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乐逸心惊,“放火?这里可是城隍庙!”
神秘的副将耸了耸肩膀,“当兵的都是七杀之身,不信神佛鬼怪。就算城隍老爷真的有灵,也不会怪我在他的地盘上弄死几个作恶多端的贼人。”
这个副将应该知道许多内情,闵乐逸觉得,对方似乎已经清楚了这些贼人的来历和目的。
“还不走?放心,就算你把今天遇到我的事说出去也没关系,我不会杀你灭口的。”
副将嘴上这么说着,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抹刀的动作,脸上再次露出那充满少年意气的欠揍笑容。
闵乐逸知道自己接下来留在这儿会碍事,马上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副将,不肯在嘴上落输,“你别得意,等我以后见到吴小将军,一定要给他告你的状!”
“哦?你以后还要见吴小将军告状?”副将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不知为何似乎心情一下子上扬了许多。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到时候再好好感谢你今天帮忙带我进城隍庙后院。”
闵乐逸见威胁给上司告状都没什么作用,再次对此人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他哼了一声,捡起自己的冰糖葫芦草扎快速离开了。
禅房的事暴露后,幕后之人肯定会严查当日进过城隍庙后院的人,为了安全考虑,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乖乖消停一阵子了。
虽然今天并没有找到更多的关于真假赵小姐案的线索,但闵乐逸还是很开心。
吴小将军的副将出现在这里,说明吴小将军很有可能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和崇拜的人关注着同一件事,让闵乐逸非常雀跃。
至于今天重逢的副将,抛开那张让人生气的嘴不说,也是位英雄人物,以后自己说不定能和他成为好兄弟呢。
前提是自己是哥儿的身份一直不暴露,咳咳。
虽然那个副将说把事情说出去也没事,但为了保险起见,闵乐逸还是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
闵乐逸在家里乖乖待了几日,直到正月十五这日才和兄嫂一起出门去杜府参加杜云瑟的生辰宴。
杜府派来送帖子的人说,吴深小将军今日也会到杜府赴宴,闵乐逸已经期待好几天了。
正月十五当天,闵乐逸早早起床,先认真洗漱沐浴一番,又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地让贴身小厮虎符帮忙找衣服。
眼看闵乐逸挑了几个大箱子都没挑出一件顺眼的衣服,虎符忍不住问,“哥儿今天到底想穿成什么样啊?”
“我想穿那种——”闵乐逸比划了一下,“那种一看就是个正经哥儿的。”
正经哥儿……虎符嘴角抽搐,心想哥儿你这话已经够不正经了。
虎符自幼跟着闵乐逸,稍一想就提炼出了他抽象的话里的精髓。
“哥儿是不是想要那种广袖飘逸、颜色鲜亮、显得美丽动人的衣服?”
闵乐逸连连点头,“差不多,还有首饰,也给我找一套出来。”
虎符心里为难,闵乐逸自从来到京城彻底没人约束后,穿衣服从来只穿窄袖短襟的,衣柜里小半衣服是用以伪装的平民男子装束,哪里来的这种大家哥儿穿的衣服?
主仆二人找了半天,最后还是虎符想起过年时闵乐逸的祖母送来的年礼里有几套给闵乐逸的“正经”衣服,忙把它们从最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
闵乐逸祖母的审美十分传统,衣服一件比一件好看,就是和闵乐逸的气质格格不入。
但闵乐逸今天想给自己出身大将军府、身份高贵的偶像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主动换上了平日不怎么穿的华美衣服,还描了描眉毛,戴了镯子与黄金璎珞。
他可不想被崇拜的人当成一个野哥儿,那也会给华哥儿丢人的。
穿戴好后,闵乐逸披上一件火红的长春花锦缎斗篷,把层层叠叠的浅色衣衫罩在下面,打扮好出来亮相,连自家兄嫂都吓了一跳。
“这是咱们逸哥儿?”
“平日看他糙惯了,都快忘了咱家逸哥儿其实是位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闵乐逸被调侃得脸上害臊,搂起一捧衣裳下摆跳上马车,催促大家快走。
因为秋华年还没出月子,孩子和大人都经不得吵,所以这次杜云瑟的生辰宴只小范围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
闵家的马车停在杜府门口,闵乐施将怀孕的妻子扶下马车,闵乐逸也规规矩矩下来,三人被领到宅内。
秋华年看见盛装打扮的闵乐逸,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俗话说人为悦己者容,你今天这是为了谁呢?”
闵乐逸一下子急红了脸,“华哥儿别乱说!我只是、只是想郑重一些。”
闵家人算是来得早的,暖阁里尚没有别人,秋华年和闵乐逸说话比较肆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秋华年见闵乐逸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索性说道,“今天是元宵节,我让下人们做了许多花灯挂在府上各处。吴深应该要过一会儿才来,你要不出去看看灯?”
闵乐逸心里起了几分兴趣,华哥儿让人做的灯,肯定有不同的巧思。
“那我出去看看,待会儿再回来。”闵乐逸不忘补充,“吴小将军来了一定要让人找我回来!”
秋华年无奈笑道,“放心,忘不了你。”
闵乐逸不叫人跟着,走出暖阁后先在内院逛了一圈,又去外院和天井看了半天,接着来到通往花园的西夹道上。
西夹道上挂了两条长长的由一个个小灯笼组成的锦鲤,小灯笼也做成锦鲤样式,涂成金红二色,鼓起的眼珠子还会活灵活现地眨动。白日看已经非常漂亮了,真不知晚上会漂亮成什么样子。
闵乐逸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锦鲤灯笼上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潜意识里突然有了危机感,他猛地转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居然站了一个人!
“你!”闵乐逸条件反射般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身上衣带和首饰乱飞。
站在他身后的人比他还惊愕,异口同声道,“你!”
空气凝固,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夹道上面面相觑,神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闵乐逸吸了几口气,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你……是跟着吴小将军来给杜状元祝寿的?”
“……”那位前几日和闵乐逸在城隍庙合作打过一架的神秘副将沉默了。
他盯着闵乐逸秀美俊逸的脸上的眉心红痣看了半晌,堪堪移开目光。
“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
第168章 一叶障目
吴深来到家里后,秋华年让人去找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的闵乐逸,吴深听说有个小哥儿想见自己,颇感兴趣,也自告奋勇去找人了。
过了一阵子,不等找人的下人回来,吴深和闵乐逸先一前一后回到了内院。
秋华年见两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微妙,心中冒起一堆问号。
按理说闵乐逸终于见到了自己崇拜的小将军,不该是这个反应啊。就算吴深的性格和闵乐逸想象中的不一样,“本性暴露”“形象破灭”也不会这么快。
秋华年想问,闵乐逸递给他一个苦苦告饶的眼神,秋华年只好暂且放弃。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许多隐情,反正日后机会还很多,这个瓜他迟早能吃明白。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客人们陆续来了,秋华年请了文老先生、丙七丙八并卫栎一干人,栖梧青君坐了一会儿走了,太子没有亲自到场,但派十六来送了礼物。
除了这些人,还有杜云瑟在翰林院的关系好的同僚,祁雅志也请了。虽然秋华年心里总觉得祁雅志此人不可深交,但祁雅志毕竟和杜云瑟出自同乡,是同榜的辽州举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冬日天气冷,桌席一律摆在外院的正房和西厢房里,男人们在正房,内眷在西厢,有绕院一圈的风雨游廊连通各处房子,来回走动非常方便。
杜云瑟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他过生辰,许多没有收到请帖的人家也送来了贺礼,全余专门在门口守着迎来送往,门房收礼几乎没断过。
府里有刚出生没满月的孩子,宴席没有请戏和唱曲的人,只请了两个弹琵琶的说书艺人。
秋华年还没出月子,听见太大的响动就头疼,让说书艺人都去正房说,声音传到西厢来大小正正好。
大概是吴深的故事最近在京中真的很流行的缘故,说书先生配合着讲了一套“草原王大意失前蹄,吴小将妙算定风波”,抛开原型不论只听故事,绘声绘色的非常精彩。
原本很喜欢听这种故事的闵乐逸听着听着,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
秋华年婉言推拒了祁雅志夫人的提议,她居然想过几日单独约九九出去逛画楼,因为祁雅志的作风,秋华年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妇和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忘年交也不是这么交的。
“我身上不舒服,去后面休息一会儿,顺便看看孩子们。九九和存兰好好招待客人。”秋华年索性起身,“逸哥儿陪我去后面缓缓吧。”
秋华年这个借口实在挑不出毛病,祁雅志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暗自懊恼没完成丈夫的吩咐。
到了内院,秋华年没去产房看孩子,直接去了正房的暖阁。他们身上带着寒气,又沾了酒席上的味道,不适合立即去看小家伙们。
暖阁的门一关,闵乐逸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苦哈哈地说,“华哥儿,你不是要审我吧?”
秋华年老神在道,“我为了帮你见一见吴深,废了多少心思?你突然就不感兴趣了,总得说个原因吧。”
闵乐逸哀嚎一声,趴在秋华年腿边,像只眼神清澈的小狗一样抬眼看着他叹气。
“不是不感兴趣,是、实在是、唉!”他脸上难得出现了欲言又止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事情实在想不明白。
秋华年被逗乐了,但还是演着“审问”的戏。
“是吴小将军长得丑吗?”
闵乐逸脑海中浮现出吴深剑眉星目的脸和猿臂蜂腰的身材,下意识摇头。
“是吴小将军没有传闻中厉害?”
闵乐逸继续摇头,几日前那个“副将”一眼就认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伪装过的自己,又赤手空拳制服了一屋子的贼人,全程游刃有余,比起话本里的大侠一点不差。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他冒犯了你?”秋华年开了个玩笑。
谁料闵乐逸听完居然沉默了半晌,双手托腮一脸悲痛,“华哥儿,我没有形象了。”
与此同时,外院正房的酒席过了大半,吴深与杜云瑟也找借口出来,到寸金院说话。
吴深迈开长腿一步三两个台阶地上到二楼,一把打开窗户,窗外的杏花树只剩枯枝,寒气冲入室内,让人精神一震。
吴深和杜云瑟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且穿着保暖的衣物,索性没有点火盆,吴深直接往榻上一坐,杜云瑟则去柜子里取了个干净蒲团垫着坐下。
“真讲究。”吴深大马金刀地坐着调侃。
“榻上有灰,弄脏了专门为生辰做的衣裳,华哥儿会不高兴的。”
杜云瑟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五蝠捧寿团花纹的直裰,外罩鹤氅,鹤羽尾部染成墨色,衣抹上镶一圈纯黑无杂毛的貂尾,看起来贵气逼人。
秋华年也穿了一看就知道是同款的衣服,两人腰上都系了一块打着同心结的鸾凤玉佩,在衣带下若隐若现。
这两套衣服绝对是秋华年特意做的,杜云瑟在秀。吴深想到这里,牙都酸了。
他果断说起正事,“已经审出来了,城隍庙抓住的那伙贼人和赵家的夫人,也就是赵小姐的亲娘是一伙的,这次想偷偷杀她灭口。”
“从赵家出去的板车看似是隔三差五去城隍庙送香火,实际负责给赵夫人和贼人传递情报,赵夫人有时会伪装后藏在货物里过去当面商议事情。”
也就是说,赵夫人和城隍庙贼人早有私联和合作,那群贼人见事情败露,想杀了她销毁证据。
“我就说,那群搞内宅间谍的人心思缜密,换上了假的赵小姐,真的肯定会立即杀了。既然真赵小姐已经不存在,那么主动提出自己看到了真女儿的赵夫人才是嫌疑最大的。”
吴深卖了个关子,“十六想了些办法,把赵夫人‘请’了出来,你猜最早搭上赵夫人,告诉她女儿不是真的的人是谁?”
杜云瑟说,“二皇子的人吧。”
吴深切了一声,悻悻道,“和你说话真没成就感。”
“是二皇子手下一个早就不受重视的商贾,叫白彦文,他的夫人是二皇子妃的远房亲戚。”
杜云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记起此人。
白彦文是他们在杜家村的邻居庄婶子的“便宜女婿”,庄婶子的女儿紫蓉被白彦文带走做妾,生下了玉钏和揽胜一女一儿,后来被赶回了老家。
“白彦文前几年办砸了一件事,因此被二皇子冷落,但一直没说过是什么事……”
吴深挑眉,“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个事?”
杜云瑟凝目思索片刻,对吴深说,“暗中派人去漳县,把卫记调料铺老板卫德兴的小妾杜紫蓉和她的一双儿女带入京中审问,应该可以问出一些事来。”
吴深知道杜云瑟从不无的放矢,应了下来,“从京城到漳县,快马一来一回只用二十日左右,赶得及。”
两人又言简意赅地交换了许多情报,商议了一些事情,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雪沾在窗棱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吴深吐了口气,白雾从嘴中出来,向上升腾。
“我有三年没见过爹娘和其他家人们了,明年,明年应该能见到吧。”
杜云瑟没有说话,吴深只想自问,并不需要回答。
吴深晃了晃脑袋,把飘到自己头上的雪花甩下去,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云瑟,今天来府上的客人里,那个姓闵的小哥儿家里是干什么的?”
姓闵的小哥儿只有闵乐逸,杜云瑟和闵乐逸没有那么熟,不清楚其中官司,但知道闵乐逸很崇拜故事里的吴深。
他看了吴深一眼,“私下打探未嫁小公子的家世,太无礼了。”
“靠!你想哪去了!”吴深一下子炸了,“我就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想好好赔个罪。我再怎么说也要找一位温柔可人的绝代佳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自己把自己说沉默了。
杜云瑟没有多问,只是说,“闵小公子的父亲是元化四年的二甲传胪闵太康,官职曾至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如今已辞官任辽州清风书院山长,我算是他的学生。他还有一个兄长,是元化十九年的二甲进士,目前在大理寺任评事。”
传胪指二甲第一名,是仅次于一甲状元榜眼探花的存在,闵太康的名声吴深听说过,闵家在不背靠世家的情况下一门父子双进士,称得上清流人家了。
吴深喃喃自语,“大理寺……难怪……也不算骗我。”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把人家清流人家白白嫩嫩的小哥儿错怪成可疑人物,故意戏弄调侃,还让人以身犯险打头阵这种事,吴深打死都不愿意告诉杜云瑟。
吴深想起闵乐逸那日的身手和言谈,心跳加速几分。这能怪他吗?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哥儿身手那么好,还和陌生男子接触大大咧咧的一点不设防!
简直是!简直是——
吴深脑子嗡嗡嗡乱成一片,“简直是”三个字后面该跟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不想去想那位闵小公子,可对方的身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方才在西夹道上听说自己就是吴深后气红了眼睛的模样一遍遍在眼前回放。
当时吴深本想先道歉,再开几个小玩笑把这事揭过,谁知看见他这幅样子,所有话都在嗓子口自行瓦解了,只能灰溜溜跟着人一起回了内院。
杜云瑟看了眼陷入天人交战的吴深,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曾告诉你,你过于看中皮囊,反而会一叶障目错失良缘。这句话今日我再告诫一遍。”
第169章 元宵节
到了下午六点,参加生辰宴的人差不多就散了,今天还是元宵佳节,各家都有自己的庆祝活动。
祁雅志的夫人在席上跟九九说了半天的话,一直没能得偿所愿。九九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做事滑溜的让她捏不住一点小尾巴。
孩子们想出门看京城的花灯,秋华年嘱咐人好生看着跟着,又拜托宝义和叶桃红多照看一下,放他们出去了。
他和杜云瑟则留在家里过元宵。
秋华年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出门观赏京城的千万盏花灯,但自家宅子各处的花灯也足够烘托出氛围了。
给谷谷和秧秧喂完奶后,杜云瑟和秋华年牵着手在院子里看灯。
到了正月十五,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再过半个多月寸金院的杏花便要开了,春天的脚步声正在从泥土深处传来。
秋华年把脸埋在风帽里,脸皮还有些烫,刚才喂奶的时候,他除了喂小的,也给大的送了些不一样的生辰礼,到现在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杜云瑟牵着秋华年的手,不叫别人跟着,在被花灯照得亮堂的院子和夹道中行走。
今天一过,杜云瑟就整二十三岁了,时光过得飞快,在青年人身上也毫不留情。
秋华年转头看他,杜云瑟的个子停止了长高,估摸着有接近一米九,依旧要比他高大半个头。步入官场的小杜大人身上带着种难以形容的威势,气质愈发自洽,举手投足间矜贵难言。
察觉到秋华年在看自己,杜云瑟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顺便帮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秋华年一笑,没解释什么,借机搂着杜云瑟的脖子,撒娇要他背自己。
杜云瑟于是蹲下来,将秋华年稳稳背在背上,在一盏盏花灯中朝前走去,就像走在岁月和光阴的长廊上。
秋华年渐渐有了困意,却不想现在睡觉,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今天祁雅志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怎么了?”
秋华年把席上发生的事大概讲了讲,“祁雅志的夫人和我们不熟,打九九的主意肯定是受祁雅志所托。”
这种被人暗地里惦记着的感觉,着实令人不喜,秋华年鼓着腮帮子运气。
如果不是祁雅志处事圆滑,从没有真正正面得罪过秋华年一家,不请他会让人说闲话,秋华年根本不想给他发请帖。
祁雅志这个人说好听点叫四处逢源,说难听点则叫投机取巧,做什么事都只考虑是否有利可图,与人结交从没有半分真心。
比如杜云瑟早已与同为辽州进士出身的李睿聪割袍断义,当着杜云瑟的面,祁雅志从不搭理李睿聪,但杜云瑟不在时,他依旧会与李睿聪交好。
与之相反,王引智在杜云瑟当众和李睿聪绝交后,再也没有与李睿聪有过来往。
还有之前秋华年在孕期时,杜云瑟每日都会尽早下班回家陪他,祁雅志就隔三岔五地组织一些同僚聚会,邀请杜云瑟一起参加。
虽然聚会的地方都是正经酒楼,杜云瑟拒绝时,祁雅志也一直好声好气,让人找不出生气的理由。但这么干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试探杜云瑟对秋华年的感情有没有变化,如果杜云瑟真去了,肯定会有进一步的试探。
祁雅志做事暗戳戳地,但秋华年又不傻,如此种种下来,秋华年对祁雅志没有一点好印象。
杜云瑟把秋华年往上颠了颠,“华哥儿不喜欢他,以后都别请他进门了。”
秋华年搂紧杜云瑟的脖子,“不行啊,他和你是同一届进的翰林院,又是辽州同乡,还四处说自己和你关系好,不请他肯定会有一堆说你张狂忘本的传言。”
如果他像李睿聪一样当众惹杜云瑟生气,杜云瑟就能顺水推舟与他绝交,可他太圆滑了,这个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杜云瑟突然笑了,低沉悦耳的笑声在一盏盏花灯间回荡。
“你笑什么呢?”
“我在想,得遇华年这样的贤夫,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秋华年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捏杜云瑟的脸,捏不到肉就扯一扯紧致的皮肤。
“总之你快想办法查一查,不能叫他打九九的主意。”
“好,此事交给我,华哥儿放心,我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惹你心烦了。”
杜云瑟嘴角带着笑意,语气轻松随意,温柔地安抚自家小夫郎,看着前方的眼神却已经冷了下去。
闵乐逸跟随兄嫂回到家中,任夙音在孕早期,精力不济,闵乐施陪着妻子在家休息。
二人知道闵乐逸最喜欢四处游玩,元宵灯会这样一年一度的大场面绝不甘心错过,便让虎符好好陪闵乐逸出去逛一逛,晚些时候别忘了回来一起吃汤圆。
城隍庙的事还没个定论,闵乐逸不敢像以前一样伪装,索性戴了顶帷帽遮住脸,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
二人出门来到街上,虎符见闵乐逸兴致没有想象中高,想了想开口。
“哥儿,咱们今天看个不一样的,去皇城根下面的长安大街吧!听说今年元宵宫里不仅设宴款待皇亲国戚,还在东西长安大街上挂了长长的灯墙,都是宫内制器坊的手艺,为的是与民同乐呢!”
制器坊的手艺外头轻易见不到,闵乐逸果然来了兴趣,低落的心情上扬了一些。
元宵佳节整座京城的人都出来看灯了,街道上人山人海,闵乐逸没有叫家里的马车,带着虎符朝长安大街步行而去。
等他们离开阜财坊,从大时雍坊和小时雍坊之间穿过,裹挟在一望无际的人群中到达长安大街附近时,已经是快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天空压在人头顶,万里无云无星,只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当空。
道路两旁的花灯一盏比一盏漂亮,闵乐逸眼中已经出现了传说中的灯墙,足有一人多高的灯墙绵延不绝,在黑夜中无比显眼。
能让八驾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挤满了看灯的人,一些华丽的马车从宫门那边缓慢驶来,宫里的各项宴会此时已经结束了。
马车上的贵人被看灯的氛围感染,许多马车半路停下,车厢里的人从车上下来,也融入了涌动的人群中。
万家灯火,太平盛世,安静祥和的氛围在京城上方流动。
闵乐逸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他的饭量比一般哥儿要大,下午的生辰宴上心不在焉没吃多少东西,刚才走了许久的路,全都消化完了。
闵乐逸左右看看,没有去长安大街上那些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酒楼食肆,而是走向了角落里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
“老丈,劳烦给我两碗小馄饨,多加些虾米和紫菜。”
卖馄饨的老人见闵乐逸衣饰华贵,不敢怠慢,想要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