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詹虽然这样答应了,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忧,纪繁清不是高原地区生活的人,本就不适应高海拔环境,发烧会加剧身体的各种反应,严重了真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用过午饭,他借了旅馆老板的车带纪繁清去附近的诊所输液,然后又开了些高反的药。
回来的路上,车颠簸着,纪繁清戴着冲锋衣上的兜帽靠在座椅上假寐,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十分不舒服。他紧抿着唇,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胃,终于叫嚣着开始抗议了。
纪繁清捂着胃部的位置,呼吸略有些沉,直到下车后冷风迎面吹来,他才觉得稍微舒服点儿。
旅馆红色的木门在高原上十分显眼,他进门的时候轻轻嗅了嗅,莫名闻到一丝熟悉的雪松味,让他怀疑自己嗅觉也出了故障。
上楼前他随口问拉詹道:“你有闻到雪松的味道吗?”
“好像有。”拉詹点点头,又道:“老板娘早上一般会在外面烧雪松,这是这边的一个传统。”
纪繁清怔了怔,哦了一声,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晚餐时间,旅馆餐厅里汇聚了许多肤色各异的面孔,各种陌生的语言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充斥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里。
拉詹走进餐厅,简单地要了份炒饭,吃完后去将下午提前预定好的餐食打包。
纪繁清还没退烧,而且看起来比白天还要不舒服,拉詹忧心忡忡地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
山上可选择的食物很少,他生着病又只能吃着清淡的流食,拉詹让老板预留了一份鲜奶、两个煎蛋和一碗青菜粥,不知道纪繁清吃不吃得惯,但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了。
离开时经过窗边的座位,拉詹注意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亚裔年轻人还坐在那儿。
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看起来是亚裔,但身量很高,脸是少见的轮廓立体型,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面前就点了一杯酒水。
黑色的衣物包裹下,是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体格,身手必然不错,但他的手腕处却突兀地缠了一圈绿色的丝巾,这使得力量感被削弱,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起初拉詹以为他在等人,可直到自己离开,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有人来搭讪也只是摇头拒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窗边的人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
拉詹清楚地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光亮如炬,像在期待什么,可对上自己的瞬间,又如流星寂灭,黯了下去。
拉詹讪讪地摸摸鼻尖,提着食盒与他擦肩而过。
靳逍收回目光,靠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摩搓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餐厅入口的方向。
身后的吧台处有人在弹尤克里里,是一首热情的西班牙舞曲,有白人男女在餐厅中央跳起了舞,脚步声踢踏,木质地板发出顿顿的声响。
靳逍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久到音乐声都消失了,人也越来越少,夜色笼罩着窗外,只剩一堆寂静燃烧的篝火。
他始终没有等到纪繁清的出现。
从北京到加德满都再到博卡拉,将近4300公里的追逐,他凭着一股冲动追到了这里,可老天都仿佛在暗示他,纪繁清并不想看见他。
冲动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靳逍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纪繁清还没发现,就此回头,就当他这个人从没有来过这里。
毕竟就算碰上,他也找不出一个好的借口,证明这就是一场缘分使然的偶遇。
还没得出答案,餐厅响起打烊的声音,靳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踏上楼梯的时候,他仍在权衡是否返程,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从上而下,他低头想得入神,下意识侧身避开。
余光里一抹藏蓝身影急匆匆冲下,怀里似乎还横抱着一个人。
一阵风扫过面颊,带来一丝熟悉的清香,夹杂着药物的清苦。
人类或许还保留着身为动物的本能,对气味尤为敏感,感官的记忆往往快于大脑的思考速度。
靳逍脚步一顿,从沉思中抽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回头看过去,楼下前台的位置,刚刚冲下楼的男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老板沟通着什么。
是餐厅里遇到过的那个男人,他怀里也确实抱着一个人。
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簇乌黑的头发,头无力地靠在藏蓝衣服的男人肩膀上,像是没有了意识。
靳逍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分辨的时候,藏蓝衣物的男人结束交谈,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一瞬间,怀里的人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
靳逍瞳孔猛地一缩。
“站住!”他突然暴喝出声。
拉詹被吓了一跳,刚停下脚步,还未回头,便感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同时他的肩膀被人扣住。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一股大力之下被拽着转过半边身体,他痛得惊叫一声,怀里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靳逍只瞥了一眼,便觉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抓着对方肩膀的五指骤然收紧。
拉詹瞬间半条手臂都麻了,一脱力怀里的人险些掉下去,却被靳逍更快地伸手接了过去。
“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
两人同时怒目而视,靳逍收紧手臂,余光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纪繁清面色潮红浑身滚烫,已经没有了意识。
“你对他做了什么?”靳逍双目猩红地盯着拉詹。
那眼神让拉詹恍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杀人,因此更判定他十分危险,伸手便要去抢人:“放开他!”
“别碰他!”靳逍一个闪身避开。
拉詹身手也不弱,挥拳便朝向他的面门,眼看着要打起来,老板和老板娘纷纷出动,连忙一人拉一个。
老板娘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干什么干什么!他是病人……发烧……危险……要去医院的!”
靳逍愣了一下,刚将“病人”、“发烧”、“医院”三个词联系起来,嘴角便重重挨了一拳。
砰的一声,他后背撞到柜台边缘,半边背都快失去知觉了,却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松开一点儿。
只是纪繁清在昏迷中大概也感受到了不舒服,皱着眉闷哼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靳逍胸前的衣服。
靳逍立刻松了几分力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老板:“有车吗?最近的还开着的医院在哪里,麻烦带一下路!”
老板本来就是要给拉詹带路,医院早就关门了,这个时间只能去一个相熟的医生家里,虽然医疗设施不全,但必备的吸氧和输液设备都有。
他顾不上那两人的恩怨,拿上钥匙道:“跟我走!”
靳逍立刻抱着纪繁清跟上,拉詹在后面来不及阻拦对方已经出门了,他只好咬牙跟上。
纪繁清烧得很厉害,晚上吃的全都吐了,整个人几乎快脱水了,再这么烧下去,很可能造成肺炎继发肺部感染。
车子前往医生家里的同时,靳逍联系了直升机救援,并安排人去市区最好的医院打开急诊通道。
他们先在山上做简单的处理,等直升机一到,就立刻转移下山。
拉詹坐在副驾驶,全程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匆忙但有序的安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他什么人?”
靳逍收了手机,抬眸与后视镜里的拉詹对视一眼,唇角下抿没有说话。
他好像没有一个恰当的身份。
他不答,拉詹也不勉强,总归是纪繁清的什么朋友亲戚之类的,虽然纪繁清说他没有,但大概率是气话。也许正是现实生活中闹了什么矛盾,特意来山里散散心的,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很在乎纪繁清。
车程颠簸,纪繁清烧迷糊了,半梦半醒间皱眉喊了声:“拉詹。”
靳逍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看向前座的眼神又变成要吃人的样子。
拉詹有些无辜地想,他叫自己八成也是潜意识里在挑刺哪里不合他的心意,可是某人不这么想,看起来介意得很,好在纪繁清只是喊了一声,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医生家里后,医生简单给他做了检查,判断大概率是之前感冒过身体底子还没恢复过来,又再次感染风寒,再加上不适应高海拔环境,短时间内又连续高强度活动,造成强烈的水土不服,并继发高反。
及时治疗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建议再继续爬山了,最好是尽快回家乡当地休养。
靳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纪繁清有多挑食他最了解,而且他还是高敏体质,刚知道他要来尼泊尔的时候,靳逍就有过担忧。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跟过来了,即使纪繁清要事后算账,但只要他平安无事,好好恢复过来,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两人正式相见,比之前最初的版本会修一些,小狗会选择直面问题!
第41章 只是太想你了
纪繁清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博卡拉市区的医院。
他睁开眼,大脑还未完全苏醒,迷糊间感觉到背后有个人双臂搂着他,与他紧贴着躺在一张床上。
他眼神一凛,来不及判断对方是谁,手肘向后一击,虽然力道大不如前,但还是惹得对方“嘶”了一声。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纪繁清脑子里十分混乱,见对方还没有松开,正要再次出手,手腕先一步被按住:“是我。”
这次是真真切切无比熟悉的嗓音,随着五感的彻底恢复,浓郁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住。
纪繁清一时忘了动作,有些怀疑还没清醒,仍在梦中。
“你醒了?”
靳逍松开他,微微撑起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温热,他松一口气道:“烧退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时间正值清晨,稀薄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纪繁清抬眸对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顿了一秒:“……是你?”
“嗯,不然你以为是谁?”
纪繁清没有回应,脑子里迅速将前尘往事串联起来,半晌眯起眼睛道:“你跟踪我?”
靳逍梗了一下,“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靳逍摸了下鼻尖,心虚道:“我是查了下你的航班信息”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便迎面扇了过来。
纪繁清冷着脸道:“上次对你太宽容了是吗?”
所以长不了教训,还敢再来一次。
靳逍揉了把脸颊,以他挨耳光的经验来看,纪繁清这一巴掌肯定是使了十乘十的力道,只不过因为身体虚弱,不得已打了个五折。
他就知道他肯定会生气。
“对不起。”他态度诚恳地低下头,对上纪繁清因为愤怒而闪着水光的眼睛。
“你觉得你的道歉很有分量?”
“没有,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我只是”他声线沉了沉,支吾道:“只是太想你了。”
“……”
“我想见你,所以就跟过来了,也不算跟踪你,我发誓我只知道你的航班信息,你到博卡拉后,我就不知道你的行踪了。一路上我都是在连蒙带猜,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勉强找到Sinuwa旅馆,正好碰上拉詹带你去医院……”
他打量着纪繁清,试探地问道:“你说这算是缘分吗?”
纪繁清冷笑:“我先捅你一刀,再帮你止血,你说我这算是救死扶伤吗?”
“……”靳逍干咳两声,突然俯下身子。
突然的凑近让纪繁清瞳孔缩瑟了一下,正要出手时,手掌被靳逍握住。
“你要是还生气,就继续打我吧。”靳逍停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上,仿佛一低头就能亲上去,他也确实朝纪繁清的嘴唇上看了好几眼,喉结动了动,忍耐地道:“要真想捅我也行……记得帮我止一下血啊,谢谢了。”
“……”
纪繁清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接不上话的时候,并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只要对上眼前这个人,好像总是能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败。
他抽开自己的手,冷声道:“从我床上滚下去。”
说完打量了眼房间,并不是他在旅馆的房间,记忆的最后是他从卫生间吐完出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拉詹呢?”
靳逍听到他又喊这个名字,脸上别扭了会儿,从他身上退开,下床帮他倒了杯热水,“回家了,一会儿再让他过来,你先喝口水,我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回家?”纪繁清皱眉,察觉出了不对,费力地撑起身看向窗外:“我们现在在哪儿,不在山上?”
“嗯,回市区了,在医院。”
“……”
纪繁清还没消化完这个信息,就因为头晕又倒了回去。
“纪繁清!”靳逍吓得杯子都摔了,立刻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说完,用力地去按头顶的呼叫铃,啪啪啪一顿连续操作,纪繁清嫌他吵,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虚弱道:“你够了……出去。”
靳逍停下动作,眼神有些受伤:“我不烦你,等医生来了我就出去。”
说完没忍住,又按了两下呼叫铃。
纪繁清没力气再骂他,闭着眼睛面色白得像纸。
靳逍在旁边看得脸色也不太好,心里那种针扎一样的感觉又漫上来,让人无端烦躁。
好在医生过来得很快,检查了一番没什么事,只是嘱咐他情绪不要激动,继续卧床静养。
靳逍担心这里医疗水平有限,思忖着要尽快带他回国。
纪繁清没精力想这么多,敷衍地应了一声医生的话,随着脚步声离去,他看向靳逍:“你也可以出去了。”
靳逍一愣,想到那句“情绪不要激动”,眼神黯了黯,无声退了出去。
纪繁清扶着胀痛的额头躺在病床上,花了几分钟时间消化完这一系列事实。
他的徒步最终还是半途而废,又回到了起点,并且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枕边仍然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仿佛是某个人特定的标识。
他果真没有闻错。
不久,房门再次推开,有脚步声响起。
纪繁清睁眼看去,是拉詹。
“吃点早餐吧。”拉詹拎着保温桶过来,解释说:“这边没什么像样的中餐馆,我自己在家煮了点儿粥,你不要嫌弃啊。”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纪繁清又闭上眼,不嫌弃但也没多感动,挥了挥手:“你出去,让我静一会儿。”
“我已经吃过了,你昨天晚上都吐了,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医生说你要补充营养。”
“饿了我自然知道吃。”纪繁清有气无力道:“你是向导,不是保姆,况且现在已经下山了,用不着再这么操心。”
“可是……”
“没有可是。”
“我来吧。”靳逍站在门口打断他们,走进来道:“粥放着就行,你先出去。”
拉詹看看他,又看看病床上的纪繁清,考虑到他的难搞程度,默默放下东西出去了。
“你也出去。”纪繁清又开始不耐烦,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靳逍装看不见,走到桌边将粥拿出来感受了一下温度,“你吃完我就出去。”
“我说了我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儿,空腹吃药对胃不好,医生说你有胃炎,一定要按时吃饭。”
“我不吃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纪繁清仿佛一只逆反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靳逍端着碗坐到床边:“不吃我就嘴对嘴喂你吃,反正我们早就接过吻,无所谓再多这一次。”
“你不高兴想打我,行,那也得吃饱了有力气才能打。”靳逍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纪繁清抿唇与他对视半晌,在思索打翻这碗粥他又能如何时,靳逍察觉出他的意图,将碗微微拿开了些,气道:“你又想跟第一次那样?”
纪繁清一愣,想起了第一次事后的那个早晨,也是同样的场景,靳逍端着粥过来,他气恼之下伸手掀了他的碗。
忆及往事,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最后纪繁清先移开视线,冷声道:“我自己吃。”
靳逍垂下眼眸,将粥碗放回桌面上:“好。”
纪繁清起身先去洗漱,隔着一扇玻璃门,水声哗啦啦传出。
靳逍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出的褶皱,脑子里自动回放着那晚的场景,他忽然发现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
纪繁清的表情,他的呼吸,他的脉搏和心跳,他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一股燥热从心口燃起,并随着血液一路涌向小腹,靳逍低骂了一声,起身走到窗口去吹风。
纪繁清洗漱好,出来略略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放下了勺子,开启正题。
“说说吧,你都背着我做了哪些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看向靳逍:“你最好主动交代。”
靳逍回忆了下,发现还挺多背着他做的事的,不免又有些心虚:“你想听哪件?”
“一件件,所有的,按顺序来。”
纪繁清像一个法官,而靳逍是那个罪行累累等待审判的犯人,只能通过坦白从宽,来争取减刑。
“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以前的事就此一笔勾销行吗?”
纪繁清靠在床头:“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靳逍眼尾下拉,想了想,自暴自弃道:“我们CP超话里的很多粉丝,都是我花钱买的。”
纪繁清:“…………………”
【作者有话说】
纪繁清:我服了你个老六!
第42章 正在追
“冯之岐是我找人打的。”
“叶回的黑热搜也是我让人买的。”
“那个姓陈的三番两次纠缠你,第一次我让人泼他酒他不长记性,第二次我自己动手揍他了。”
“还有《无人救援》的首映礼,也是我央求宋司榆邀请你去的,只是没想到叶回也在,他想拍魏导的片子,我不可能让他如愿。”
从节目录制时的事,到时尚晚宴,再到首映礼,一桩桩一件件,多的是他的手笔。
纪繁清越听越沉默,仿佛到这时才从往事的各种碎片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靳逍”。
“你倒是挺能耐。”他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
“那都是他们活该!”靳逍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冯之岐害纪繁清住院,叶回老是明里暗里针对纪繁清,姓陈的就更恶心了,他回想起当时听到的那些轻挑言论,还有对方提及纪繁清时狎昵的语气,眼里凶光毕露,浑身的锐气掩也掩不住。
纪繁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叶回被换角色的事,是你的意思?他是原定的男主角吗?”
“你也太高看他了,”提起叶回,靳逍的神色愈发冷冽:“魏导怎么可能选他当主角,一开始是准备让他试一个配角,但我偏想让他尝尝先充满希望又彻底失望的滋味。”
于是他让魏承平帮忙做局,让叶回以为自己可以当主角,以为自己成功融入了主流电影圈,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大肆发通稿,甚至帮他拱一把火,将他高高架起。
最后再挑一段难度大的戏让他试镜,录下他充满瑕疵的表演,公布于众让所有人审判。
飞升失败,到手的大饼就这样飞走,还要被众人群嘲,不知道叶回少得可怜的自尊心,会不会感受到几分打击。
没有也没关系,在他幻想的锦绣前程的未来里,只要华锋还存在一天,主流电影圈子就永远不会接纳他。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找狗仔再拿一些他的料。”靳逍眼里的光又黑又沉,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直取敌人的咽喉。
纪繁清凝视着他的眼睛,有一种既陌生又毫不突兀的感觉,从前他身上那种伪装出的处于下位的温和无害感,总是让人感觉到矛盾和割裂,如此这般才仿佛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淡淡收回视线:“你跟他有仇?”
叶回是一个十分会审时度势的人,他虽然对自己充满恶意,但跟靳逍算不上有多少过节,尤其是在得知靳逍的身份后,他大概率还会收起脾气小心应对。
靳逍不想提那件令彼此不愉快的事,只道:“他总是把你当假想敌,三番五次故意针对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也该吃点儿教训了。”
“如果是因为我,那就不必了。”纪繁清道:“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联系。”
从他走出叶家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互不相欠了,他只希望他们这辈子都别再有交集。
网上的那些小打小闹就算了,如果有一天叶回真的动到他头上来,他会自己反击,绝不会坐以待毙。
“行,都听你的。”靳逍身上的气势瞬间便消解了,仿佛从凶猛的藏獒又变成了温顺的哈士奇,殷切地注视着他,“我可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纪繁清有些无语,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有双重人格,可以随意切换,他想了想,道:“所以,宋司榆早知道你会去首映礼,不过是配合你一起演戏?”
“……”失策了。
宋司榆毕竟算是纪繁清为数不多的朋友,靳逍不想纪繁清以为自己又被身边人欺骗,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他没答应我其他的,只是同意瞒着我也会去的事,毕竟你要是知道我去,很可能就不会去了。”
他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想见你一面太难了,你又不爱出门,我只能出此下策。我跟他说我正在追你,但你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他被我磨得没办法了才答应帮我这一次。”
“……”纪繁清头又开始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还不明显吗?”靳逍又生起气来,别扭道:“我就是想见你一面。”
“见到了,然后呢?一起吃顿饭,聊聊彼此的新生活吗?”
靳逍怨念很重地瞪着他,“新生活”三个字听在他耳朵里,无异于“新的性生活”。
他想起了他身边的“新人”程嘉,不仅出席活动带着他,还给他介绍资源,简直不要太偏心。
“我没什么新生活。”他赌气道:“跟你分开之后,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忙工作!”
“那不是挺好,你父母应该挺欣慰的。”
“纪繁清!”
“我有说错?”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靳逍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病房内安静了几秒,纪繁清轻笑出声:“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你了解我吗?除了你查到的那些,你还知道什么,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shui我?”
“我不了解你,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