼吸很浅,却睡得沉稳。
寅迟没叫醒他,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抱起。
他动作很轻,本来是不会把人惊醒的,奈何家有蠢娃,坐在床头柜的傀儡娃娃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见他抱着人走到床边,在他正要把人放上床时,居然先一步跳了上去,张着双手打算帮忙把人接住。
寅迟:……
他一道阴气甩过去,将没有自知之明且多事的娃娃拍到一旁,再把人放上床时,那人后背刚接触到床面,人就睁开了眼。
睡意朦胧的眼睛眨了一下才恢复清明,随即眼睛的主人微微一怔。
寅迟便笑了,干脆把人放好,双手撑在他脸侧,自己也覆了上去,以相当暧昧的距离看着他说:“这么惊讶干什么?不习惯吗?”
方棋不置可否。
寅迟又道:“那你可得习惯一下,因为这种时候以后还会有很多。”
第090章 亲昵
方棋在有人进门时就已经察觉了, 只是来人气息很熟悉,自我保护机制未触发,他又确实很困, 索性懒得睁眼。
起先身体被人托得很稳他还能继续睡,但被放上床时身体较长时间的悬空, 怪异的失重感让他没法继续好好睡, 只能睁开眼。
入目是已经看过很多次的脸, 他逆着光,阴影下的眉眼并不清晰, 一双雾色的眼睛却深邃又宁静,像摄人心魄的鬼魅,又透着说不出的神性。
方棋抿住了唇。
他确定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被人抱上床, 也不习惯仰着头盯着人看。
近距离和眼前的人对视了一会儿, 他直接问:“要接吻吗?”
寅迟:“……”
他们鼻尖相抵,他又轻轻蹭了一下,无奈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
方棋:“知道。”
“……”
寅迟又一次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可以不这么公事公办吗?”
这次轮到方棋愣住。
这件事不管从什么层面上来说都属于私事。
他看起来是在公事公办吗?
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也好, 躺平放松的动作也好, 都像是在完成一项无关紧要的工作一样。
寅迟几乎是有点幽怨地看着他。
方棋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但他不知道怎么样做出一个害羞的表情,他眨了一下眼:“那不做吗?”
寅迟:“……”
他的字典里不仅没有“害羞”两个字, 也没有“学习”两个字。
做不来学不会的事情居然打算直接放弃。
寅迟叹了口气, “换个姿势吧。”
方棋:““?”
他脸上茫然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垂放在身侧的双手被人抬起, 环住了身前那人的脖子。
那是一个主动拉近距离, 亲昵又纵容的姿势。
好在人有很多东西都是无师自通的,察觉到他的愣怔和微微变得僵硬的身体, 寅迟心满意足地低头,抵住了他微张的唇。
凉意袭来的瞬间,方棋被摆放上去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
他有这方面的常识,但实践经验为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升温,他总觉得寅迟这会儿的身体比平时接触到的温度更冷。
间隙中他缓缓睁眼,晃眼的灯光下,他看到了寅迟周身再次开始浮动的阴气。
他回应的动作微顿,心想是不是肉.身和灵魂属性相反,所以生理反应的特征也是相反的,比如他的身体变热,而寅迟的身体在变冷。
这个念头极速闪过脑海,又被某人一个动作沉入了“海”底。
宽松简易的T恤衫挡不住寒意的入侵,不轻不重的力道像是在提醒他继续,又像是提醒他不要分心。
方棋便收拢了所有思绪和被迫营业的两只手,配合他接了一个相当绵长的吻。
城市里今晚遍布了忙忙碌碌的鬼差和术师,警局也在加班加点地查监控,方棋人在公寓,心里却惦记着影鬼的事,他有心想同寅迟说点什么,想到刚刚才被控诉过“公事公办”,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小幅度地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他的手从寅迟脖子上滑了下来,改为抵在了他胸口,后又被十指交错地扣住。
寅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微阖带上迷蒙的眼睛,看他在灯光晃照下轻轻颤动的眼睫,和他已经充血带上了艳色的唇……
这些都是人为染上的变化。
他神色始终淡然,脸上连红晕都没有加深半点。
寅迟眸色微深,刚刚因他被迫带起的那点儿反应带来的心满意足以极快的速度消耗殆尽,欲壑难填的不满又从心底冒了出来,他重新俯身,轻吻落在他的额间。
这次他全程睁着眼,滑过眉心,鼻梁,侧脸,最后落在唇上。
方棋也睁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本末倒置的亲法,放任他压在自己身上起腻。
寅迟知道这种放纵也是独属于他一个人拥有的特权,他应该知足,却总有一种不知道拿这人怎么办的无所适从。
他很无奈,又有点不甘心地凑到他耳边道:“七七……”
声音低哑,近乎叹息。
影鬼的事尚且间不容发,方棋不会让自己置身事外,寅迟没打算占据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一声算不上发泄的喟叹,他已经打算起身,这时扣在胸前的手却猛的颤了一下。
寅迟倏地抬眼,对上了一双微微瞪大茶色的瞳眸,脸上错愕难掩。
早在某人身份暴露之后就从他口中销声匿迹的一个称呼,突然这么猝不及防地杀了回来。
方棋怔忡了两秒,有些别扭地垂眼,想把被扣住的手缩回来,反被扣得更紧。
寅迟也很愕然。
肢体上的侵犯没让这人有抵触或敏感的反应,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让他脸上有了这么丰富的情绪。
寅迟忽然有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又忍不住啼笑皆非。
他自然不肯让方棋装作无事发生,扣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放轻了声音又叫了一声:“七七。”
方棋:“……”
他避无可避,只觉得耳根发热。
寅迟如愿以偿看到了他泛红的耳朵,心里像浸了蜜,忍不住再度吻了上去。
比起一开始的亲昵,这次的吻更像是一种撒欢,手也失去了掌控一般,变得毫无章法,却探到了更深更敏感的地方。
方棋呼吸微窒,完全不明白事情发展的线路与逻辑,只能被迫承受着一层又一层冷意的侵蚀。
突然响起的铃声像是一剂醒神速效药,方棋在寅迟打算放任来电的人自行挂断时艰难伸手摸到了他的手机,不由分说按了接听,强行打断了他的“撒欢”。
“喂。”
出口像是一声喘息。
寅迟忍着笑意屏住了声音。
方棋眼角泛着水光,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他却听到了那人欲言又止的声音。
程锦阅历丰富,那声喘息已经让人遐想连篇,尤其是她拨通的是寅迟的电话,接听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脱口先说了一句:“呃……抱歉。”
方棋:“……”
他无声的清了一下喉咙,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什么事?”
程锦道:“有点要紧事,我们这边和尹家的人起了点冲突,你们两个有空的话能过来一趟吗?”
尹家的人?
方棋微愣,抬眼看向还一脸悠闲地听他打电话的人。
他现在不太想和这人说话,于是也没问他的意见,直接道:“地址,马上过来。”
程锦:“好。”
程锦他们还在市区,离大学城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趁着夜色浓重,方棋直接叫了鬼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临近市郊的一处民房区,入目可见一条狭窄的巷道和一层连着一层的防盗窗,鬼差的结界覆盖了最靠近街口的那栋楼,在确定目标之后,缩小到了整个二楼。
方棋他们顺着外置的楼梯走上二楼,一进入结界范围,就听到了门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
“影鬼靠杀人才能生存,都杀了人了还有什么好坏之分?你们不敢动手就让开,我来!”
“你来什么你来?你没看到人家老太太挡在她儿子面前吗?你还敢对普通人动手吗?况且你没听她说她儿子以前什么德行吗?吃喝嫖赌抽他全占,你要是现在把人换回来,你让老太太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管她日子怎么过,我的职责是抓鬼不是救世,你这么圣母,圣母院被烧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救火啊?”
“尹弘文!老娘给你脸了是吗?你好意思说你的职责,你们尹家在外最不受待见的就是你和你爸,你们父子俩不是号称五十万以下的委托都请不动你们的吗?今儿跑来凑这免费的热闹,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再说一遍,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他妈的老娘要不是看你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早把你一脚踹出去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还是等……”
“等谁啊?有什么好等的?”尹弘文大声道:“要等你们自己等,别妨碍我!”
说着他直接对角落里的老太太动了手。
由于程锦他们来得突然,寄生在别人身上的影鬼既没来得及逃也没来得及躲,正被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护在身后,老人警惕又哀戚地看着房间里争吵的三人,看起来不知所措,维护儿子的动作却很坚定。
尹弘文突然对她动手,她神色惶然也依旧没躲。
程锦和客厅里的另一个人脸色一变,同时出手意图阻止尹弘文,他们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直接对普通人动手!
在他们拦住尹弘文之前,客厅门被人推开,一抹黑色在他们眼前闪过,回神时阴气已经缠上了尹弘文的手腕,他已经捏住了老人肩膀的手一阵刺痛,下意识松了手,还没来得及回头,阴气骤然爆开将他逼退,直到后背抵上了远离老太太所在的另一面墙才堪堪停下来。
他一脸骇然地转头,看到从玄关处走进来的两个人。
程锦两人和他同步转头,却是眼中一亮。
方棋进门之后先把客厅扫了一眼,锁定了刚刚发出争吵的三个人,不文明语言输出的是程锦,从中劝架的人是曾经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又青。
孙又青看见他,脱口叫了一声前辈。
程锦十足古怪地瞅了他一眼。
方棋简单点了下头,把目光转向刚刚被他逼到墙上靠着的人。
一个剃着寸头的少年,皮肤黝黑但身形健硕,一点都没有少年人的单薄,看起来很老成。
听程锦叫他的名字,这就是和他们起了冲突的“尹家的人”。
方棋看着皱了下眉。
这人和寅迟一点也不像。
两个人先后进门, 但因为身高优势,寅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其实更加显眼。
尹弘文认不出寅迟,自然也不认识方棋, 只是刚刚逼开他的那股力量让他下意识瑟缩,充满防备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然后从前面那人的脸上, 看到了明晃晃的失望和嫌弃。
尹弘文:“……”
方棋没施舍给他多长时间的目光, 转头看了看寅迟。
寅迟冲他微微一笑,示意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方棋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角落里的目标身上, 问道:“负责这片区域的鬼差呢?”
“还没通知。”程锦说:“这只影鬼是刚发现的,罗盘有了反应,我们就进来看看, 但是被一个普通人拦住了。”
办事处的“鬼力”有限, 结界布下之后,鬼差和玄门中的人分开行动,玄门中人可以发现控制影鬼,能净化怨气, 也有抽魂的手段, 但最后抽出来的本体分身还得交给地府处理, 所以会在发现的时候提前通知办事处的鬼差。
了解了影鬼的特性,又有了克制影鬼的罗盘, 对付这些速度迟缓的赝品, 就跟走流程一样简单。
然而程锦他们出师不利,拿到罗盘后的第一单任务就遇到了阻碍。
还是双重阻碍。
一个是明知道儿子是怪物依旧袒护他的老太太, 一个不分善恶就要“抢功”的尹家小辈。
“这位老太太姓贾, 她儿子跟她姓,叫贾风云, 这只影鬼……有点特殊。”寅迟到了之后,程锦就直接忽略了尹弘文,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所以她一时也没察觉到两个“尹家人”之间完全陌生的氛围,对方棋解释道:“这只影鬼自己交代,他寄生取代贾风云已经有两个月了,两个多月前有了自己的意识,他趁贾风云出去鬼混时取代了他,那之后几乎就一直待在家里陪着老太太,照顾老太太。”
这件事孙又青已经找楼上不知情的邻居确认过了。
据邻居所说,以前的贾风云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贾老太太是个单身妈妈,一个人把儿子养大,至今也是孤身一人,她年轻的时候忙于生计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让儿子自由生长成了一个恶棍。
高中辍学开始混社会,又没混出什么名堂,靠偷靠抢靠坑蒙拐骗混了十几年,年纪大了之后,社会上的新人看不上他,他混不下去就开始回家啃老,每天好吃懒做,最近几年还染上了赌博,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全被他赌没了,不仅如此,他每每酗酒之后,还对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非打即骂,连听到动静跑来指责劝诫的邻居都被他误伤过几回。
然而从两个月前开始,他就跟转了性一样,不出去混了,天天待在家里,照顾起了差点被他打得半身不遂的老太太,邻居们都以为是他被拘留之后在局子里被警察采取了什么矫正强制措施,肯定过不了几天就会本性毕露,甚至变本加厉。
结果两个月过去了,他一直安分至今。
老太太的日子好过了,邻居们也清净了。
于是今天突然遇到几个陌生人闯门,告诉她儿子不是她的儿子,要把“附身”她儿子的东西带走,把真正的儿子还给她。
老太太听完脸色大变,几乎要拿起扫把跟他们拼命。
方棋淡漠地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贾风云”整个人都靠在角落里,看着客厅里涌入的两波人,神色堪称平静。
贾老太太却是惊魂未定,面对一直叫嚣着要动她儿子的尹弘文她还能挡一挡,可刚刚走进来的人,人在门口就掀飞了想要对她出手的那个人,他如果想做什么,自己根本阻挡不了。
看着方棋走近,她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了,这时“贾风云”在她背后扶了她一下,贾老太太回头看了眼,像有了支撑一样稳住了身体。
程锦和孙又青在一旁看着,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