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托腮,看着萧琞,“还能是为何?淮河都那样了,林金财说那淮河的血腥味都臭死了,如今没人敢走淮河了!”
萧琞微微点头,微微俯身,“大人还说漏了一点。”
林三春疑惑,“还有什么?”
“是大人曾经说过的——民心。”萧琞语调缓慢低沉的说着。
林三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萧琞,你的意思是我们救灾得了民心?怎么可能嘛?只是救灾而已,没有那么厉害啦。”
萧琞只是静静的看着林三春。
林三春说完,也不在意,继续抽出折子,抄写起来,一边转开话题说着,“对了,晚上就是第一次闲谈辩论会了,你出的题目,沈平之他们说很难哎。”
萧琞将林三春喝完的茶杯端起,一边说着,“还好,晚上大人要去看吗?”
“当然要去看,我还想给获胜者发大红包!”
萧琞点头应下,随后走回前堂回廊下,一边煮水,一边翻开已经批阅放到一边的小册子,小册子上写着:淮南镇州,滁州,乌镇一带,百姓自发组织救灾,有富商大户开仓赈济,另有小红花之名开始流传,有民妇绣小红花以做供奉,亦有百姓塑老夫人神像日夜祷祝……
——“萧琞,倒了一个龙神像,但很快会再塑造一个神像,神像是什么都好,对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来说,你拉他们一把,你就是神,但,对神来说,他可能就是随手这么一拉,神才不会在意你记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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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淮州,观音寺
林金财蹲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看着中庭广场上的两行队伍,一行是衣着得体的管事或者嬷嬷,一行是衣着破旧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这两行队伍的一旁,还有几名黑衣盔甲卫士,神色冷峻的盯着,维持秩序。
“……林家大善啊。”苍老的声音低声响起。
林金财仰头看去,忙起身,双手合十做礼,“大师过奖了。”
面容苍老的僧人笑了笑,抬手示意林金财坐下,自己也随意的坐在台阶上。看着下头的捐赠和布施同时进行,一边轻叹,一边低声喃喃说着,“林家的那位小公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大师见过我家公子?”林金财疑惑,他记得他们家公子可是从未到过淮南的!
“见过,几年前,在东柳县的时候,我去那里拜访一位故人,恰好看见当地的县令正在忙着瘟疫救灾的事,那位县令年龄不大,但却是行事颇有章法,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与当地的百姓们一起共存亡,那时候的瘟疫很厉害,十人八死,当时上头派来的官,要封了县城,要将得瘟疫者一起烧死!他不肯,与那位官员约定了十五天为期,这十五天里,县城可封,但不能烧了那些得了瘟疫的人,而他这十五天里,就在被封的县城里,与当时自愿留下的大夫们一起救治那些病人……”
林金财听着,叹了口气,他们家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太任性了!当时听闻浙州的老爷夫人和两位大公子都差点就直奔东柳县去抓他们家公子了。唉。
“……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拜见林家的这位小公子,听闻小公子已经不在东柳县了。他现在在何处?”老僧人和蔼问道。
“我家公子……额,现在在幽山做司监官。”林金财小小声的说着。
老僧人一怔,随即神色有些恍惚,喃喃自语,“幽山?”
天色甚好,可是四月的天空渐渐的有了初夏的热度,也是,快五月了嘛。
林三春慢悠悠的走在幽山小路上,呀,真好啊,这里到处都是大树,凉意阵阵的。
“……萧琞,你认识吗?观音寺的大和尚,法号非常有趣,叫什么无忘的。我第一次见面就问他了,是什么希望都没有的‘无望’,还是什么妄想都不敢有的‘无妄’,还是呢没有什么可以忘记的‘无忘’?你猜他是怎么说的?”林三春一边倒退着看着萧琞一边笑着说着。
萧琞心底有些无奈,又是倒退着走。也不怕真的摔了?
“大人聪慧。”萧琞说着,语调温和,带着不自觉的一丝丝纵容,“他定然是说大人有慧根吧。”
林三春翻了翻白眼,又说他聪慧!他笨死了好嘛!
“他应是什么都失去的忘记。无忘。”萧琞慢慢的说着,伸手轻轻的将倒退的林三春拉到自己身侧,手轻轻扣住了林三春的手腕。
林三春转头,一脸惊奇的看着萧琞,“哎,听你这口气,萧琞,你认识那老和尚?”
“进入幽山前,我曾经去拜访过魏老夫人,在观音寺里,无忘曾经请我与他对弈,我输了。然后,他告诉我,为大周与天下计,我应自请入幽山十年。”萧琞语调缓慢轻淡的说着。
林三春顿住脚步,睁大眼睛,惊愕,“那老和尚几个意思?等会,他不会就是当初给你和什么太子批命的那老神棍吧?啊?”
——什么叫自请入幽山十年?!
有病啊!
“呸!他是不是自诩为神算还是什么狗屁的预知!居然让你自请入幽山!!”林三春怒道。
——还说什么为大周与天下计!
萧琞却是似乎被林三春的这番愤然发言给逗笑了一般,嘴角微微弯起,握紧了林三春的手腕,语调缓慢温和的说着,“当时,我只问他一句话,我可有罪孽在身?”
“无忘说,我没有罪孽。”
“既然无罪孽,我为何要入幽山?”
“我说我自十四未弱冠,便奔赴北地杀敌戍卫边境以来,我所作所为,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
“我为何要自请入幽山?”
说到此处,萧琞抬头看天,可是天空被高大的幽山树木所遮蔽,只有淡淡的一点点的光,但也似乎足够了。
“无忘说,命途如此,将来,我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大周亡,天下乱,生灵涂炭五百年,都将是我萧琞的罪过!若我自请入幽山十年,可避免天下这场大灾劫。”萧琞慢慢的说着,声音有些低哑,握着林三春的手腕却是一点点的慢慢攥紧。
“你信了?”林三春皱眉问道。
萧琞侧头看向林三春。
“你说,你信不信!”林三春带着几分生气的问道。
萧琞看着林三春干干净净的眼眸,因为生气而更加明亮了,嘴角微微一勾,“吾之命,吾自定!”
林三春这才扬起了笑,随即又愤然,“下次见到那老秃噜,我非把他手里的佛珠都扒来了不可!”
萧琞牵着林三春的手腕,继续慢步朝前,一边带着几分温和无奈,“佛珠?大人要他的佛珠作甚!”
“在东柳县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啥都没有,就一串手珠,跟当成宝贝似的!我让他走,他偏要跟我一起留下来对付瘟疫,我就和他打赌了,若是十五天里,东柳县的瘟疫解了,他就必须把他的宝贝佛珠给我。然后,我就赢了呀,哈哈哈哈~!”林三春说到这里,大笑了起来,拍着萧琞的肩膀,“晚上回去我让阿福找出来给你看看。”
萧琞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微弯,“好。”
*****
锁村广场里,摆摊的都出来了,都是已经完成各自任务的。
比如说卢家娘子,今日要做的成衣已经完成了,就出来摆摊卖梨子水了。幽山的山楂都没有了,只剩下大梨子。
可惜,林三春不喜欢大梨子。
看着推到他跟前的切成片的梨子果盘,还有梨子水,林三春用手指一点点的悄悄的推开了。
但推到一半,就被萧琞用手指压住,萧琞的手指上都是狰狞的好像蜈蚣的疤痕,林三春瞅着自己白皙的手指被萧琞的手指给轻轻压住了,明明不是很大力啊,也不重啊。但就是动不了了!
“大人……孙大夫说过,泡过梅汁的梨子片,用三片,对大人的喉咙有利,大人就不会咳嗽了。”萧琞语调温和的说着。
“我现在也没有咳嗽!”林三春强调着。
萧琞点头,“嗯,没有咳嗽。那就吃一片?”萧琞说着,拈起一片梨子,喂到林三春的嘴边,林三春很想推开,但……瞥了眼对坐笑眯眯的裴老太太,林三春默默张嘴,吃下了。
“大人,其实梨子做成糕点的话,也很好吃的。”裴老太太笑道。
林三春叹气,托腮,这次果断的将梨子果盘推到了萧琞那边!
“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老太太,我现在就是盼着桃子树早点给我结出果子来,我想吃桃子了。”林三春无比惆怅。
“我听陆老头说,好像已经长出来了,但是不多。”裴老太太说着,给林三春倒茶,“这几日,我那儿媳也要生孩子了,大人这几日就暂且避开这里。等生了孩子再来看看。”
林三春眨眼,“哦,好的。”
——生孩子他也不懂,还是交给孙太一和何老才的婆娘吧。
这时候,外头的孔单,郑老几人来请示了。
萧琞就轻轻拉起林三春,两人跟裴老太太拱手告辞,就直接去了议事堂。
“大人,宗主,黑林里找到了一名有些疯癫的老者!”孔单先行拱手,低声开口,“这个人,刚刚陈老他们辨认过了,就是陶源直!”
“噗——”林三春刚刚喝下的一口茶直接喷了!
萧琞猛地站起,一边抚拍林三春的背脊,一边不悦的瞥了眼孔单。
孔单有些心虚的低头拱手。
“不是!我说,这,这怎么什么人都跑来了啊!”林三春手里的杯子被萧琞拿走了,他一边随意的抹了抹嘴,一边忍不住拍着桌子怒道,“陶源直!那可是陶源直!他不能在幽山!陶家的人要是找过来了怎么办!”
“大人,冷静。”萧琞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倒茶,递给林三春,“陶源直是自己跑进黑林,与幽山无关,眼下不过就是让他活着离开幽山,还是死了离开幽山而已,大人无需纠结。”
林三春愣了一下,看向萧琞,疑惑,“死了离开幽山?”
“人死了,他所看到的,所知道的,自然不会再被人所知了。”萧琞语调缓慢的说着。
林三春听着,心头抖了抖,尽管萧琞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平时的语气,可他分明听到了几许阴风阵阵!
林三春抓了抓头,摆手,“等会,陶源直的事,暂且放下,孔单,你将他单独关起来,让孙太一给他看看,看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了。”
孔单恭敬拱手应下。
“还有,训练看守的事,暂且交给阿财!你现在先把黑林和幽山给我看好了!我不想幽山再掉什么人下来了!”林三春脸色肃然的对孔单说道。
孔单双膝跪地,伏首,低声开口,“大人,恳请大人和宗主准许神策军一营参与巡视,黑林太大了,幽山看守人数不够,且良莠不齐!无法准确把握巡视情况!即便有可疑之处,他们也无法发现!不若,让神策军一营参与巡视!”
林三春怔了怔,拧眉一想,这倒也是啊。唉。黑林怎么就那么大,还和幽山接壤!
萧琞侧头看向林三春,低声问道,“大人,是否准许神策军参与巡视?”
下头一旁站着的范显和陈元,沈平之几人都心头一跳,神策军……宗主一手训练出来的神策军要参与幽山巡视?!范显和陈元以及沈平之几人都不由的齐齐看向林三春,大人可明白这其中的意味!?
林三春抬头看向萧琞,认真问着,“萧琞,神策军参与巡视的话,那对你来说会不会不太好?”
萧琞一愣,不太好?
林三春见萧琞似乎不是听得懂,就继续说着,“就是……会不会被人发现啊?你的神策军现在还得隐藏吧。这样是不是会提前暴露了?”
一旁的范显和陈元对视一眼,这也是一个问题,但好像大人不明白,如果神策军参与巡视的话,那也就是意味着,宗主走上了幽山统领的明面了……
萧琞看着林三春,眉眼温和,“大人不必在意这个。”
“哦,那如果你觉得不必在意的话,那,我们签协议?”林三春点头说道。
“签协议?”萧琞微微凝眉看向林三春,声音低沉了下来,“大人,你我为何要签协议?”
“那神策军如果要参与巡视,那必须得签好协议呀。比如说要巡视多久?这个在巡视期间,谁统领他们,他们要听谁的?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还有这个巡视的俸禄,哦,不对,是这个钱,这个巡视也很辛苦的,这个钱要多少比较合适?”林三春一边说着,一边扒着指头算,算完,看向微微皱着眉的萧琞,笑道,“就这三点比较重要。萧琞,我来拟写,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跪着的孔单默默的看向范显:大人看来是想到了……
范显抚着胡须,侧头看向陈元:大人比你我都想得要通透啊。
萧琞盯着林三春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慢步上前,拿过林三春手里已经提起的笔,直接在纸上挥毫而写。写完,慢慢的折叠好,收进袖子里,转头对林三春说道,“待晚上,印章送来了,再给大人。”
林三春不解,“我现在不能看吗?”
“嗯。不能。”
林三春双手拢袖,好吧,那就等晚上再看了。
“那现在让神策军一营去巡视?”林三春问道。
萧琞背负双手,微微点头。
林三春就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孔单,“孔单,你让神策军一营的兄弟们即日起开始巡视,巡视地点就在黑林,至于巡视的具体时间安排,你看着办,拟写好章程后就交上来,哦,对了,木之理已经开始勘查了,在此期间,你们派人协助他。”
孔单恭敬拱手,伏首磕头应下。
随后孔单退下了。
范显和陈元,沈平之,孟居易四人就分别上前,开始一件一件的禀报,或者汇总。
但林三春听到了一半,就摆手,皱眉说道,“这样禀报的话,我会容易忘记的。这样啊,范老,陈老,你们手头上负责的事情如果已经完成的,直接写成文字,额,就是归结一下你们做好的这件事的始末,过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至于在做的事情,你们将做事的目的,计划好好的写一写,交上来,如果有实在无法确定或者无法解决的,现在就提出来。”
范显和陈元,沈平之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拱手应下。
孟居易就直接上前拱手,他最近终于搞定了学习屋,在老师钟老的帮助下!但现在要进行的第二阶段的建设,比如说那给夫妻和一家子住的阁楼和小院子,就有些麻烦了。
“……大人,我的意思就是,要不全部建成院落,为何要分阁楼和小院子?”孟居易直接问道。
“为了节省土地。”林三春直接说道,“我不想锁村都是一座一座的院子。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阁楼的话,可分为三层,每一层可住一户,你搞好隔音,做好分割区,楼层之间互不打扰,那可就比院子要好多了!”
孟居易愣了愣,是因为这样?
“现在的幽山,种地的田亩虽然看似很多,但是陆老今天早上在我经过的时候还跟我说不够!未来的几年,若是外头乱起来了,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林三春说着,接过一旁萧琞倒好端过来的茶,一饮而尽,一边继续说道,“锁村的土地,能够种地的那部分,绝对不许动!”
一旁的范显很是欣慰的拱手笑道,“大人言之有理!陆老一直跟我唠叨,说锁村里头的那些土地要什么时候分一分,他还想拿一亩实验田,种种别的粮食。”
“等五月分田复查结束后,看情况,我们再办一次抽签分地。荆棘镇里也有一些可以种地的,对了,范老,你和冯典记得把那些地看好。”林三春说道。
范显拱手应下。
陈元上前拱手开口,“大人,关于礼仪的宣传,眼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有两人曾来寻我,说是想按照娶亲的流程进行,但不确定女方愿不愿意,大人,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他们既然有这份诚心,那我们也该恭喜才是,不过要两情相悦才好,至于该怎么做,陈老您去操持,女方方面,我看也就只有裴老太太德高望重能够搞定,这事呀,就拜托你们了,对了,如果成双成对的比较多,那就到八月中秋办一次盛大的,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林三春咧嘴笑道,眼睛亮亮的,哎呀,到时候可要把当年哥哥们成亲时玩闹的游戏拿出来玩一玩才好。
一旁的林大福默默的瞅了眼林三春笑容大大的模样,大人肯定是又想到当年浙州大公子二公子成亲时玩的游戏了。
而另一边的萧琞垂下眼,慢慢的倒茶。
第100章 牢头的进阶日常12
随后,林三春和萧琞离开议事堂,范显就跟随,一边路上低声说着荆棘镇的情况:
“……情况就是这样,荆棘镇的住户们素来都有在岔路与过路商人交易的情况,但一般交易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幽山里种的一些外头没有的药草,孙大夫说过,叫金玉草,外头别的地方也有,但幽山的似乎好一点,所以也就是药农路过,来与荆棘镇的住户们交易,也是一种怜悯,住户们说,是那些个药农怜悯他们离不开荆棘镇,偶尔生病了需要药草也不能及时去买,需要何老才持牌去长春镇或者丰裕城买。所以,这些个药农会特意路过那岔路,给他们交易药草或者其他需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范显忍不住低声叹气,“那几个交易番薯的住户们说,他们也不是交易,他们就是感激药农,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想送点稀奇的给药农,感谢他们。说来,也是我们的不是,没有一早告知大番薯和土豆绝对不可外泄!”
林三春点点头,“那几个药农怎么说?找到了没有?”
“冯文书说,那几个药农他知道,他现在就已经赶去了,就是在丰裕城中的药行中,那几个药农是从并州古县过来的,每月一次会来到丰裕城的药行进行交易,交易的药草除了金玉草,还有其他一些需要人专门种植的蜂蛹。孙大夫说,这蜂蛹是制作消除黑林瘴气的必备药草之一。”
林三春顿住脚步,侧头看向萧琞,神色严肃的问道,“那几个药农你那边追到了吗?”
萧琞点头,语气温和,“大人不必担心。丰裕城的药行也在掌控之中了。具体的待晚些影乙来禀报。”
林三春心头微微松了口气,看向范显,继续问道,“然后呢?还查到了什么?”
“其他的要等冯文书回来才知道。只是,大人啊,新的处罚章程中并没有荆棘镇的处罚条例,是否要增加一些?这几个住户现在也都很后悔也很害怕,老朽的意思是,不若暂且将他们关押起来,待看看具体的结果后再做判定?”范显拱手请示道。
林三春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挥手示意范显凑近,走在林三春身侧的萧琞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范显,微微侧身,恰好在林三春和范显之间。
范显,“……”
林三春没有发现,思索着一边低声说着,“冯典回来后,你让他去跟那些药农们说,说这些番薯是老爷我赏赐给荆棘镇的住户的,这些住户私自拿老爷赏赐的番薯去送人,老爷我非常非常生气!你再跟冯典强调一下,这些番薯就是老爷在北地的庄户种出来的,量太多了,老爷又不喜欢!就赏赐给住户了,可即便是老爷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允许这些住户随意送人!嗯,你就这么的说!现在要这些药农拿些银两出来,当做是跟老爷买的。当然,也可以拿蜂蛹呀,药草什么的来换!”
范显听着,思索了一番后恍然了,有些激动的拱手,“大人此招甚好!甚好!”
萧琞一旁听着,也眉眼舒缓温和的点头。
林三春一笑,“范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大人做事,是老朽的荣幸!”范显说着,再次躬身拱手,就匆匆的往荆棘镇的方向走去了。
待范显离去,萧琞慢慢的伸手,似乎不经意间微微扣住了林三春的手腕,一边温和说着,“大人,我们该回去用点糕点,小憩一下了。”
林三春点头,随即皱眉说着,“处置的章程,沈平之他们已经开始锁村宣传了吗?”
“开始了,大人不必担心。”萧琞说着,侧头看向后头不远处跟着的林大福和林澜,微微扬声问道,“林澜,唤沈平之来一趟。”
林澜看向林三春,见林三春点头,便躬身拱手,转身疾奔而去。
“眼下要忙的,也就是五月核查定亩分田的事。”萧琞温和说着,“外客误入黑林一事,如今有神策军和孔单盯着,想来是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如今外头的局势不明,西南柳州学子罢考的事情已经发生,江州渭河平亲王生死未卜…——”
“等会!”林三春抬手止住,斜睨了萧琞一眼,慢吞吞的开口,“到了,我要用点心,睡觉了。”
萧琞点头,“好,大人要用药膳。”
林三春嫌弃的瞥了眼萧琞,他昨天都已经泡脚了,今天还得用药膳,都是萧琞跟孙太一说是不是要用药膳来调理比较好,孙太一就立即说必须要用七天药膳!
算了,喝就喝!也是萧琞的一番关切的心意。
用完点心,影甲送来药膳,林大福送来急报。
“公子,浙州急报,大公子说浙州这边的学子罢考了!现在浙州那边有些乱!大公子打算送老夫人和两位少夫人离开浙州,前往海州。”林大福边说边恭敬躬身呈递信件。
林三春一口干了药膳,伸手便接过信件,忙展开看了起来。
萧琞一旁拈起糕点,喂到林三春嘴边,林三春下意识的咽下,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哦,只是打算啊,还没有送走?”
“大人,学子罢考一事,不会影响浙州的安宁。”萧琞慢慢的说着,一边接过林大福恭敬躬身递过来的绢帕,给林三春擦拭嘴边的糕点。
林三春抬眼看向萧琞,“为什么?”
“浙州即将上任的州令,是谢九溟,谢安的庶弟,当年我落难时,曾经偷偷的组织过一群人要来救我。后来听从我的命令,去了西南做军中参赞,五年前被谢蕴叫了回来,做了安州巡抚使,两年前回了上京,做了翰林院的副监事,陶家出事,浙州就是一块香馍馍,可惜明家,白家,都已经没有合适的人,谢九溟自然便是那唯一的合适的人。”萧琞语调缓慢平和的说着。
林三春听着,呆了呆,啊,大概剧情里,那个为了护住北地最后一道防线,守着孤城七天七夜,全城人都死光了,还死死的扒着城墙震慑入侵的夷族!大概剧情里还说,谢九溟死后被夷族残忍的剖尸,尸体剖开的时候,胃里都是枯草……
“他是你的人?”林三春忍不住问道、
“他年长我十岁,是谢安很亲近的庶弟,为人耿直,脾气火爆,一直不被谢蕴所喜。他曾经写过边防杂论三篇,我看过,都很不错,便与他长谈了一番,后来便一直追随于我。”萧琞慢慢的说着,倒了杯温水递给林三春,“大人,先小憩一会儿,等醒了,我们再说浙州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