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愿不大就是还有意愿。”亱莲未以目光回他,只是淡淡开口:“既然小家伙前几日提起了她,那便想法子让她回来。”
江小鱼在苦恼该用什么方式接近季妄安,想来想去他还是打算从棉花入手。
“你想让狗帮你继续伤害主人?这不可能!”尽管泰迪害怕猫猫拳,但维护主人的本能还是让它鼓起勇气,龇着牙发出些低沉的吼声。
江小鱼没有生气,他趴在泰迪身前,为了努力地表示友好,就差在它面前翻肚皮了,“如果自首的话,他的量刑会酌情减轻甚至免除处罚。”
和一只狗交谈法律实在有够困难,他将事实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泰迪听:“自首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棉花收起防备的面庞,垂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带着些沮丧问:“你真的不会伤害狗的主人吗?”
“我保证,我所做一切出自正义,法律的天平不会偏袒,它必将准确无误地惩罚犯罪者,同时也会坚定地守护无辜者。”
泰迪是茫然的,它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眼前的黑猫看起来非常可靠,它给予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尊重,它只是一只狗,何必像一只狗说这么多?可它努力地向自己解释了它的所作所为,尽管那并不重要。
“狗可以相信你吗?”
江小鱼点头:“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可你是只猫啊,哪里有人格?”
……这倒也是,这小泰迪还没见过自己人身的样子。他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后他低声说:“仔细看好了。”他光溜溜地恢复人身,在小泰迪震惊张嘴的反应里又变回猫形。
“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猫,也是人。”江小鱼也无从解释,对于他们的能力连科学研究都没太好的解释,幸好国家一直接受他们这群人并立了相关的监管条文。
“难怪……”泰迪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了亱莲的面庞,它在心里嘀咕了一下,难不成那个可怕的人也能变成让狗害怕的猫吗?
“狗该怎么做?”它似乎接受了江小鱼的提议,只是再次确认般汪了一声:“真的可以帮助主人吧?你不是在骗狗吧?”
“我保证。”江小鱼不厌其烦地重复回答着它,接着靠近它的耳朵,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计划。
又到了棉花做SPA的日子,季妄安本来想让佣人带它去的,毕竟手机丢失后老太太风声鹤唳,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除了必要的外出几乎不让他走出宅子半步。
可棉花可怜兮兮地扒着他的裤腿,发出委屈地呜咽声。
“怎么了?”季妄安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没什么精神,似乎有些东西已经飘出了他的灵魂。
棉花呜呜直叫,咬着他的裤脚往车的方向拽。
“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去?”
看着棉花直点头的样子,季妄安抿了抿嘴角:“那我去问下奶奶。”
雷广玉听见季妄安的请求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子一副无神的样子,她退了一步说:“那你带上几个保镖吧。”
季妄安苦笑:“奶奶,我只是带棉花去做美容。”带了保镖又有什么用?如果警方那边真的已经掌握了证据要实施抓捕了,难不成还能让保镖打警察吗?
亱阑抚了抚脑后的发髻,言语柔和:“妈妈陪你一起去吧,正巧上了新款,我也要去购物的。”
老太太对着孙子慈眉善目,轮到儿媳妇了这就冷哼一声:“你倒是有钱了,是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孝顺你的啊?”她想到当年季家遭受大难,想让亱阑出面寻求亱家帮助却被拒,满心不快。
亱阑端着一副大度知礼的谦卑模样,“老太太误会了。”她转变脸色带着些不满道:“哪里能指望得上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来看一眼,还指望他能给我养老吗?”
“不就像你们亱家人?狼心狗肺丝毫情面不讲的东西。”
从季妄安幼时起便是这样,两位长辈对待亱莲颇为苛责,可她们对待自己是真心宠爱,他鼻头微酸:“奶奶,就让妈妈陪着我一起吧。”
雷广玉见孙子这副模样顿时也心疼了,心肝啊宝贝的搂着哄了一会,随后告诉亱阑:“那你带着妄安出去走走吧,他有想买的直接从我账上划。”
亱阑笑着点头,转身时神色漠然。老不死的带着个孽种,竟然敢如此谩骂自己的莲儿。快了快了,她安慰自己,很快便能拿到钥匙了。
她敛下眸子,脸庞挂上些柔和的笑,“走吧,妈妈和你一起。”
江小鱼拎着猫包,仔细嘱咐着包里的小白猫:“待会记得互动得友好一些。”
小白猫便是之前被三花嘲笑是肥宅的那只,能帮老大的忙它浑身都是干劲,忙喵道:“老大你放心,猫肯定完成任务!”
江小鱼弯了弯嘴角,隔着网眼摸了摸小白猫蹭上来的颊腺,他推开宠物店的门,“您好,我要给我的猫做个检查。”
小白被带进了CT室,江小鱼靠着墙边垂眸发呆。乌发白肤身材颀长,往那一立带着些与世隔绝的疏离感,跟幅画一样。
以至于季妄安刚一进门便看见了对方。他将棉花递给店员,记起老太太的嘱咐也没乱跑,坐在江小鱼身边的沙发里等待着购物的亱阑。
江小鱼脚尖动了动,低声问:“我能坐在这边吗?”
声线很是清爽干净,季妄安条件反射回了句:“当然。”顺着声音抬头看了上去,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汪翡翠般清澈的湖水里,那双眼眸如此澄澈明亮,漾着惊人的光,漂亮得让他移不开视线,“你的眼睛真好看。”
江小鱼的身体微微一僵,想不出该回什么,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坐在另一边。
他正发愁该怎么搭话,那边的护士抱着小白走了出来,“江先生,片子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取到,请您耐心等待一会。”
江小鱼接过应好,小白被他抱在腿上捏了一下尾巴根,它打了两个爽颤意识到这是老大给的信号,喵呜了一声就跳进了对面季妄安的怀里。
季妄安哎了一下,倒是没做出什么嫌弃的举动,揉了揉猫,脸上带上了些近日里首次出现的笑意:“你的猫很亲人。”
“它很乖。”
两人由此开始交谈,本该是江小鱼引导话题,可他实在不擅人际交往,反而是对方的话语多了些。
“江先生你多大了?”
“22。”
“好小啊。”
季妄安看了眼对面的青年,长相是一等一的出色,就是看起来有些孤僻不爱讲话。他不喜欢男生,从那罪恶的一晚开始便清楚认识到,但这不妨碍他欣赏美的事物,不自觉地就对眼前人心生好感。
“小猫是怎么了吗?”季妄安问。
江小鱼看着季妄安抚摸小白的动作,正常的、温和的,那是养宠人特有的爱护。
这种人如何能做出那种事?
“它从楼上跳下去骨折了,我带它来检查愈合情况。”这话不假,他捡到小白就是因为它被人从楼上丢了下来摔在自己面前。
“怎么会这样?你没封窗吗?”
“不是……它是我朋友的猫。”江小鱼对于编造谎言明显蹩脚,他努力回忆着提前编好的句子:“它想找它的主人,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跳了下去。”
“这样啊。”季妄安不是个关心他人的人,事实上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磨了他的锐气,他现在大概还和兄弟在哪个会所里醉生梦死。可眼前的人让他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那它的主人呢?”
“死了。”江小鱼抬眸,“他叫周旭,警察说他溺水自杀了。”
季妄安身子一僵,摸着小白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不相信他会自杀,他和外公外婆相依为命,他外公生病了,为了赚钱他去了会所打工,他要给外公治病,他怎么能自杀?他很优秀,他拿着系里的奖学金,他有着光明的未来,他怎么可能自杀?”
季妄安呆滞地望着讲话人的眼睛,初见时是澄净的湖水,现在是不见底的深潭。他没有想到会遇见那个人的亲友,整个人都懵了,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啊……那个,我要去接我的狗,我先……”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江小鱼低声说:“他的外公外婆已经很难过了,我不想再让他们徒增忧伤。”
“麻烦您听我说会话吧。”
季妄安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颤抖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僵硬地坐回沙发,听着对方说着周旭的一切。
是啊,他叫周旭。他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是通过衣服上的铭牌。他眼睁睁地看着暴行发生,如果不是那人突发疾病,他或许也会参与其中。更别提在那人死后,他开着自己哥哥的车,帮着沈挈毁尸灭迹。
“我只是不信,不信他会这样丢下自己的家人。”江小鱼摩挲着手上的书本,“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和他一起探讨书里的内容。”
这个他或许是指周旭,又或许是指季妄安。江小鱼叹了口气,他抱起小白塞进猫包里,“谢谢你听了这么久,我去拿片子了,再见。”
季妄安白着脸坐在沙发上,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看不见人了。沙发上有着他留下的一本书,血红色的封面,一把斧头,那是《罪与罚》。
他将书拿了起来,扉页还有着刚刚那人触摸的温度,上面手写着一句话,字迹大气潇洒不像那人的手笔。那可能是书里的内容:现在就去,立刻,站在十字路口,先亲吻你玷污了的大地,然后向全世界的人鞠躬,大声说:“我是个杀人犯!”然后,上帝会再给你生命。
这句话像利刃,刺痛他的眼睛,这温度像烙铁,烫伤他的手指。他受不了般将书丢了出去,顷刻间软了身子瘫倒在地。
“季先生,您还好吗?”一旁的店员连忙上来搀扶,“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季妄安挥开手,无法抑制住从喉间发出的悲鸣。
“妄安,这是怎么了?”亱阑购物完过来接人。
季妄安像找到主心骨般将脑袋埋进了亱阑怀里,“妈,我杀了人。”
亱阑大惊,“胡说什么呢?”她嗔怪一句,随后看着店员歉意一笑:“小孩不懂事胡说呢。”
店员一脸怪异,季先生看着快三十了吧?这也能叫小孩吗?
她看着那位年长的女士抚摸着季先生的脑袋轻声安慰,话语是柔和的,神情却是冷漠。
第24章 抚养权
警方不会坐等江小鱼规劝季妄安的结果,如今既已撇清了亱莲的嫌疑又从江小鱼处确定了亱家的态度,他们便开始做着两手准备预备收网了。而另一方面,纪检部门也已蓄势待发,只等时机成熟揪住沈齐的尾巴。
梅雨季终是过了,阳光灼热无阻挡地从碧蓝的天空洒落,江小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猫饭,实在不想吃了便丢给一直蹲在他身后的哈士奇解决。
“这么挑食可怎么好?”老管家看着猫碗里顶多少了三分之一的饭,表情严肃地举着梳子示意江小鱼过来。
江小鱼也没反驳他自己不是挑食而是天热吃不下饭,走到老管家身边四爪一收趴了下来。
梳子轻柔滑过尾部时他略微绷紧了屁股,随后又逐渐放松下来。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如今的他竟已经很习惯让老管家为自己梳理毛发了。
“小邋遢。”陈一曲嘴上嫌弃,手已经捏上猫耳朵了。软乎乎的,怪不得爷喜欢捏。他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在江小鱼看不见的地方表情显然带着些愉快。
拉着哈士奇路过的燕飞浪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在老管家杀人的目光里悄声骂了句:“死傲娇!”
阳光热烈,空气安静,江小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又有些怅然,估计没几天自己就要离开了吧。他想到这里用头蹭了蹭陈一曲拿着梳子的手,虽然一开始的相处不是很愉快,但这个老人是很好的人。就是作息有些让猫难以接受,睡得早起得更早,鸡一叫就起床了,随后就催着江小鱼起床陪亱莲跑步……
说起鸡,江小鱼转了个身子问哈士奇:“山上有养鸡吗?”
哈士奇是典型的城里长大的狗,他吃过鸡腿嚼过鸡肉,就是没见过鸡跑,闻言呆着脸问:“鸡是什么?”
江小鱼想给他解释:“就是……哎算了,你每天早晨听不见鸡叫吗?”
这下哈士奇懂了,汪了一声:“老头在叫!”
“不是说老管家练嗓子!”江小鱼以为它在说陈一曲每早雷打不动地练习美声,权当它智商低,“算了算了,说不明白。”
哈士奇三白眼一瞪有点委屈:“就是老头!”那边的燕飞浪叼着烟赶紧将狗牵走,“哥带你去跑步。”
这家伙精力旺盛的不行,好在燕飞浪一天里除了打理花园就是遛狗,一天能遛它个八百回才让它没什么精力去拆家,不然估计早被陈一曲给丢了。
江小鱼抬爪子让老管家梳胳膊,听见前庭门铃响了,新来的清洁工小跑过来说:“陈管家,大门口来了个女人,说她叫赵晓婷。”
这不是那个被冤枉偷东西的女生的名字吗?江小鱼诧异地看了过去,只见女生拎着一个小箱子,看见他后开心地挥了挥手。
“来了啊。”陈一曲起身,“爷给你请了个保姆,一起去看看吧。”
啊?请保姆?给我吗?江小鱼一脸懵地指着自己,被陈一曲用脚推了一下后这才跟着他往门口跑去。
两人交谈中江小鱼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网红的事已经被亱莲知道了,他板着毛脸,感觉自己社死了。
“因为那个账号很久没有更新了,大家都担心小猫是不是被虐待才逃出来的,亱先生说会联系猫猫的原主人,将猫猫的抚养权争取过来。”
多稀奇啊。江小鱼毛脸严肃,竟然有人要和自己争自己的抚养权?
陈一曲毕竟年纪大了,人又带着些封建古板,他都没接触过短视频,此时看着屏幕上专心吃饭的小黑猫,“就这水煮肉你都能全部吃下去?”他一脸谴责地看着脚下:“果然还是太惯着你了,早上那么丰盛的早餐你都只吃了几口!”
为了赚钱不得不吃水煮肉的江小鱼板着脸,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说是给江小鱼请的保姆,其实主要的工作还是照顾宅子,偶尔兼职给江小鱼拍拍视频回应一下网上关心他现状的姨姨们。
江小鱼松了口气,无法想象要是有人二十四小时跟着自己是什么感觉。
到了晚上,江小鱼趴在书桌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亱莲。昏黄的灯光下,男人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他嘴唇轻抿着,显得下颌线略深刻,看上去有些清冷。
像是注意到了江小鱼的视线,他望过来的同时眸中带上了缕笑意将那份冷冲淡了几分,如春水化冰,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一人一猫对视许久,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直到江小鱼忍不住别开了脸。
“叔叔才知道你是个吃播。”他点了点江小鱼的鼻子,“还有份正经工作呢。”这份正经工作意有所指,可惜江小鱼这时还没悟出来,只当他在说做网红的事。
“为了赚钱嘛。”江小鱼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小抱怨,“我有一院子的小流浪要养呢。”
这些亱莲已经调查过了,自然知道他的情况,就凭他那三四千块钱的工资,能养活那么大的一群动物属实不易。这小家伙和动物的牵绊倒是很深,深得让亱莲有些妒忌了。不过换个角度想,倒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半眯着眼,像只诱捕食物的大猫,温声道:“叔叔已经联系了你的前主人,他愿意转交你的抚养权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江小鱼涨红着脸:“我又不是小孩子!抚养权是什么鬼啊!”自从有了亱阑给他的手表,他已经许久没去拿原先的手机了,自然也不知道他给自己的短视频账号留了言。
亱莲弯了弯眼睛没有回答,只是手指往下一挪,捏了捏江小鱼的尾巴,“看你以前吃的东西就知道他不太会照顾你,既然这么不上心,那便让叔叔养吧。”
江小鱼的心里有股胀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说什么愿不愿意移交抚养权的,很快他便要离开这里了,愿意又怎么样不愿意又怎么样。
他想到此,没来由地有些委屈,按住亱莲捏着自己尾巴的手就咬:“不要你养。”他从小便是一个人,他拉扯大了这么多的毛孩子,他能照顾好自己。即使吃着不爱吃的东西他也会努力吃完,因为他没有可以任性的理由,也没有可以任性的对象。
亱莲轻笑一声,抽出手揉了揉江小鱼的脑袋,“都依你。”
都依你是什么意思?是不要养了吗?我说不让就不养了吗?江小鱼抽了抽有些酸涩的鼻子,蹬了他一脚就跑掉了。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鸡同鸭讲他都听不懂自己的话,他却将之联系起来莫名心情不好。
在他走后,亱莲揉了揉自己被踹的手腕,自顾自道:“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咬人越发熟练了。
他显然是心情很好,眸中带着愉悦的光,看着电脑上汪乘之刚刚发来的房产证,那是江小鱼在郊区租的平房。
“嗯,把房租提高的话……”
江小鱼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所住的房子被房东提高了整整三倍!的租金!也不知道再过一段日子他就要带着一群毛绒绒找新的住所,此时他盯着手表上发来的信息,瞳孔拉扯成了一条线。
“季妄安在自首的路上出车祸了。”
他是这么想的。
可当他真的读了下去,他看见拉斯柯尔尼科夫在走投无路之下蓄谋已久的犯罪,他看见他精神崩溃和感召下的新生,他突然与之共情了。
他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拉斯柯尔尼科夫天差地别。可松市出生显贵之人多如牛毛,凭什么他只靠着季家的名头便能在松市徜徉?
因为他的哥哥姓亱,他叫亱莲。他与他一母同胞,亱家本该也是他的母族,可他们看他宛若看着一个垃圾。
他有些茫然,茫然于自己为何不被亱家待见,彼时奶奶安慰自己,她咒骂亱家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亱家不出手才含恨而死。
见奶奶和妈妈对待亱莲十分苛责,他的心里诡异的平衡了。可这种平衡没过多久又被打破,亱莲从槐城来了松市,嗅到味道的沈挈借着由头接近了自己,只为在亱莲面前为投资拉票。
他想证明自己不止是亱莲的弟弟,自己不比亱莲差,只是这个证明的方向出了问题。
他和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一丝相像,却又何其相像。
江小鱼赶到医院时季妄安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亱莲站在亱阑身边,如立着的一座高山。
他看了看,见对方没注意到自己便低头走到金戈身边问:“师父,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金戈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带着些熟稔地揽上他的肩膀,“刑侦那边已经动手了。”
“这么快?”
“不快,”金戈淡淡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足够久了。”虽然关键证词还需要季妄安清醒才能指证,但沈挈明显狗急跳墙,雇凶撞了季妄安,现在被刑侦那边抓住了这件事的把柄。
“即使暂时不能定他谋杀周旭,光是这一项指控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金戈压低了嗓音:“过几天便偷偷溜走吧。”他话音刚落,敏锐察觉到了一股视线,他蓦地转头,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他是一名警察,更是猎豹变形人,直觉敏锐非常人所不能比,那一瞬间的对视让他生出些被猎食者注视着的错觉。金戈感到自己的手心渗出了冷汗,他的神经绷紧到让江小鱼都察觉出了异常。
他有些不解地喊一声:“师父?”
“江警官,好久不见。”亱莲弯了弯眼睛走到两人身旁,“江警官今天也来查偷东西吗?”
江小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看见了促狭,他耳尖冒出一抹红,低着头不敢看他,“不是,我来……”
金戈赶紧给他补了圆场:“这是我徒弟,正好带他学习一下处理这种情况。”他按下心中疑惑,装出一副对于两人认识而感到讶异的样子,“亱先生和小鱼是怎么认识的?”
“嗯——”亱莲略微垂眸看向江小鱼的脑袋,黑夜般的发丝间有着个圆圆的发旋,“亱家不久前丢了个东西,报案后是江警官处理的。”
两人客套地交谈了几句,金戈心中被猛兽注视之感始终挥之不去,这种感觉和那人给自己的压迫感太像,让他心生一股烦躁:“小鱼,这边交给你了,我先回局里一趟。”
江小鱼看他走得风风火火眼中茫然,只是人前他一惯安静,便靠在墙边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江警官一直这么冷淡吗?”亱莲轻笑一声。
江小鱼不知怎的一面对他就不太自然,见人靠近他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亱先生有事吗?”
亱莲看他故作镇定心里好笑,明明耳朵红得滴血,脸上还一副我很平静的样子。见一旁的亱阑将探究的目光落了过来,他也没心思再逗弄这人,便问:“车祸嫌疑人已经确定了吗?”
说起正事江小鱼醒了醒,刚准备开口便听亱阑问:“是不是沈挈!”
尽管事实如此,但未判决前嫌疑人都应视为无罪,他低声回:“抱歉,暂时无法透露案件相关情况。”
亱阑却好像很气愤,发髻有些松散发丝垂在脸侧,那双和亱莲很像的凤眼吊梢着骂道:“我知道是他,他想把我们妄安撞死就没人指控他了!”
一旁一直待命的另一刑警闻言和江小鱼对视了一眼,江小鱼问:“季先生和您说过什么吗?”
她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但看了看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下定决心般咬着牙道:“妄安和我说,沈挈杀了人。”
“而他,帮着沈挈处理了尸体……”
亱阑被江小鱼带回警局做口供,亱莲独自坐在医院的座椅上,两腿交叠,看见楼外婆娑的树影间有着一只橘黄色的猫。
燕飞浪开车带着陈一曲匆匆赶到,这位年过半百的严肃老人脸上有些焦急:“二爷怎么样了?”
亱莲面对他们时带着些不加掩藏的本性,淡淡道:“情况稳定。”
陈一曲松了口气,嘱咐燕飞浪去季家那边接人,随后坐在亱莲身边问:“夫人很伤心吧?你……多关心关心她。”
亱莲手指搭在腿上敲了敲,意有所指道:“我怎么不觉得呢?”
陈一曲面带不赞同,到底不忍心谴责一手带大的孩子,只好声劝道:“我的爷,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呀?再说了,夫人把你送去给老爷子养,那不是实在不得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