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序宁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从围坐的人群里起身。
他192cm的身高,鹤立鸡群,黑色工装裤里修长的腿,半步就能迈至方惜亭的眼前。
两人身高差得不多,但方惜亭从小就比谢序宁矮半个头。
在两人同龄且有“男人尊严”意识觉醒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努力吃饭、运动、喝牛奶……
好不容易在停止发育前,身高窜到182cm,却也还差那倒霉鬼10cm。
尤其又在案情细节梳理的过程中,谢序宁质疑任何与方惜亭有关的事,司空见惯。
同事们见怪不怪,只认真倾听他们各自的办案思路,以及见解。
谢序宁踏步而来,猛地逼近,头低下来时,鼻尖几乎快要抵住方惜亭的额头。
突如其来被拉近的距离,像要接吻。
方惜亭吓了一跳,在突然面颊发烫、心率变快的同时,他正要躲开。
可谁知,谢序宁只是弯腰拿了自己手中紧撰住的一支黑色马克笔。
“首先,根据碎尸娴熟度、抛尸时间、抛尸地点……”
“凶手并非首次作案,板上钉钉。”
“其次,被害人的指骨能被碎到只剩半截,却又在抛尸时,这么大意地混入被剔骨剥皮的躯干碎肉之中。”
“这样可能性有多少?”
“并且,假设最难被碎掉的头颅和四肢,都已经被凶手处理掉。。”
“那么就这三袋碎肉,他还有必要特意拎出来,再扔进可能会被发现的垃圾桶里吗?”
“而若是头颅和四肢还未被处理,那对方又需要这么着急的,必须要先扔掉这三袋碎肉吗?”
所以这三袋碎肉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非常奇怪。
极有大可能是凶手故意而为之,使警方发现,再借以挑衅。
他特意扔出三包碎肉,又怕垃圾分拣站当猪肉处理掉,所以故意混入半截人指。
目地就是为了享受这种,警方知晓有人遇害,却又因线索不足,而始终无法将凶手捉拿归案的快|感。
台下谢序宁组,有队员应声:“所以只要混入人指,那么这袋碎肉,无论是被拾荒老人捡走,还是进入垃圾分拣站,就都会被人发现。”
“且在今年年初,云京市刚刚发布一则预计在七月份,往蓝湖垃圾场引进自动化分拣高精仪器的新闻,凶手会选在这个当口作案,是随机还是……”
“不管随机作案还是预谋作案,至少感谢他给了我们半根断指。”谢序宁笑起来。
“如果不是这半根断指,只拿一团失去皮骨的碎肉,恐怕我们连想要通过骨龄测算出受害人的一些基本信息,都很困难。”
方惜亭抿着唇,听他分析,心里认可,嘴上却不肯服输。
那时男人显摆完,低头贴来他耳边,嗓音沉沉道:“怎么样?”
谢序宁自小学习就好,从不埋头苦读,却次次都能考取第一。
而方惜亭笨鸟先飞,总是刻苦,大大的书包里始终要比别人多装几本习题集。
但又不得不承认,谢序宁在某些方面的思维理解能力,确实要比自己严谨。
如果断指的意外混入和刻意为之,被他们混淆,那么后续对凶手的行为形象刻画,也会出现较大误差。
新人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胆小怯懦地后退一步。
他站到白板后端,把位置让给谢序宁:“谢,谢副队,您来。”
谢序宁孔雀开屏,将人揽过来:“第一次上台,勇气可嘉,错处分析不多,值得鼓励。”
他虽那样说着,但视线却紧盯着方惜亭,挑衅的眼尾翘上去些:“就是不知道你们方副队,是怎么教的你。”
“在人证、物证,各项线索都不充足的前提下,花费时间分析这些有的没的,没太大作用。”
不……不是这样的!
新人急切,又结巴着辩解:“方副队教的很好,是我学艺不精。”
“是吗?”谢序宁捏着那家伙的肩。
此番,由外人瞧着,分明是他们两人的纵横博弈,
但奇怪的是,自己和方惜亭对视的目光,却几乎快要喷射出高温火花。
“那你说说你们方副队的教学成果。”
“现在比起凶手的作案动机,我们最迫切需要确认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在尸源都没能确认的前提之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确认尸源。
以受害人为圆心,从社会关系和受害前的活动轨迹入手排查,这当然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方惜亭并不担心自己带的新人回答不出。
但不知是否谢序宁给人心理压迫感过强的缘故,以致于让人自我怀疑,这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在“对方不可能提那么简单的问题来考我”的前提下,更不敢随意回答。
方惜亭常年被谢序宁这样的心理战术压制,看不过去,挺身而出把那孩子护到自己身后。
男人疯狂逼近的视线,在捕捉到自己的瞬间戛然而止。
谢序宁眸色清亮,眼睫几乎都要和方惜亭贴在一处。
双方气息温热,呼吸深深浅浅地紧密交递着……
谢序宁看方惜亭终于按捺不住,面上笑意更深:“方副队想出头?”
方惜亭白眼翻得眼疼:“欺负新人好玩吗?”
副驾明明给你让了,豆沙包虽然给了他,但人家也没来得及吃。
谢序宁你心胸狭隘,仗势欺人,斤斤计较也别针对的太明显。
“嗯……倒不怎么好玩。”男人轻吸口气,认真点评:“但分析的重点确实是错了,我也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才特地指正。”
男人贱兮兮地:“你知道我平时不爱管这些事。”
方惜亭恨不得打他:“你的提问,要不要我替他回答?”
“如果是方副队回答的话,那我得换一个问题。”
谢序宁没拒绝,反而若有所思道:“但我不能白动脑筋,要不要赌?”
方惜亭险笑起来:“你先出题。”
谢序宁绝不让步:“是不是怕输,不敢赌?”
“……”
那时明知是个圈套,两名“赌徒”却互不低头,疯狂下注。
方惜亭仿佛忘了,自己刚输给谢序宁,还要做他一个月司机的事。
当下被人架在火上烤,气血翻涌起来,自己拍桌应下:“赌。”
谢序宁顺势而入:“就赌你车的使用权,你要答不上来,半年之内,你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停,谁能坐,谁不能坐,通通我说了算。”
那副驾的位置,谢序宁要定了。
双方气势汹汹、电光火石,若不是现场有人,怕是都能直接动起手来。
而诸如查案过程中的重点、顺序,这些问题对方惜亭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谢序宁自不会提。
男人早有准备:“既然大家都知道,碎尸是从蓝湖垃圾场被发现的。”
“而蓝湖垃圾场,晚20点会有垃圾车准时出发,根据不同的绕城路线,收取生活垃圾运回。”
“那么请问,根据已知的条件,我们应该怎样才能算出装载碎尸的垃圾车,是由第几辆返回车辆倒入的?”
果然是这个问题,方惜亭就知道!
刚刚返程路上,他看到谢序宁算了一路,难道那臭狗已经算出结果来了?
如果能得知是第几辆返程车投入的垃圾,确认车辆行走路径。
就能立即缩小凶手抛尸的大致范围。
在天网覆盖的当下,三袋黑色重物并不容易掩人耳目,说不定他们还能直接锁定凶手的住址片区。
但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那么好计算的。
尤其客观变量很多,不管是当天的垃圾分拣进度、重度等等,都会导致计算结果出现偏差。
如果是方惜亭自己,可能会采用现场实验的方式来锁定车辆。
就算结果不精确,但也能前前后后划出一个大致范围。
只是在谢序宁一整套精密的计算公式之下,他如果说出现场实验这样的话,又未免有些可笑。
毕竟那是一项极其耗费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和大量实验对比数据的繁琐工程。
方惜亭正迟疑间,面上表情变得复杂。
谢序宁胜券在握,开始倒数:“五、四、三……”
现在拿笔也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计算的思路。
根据传送带的运转速率,阿姨分拣时的手速,当天垃圾车倾倒的时间,收容池的厚度以及各方面因素,都很难得到完全精确的答案。
即便在内心只认可通过监控查询,以及实地垃圾倾倒的实验数据结果。
但方惜亭在谢序宁草稿纸上那一大篇的计算数据之下,没办法心安理得说出这句话。
他丢不起这人。
在“二、一”也倒数结束后。
方惜亭咬牙认输,想来不过半年的车辆使用权而已,比起这个,他自然更好奇地问:“说吧,你怎么算出来的?”
谢序宁:“算?算什么?”
方惜亭:“你不是算出第几辆车了吗?”
谢序宁:“没有啊,谁说我算出来了?”
方惜亭:“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谢序宁:“我就是因为算不出来才问你呀。”
男人理直气壮地:“我要是算出来了,有答案了,我还问你干什么?”
方惜亭牙快咬碎了:“……”
这句话的逻辑无懈可击,自己张开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要不是现场还有外人,谢序宁这时候已经挨打了。
方惜亭:“所以这个问题没答案?”
“答案嘛……倒是也有。”谢序宁摸摸下巴。
他站在方惜亭的雷点仰卧起坐、反复横跳:“我虽然推演出了两个结果,但根据变量的变化,得到的结果差异太大,感觉不太靠谱。”
“所以个人意见还是,再去蓝湖垃圾场实地实验。”
他说什么?
他还是要去实地试验?
“……你。”你TM的。
方惜亭咬牙的腮,气得鼓起,这句话谢序宁不如不说。
双方在气对方的这一点上,似乎都有天生的优势。
会议后半程,几乎完全是两个人互博的八角笼场。
在安排各组所需负责的当前任务后,方惜亭倒回办公桌前,又缓了小半天的气。
他血压飙高180,差点直接撅了过去。
而部分小组成员,负责在各片区派出所,拿取近期失踪人员的档案资料进行比对。
符合最终尸检结果的,一律进行实地摸排走访。
再根据得出凶手并非首次作案的结论,需要在公安系统搜索未破悬案。
确认是否能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结合前期案件的遗留线索获取信息,对凶手进行更加细致的人物刻画。
而方惜亭作为核心警员,自然和谢序宁被分到了模拟实验,确认尸源的那一组中。
出发时,方惜亭带了同组新人,谢序宁单枪匹马。
局里警车数量紧张,方惜亭新买的车,顺道行了方便。
他刚上车时,没等上厕所的组员跟上,谢序宁便抱着自己的毛毯和抱枕躺进副驾。
此次不同往常,他一来便将座椅靠后推了几个度。
给自己的两条大长腿留出充足的活动空间,摆出那副要留下常住的姿态。
又在腰后垫了抱枕,毛毯暂用不上,用袋子装好,随手扔往后座。
直到把自己身着警服的警校毕业照掏出来,准备往车台上放时,方惜亭终于忍不住问:“干什么呢?”
谢序宁瞥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单人照的摆件,卡在车身前台部位。
他故意让方惜亭抬眼就能看见。
“半年加一个月,这车……使用权在我。”
“从现在起,除却副驾驶是我专座,任何人不许搭乘的前提下,这车你要载谁、去哪、去多久,也必须及时和我报备。”
那男人,像极了并不存在,但却跟自己无理取闹的对象。
方惜亭无语,盯他半晌,嗤笑出声:“呵……”
两人互相都没好话,等到新同事方便结束后赶来,埋头坐进车里。
瞧见谢序宁也在,怕得呼吸声都立刻微弱下来。
方惜亭见人到齐,驱车驶离。
他不是会纵容错处的性情,但也比不得谢序宁跋扈,还会当众发难。
男人乘车路上闲不住,拿笔写写画画,不知在研究什么。
到后来无聊,又拿人玩笑:“嘿,新人,叫什么名儿?”
小同事忽被点名,打了个哆嗦:“我,我叫于恒。”
“于恒,这名儿还行。”谢序宁齿间咬着烟,消停不了半刻,定要惹些事来:“跟你们方副队这么久,没学到什么东西吧。”
他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
“啊,这……”于恒待方惜亭自然一片赤诚丹心,绝不背叛。
但也惊讶于谢序宁当面就敢如此挑衅,他是真不怕方惜亭翻脸,又或者是关系太好,所以可以随意玩笑?
小同事刚来不久,把不准他们两人相处的习性,也苦于搅入其中。
却正好,方惜亭手机响起来,及时打断对话,救他于水火。
“亭亭,法医室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受害人性别女,骨龄测算在16-25岁之间,尸体解剖后放血,死亡时间不足24小时。”
“也就是当天杀完,直接抛尸了?”谢序宁语调淡然,接过话来。
方惜亭的手机在他手里,扩音是顺手打开的。
帮忙接起的动作过于熟稔,像是拿他自己的东西。
于恒躲在背后偷看,察觉这两人关系匪浅,于是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上他们名字,再默默打了个加号。
谢序宁摸摸下巴:“胆子是真大啊,直接杀,杀完分尸,完事儿怕警方发现不了,抛尸时还特地贴心地给你塞了半根手指头进去。”
他问手机对面:“派出所的失踪人口备案,核对过了吗?”
“核对过了,根据年龄比对,符合查询条件的人不多。”
“尤其加上法医室给的死亡时间,以24小时为基准,在这个时间段内报案且符合年龄的失踪人口,数量为零。”
为零?有点意思……
“我知道了。”谢序宁挂掉电话。
那时手机放回原位,方惜亭没什么表情。
好像也默认了私人物品被对方使用,但并不感觉冒犯的行为。
谢序宁拿取随意,他头也不回地喊:“新人,替你们方副队考你几个问题。”
于恒那时沉浸于分析两人关系,没反应过来。
只听见有人点名,便下意识应了声:“是,我在。”
方惜亭察觉他心不在焉,视线微微往后瞥来。
谢序宁也笑了声,身子往旁侧倚去,快贴他耳朵上:“方副队,你们组的新人,专注力不太行呀,要不我考考你?”
于恒的脸,瞬时红得通透。
谢序宁不等回答,自顾自地:“请问,根据刚刚的通话内容,我们能得出什么最新信息?”
男人突如其来,随时随地大小考。
优等生的游刃有余,让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捏爆、揉碎、咬烂……
方惜亭翻着白眼,分明不想理会:“法医给的年龄段是16-25岁,但根据派出所未能及时接收到报案信息这一点,我们大可把年龄上调两岁,划定在18-25岁之间。”
他好像是特意解释给于恒听:“因为如果是16-17岁,这个年龄段大概率还是学生,在有监护人的条件下,不存在失踪24小时,家人还不报案的情况。”
“另外,根据这一点,我们还可以划定,对方大概率是孤身前往云京市打工的外地人。”
“工厂招聘要求18岁以上,符合独居条件,身边无亲友,所以24小时内被人杀害,也未能及时发觉。”
谢序宁无所谓地耸耸肩,一脸“还不错嘛”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给他鼓了个掌。
随即又转过头来问于恒:“听清楚了吗?”
于恒手里的笔记本仓促落地,又捡起来捂在胸口:“听,听清楚了。”
谢序宁:“给支队回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两点重要信息。”
受害人,女,年龄应该在18-25岁。
从外地来云京打工,独居。
车辆行驶至蓝湖垃圾场,熟悉的酸腐气息持续扑鼻。
谢序宁询问了厂区负责人,出示证件要求提取监控,又得知每辆垃圾车在返厂时,通过厂区门口,都会进行车身测重。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方惜亭认真记下。
如果车身重量这个变量能成定量,那么在得出车辆装载的垃圾重量,倾倒顺序,再结合监控运转,以及传送带上人工分拣每小时的处理进度。
应该是可以得出一个大致的嫌疑车范围。
他正想着,又碰巧听见身后路过的分拣工在议论其他。
“早就说过,机器不能取代人工。”
“你说要是换了他们花好几千万,引进的那什么自动分拣机器。”
“就那些硬邦邦的家伙,它们能及时发现这些断指碎尸吗?”
“昨天要不是我们人工作业,眼疾手快,可要白白死个人哩。”
那是午餐时间,阿姨们正要去食堂清洗用餐。
方惜亭带着于恒站在分拣室楼下,等待提取监控录像的谢序宁折返。
忽闻有人议论昨日碎尸案,他及时将人拦下:“您好,云京市公安局在职刑警。”
自己有话要问,直到谢序宁匆匆返回。
瞧见方惜亭趴在窗台边上,认认真真往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因为完全了解对方的行为举止,那时一眼就知:“有新线索?”
于恒未及答话,方惜亭瞥见他来,便往前挤:“谢序宁,你看这份口供。”
在酸腐气息中,忽然扑来身边的清甜山茶香,让男人片刻失神。
方惜亭低头翻找信息的指,落在那一排排娟秀苍劲的字体之上,提醒他看。
案件信息记录的干净、工整,字体并不难以辨认。
可谢序宁的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他额前的发、卷翘的眼睫,精致纤巧的鼻尖,和微微开合的唇角……
因为细微的身高差异,方惜亭微低下头。
头顶松软的发,正好轻轻贴在谢序宁的下巴,蹭得他心痒。
“据厂区阿姨所述,那则七月份要引进高精仪器的新闻,确实对她们产生较大影响。”
“目前蓝湖垃圾填埋场,总共三间分拣厂房,每间厂房四条传送带,每条传送带三班倒,也就是共有36个工作岗位。”
“如果高精仪器一旦引进,取代人工,每间厂房从12个工作岗位,直接削减为1个。”
“工作强度大大降低,无需手动,只要早晚按时进行检查机器是否正常运转即可。”
“也就是说,除去被留下来的这4个人,还有32个人都会失去现有的工作岗位。”
“这个问题,在消息被放出的当下,就引起了老员工们的强烈反对,但高层并未给出回应,引进项目仍在推进。”
“而就在昨天碎尸案发后,厂房工人忽然集体上书,抵制高精仪器引进。”
“他们表示机器并不能取代人工,无法多元化分析脏物来源,昨天若不是依靠人工分拣,这世间便会又多一条冤魂。”
谢序宁:“……”
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阻止填埋场放弃引进自动化机械的安排。
但尸体出现在这个节点,还如此巧合地成为大批即将失业员工,以此作为反对新技术入厂的理由,事情就变得有那么一丝微妙。
难不成真是厂区工人刻意为之?
方惜亭产生这样的怀疑,同样也改不掉任何事情都想要和谢序宁分享的心情。
那时男人半晌没回应,自己突兀反应过来,抬头去看,瞧见他似笑非笑,视线紧盯自己的眼……
方惜亭‘啪’地声合上笔记,面色沉下来,一副‘怎么是你’的模样立刻离人八尺远。
他前后反差过大,但下意识的身体习惯骗不了人,喜欢和谢序宁亲近的基因刻在骨子里。
男人被惹得发笑,唇角轻抿向他靠近:“我同意。”
对方刻意放软的声调像是在哄,逗弄小孩儿的语气,让方惜亭愈发气恼。
他真是疯了,才会挤到谢序宁的眼跟前和他说这些。
方惜亭:“拿个监控录像拿这么久?”
他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体语言,借机转移话题时还不忘指责那男人,办事效率实在太低。
好在谢序宁心情不错,倒不计较。
只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当然不止。”
方惜亭接过那物,打开来看,又听见谢序宁说:“案发当天,每辆车返厂时的测重,返厂时间,绕的哪条路,你哥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还有,根据晚20点车辆出发,22点传送带发现碎尸报案,时间间隔仅两小时。”
“而第一辆车,21:03分才折返,期间陆陆续续,在案发时间前的返程车共有8辆。”
“这部分绕城车辆,和其他车辆同时出发,却最早返厂,说明他们绕城的路线,就在这片蓝湖西城的范围之内。”
谢序宁像魔术师,讲解过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云京市平面图。
他用红色马克笔,根据自己前期统计到的这8辆垃圾车的绕行路线,再划出一片面积不大的抛尸区域。
“嫌疑人作案所在地,基本可以锁定在这片地区。”
“刚才我也拿到了车身净重,根据计算,前八辆车所运载的垃圾重量分别是,五百三十斤、四百七十二斤,六百零四斤等。”
他们把u盘接入电脑,调出那段案发监控。
原本沉闷压抑的狭窄分拣室内,工人坐在各自的工位,埋头作业。
直到那三包黑色塑料袋出现在监控画面时,众人的心,才猛地揪起。
方惜亭看着分拣工人,手脚麻利的扯开第一袋,确认是碎肉后,又顺手扯开第二袋。
结果忽然间,那碎肉袋子从人手中飞出去,混着断指和脂肪的尸块撒了满地。
阿姨也被吓摔在地上,惊动旁侧其他工友上前查看。
谢序宁按了暂停:“断指放在碎肉最上层,不可能是意外混入,凶手有意为之。”
“我们现在假设,如果他的目地,就是为了让这件碎尸案在分拣场被发现,那么首先,这个人肯定熟知工人分拣,是一定会扯开口袋确认内物的流程。”
所以他的身份可能是,工友?或者工人亲属?
谢序宁:“其次,如果他的恶行,必须要在分拣场被发现,那么他的抛尸时间……”
要避免被拾荒老人捡走新鲜碎肉,那么需要准确把握垃圾车到达的时间。
20点,车辆准时从厂区出发,那么抛尸时间应该是在20点之后,和车辆到达某个垃圾存放点之前。
搜查范围立刻缩小。
方惜亭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是在西城片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核实这部分员工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