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老鸨又一次吞咽,“就是对它的来历有点好奇。”
她很快就低下头开始检查雪豹的身体情况,手法看起来还算专业,起码没有弄疼它。
杰森听她在检查的时候不断自言自语,比如说什么‘心跳正常’、‘爪子应该是烧伤’之类的话,当然,她还仔细检查了雪豹的右眼眶跟断尾。
随着她的检查逐渐深入,她看起来越发专注,声音也逐渐减小。直到最后,就算杰森知道她在说跟治疗无关的话也无法听清,只捕捉到了一句疑似‘算了,反正世界上那么多头雪豹。’
她最后还抽了一小管雪豹的血液,分成三份放进不同的仪器里。
过了将近半小时,当杰森都已经坐在椅子上抱着雪豹玩手机的时候,她总算拿着几张报告单走进来了。
“咳。”她清了下喉咙,说道:“您可以看看,这是它的血检、生化,以及三项常见疾病检查。”
杰森拿起单子,但显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在老鸨提供了同步讲解。
“所有的常见传染病结果都为阴性,血液检查显示它除了有一些营养不良以外没有任何发炎的迹象,这是好事,或者说,非常难得。一般的流浪动物身上都会感染各种传染病,而且身上还有寄生虫,但你的雪豹什么都没有。”
她说道:“它很健康,您以后多给它喂点吃的,体重也有希望很快涨回来。”
杰森皱眉。
“那它身上的那些伤呢?”他示意了一下雪豹的眼睛。
老鸨摇摇头,“很遗憾,眼睛跟尾巴看起来都是旧伤,无法复原。它的爪垫表面看起来是严重烧伤,但从我刚才的触诊来看里面的筋骨也都被破坏了,整个爪子已经坏死,没有办法治疗。你要么放着不管,要么截肢。”
杰森因为那个词顿了一下。^
“猫狗截肢很常见,我可以给它准备可拆卸的义肢,最起码能让它走路时舒服点,所以我推荐这个。当然,这是一件大事,您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老鸨将一个小瓶子还有一个包装盒推过去。
“瓶子里面的是油性滴耳液。它的耳朵有些脏,需要你回去给它清洁。说明书在瓶子里,一天两次,持续两周就够了。这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益生菌粉,你每餐可以给它倒一小袋进去,帮助它好吸收营养。”
杰森将两个东西收好,就听老鸨搓着手期期艾艾道,“还有,你的雪豹看起来有点脏,需要洗澡服务吗?”
“我们这里单价89.99刀清洁一次包括洗吹修指甲修毛服务。加入会员可以将单价降为79.99刀但是必须付清十次的钱鉴于您的宠物体型大品种过于稀有工作量也大我们不得不将价格提升为99.99——”
红头罩一脚踢开门的声音盖过了她背台词一般的广告。
杰森将雪豹塞回黑包里,甩下一千美金,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小诊所。
直到他将包固定在机车后面,头罩底下的□□大佬还在肉疼到呲牙。
来之前他在网上查过正常兽医检查的费用,一次全身体检差不多就是一千刀的价格。以他的身份老鸨估计不敢收钱,但是他不愿意占便宜。
尽管如此......
嘶,一千刀。
别看他甩钱时甩得潇洒,别看他现在金额最小的储蓄卡上都有七位数字,红头罩身上始终带着那个街头流浪儿的烙印,让他哪怕家产万贯也抠门到专拣油价低的时候加油,甚至亲自买菜。
他娘的,他自己去小黑诊所挖子弹都要不了这么高的费用,还他妈洗一次澡一百刀!
我自己给它洗。
这时的杰森·托德还十分自信。
但不是现在。
杰森避开所有摄像头,带着雪豹回到安全屋。很快,他就沉浸在一个走私案件上,试图查清楚里面的关系网,好在不久的未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他工作得太专注,以至于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是在白天出门,以红头罩的身份。
就算他会有意识地避开所有摄像头,某些永远不懂得隐私为何物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被阻止。
所以,在他沉迷于工作不可自拔的时候,哥谭钟楼里一个正在计算机前打字的人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快速地摁下几个键翻查筛选哥谭的所有信息。
三分钟后,她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的一家兽医诊所,皱起眉头。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通讯,“B,在吗?”
过了一会,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出什么事了?”
“抱歉在白天打扰你,实在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红头罩在白天显身了,于下午一点十三分出现在犯罪巷的一家兽医诊所。”
“你确定是红头罩?”
“是的,他带着头盔,所以这件事关系的不是杰森,而是红头罩。他进入里面呆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期间跟里面的
工作人员有所交谈。”
“B,我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在这之前红头罩从不在白天出现。”
通讯器里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今晚在巡逻的时候去找他,你同步进行搜查。”
当杰森终于脱离工作状态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
他将笔记本推到一边,扭了扭脖子,欣赏了一会哥谭并不美丽的落日。然后,他才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做点晚餐。
他是直到看见餐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塑料袋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Shit。”他立刻扫了眼客厅,没有发现那一大团白色的东西。然后他冲进卧室,但是心里没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他来时没有印象看到了雪豹,否则会更早一点记起来。
果然,卧室里没有,卧室连接的浴室也没有。他还检查了客房,又去看了一遍厨房,哪都没有。
最后他转身,看到通往阳台的门被打开。
“Sh*t,sh*t!”
他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进阳台,扒住栏杆朝底下看。
他住的这栋老式公寓有那种建在外墙上的逃生梯,好在着火的时候能让人们直接顺着楼梯逃生。杰森的公寓在转角,意味着他能使用两面墙的逃生梯,一个在他卧室,另一个,在阳台外。
他当初选择租下这栋公寓就有一部分出于这个原因,但现在......他才捡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雪豹估计比他还先享受了这种便利。
杰森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又搞砸了,是吧。”
他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走回客厅,顺手将阳台门嘭地关上,觉得自己短期内不会再忘关任何窗户或门了。
但有什么意义呢,他需要注意这些的理由都没了。
杰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捡的时候也没有做养一辈子给谁谁一个永远的家这种不切实际的打算。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搬到新的安全屋,或者搬出哥谭,或者干脆死在某一次火并中。他这样的生活每天把脑袋拴在腰带上,而每一次夜巡活着回来都值得庆祝,哪里能承担起养宠物的责任?
但是......
他目光又一次扫过餐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摆着的药品还没动过。
他以为这至少是个开始。
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死,那就在死之前做好能做的事。对,给不了一个永远的家,他他妈的自己都没家,不过是两个流浪的杂种相互取暖罢了。
他甚至还给一个才见面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玩意花了一千美金,这么多钱都够他自己活三个月!
啧,亏大发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抽烟的冲动,从厨房的柜子最深处摸出一条烟来,拿出那盒已经空了一半的,抖出一根。
柜子里还有打火机。
他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沙发上坐下。
他不喜欢抽烟,拒绝任何可能让自己上瘾的东西,就像他拒绝吃任何止痛药一样,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抽。
在事情比较糟糕,像是解决一件过于恶劣的案子、从一场噩梦醒来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会点燃一根。感受热气涌进肺部的炽热,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杰森不太确定浪费一千美金算不算‘特别糟糕’的事情之一,但反正烟已经点燃了,不抽才真叫浪费。
就在烟灰快要掉到他手指上的时候,公寓里突然传来一声喷嚏。
声音不大,但是立刻引起了杰森的注意,他立刻将烟熄灭,奔去厨房拿出底下藏着的一把步枪。
“谁?!”上膛的声音跟他的粗吼同时响起。
杰森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走廊拐角,举着枪的手纹丝不动,枪口对准注视的方向。
先冒出来的是半圆形的耳朵。
杰森一怔。
紧接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拐角后面出现,略微灰扑扑的皮毛上的斑纹随着四肢移动在不断涌动,像是一层层波浪。最后,是竖立起来但仅有短短一截的尾巴。
他瞪着那只雪豹。
它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什么麻烦或者是惊吓,反倒像是没睡够一样又打了个哈欠,跳到茶几上。然后,对着还在冒烟的烟灰缸皱了下鼻子,一只爪盖上去。
噗嗤——
整个烟灰缸都消失不见。空气中的二手烟也没了,取代而之的是新鲜的氧气。
红头罩骨折都不会抖一下的手突然抽了一下。
这他妈是什么?
他刚刚是看见魔法了吗?还是他被便利店的人坑了,抽的不是烟而是什么更加强力的东西?
“......”
“......”
“我真是疯了。”杰森长出一口气。
他瞪着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对自己给他人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毫无自觉的赔钱货,思考要不要给它安个定位器或者干脆拴起来。但同时,比预期还要多得多的放松与喜悦不断冲涮他的大脑,让他全身都在微微颤唞。
不管怎样,枪口终究是垂下了。
“过来。”他朝雪豹招招手。
雪豹歪了下脑袋,但就在杰森怀疑它听不懂话的时候,它跳下茶几,还是缩着它的一只前爪,一拱一拱地来到他面前。
“你之前去哪了?”他问道。
雪豹当然不会回答。
它的注意完完全全被他手上打开的药瓶吸引,正几乎凶狠地嗅着里面的气味。它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突然准备跑开。
早有准备的杰森一把将它从腋下提起,塞到自己大腿上,夹住不让它逃跑。
雪豹发出了破碎到令人心痛的呜咽,杰森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最后还是坚定地将瓶子举起,伸手翻开它压平到极致的飞机耳。
“逃跑不成就示弱,是吧?”他说道,“你还挺聪明的,就是你找错人了,红头罩不会心软。”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物滴进去。
几乎在液体进入耳道的一瞬间,雪豹猛地甩头。杰森后仰闭上眼睛,感觉有东西溅到脸上。
雪豹立刻就想趁这个时机逃跑。
他一把拦住它,响亮地啧了一声,“说了,没用。你要是好好配合,我们一分钟内就能搞定。你要是不配合,我有一整晚陪你耗。”
话音刚落,杰森自己就挑起眉毛。
他为自己竟然有耐心跟一头野兽解释什么而惊讶。要知道池水对他的影响很大,大到他甚至跟自己曾经的家人多说一句话就要怒火冲天,直接打起来。
Ohwell,他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宁愿跟宠物说话。
因为它们永远不会挑剔你的行为,然后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
不过怀里的雪豹似乎听懂了,竟然真的乖巧下来,挪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就不再动弹,只是仰着头看他。
杰森想起它刚才让一整个烟灰缸消失。
看来他捡回来的这个小东西不太寻常,但是没事,普通人也不会死而复生,他俩绝配。
雪豹配合后滴药就简单了。
杰森按照说明书把正确剂量的药滴进去,然后揉捏耳朵,直到里面的脏东西融化。然后清洁,最后等着雪豹自己停止将头甩成一个锥子。
它明显还是不太舒服,时不时伸爪子挠耳朵。
杰森不得不干涉,然后,用自己都惊讶的自然口吻说道:“好了别挠了,你是个乖宝宝,不是吗?”
雪豹似是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
杰森现在彻底确认它能听懂自己说话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之前躲去了哪?”
雪豹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卧室走去。
杰森跟上,直到他最后被领到了自己的衣柜前。
他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拉开衣柜,里面的场景让他一阵心梗。
衣柜里乱得一团糟,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扒下来堆到底下,他最心爱的一件毛衣没有掉下去,但是只有一半被衣架钩住,看起来已经被拉变形。而剩下那些堆在底下的衣服上全是被压出的皱褶,尤其是他的衣服多是深色,现在上面沾满了雪豹的白毛。
不能穿了,全都不能穿了。
杰森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还没有失去理智而又一次感到惊讶。
雪豹自己似乎也知道干了坏事,低下头开始呜咽。
杰森几次握拳又松开,不断告诉自己:不值、不气,生气了今晚没人替你巡逻。
他到底是没忍心揍这个价值一千美金的小混蛋。
当然,夜巡时间快要到了也是一个原因。
在进入浴室换上凯夫拉盔甲,又从衣柜捞出袖口松紧带上沾满白毛的皮夹克穿上后,红头罩指着雪豹,威胁道:“要是我在巡逻过程中你再弄乱我的公寓......”
雪豹蹲在地上,仰头,睁大了自己无辜的蓝眼睛。
好他妈可爱。
杰森突然气短,“我、我......”
“我就一天给你滴五次药,听见没?!”
雪豹哀嚎着趴下去,将爪子盖在自己的耳朵上。
它的新手主人强忍去揉它一把的冲动,打开门。
“我尽量在十二点前回来,你呆在这不要离开。”他说完,关上门,上锁,一如往常。
但是头一次有了对回去的期待。
当天晚上的夜巡不太平常,红头罩在码头一连搅乱了两起毒品交易,又绑架了一个有钱佬质问他早些时候调查的那起走私案。在把老板跟他贪污的证据一起扔到警察局后,他在两个犯罪巷的线人打电话说黑面具的人入侵了。
红头罩连忙赶回去,发现火并地点在他地盘的边缘,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犯罪巷了,而是接近有钱人的区域。
他最后自然是好好教训了一顿黑面具,中了几枪,但只是损坏了皮夹克没有突破底下的凯夫拉。
他本来还想再去企鹅那边获取点信息,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答应过雪豹要在十二点前回去。
嗤,好像不回去它能把自己怎么着是的。
红头罩一面嗤笑,一边掉了个头,口嫌体正直地朝自己的机车走去。
但走到一半他顿住了,因为他在下意识衡量周围是否可能有埋伏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路边商店亮着的灯牌。
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地盘里的那些商铺,不管他们倒闭还是生意兴隆,他都不曾进去,更不曾关注,除非那是敌对□□的秘密据点。
哪怕是作为杰森·托德,他也只会去超市买食材跟日用品。
但是......
他的地盘上竟然有一家Petco?
在他回过神来前,他的腿已经拽着他进到商店里了。
这不是一家二十四小时店,但是玻璃门早就因为火并碎了一地,而且说的好像红头罩会因为夜闯店铺愧疚似的。
他能付钱就不错了。
......
在杰森拎着一个巨大的狗窝、一大袋肉干零食、六七个玩具出来的时候,他的钱包里又少了几张钞票,但是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还计划明天再过来一趟,把店里最豪华的那个猫爬架买回去。
啧,早知道该买辆车,机车还是装不了什么东西。
他艰难地将所有东西一一想办法在机车上固定好,最后冲着街角的一个摄像头比了个粗鲁手势。
“哈哈!”同一时间,哥谭钟楼里的一个人笑出声来。
她拿起通讯,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停止对红头罩的调查了。”
“他白天出现在动物诊所,只是出于最普通最常见也对他来说最不可思议的原因——他养宠物了!”
“什么?!!”通讯里一个年轻男音怪叫,“小翅膀突然养起了宠物??”
“嗯哼。”钟楼里的人满含笑意。
“那个幸运的小家伙看起来完全拿捏住他了。你敢想象吗?他刚才进宠物商店买了起码三百刀的东西。回去的他那辆机车看起来要被压垮了。”
通讯里的那个人顿时大笑,“天吶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他的新据点亲眼看看。你觉得那会是一只狗还是猫——”
钟楼里的人刚想说话,就被通讯里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她能从监控里看到一个黑影站在红头罩刚刚出没的地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我到了。”
“B,改天吧,或者干脆算了。他只是养了宠物,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这说不定还是件好事,youknow,陪伴、责任、牵挂这类的,没准他以后会朝我们希望的方向进行转变。”
B缩回阴影里,隔着手套,从自己刚才捡到的一片布料上捻起一根白色的毛发。
小氪是被一阵噪音吵醒的。
它从自己新拥有的蓝色狗窝中抬起头,发现噪声源头来自它新捡的两脚兽。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不断翻来覆去,全身都在颤唞。他的眉头皱成小山,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无法分辨的语句。手指抽[dòng],像是在挖着什么,又像是在扣动扳机,又像是绝望之人想抓住点什么。
他的呜咽不知为何让人听得难受,仿佛他在经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动物都是对情绪敏[gǎn]的,雪豹也因此睡意逐渐消散,不由得直起身子,用黑夜中隐约发光的蓝眼睛锁定他。
它一开始是想守到他睡熟后再躺下,但没想到两脚兽的动静越来越大——它注意到他的泪水几乎将整个枕头都沾湿,到最后甚至不断尖叫。
字面意义上的尖叫,音量大到小氪怀疑他能把邻居吵醒。
它知道两脚兽是在做噩梦,这很常见,它的前几任都有这种坏习惯,其中史塔克最严重,甚至到了不烂醉不抱着它就睡不着的地步。
但是被噩梦吓到尖叫,嚯,这可是全新的高度。
尤其是新任两脚兽有六尺二以及两百二十磅往上走的体重,抽烟骂脏话,骑机车,有一整个军火库的枪,还把额前的一缕发挑染成白色。
光看外表,谁能想到他会被噩梦困扰成这样?
但也就是这时小氪才意识到,它新任两脚兽看起来特别年轻,顶多二十五。
普通的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样?
雪豹不知道,但反正不会被噩梦缠绕,不会听到任何动静第一反应是拔枪,也不会在深夜满身硝烟地回家。
这个问题让小氪持续了几年的不间断的昏沉睡意暂时消散,它开始思考有没有任何让新任两脚兽好受一点的办法,在他把自己吓到心脏骤停之前。
毕竟找一个两脚兽还挺难,两三年才碰上一个合心意的,它不打算这么快就又更新换代。
雪豹小心保持平衡,伸出后爪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动物懂得的安慰办法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两种,一是舔舐,而是蹭蹭。
小氪决定双管齐下。
它决定假装忘记两脚兽睡觉前说敢上床就把它扔出去的威胁,轻轻一跳就来到床上,原地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趴在两脚兽身上的姿势,能给他整个上半身取暖,头还正好能够到他的脸。
厚实有弹性的肌肉可不比什么狗窝舒服多了?
它满足地眯起眼睛,就着这个姿势开始舔舐两脚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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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托德梦见自己青少年时期的回忆。
他的梦总是从十二岁开始,而且总是从他成功偷走蝙蝠车的三个轮胎,却在撬第四个的时候被蝙蝠侠抓住开始。
他梦见他心脏都被吓飞,以为自己要被送到警察局,然后被那些社会工作者送回该死的寄宿家庭。他宁愿在街上流浪也不愿意回到系统内,原因很简单,流浪都没回去那堪比地狱的寄宿家庭可怕。
但蝙蝠侠没有把他丢到警察局,相反,他看着他把轮胎安回去,然后开着车去快餐店,请他吃了一顿辣热狗。
他饱餐一顿,而在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饱餐是什么时候。他以为这就是幸福,但没想到,他被哥谭最顶级的富豪领养,然后甚至成为了罗宾。
当然,杰森·托德不会因为穿上一层西装就变成真正的少爷,他也不会因为换上制服就成为哥谭的英雄。这些都只是表面,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个父亲入狱、母亲吸毒病死,沦落到在哥谭街头流浪的倒霉蛋。
生活擅长欺骗,让你在以为有点希望的时候急转而下,然后不断坠入更深的深渊。
在短暂的美好过去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埃塞俄比亚的仓库,听到了小丑尖利的笑声,感受撬棍把他的骨头一块块敲碎。
然后他坠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又像是僵尸一样一点点把自己从六尺之下挖出来。他断了一根手指,指甲全部被磨掉,变得血肉模糊。
然后就是那个绿色的水池,还有无尽的愤怒。
他不断地战斗,杀人,回到哥谭,扣动扳机。
他跟蝙蝠侠打了一架,他的蝙蝠镖割伤了他的喉咙。他躺在地上,看着他带着小丑离开。
他的胸口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困难,到最后,他终于累到决定放弃呼吸。
好沉,太沉了。
他放任自己坠入更深的深渊。
杰森猛地睁开眼睛。
睡衣紧贴在身上,他能感受到自己完全被冷汗浸透,手指还在抽搐,身体不断颤唞,他控制不住。他的胃也在蜷缩,好像多动一下就能把胆汁给吐出来,但杰森不在乎,因为现实跟梦境内无尽的绝望相比,简直太过轻松。
不,不轻松,为什么胸口还他妈的这么沉??
他猛地抬头看去,下巴就蹭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借着月色,他看到了趴在他胸口的雪豹。
F*ck......怪不得他梦见自己喘不过气。
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喘不过气。
然后他就想到他今晚回来太晚就没有给雪豹洗澡。
Sh*t!就这样它竟然敢爬到自己床上来?!
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被雪豹压住的部位很暖和,它毛茸茸的身体不断在散发热量,甚至隔着被子也能清晰感觉到。它的身体很沉,但是这重量奇异地给了他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有它压在自己身上,他就能远离一切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