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媳妇儿满脸堆笑地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哎呀，大侄子恭喜恭喜啊。”
秦钊没搭理她，这妇人变脸的功夫比翻书都快。
外面凑热闹的汉子已经挂上鞭炮，丁小猫忙抱起来四喜捂着耳朵，噼里啪啦的声音把睡着的小家伙给吵了起来，瘪着小嘴哼唧了起来
丁小猫笑着哄他，“哭什么呀，你秦钊哥哥考中了秀才，还是个首案呢，以后我们四喜若是读书了，也要像你哥哥一样厉害。”
这会儿院子里更加热闹了，村里人听说林家的亲戚考中了秀才纷纷跑过来凑热闹，听刚放鞭炮的汉子说考中了那个叫什么案的，反正挺厉害的。
村长也听说了，忙拎了些鸡蛋从家里跑过来了，忙拉着陆怀玉的手，“秀才老爷，恭喜您高中啊。”
因着陆怀玉穿着读书人的袍子，人又斯文几分，虽然看穿着跟有钱人家的少爷似的，但村长一时高兴也没有多想，虽然不是他们村里人考中的，但是林家的亲戚，那他们村子也跟着沾光。
陆怀玉还有些懵，“啊，谢谢，谢谢啊。”
他心里还在嘀咕，这村子里的人怎么这么热情啊，怪不好意思的。
一旁的妇人哎了一声，“村长，认错人了，旁边那位才是秀才，哎，也不对，你拉着那个也考中了秀才。”
村长一听认错人了，他愣了一下问道：“啥，今天这边有两个秀才？”
“可不啊，你拉着那个秀才，这边还有一个呢。”
村长高兴坏了，这啥日子啊这是，村里一下子来了两个秀才。
村里人围着林清和秦钊说恭喜，院子里挤满了人，这会儿不仅林家本家在这呢，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跑了过来，院子里站不下人就挤着从墙头伸脖子看。
这秀才可不多见啊，十里八村都出不了一个的。
一是乡下人有几家哪有余钱读书的，能填饱肚子都是个丰年了，二是几乎祖祖辈辈大字不识一个呢，哪里想着读书识字呀。
林大娘也有辱荣焉般高兴得不行，她家今年真的是喜事连连，老大夫郎添了个大胖小子，老三家的又考中了秀才，哪件不是天大的喜事呀。
以前她家因着老二老三的事没少被村里人挤兑说闲话，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过来祝贺，就连村长都亲自来她家了。
林大娘高兴啊，她拍了下大腿，“多谢各位乡亲了，刚好，家里还有半扇猪呢，二姐儿，你找几个婶子帮忙，炖成猪肉炖粉条，请大家都过来吃饭！”
“哎！”
林二姐儿忙做饭去了，丁家大嫂也没刚才斜眼看人的架势，满脸堆笑地帮忙去了。
一听说林家要请村里人吃饭，来看热闹的人高兴坏了，一个婆子对她身边的小孩子说道：“柱子，不是吵着吃肉嘛，赶紧回家拿碗过来去！”
“哎！”
围在院子外面的小孩忙跑着回家拿碗去了，生怕晚来了锅里的肉没了。
村子里的婶子婶嬷也纷纷撸起袖子帮忙，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的，烧火的烧火，林二姐儿被热情的村里人挤得下手的地都没有，只能看着大家干活。
“刘夫郎，那肉别切成肉丝，切成肉片。”林二姐儿说了一句。
“行！”
村里人精细惯了，家里有肉了不是切丝就是剁成肉沫，就是为了多吃两顿，林家这次炖肉直接说要切成肉片，这下村里人有口福了。
灶火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的，堂屋那边也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秦钊被挤在中间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清和秦钊生活这么久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家里的臭崽子在想什么，这是有些嫌人家聒噪了。
林清忙说道：“大家接着吃席，接着吃席，我家小孩有些认生，有些认生哈。”
李桂枝听林清这么说噗嗤笑出了声，人家说认生的，一般都是说一两岁的小孩的，见了生人不肯让抱或者躲的，那叫认生，哪有这么大的人还认生的。
林大娘也跟着劝，“大家快去吃席了，一会儿这席面可要被吃干净喽。”
其实刚众人跑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院子里还有不少不是过来吃席的，听林家说要请全村人吃饭，都纷纷散开跑回家拿碗去了。
挤在堂屋的众人这才被劝了出来，就连林清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在村里考中秀才能稀罕成这样。
陆怀玉也在呲着牙傻乐，“这村里人真热情啊。”
屋里的林家人秦家人脸上没有不带着笑的，这可真是大喜事一件。
屋里的人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干净了桌面给换上了炒货茶水，院子里现在闹哄哄成一团，这会儿堂屋倒成了最清净的地方。
林大哥抽空送了羊奶过来，丁小猫接过来拿小勺子喂给四喜喝，四喜被吵得已经睡不着了，撅着小嘴吸羊奶喝。
林清还高兴得大牙没收回来了，那心情就跟家里的小孩考中了名校似的，林清抓了一把炒货给秦钊，“先吃点，等一会儿咱就回去了。”
秦钊嗯了一声。
陆怀玉也挤着坐了过来，“兄弟，你咋看着还没有我高兴呢，秀才诶，考中了秀才诶，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能考上啊哈哈哈！”
对着陆怀玉，秦钊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往旁边挪了挪懒得挨着他，只因为陆怀玉笑得太傻了。
院子里这会儿已经飘出来了炒肉的香味，是林二姐儿亲自挽着袖子弄的，直接用了大木铁锹在锅里翻炒了起来，灶台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馋肉的小孩。
陆怀玉也吸溜了一下口水，“好香，好香啊。”
林清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问，刚他太高兴忘记问了，“小少爷，你吃晌午饭了没？”
这陆怀玉过来的时候刚好晌午头，他咽了咽口水，“没呢。”
林大娘哎呦一声，“你这孩子，等着，我这就给你端饭去，这席面还剩一些干净的菜呢。”
“大娘，我不想吃那个，我想吃大锅里那个。”
“吃大锅菜呀，行，一会儿大娘给你捞一大碗。”
“陆怀玉。”
陆怀玉扭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嘶了一声抖了一下，“秦钊，你高兴傻了？”
喊这么亲热，吓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秦钊不在理他了，这小少爷除了吃脑子里没别的了。
这会儿外面的大锅菜已经煮好了，林大娘记着陆怀玉没吃晌午饭呢，用大海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还特意让朱彪多给盛了些肉。
这会儿那边没啥事了，林二姐儿也帮着忙端着几个馒头过来了，她坐下喝了几口茶水，“哎呀，可急死我了，那群小孩子催得我恨不得锅铲铲出火花了。”
屋里的人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陆怀玉这会儿脸埋在碗里吃得正香呢，左手大白馒头，右手筷子，呼噜呼噜吃得头都不带抬的。
果然真的好香啊，这大锅菜里面放了肉片，菘菜，粉条，还有豆腐，特别是粉条裹着荤油油亮油亮的，而且还吸满了肉的香味，别提多香了。
陆怀玉的吃相实在是太过吸引人，林清虽然吃饱了，但闻着真的好香啊，带汤的大锅菜只有吃席面的时候弄得最有味道了，也不知道为啥，自己在家做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二姐，我也想吃。”
林二姐儿送了他一个白眼，“你不都吃过席面了，刚桌上那么多肉你没吃饱呀？净在这添乱。”
林二姐儿虽然嘴上这么多，但还是起身给林清盛去了，竹哥儿也盯着陆怀玉看呢，“小姑姑，我也想吃。”
“得了，这咋，这大锅菜比刚才的席面还好吃哩？还有谁要吃，跟着我过来端。”
竹哥儿和秦小花呼啦啦都跑了过去，丁小猫也喊了一句，“二姐儿，我也要！”
“知道了，知道了。”
秦小花和竹哥儿两个小的没一会儿就端着半碗大锅菜回来了，里面肉也不多，都是些粉条，小孩子就喜欢吃里面的粉条。
林清的碗里也没多少，他吃饱了就是馋那个味。
林二姐儿干脆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好几碗，谁吃谁端，最后一桌子的人都吃上了大锅菜。
院子里这会儿正热闹着呢，大家拿着碗都过来盛菜，这锅里的肉可真多呀，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今天也是沾到人家的光了。
林清这会儿已经吃撑了，他打了个饱嗝，这大锅菜弄得真香啊。
林清吃好了，准备带着秦钊他们回去了，明天说好了要开铺子的，干脆再歇一天好了，村里的伙计他回去说，镇上的让他二姐回去的时候帮忙说一声就行了。
林清几人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有人匆忙跑了进来，“镇上来人了，镇上来人了，我远远看着几个穿着衙门衣裳的人，咋来咱村了呀？”
林清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不关他的事。
没一会儿又跑过来一个人，“里正大人来了！说是过来贺喜的呢！”
“啊，贺喜的？”别说村里人有些搞不懂，就连林清都有些搞不懂，咋跑这边来了？
第108章
青牛村离镇上还算近的, 但这大柳子村确是实打实得远啊，这镇上的人竟然追着跑这边来了。
村长有些慌了，虽然不是他们村子出的案首，但里正大人来的是他们村子, 他当了一辈子的村长了连里正长啥样都没见过呢。
这里正虽然是个不大的官, 但人家也是个从九品的呢, 村长有些战战兢兢地忙带人迎接去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门口了, 只见前面走着四个带刀的衙役,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虽然看起来还没有陆家的好呢。
热闹的院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不敢在吵闹了, 偷偷伸着头看这里正大人长啥样。
上面下来了一个穿官袍皂靴的清瘦的老汉，但身上带着几分当官的贵气，村长慌慌张张地带头作揖，“大柳子村村长，见过里正大人。”
“免礼免礼，本官就是过来凑个热闹。”
这里正看起来倒是意外的和气，一副读书人的和气样, 但村里人可不这么想, 这可是里正啊, 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造次。
秦钊和陆怀玉上来拱手行了礼。
“晚生秦钊见过里正大人。”
“晚上陆怀玉见过里正大人。”
里正上上下下扫了一下两人, “好好好，今年咱镇上就出了两个秀才，都在这呢，今年的案首没想到落在了咱镇上, 老夫脸上有光啊。”
这里正也是个秀才出身，家里有些银子给捐了这么个芝麻大的官, 虽然秦钊现在只是个秀才，但他也客气了不少，这可是首案啊，说不定以后中了进士，那可就是他上司了。
里正不敢看轻了，既然是他们镇上出来了，他也跟着沾光，这不县里已经拨了一笔银子下来，是奖励他们镇的，这以后再去县里述职的时候，他脸上也有关。
若是以后秦钊真的当官了，能想起来他，那就更好了，里正看中秦钊以后的前途，一点都不敢在他面前端着当官的架子，甚是和善。
说了几句话后让衙役端了银子过来，“这是咱镇上奖励给你的二十两银子，以后要勤学读书，不负众望啊。”
“多谢大人。”
里正在心里惊叹了一句，这今年案首满打满算不到十三呢，大把的时间参加科举呢，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而且这秦钊虽然是乡下人家，但不卑不亢的，里正心里更加喜爱了几分。
陆怀玉也在这呢，里正也奖励了五两银子，可把陆怀玉给高兴坏了。
里正这会儿兴致高，“听说是过来吃满月席面的，小家伙的，我看看。”
丁小猫有些胆怯的抱着小家伙上来了，“见，见过大人。”
里正看了一眼，想着做件好事，这乡下人家取名糙得厉害，既然他今天过来不如顺手帮着小孩取了名字，以后他家说出去也有光。
“取过名字了吗？”
林大哥也站在丁小猫后面呢，他傻笑了两声，“取过了，叫四喜，我家夫郎给取的。”
里正哈哈大笑了两声，“这名字取得好，四喜四喜可不就是四喜，你家办满月酒，两个秀才今儿都在你这呢，老夫厚着脸皮算上一喜。”
丁小猫听里正这么夸他家小孩也很是高兴，之前他大嫂说他家小孩取的名字大，压不住，他听着心里不舒服，这里正大人都说取得好了，看谁敢胡说八道的。
里正在这喝了口茶水就回去了，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人家是案首呀，这该结交的结交几分，对他没有啥坏处。
等里正走了村里人这才敢松一口气，心里对秦钊这个考中的案首又多了几分看重，这是考得真好啊，连里正大人都过来贺喜了！
之前可从没听说过哪个秀才有这个待遇的。
村子里人又是一顿恭喜，林清笑得都有些累了，在这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回去了。
“娘，咱再在家歇一日，全当庆贺了，等明天下午咱在回去。”
“哎，听你的。”
林大娘现在喜不自胜，她家今天这席面办得可真体面，连里正都过来，还夸她家小孙孙名字气起好呢，以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林二姐儿也老朱也赶着骡车回去了，刚还有不少人没打到菜呢，村里的婶子帮着给打菜，他们一行人就先回去了。
陆怀玉自己的马车也不坐了，非要坐林清他们的牛车，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考中今年的秀才，我在咱书院读书也不算是拔尖的，我咋就考中了呢嘿嘿~”
“我觉得肯定是我经常找你请教，我这才考中的，我爹娘别提多高兴了，说要大摆宴席请人吃饭，我说算了，随便摆两桌就行了，要是以后考不中举子那不是让人家笑话，林小嬷，秦钊你们也过来吃饭到时候。”
“行。”林清应了一声。
陆怀玉抱着他的五两银子跟宝贝似的，“这五两银子我可不花，我要留着，让我的子子孙孙们瞻仰嘿嘿。”
林清他们没走过久，丁家的娘家亲戚也要走了，林大哥满脸笑意地给送了出去，“娘，你们路上慢些，我和猫儿空了去看你。”
“哎，猫儿进屋吧，现在有点起风了。”
丁大两口子也满脸堆笑，“大牛，猫儿，你两常回来看看哈。”
丁小猫也懒得搭理他大哥两口子，抱着四喜回屋去了。
丁小猫今天心里高兴着呢，虽然被他大哥两口子影响了一会儿，但后来里正大人说他名字取得好的，丁小猫抱着四喜逗了两句，“小四喜，小丸子~”
路上，丁家的本家亲戚都说丁家有这门好亲戚，以后少不了跟着沾光，虽然是打着弯的，但他们想有也没有呢，这可是门体面的亲戚啊。
若是以后在当了官，那可就不得了。
丁大两口子对着丁大娘格外的殷勤，“娘，你以后多往猫儿那走走，都是一家人，哪里有和自家人置气的。”
两口子心里打着算盘呢，林家现在看起来日子过得好不说，现在他家又有这门亲戚，他们丁家攀附攀附以后少不了的好处。
丁大娘懒得搭理这两口子，今天这两玩意说得那是什么话。
但在回去，丁家两口子对丁大娘就殷勤了不少，饭也不让做了，都是丁大媳妇儿做好给端上了桌，别管真心假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孝顺的模样了。
不仅林家这边热闹，就连青牛村也热闹了起来，里正一行人先来的是青牛村，在村口问了路去了秦家，见没有人又去大柳子村去了。
赵秋霞和几个妇人夫郎在村口的石磨磨麦子呢，看见有衙门人问秦钊家在那，又见前面是四个带刀的衙役，她幸灾乐祸地说道：“不会是秦钊犯了什么事吧，衙门过来拿人的。”
赵秋霞这话说得有几分令人信服，这衙役来他们村里干什么呀。
大家下意识就认为这衙役找上门了没啥好事，但林清待大家又不错，也没有人接她的话，若是林清家有啥事了，那他们家的哥儿女娘还能有这么好的活计吗？
其他几个人听着反倒心里有些担心，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呀，赵秋霞倒是心里得意，恨不得林清他家全家都被押牢里呢。
又听人家说衙役去了大柳子村了，赵秋霞更是笑出了声，好呀好呀，林清和秦二家的不是去那吃酒席了吗？这下好了，说不定直接给搅和了呢，她要是能亲眼看见那才更让她舒坦呢。
赵秋霞妒忌林清日子过得好妒忌得发狂，凭什么他家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赵秋霞把她家日子过得不好归在林清的头上，都怪他们秦家当初娶了这么个扫把星，这才害得她家日子不好过。
没多久村口的官道又来了一辆骡车，赵秋霞眼睛都亮了，这不是她娘舅吗！
离得老远呢，赵秋霞就喊了起来，“舅爷，舅爷，啊不，书吏大人！书吏大人！”
村口的人呦了一声，这不是赵秋霞口中那个拐着弯的娘舅嘛，今儿怎么来他们村子里，又知道对方是个老秀才，在镇上的衙门吏呢，对他就恭敬了不少。
宋书吏一把年纪了，这骡车赶得又急，被颠得一头的汗。
这次看见赵秋霞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哎呀，秋霞呀，你们老秦家可算是出息了。”
赵秋霞忙背起她的布袋，“书吏大人，赶紧跟我回家去，这会儿日头大。”
赶骡车的是宋书吏的儿子，这骡车还是他们借的邻居的呢，只见骡车上还放着几封果子，就连赵秋霞都没想到，她娘舅不仅来了，还给她带礼了呢！
她这一乏过得不顺，因为她闺女秦芸的事没少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今天她娘舅过来了，她脸上也有光了。
走在骡车前面赵秋霞昂首挺胸的，也不管人家问不问，看见村里人就直接说道：“我娘舅过来了，就是在衙门吏那个，是个秀才呢。”
赵秋霞走一路说了一路，一条街都知道了赵秋霞家今天来了门贵客。
这乡下里头平日里哪里见过什么芝麻大的官呀，听说是衙门里的书吏纷纷过来看看，一个个伸着头往里看。
只见是个干瘦的老头，穿得料子也只是没有补丁的棉布料子，虽然比他们穿得好一些，但看着也就那样。
但宋书吏平日里就爱端着个当官的臭架子，又看不起乡下人家，一副两眼朝天的架势做足了威风。
走前前面的赵秋霞也很是得意，引着骡车朝她家走去。
宋书吏坐在骡车上问道：“秋霞呀，秦钊现在可是在家呢？”
赵秋霞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没呢，去林清那个小贱人娘家吃酒去了，舅爷，啊不，书吏大人，你问他干嘛呀，刚没多久，有四个衙役并一辆马车也是去寻他的，他呀，怕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宋书吏没在说话了，他自然是知道那四个衙役是干啥的，那是镇上的里正大人过来道喜的。
昨天县里放了榜，谁知道今年的案首落在了他们镇上，这可把里正大人高兴坏了，今儿上午就过来了。
宋书吏原本在衙门的破屋子里整理文书呢，就听见他的同僚说今年的案首落在他们镇上了，里正大人已经过去道喜去了。
宋书吏就顺嘴问了一句，是镇上的那户人家，那人就说是个叫秦钊的，是青牛村人。
宋书吏总觉得这村名有点耳熟，他想了一会儿才拍着大腿道：“哎呦，这不是我那外甥女的村子吗！你刚说的可是姓秦？”
“是姓秦，叫秦钊，而且年纪不大，今年还不满十三呢，可真是少年英才呀。”
宋书吏一听高兴得直拍手，“哎呦，大喜，大喜呀！”
其他人看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人家中了案首关他什么事呀，这穷秀才高兴成这样，“老宋，你高兴什么呀？”
“哎呀，你不知道，这今年的案首和我还有关系呢，这不是我外甥女家嘛！”
宋书吏虽然不知道秦钊是谁，但听说是青牛村秦家的，那八成就是秦大家本家的了，他过去攀攀亲戚，这可是案首呀，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举人嘛！
这若是有这么点关系，日后人家考中进士了，要是提拔他一二，他还用在这做什么破书吏呀，这镇上的里正大人他也是做得的。
一听说这首案和宋门栓有关系，其他书吏纷纷过来说恭喜，这可把宋书吏给高兴坏了，当即就告了假过来攀亲戚来了。
为了充面子又借了人家的骡车，还提了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买的果子，匆匆忙忙就过来了。
宋书吏一到秦大家就被奉为座上宾，赵秋霞忙着端茶倒水，秦大也在前面点头哈腰的，“舅爷，您来了。”
村里人躲在门口往里看，有些胆大的还跟在院子里看，这书吏到底是不是个官呀，这看着也不像是个当官的样子啊。
宋书吏有些嫌弃地端着粗瓷吐碗喝了口水，“那秦钊跟你家什么关系？”
“他呀，秦大的兄弟，秦老三家的。”
宋书吏眼睛一亮激动地手抖，“可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啊，只不过……”
赵秋霞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宋书吏给打断了，“哎呀，原来是亲兄弟呀，亲兄弟好呀，亲兄弟好呀。”
宋书吏激动地一连说了好几遍，他这在官场上也算是有门路了，那秦钊现在年纪还小，考中举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他宋门栓也算是有靠山了。
宋书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谁知道他看不上的赵秋霞家竟然还有这门好亲戚呢！他宋门栓以后风光了，看衙门里那些衙役谁还敢欺负他！
他们这差事也就说出去好听，唬唬没见识的乡下人还行，要是其他读书人那可是唬不住的，他虽然也考中了秀才，但一直考不中举子，花了银子才做了衙门里的书吏。
无官无职的，连俸禄都没有，还是镇上的衙门每个月给半两的银子，说那不好听的话就是个不入流白干活的，但说出去体面啊，外人多多少少给几分薄面。
宋书吏觉得他在衙门里不受中用，平日里没少被人家挤兑他老眼昏花，还想把他给挤兑走了，现在秦家出了这么好亲戚，看以后谁还敢挤兑他。
听说镇上的舅老爷过来了，秦芸哭哭啼啼出来，往地上一跪就开始哭诉，“舅老爷，你可以为我做主啊。”
“芸娘咋了这是？”
宋书吏很是享受这种当官的感觉，他之前连秦大有几个兄弟都不知道，这会儿倒是和善起来，给了秦大家的几个正眼，他这也算是攀上亲戚了。
秦芸哭哭啼啼地说着她在孔家被欺负，现在还被赶了出来，又说林清那日见死不救，害得她回来又被村里人看不起。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禁了声，还有人偷偷摸摸跑了，生怕这镇上来的衙门里的人责难他们。
之前都知道赵秋霞有门好亲戚，但人家从来没来过，听多了就以为秦大家倒贴呢，没想到人家竟然过来了，还挺看重她家的样子。
秦芸因为给人家做小妾的事，没少被村里指指点点的，后来又被人家给赶了出来，更是少不了被村里人嚼口舌，秦芸都不敢出门的，心里也越加阴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