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是书作者自己想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书生,根本不认识什么当官的,只是遇上了几个仗势欺人的捕快。
这作者也没钱才搞穷游这一套,写游记只是当日记写写,顺便赚点外快,万一就有傻子花钱买呢?
“不过从这个作者的推测里也大概能看出中川府城的风起云涌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周毅微微感慨。
老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何况是中川府城这种淘金地,水不深才怪呢。
“不过在这种地方能成为最大的米商,能进贡皇家,蒙氏米铺真不简单啊,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蒙络这种小白兔……”
周毅想起那个被雷栗唬得一愣一愣,又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年轻人,还有十分精明但喜欢抱怨,还很财迷的八字胡掌柜,顿时又好笑又叹了口气。
一个月过去了。
蒙络还没有稍信过来,谈的那桩辣椒生意多半是黄了。
虽然他也没有指望真的能做成,但蒙络的那两百两银票还在他们手上,还被雷栗花了一张买房……
但愿蒙络不在意这点钱,最好把这件事和他俩给都忘了,因为雷栗肯定是不会还的,到时候又起麻烦。
主要是怕蒙络有麻烦。
周毅心想着,边把游记翻过来,书不算厚,他刚刚已经看了一遍,打算再看一遍,巩固巩固知识点,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是雷栗进来了。
周毅下意识侧头看过去,就见雷栗刚洗好了澡,身上披着一件素白的里衣,衣带随意一系,胸膛半隐半现。
头发湿哒哒的。
好几缕贴在颈项上,往胸口衣襟渗水,湿了一小片,素白的里衣自然紧贴在了皮肤上。
雷栗为了干活方便,往常只穿便宜耐磨的粗麻衣,但会给爹娘买好一点的细麻衣,穿着是轻便又软。
柳叶儿给雷栗买过细麻的,但雷栗说容易磨破,自己不爱穿,给压箱底了。
现在到了县城里,有了赚钱的店面,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也不用整天进山钻树挖土,雷栗就把细麻的衣裳给穿上了。
素白色。
不是指颜色纯白,而是素净没有花样,完全没有染色过,是麻线自身的接近米色的白。
这个布色最便宜。
也最衬得人柔软无害。
但穿在雷栗身上,跟他的气质迥异却又莫名融洽,棱角分明的五官似乎被柔和了,显出一点平常难以见到的,不是似笑非笑要挟人的那种温情柔软。
居然……
有种荒谬的温良贤淑的人夫感。
虽然依照雷栗的性格,他应该是抢人夫的那个……
周毅眨了下眼,才从刚才微微的恍惚里回过神,拿过一条干净的布过去,“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
说着,挽过雷栗的头发,慢慢地从发尾卷起来拧掉一些水,再仔细小心地帮他擦头发,尽量不扯到。
“忘记带布巾了。”
雷栗坐在椅子上让他帮自己擦,微微侧头,露出白皙的颈项,但并不显得脆弱勾引人。
因为周毅知道雷栗一扭头就能给他一拳,不对,雷栗不用扭头就能精准打到周毅。
周毅长得高。
这样的视角,周毅能轻而易举地从雷栗微敞开的衣领看到衣服里面,清晰白净的胸膛,两点艳色的红,分明的腹肌,劲瘦有力的腰……
一清二楚。
周毅甚至能数出来上面有多少个吻痕,多少个牙印,那是他昨天晚上留在上面的,不多,寥寥几个,但异常明显暧昧。
周毅不动声色地滑了滑喉结,把注意力放回雷栗的头发上。
不算粗糙,也不是特别顺滑柔软的头发,只长到腰以上。
平常被雷栗用一根木簪子,或者黑色布条随意挽成高马尾,只有在家里,在这样闲适轻松的夜间,才会披散。
周毅就没见过它有第三种发型,但他见过朱珠儿好几次,几乎每一次朱珠儿的头上都是不一样的发型或者发饰。
有时变成一股长辫子,有时挽成一个半低的发髻,有时用鲜艳绣花的发带绑,有时用缀了珠子的发簪,有时缀鲜花,有时又只有一个玉钗。
朱珠儿的衣服也总在变,时而青色,时而湖蓝,时而素净,时而鲜艳,时而缀了几只小小的香囊。
周毅那近十年的部队生涯让他下意识地会观察别人,加上朱珠儿是雷栗的好朋友,他俩总是一起出现,一黑白灰,一鲜艳丽,对比很明显,让他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很多细节。
很多雷栗身上没有的细节。
雷栗总是利落的,冷酷的,似笑非笑,看似温和却很腹黑。
但周毅隐隐约约地觉得,雷栗也想要打扮起来,跟朱珠儿,柳小草一样,也想穿鲜艳多彩的衣服,戴漂亮的发带。
但又不是花蝴蝶的那种艳丽,而是一种低调又不失精致格调的……帅气好看?
周毅只能大概描述这种感觉,因为他对穿衣打扮也不是很了解,甚至他能因为一条裤子好穿,而重复地去买,一穿好几年都不换其他的款式。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感觉……
大概是因为雷栗喜欢萤火虫和看星星,会收下他在路边摘的野花,会在他俩刚成亲没多久时,在买粗麻布给周毅做衣服穿时,买一条不实用的红色发带,又放进衣柜里一直没有拿出来戴过……
“周毅。”
雷栗忽然出声,抬眼盯着明显走神地周毅,“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你都没有发现我,是在想什么?”
“想了一点小事。”
周毅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主要是怕揭穿了雷栗他会被揍,或者是猜错了被雷栗笑话。
在晚上,被雷栗揍和笑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总会拿这个当借口……
“是吗?”
雷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眼神还想不是这么说的,你刚刚在想什么?是我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应该算是你知道的,……也算不知道的。”
周毅心下有了打算,但还不能告诉雷栗,“我在想那本游记里说的中川府城,感觉那里很热闹,人很多,有点想去看看。”
“大府城,哪里不热闹?”
雷栗没有怀疑,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游记,是周毅上次给他念过的,他知道里面的内容。
周毅还想教他识字,但雷栗一看那些扭来扭去的蚯蚓就觉得头大,他又用不上懂,反正有周毅在,写信认字这种粗活给他干不就行了?
就硬拒了周毅。
“去中川府城还不如去西岭府城,听说中川府城的东西比西岭贵很多,哪里的连米都八文钱一斤,还有什么价钱是卖不出来的?”
头发慢慢被擦干。
周毅放好半湿的布巾,又用梳子给头发梳顺,梳着梳着,他就不自觉地把头发梳成了一个高马尾。
“想给我绑头发?”
雷栗抬头,往头仰视周毅,带笑的墨色眼瞳倒映出一点油灯的光,摇摇绰绰,像一颗星子在闪烁。
颈项袒露。
喉结随着嗓音微动。
周毅下意识地也跟着动了一下喉结,没说话,就见雷栗从衣带上抽出一根黑色的发带,他刚刚把发带跟衣带系在了一起。
“绑吧。”
雷栗嗓音里带了些慵懒,“我瞧瞧你绑头发的手艺有没有做饭好……应该比在床上好吧?不然我又要被你弄疼了。”
又说这种带颜色的话。
而且他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差……
周毅忍不住想,但心思放在雷栗的头发上,用那根发带小心仔细地绑起来,因为第一次绑,所以很生涩。
他记得他有个文职的女同事,有几次头发散了又重新扎,扎头发扎得不好看,就变得很暴躁,把他路过的战友给骂了。
那女同事是战友的老婆。
周毅也要尽量绑得好看点。
他不确定绑得不好看会不会被雷栗嫌弃,然后用这个理由捉弄他……床下或床上的那种捉弄。
周毅想起之前雷栗使的几次坏,心里又叹了口气想,在晚上被雷栗捉到错处真不是一件好事。
绑好了。
不算歪扭也不紧绷。
不过不太高,有几缕散发也没绑上,显得雷栗没有那么利落精神,但是多了几分随性懒散。
“还行。”
雷栗摸了摸头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
他往后仰头看向周毅,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周毅贴近扶着他不至于向后摔倒时,趁颠倒的位置接了个吻。
又坐正回去,笑眯眯道,“这是奖励。”
“嗯。”
周毅抿了抿湿润的嘴唇,平静内敛的表情旁边是微红的耳根,又看了眼桌上的书,“现在睡觉吗?还是你想听我讲那本游记?”
“想睡你。”
雷栗毫不掩饰。
“……我知道了。”
周毅耳红变得明显,他还是有些不适应雷栗的直白,但没再试图劝雷栗克制,因为雷栗根本不会听。
他也喜欢。
雷栗跟着周毅走向床,看着他吹灭油灯,屋子里陷入黑暗,眨了眨眼才适应这昏暗但隐约能看到物体轮廓的光线。
周毅在朝他走过来。
已经比较熟练,但依然矜持内敛地捧起他的脸,轻啄地接几个不深入的吻,然后……迟疑在解不解头发。
雷栗自己扯下了那根发带,直起身回应周毅的吻,在火光电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主意。
“周毅。”
“嗯?”
“把手伸出来。”
“怎么了?”
见他只伸了一只手,雷栗又补了一句,“伸两只手,并拢。”
“好。”
周毅疑惑但照做。
雷栗用黑色发带绑住了周毅的双手,缠了五六圈,打了死结,然后看着自己的作品露出满意的笑。
“不准解开听到没有?”
“好……”
周毅不太理解雷栗的行为,眉头刚思索地微皱起来,就被雷栗扯住捆绑双手的发带,一个天旋地转被推倒在了床上。
接着身上一重。
是雷栗坐在了他的腰上。
居高临下,又戏谑的,蛮横地按住周毅被绑住动不了的双手,俯身去亲周毅的嘴唇,脸颊和眼尾、眉心,又亲周毅的耳朵,耳根和颈项。
“啾啾”
“啾啾啾”
哏小鸡啄米一样。
从上到下。
从里到外。
周毅耳朵烧红又莫名地想,他现在真成了被土匪头子绑上山压寨的良家妇男了,越反抗越让土匪兴奋的那种……
那根发带是第二天才被解开的。
经过一晚的折腾,即使周毅肤色比较深,也能看出手腕那不正常红色的印子了,搞得他一出门就有点不自然。
雷栗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因为高兴,他又给了周毅二十文的零花钱。
二十文……
周毅看着手心这笔“巨款”,把它们存进自己的零钱罐子里,加起来还不到两百文,晃荡起来,大半个罐子都是空的。
一想到还不是用在他身上,周毅就觉得心酸又好笑。
这大概就是命吧。
周毅以前的战友和同事经常调侃他,这么凶巴巴又不解风情,女生都被他吓跑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
要是能回去,周毅真想对他们说,不用担心了,他老婆比他还凶悍且不解风情……
要是带雷栗去见他们,估计他们也会变成鹌鹑吧?
周毅顿时好笑。
周毅把罐子里的钱都带上了,趁下午没那么忙也不需要炒菜时,跟雷栗说了声自己去肉铺拿肉,趁机去布店买了点东西,又去了朱珠儿家一趟。
回来时,周毅还担心雷栗问自己怎么去了那么久,正琢磨怎么应付过去,却发现雷栗去了码头看热闹,店里只有张大强。
苗夫郎和小宝已经坐牛车回三里村了,张大强颇有点不舍。
港口是又有一艘大船来了,似乎是运药材的,还贩卖一些其他县城府城的香料,雷栗去看了下有没有想要又便宜的。
快餐店里做的肉种类多,用的香料也多,自己上山采也不方便,只能跟其他的采药人买,这还是张大强介绍的。
因为量大,价格会便宜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所以雷栗总限制周毅放香料的多少,快餐店的饭菜总体偏向重盐,汤水偏清淡,口味并不太复杂多变。
而港口工人消耗大,盐分偏多的饮食能有效补充他们失去的钠离子。
趁着雷栗还没回来,周毅先回了一趟家把东西放好,才回店里继续干活。
过了几天。
苗夫郎又来送菌菇和果子,带了两只稻田鸭和一桶河蚬,前者是雷大山和柳叶儿托他稍的,后者是他带的。
河蚬在三里山里的小溪流里,七八月就会变得很肥美饱满,经常村里经常进山里摸这一口。
“我听雷叔说栗哥儿你也喜欢吃河蚬,就多摸了一些,吐了几天沙,应该吐净了,今夜就能炒了吃了。”
苗夫郎说着又掏出一把野韭菜和假蒌,“河蚬子炒韭菜好吃,野韭菜是我和叶儿婶挖的,韭菜味特别足,叶儿婶和雷叔都说好吃,小宝也喜欢这个。”
“我又听说这个草炒田螺好吃,应该炒河蚬子也一样,就也捎了一把。”
“你想得真周到。”
雷栗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这两个月他忙着店里,都忘了这时候的河蚬子好吃了,幸亏苗夫郎想着他。
把河蚬子和韭菜假蒌给周毅去放好。
雷栗想给苗夫郎多结钱的,想了想,觉得苗夫郎肯定不会要,就去灶房里打包了一碗红烧肉塞给他。
“我好几天没见小宝了,刚好今天做了红烧肉,这肉软,小宝肯定爱吃。”
苗夫郎知道雷栗的好意,也知道他这是委婉地不让自己拒绝,眼眶顿时又红了,没推辞只是说,
“我过几天还来送东西,店里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讲,有要跟雷叔叶儿婶说的,我也给你传了。”
“还有你跟我说的药草的活,叶儿婶和雷叔都认的那些药草,跟我一块上山去采,再采几次我就熟得了,不用再劳烦他们……”
“没事。”
雷栗摇了摇头说,“药材的事不急,九月中才送,等十一月底又送一次,这次送的不多,你默默来就成。”
“周毅也说,适当的锻炼有利于身心健康,让爹娘进山里走走看看也好,你们多注意脚下和树上,别遇着野猪和蛇。”
苗夫郎经常进山采菌子,雷大山和柳叶儿进山砍柴和采野菜,雷栗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安全,不过度劳累就好。
“我晓得的。”
苗夫郎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雷大山和柳叶儿的近况,忽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犹豫地说,“村长家的二夫郎最近不太高兴,似乎……似乎对你有点……”
“怎么回事?”
雷栗挑了挑眉,有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就是桂夫郎说了几句闲话,觉着你来了县城就没理过二树夫郎,说你有钱瞧不起二树夫郎了,又说……”
苗夫郎斟酌地说,“说你跟我走得好,给小宝带小老虎不给他家桃哥儿带,又带我进县城做生意,又帮我跟牛大力和离,还把药草生意给了我做,说你不拿柳小草当朋友……”
“我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二树夫郎也晓得,他跟桂夫郎争辩了好几次,最后俩人都不太高兴,二树夫郎可能也是气头上,就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
“我知道了。”
雷栗点点头,却没太多意外。
他很清楚柳小草的性格,柳小草心直口快也藏不住事,会跟桂夫郎争辩,会对他有微词很正常,他这段时间也确实疏忽柳小草了。
雷栗拿了二两银子出来,给苗夫郎道,“你回去的时候,顺道帮我去布铺里挑两匹布,要贵的,漂亮时兴的,适合小孩子又适合年轻夫郎的,给柳小草。”
“成,我现在就去。”
雷栗看着苗夫郎上了牛车,对他和拉车的大壮挥了挥手,看着他们慢慢地离开了自己视野。
又呆了一会儿才进店。
第71章 第一件正式礼物
苗夫郎送来的河蚬子很多,足够吃两顿,周毅就分了一半出来,还有一篮李子,送去朱大户家。
去的有点久。
照周毅的脚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路上乱买东西了?
雷栗脑海转过这个念头,见周毅两手空空地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朱大户问了我几道凉拌的方法,说朱珠儿最近嘴挑,不吃肉就爱喝粥,他变着花样做些小菜配。”
周毅边做活边说,“朱珠儿现在喜欢吃酸辣口,这几天我们要是做柠檬鸭,糖醋排骨什么的,就给他们送一些过去。”
“成。”
雷栗想了想,又问,“告诉朱大户做法不就成了?他会自己会做,就不用跑来跑去,还影响味道。”
“朱大户说他把握不好调料的度,怕朱珠儿嫌弃不吃。”
周毅说,“他现在月份大了,孩子长得快,大夫说要多吃点,多补营养,不然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确实。”
雷栗点点头。
虽然他跟牛大夫学的比较粗浅,都是些常见的杂症,不过他知道有些孕夫孕妇会对气味和味道变得很敏感很挑剔,难吃一点确实可能撂挑子不干。
到时候叫张大强送过去也行,他跑得快,来回也不妨碍吃饭。
但周毅承包了送饭的活。
“我迟点吃没事。”
周毅边拿着两层的木制饭盒出门,边说,“做完饭我暂时也没事做,你们吃完还得去收钱收拾碗筷,再说我比较熟悉那一片,我去送吧。”
不等雷栗说话,他就出了门。
一连好几天。
又是送饭,又是送李子油柑子,有时候周毅回来,怀里还揣了一点东西,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周毅晚上还不睡觉。
以往被雷栗闹腾了几次后,周毅去给雷栗烧水清洗完,如果雷栗不再折腾他,他一趟床上就会迅速进入睡眠,一觉睡到天亮,基本不会起夜。
但现在突然就发愤图强想看书了,他不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么?
周毅把雷栗哄睡完,就去点油灯看书,说是看书又不像,也没有翻书声,但神情很专注,雷栗盯他半天也没发现。
雷栗一有起床的动静,周毅就扭头看他,把书合上,走过来问是不是想喝水,还是饿了想吃东西。
雷栗还发现周毅存钱的罐子空了,但家里并没有多什么东西,吃食采买也很正常,没有异常支出。
周毅是花钱干了什么,要瞒着他,还要背着他做事?
雷栗没想通,干脆不想了,在周毅又一次偷偷摸摸去点灯看书,把他叫了过来。
“怎么了?”
“想做。”
“刚刚不是……”
“又想了。”
雷栗直起身勾住周毅的脖子,捂住他的眼睛跟他接吻,却看向油灯,合起点书本底下鼓了起来。
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小情人的信?
没有这么鼓。
大小有点像。
但是……
雷栗看回周毅,他的耳朵是红的,被他用手遮住的眼睛顺从地垂睫,神色镇定里带着赧意和专注。
很投入地吻。
不像是心里出轨了的人。
“周毅。”
雷栗微微喘息,摸着周毅的脸,慢慢地露出一个笑,“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在书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
周毅脸上的害臊变多了,想了想,离开雷栗的手,去桌边把藏的东西拿给了雷栗,“我知道你发现了,不过我以为你第一天就会问我……”
“我是那么没耐心的人么?”
雷栗笑睨了他一眼,旋即把目光放到手上,把这团东西展开。
是一条发带?
夜空一样的深蓝色。
质地柔韧软滑,是昂贵的丝绸,一根就要一两百文,还绣着金色的花纹,像小花又像圆点,但没绣完。
针脚十分细密,针线还缀在上面,只绣了三分之一。
雷栗有些诧异,抬眼看向周毅,“你罐子里的钱就买了这根发带?这上面是你绣的?”
“嗯。”
周毅点点头,看似淡定,实则有点紧张又不好意思,“我看你的发带用了很久,之前你又买了一条蓝色的不用,我猜,你觉得太贵了怕弄坏才不戴。”
“我就用你给我的零花钱买了。”
“你的钱都花了?”
“都花了。”
雷栗心里一动,回想了下,周毅零花钱也没多少,加起来好像都没有两百文,买这么贵的发带……
“因为纯色比较便宜,所以……其实我买了两条。”
周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打算看哪一条绣的好看,就给你那条好看的,剩的那条你想要也给你用,不要我就自己用。”
说着,周毅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虽然现在用不上……等长了再绑,不过我扎头发比较慢,可能还要你帮我。”
周毅穿过来已经半年了,当初的寸头也长长了,不过他嫌麻烦,大佑朝又没有规定一定要蓄发,就一剪刀又剪成了寸头,这几乎成了他的标志性特点。
“我帮你绑。”
雷栗眼里泛出笑意,看着这精细漂亮的绣花,突然明白了,“你这几天总是去找朱珠儿,就是跟他请教怎么绣花?”
“嗯。”
周毅点点头说,“我以前只缝过衣服,没绣过花,不过我看朱夫郞绣着挺简单,觉得自己绣不难,就跟他学了一下。”
又怕雷栗不喜欢绣花的,又补了一句,“上次朱夫郎绣了有花纹的发带问你好不好看,你说好看,我就以为你也喜欢有花纹的。”
“但是布铺里的发带太花哨,你又不喜欢花哨的,纯色的又太单调,我就想着自己给你绣一条。”
“我在粗布上绣了绣,感觉还行,就绣在发带上了,不过我才学了几天,绣得有点慢,本来想做好再给你的。”
见雷栗看着发带不说话,周毅忽然也忐忑紧张起来,“是太丑了吗?要不我再攒钱给你买新的……”
“不用。”
雷栗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深蓝发带上的花纹,感觉眼眶热热的,心里酸酸涨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丑。”
雷栗又抬起头来,对周毅笑了笑,“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周毅松了口气,“等我绣完,就可以给你用了。”
想起之前那条发带压箱底的待遇,他又正色起来,“不要觉得贵就不用,买了就是给你用的,脏了我就给你洗,坏了就再买,我再绣一条给你候补。”
“好。”
雷栗眉开眼笑。
把缀着针线的发带还给周毅,看着他在灯光下认真地绣上一针一线,又问,“你绣的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这个花样。”
“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