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回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目光阴沉沉的:“是你把我逼上绝路的,那就别怪我带上你一起!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纪繁清背靠在车厢壁上,调整着呼吸,冷冷与他对视:“你自己违法犯罪,与我何干?”
叶回狰狞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搞我?靳逍帮你,段承泽也帮你,税务局的人你又是找谁搞定的?纪繁清,你真行!你拿你这张脸跟多少人做了交易,让他们那么豁出去帮你?!”
“难道你偷税漏税的事不是事实?”
“这个圈子里谁不是这样!凭什么就查我!!”
车子一个打滑,纪繁清后脑勺狠狠撞在金属门上,他咬牙闷哼一声:“你要是不想现在就跟我死在一起,最好好好开车!”
叶回重新握紧方向盘,咬着牙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一路从小路上往郊区的方向开。
外面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各个路口上都会设置检查关卡,他必须要快。
他不想死,但他没有退路了,是纪繁清把他逼上了绝境。
前途尽毁,身败名裂,所有的资金全部被冻结,还有数不清的赔偿金……纪繁清想要他死,那好,不如让他自己先下地狱!
车子最后开到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叶回在车里啃完一个干噎的面包,然后打开后面的车门,揪着纪繁清的衣领把他扯下车。
纪繁清手脚被缚,直接摔到了水泥地上,狼狈的样子取悦了叶回:“你也有今天?”
说完不解气,又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纪繁清背脊躬成一团,硬是一声不吭。
“你有种!”叶回的笑容消失,又阴沉下脸。
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纪繁清这副清高的样子,好像永远高高在上,被打断骨头也不会服软求饶一句,可他偏想看他趴在他脚下跪地求饶的模样!
“我看你骨头有多硬?”叶回蹲下身,一把扯住他后脑勺的头发,纪繁清被迫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冷汗,但眼神依然不屈。
“绑架是会坐牢的,我劝你想想清楚,原本只是交罚金就够了,但你现在的行为,足够让你吃牢饭了!”
“吓唬我?”叶回冷笑,五指收紧,满意地看到他眉间浮现出一丝痛色,俯身在他耳边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坐不坐牢有区别吗?倒是你,纪繁清,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要让你也尝尝我承受的所有痛苦!”
“呵,你有什么好痛苦的?”纪繁清冷笑出声:“哪一样冤枉了你?你从来都不知道知足,在周家时何凤霞爱你,回来叶家后梁怡也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啪的一声,叶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放屁!你妈根本就不爱我!”
纪繁清耳朵里一阵嗡鸣,只听到叶回癫狂的嘶吼声:“她明明知道了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还要瞒着我!她肯定是害怕我回了叶家就没有你的位置了,她想让她的亲生儿子留在大城市过好日子,她想要我穷困潦倒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过那种穷苦的生活!我恨她,我要让她的儿子也尝尝穷困潦倒的滋味!”
“所以你故意撒谎,污蔑是她偷换了孩子!你想让叶承东和梁怡把对她的恨转移到我身上!”纪繁清喘息着靠在车门上,眼里闪着寒意:“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我和平共处,你从来都只想把我赶出那个家,你想让我众叛亲离,无家可归!”
“没错!是又怎么样!那是我的家!”叶回目眦欲裂,他永远都忘不掉第一次见纪繁清的样子,其实早在被叶父叶母带回叶家之前,他就偷偷在小区外面看过纪繁清一次。
他背着一把大提琴,从外面回来,天气炎热,他周身却像萦绕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仿佛根本不会像学校那些粗莽的男生一样满身臭汗。
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叶回贫穷、普通、在人群中泯然众人,纪繁清却芝兰玉树,如同一只白天鹅。那一刻自卑和仇恨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那本该是他的人生!却被纪繁清鸠占鹊巢夺走了这一切!
“是你欠我的!是你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了!”纪繁清的眼里燃起一把仇恨的火焰,在叶回看不见的背后,他缓缓挣开了绳索,眼神带着一抹狠意:“那你欠我的呢?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给我?”
叶回仿佛听到什么无稽之谈:“……我欠你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纪繁清猛地挥拳砸向他的脸颊:“你欠我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和爱!”
砰叶回被砸翻在地,纪繁清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掐住他的脖子又是一拳:“原本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很爱我的母亲,我也可以在我亲生母亲身边长大,是你夺走了这一切!”
拳头如雨落下,纪繁清眼里盈上血色:“你欠我的,又怎么还?!”
惨叫声连连,叶回在晕眩之中费力地截住他的拳头,趁他双腿不便体力不支之际,又是一脚狠狠踹出去:“我不欠你!那种贫穷的日子我过够了!没有人会想过那种生活!”
纪繁清撞到车门上,又摔回水泥地上,腹部绞痛作呕,他双手撑在地上,竭力想站起来,叶回却先一步从副驾驶杂物箱里掏出一把金属扳手,照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
纪繁清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叶回抓起他带血的头发:“我很早就立志要出人头地,要过人上人的生活!你母亲却想把我留在小山村里,她毁了我一次,现在你又来毁我第二次!很好,纪繁清,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纪繁清眼神混沌,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叶回寒着声音:“你就这么不怕死?好啊,我倒要看看靳逍赶来给你收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那一瞬间,纪繁清强弩之末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眼里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叶回在旁边残忍地笑了起来,拿绳子重新缠住他的手,将人拖去了屋里。
我不能死。
意识坠入黑暗之前,纪繁清脑海里只剩这最后一个念头。
第65章 “你……哭什么……”
天光破晓,郊区的天亮的很早,夜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纪繁清躺在地上,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热,头上钝钝作痛,由于长时间滴水未进,喉咙里又干又疼,他躬起身子低咳了两声。
墙角裹着一件外套睡觉的叶回,立刻惊醒过来,警惕地朝他看去,见他奄奄一息不足为惧的样子,才又放松下来。
“我需要、水……咳咳……”纪繁清闷咳着,声音低哑难辨:“头上的伤口,也要、处理……”
叶回嗤笑一声:“你有资格提要求吗?”
“如果你不想……咳咳,我死的这么快,那就……给我水……”纪繁清额头抵在地上,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刀割。
伤口大概发炎了,他在发烧,还有些低血糖的症状,眼前阵阵发黑。
“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又突然想通了,惜命起来了?”叶回站起来,围着他打量,看着曾经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如今碾落成泥,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满脸的尘土和血污,“原来你也有弱点啊,纪繁清,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纪繁清闭上眼,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终是吐出两个字:“求你……”
一串恶劣的笑声响起,叶回拿起瓶矿泉水:“我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拧开瓶盖,蹲到纪繁清身边:“想喝吗?”像逗宠物一般,他拿着水瓶晃了晃,在纪繁清艰难看过来的目光中,忽然勾起嘴角手腕一斜,将一瓶水直接倒在了他脸上。
“那就自己舔吧。”
冰凉的液体哗哗而下,纪繁清睫毛剧烈颤了下,头发、眼睫、脸上的血污被冲刷开,露出里面苍白而透着不正常潮红的皮肤。
他唇缝微启,几缕脏水顺着脸颊流入口中,带着土腥和铁锈的味道,让人作呕,但他却硬生生咽下了,喉咙里的不适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他睁开湿淋淋的眼睫,目光平静:“你抓了我,你也跑不掉,除非你想杀我泄愤。但我死了,一定会有人给我报仇,让你给我陪葬。”
“谁说我想要你死了?”叶回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那你想要什么?钱?”
“不。”叶回起身,垂眸看向他:“我要你生不如死!”
天光大亮,太阳高高升起。
屋外传来脚步声,小姑娘换了身简单的装扮,马尾辫格子裙,热切地跑过来,看到叶回的那一刻惊讶地瞪大眼:“哥哥,你的脸……他打你了?!”
说完,恶狠狠地瞪向地上的人,完全看不见他已经几近昏迷,
叶回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嗯,都准备好了!”
纪繁清的意识浮浮沉沉,体温仍在升高,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模糊的视野里脚步进进出出,房间里弄出窸窣的响动。
他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无力反抗,直到嘀的一声摄像机开启的声音。
纪繁清眼皮骤然掀开,意识回笼,脑内警铃作响,朝声源处看去,叶回在房间一角架起了一个支架,上面的拍摄装备正对着他的脸。
“你想做什么?”纪繁清的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
叶回调试着角度,语调玩味:“你不是不喜欢被人上吗,那我当然要让人好好玩玩你,你越害怕什么,我就越要让你承受什么!你说等你被上的视频传遍全网,以靳家的地位和脸面,他们还会同意靳逍跟你交往吗?”
“你、敢!”纪繁清强撑着坐起身:“你要是敢这样做,除非我死,否认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行啊,那就看谁先下地狱!”
话音刚落,敞开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身高并没有高出纪繁清很多,但体型几乎是他的两倍,手臂上全是凸出的肌肉。
纪繁清十指攸地收紧,指甲嵌进掌心,隐隐战栗起来:“叶回,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谈。”
“现在才想起跟我谈?对不起,晚了!我早就说过让你做事不要太绝,这就是你的报应!”叶回转身朝外走,路过门口的男人时,阴郁一笑:“这里的空间就留给你们俩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玩,不用太温柔,猎物就是要看他挣扎才有意思,放心吧,他没力气反抗你!”
男人低嗯一声,看向纪繁清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精光。
纪繁清霎时感到一阵反胃,死死地盯着男人一步步靠近的脸。
叶回走到楼外,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眯眼看着远方的天空,光线有些强,刺得他眼眸刺痛有流泪的冲动。
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纪繁清接下来的遭遇而流。
他们这辈子,注定不死不休了。
忽然,一道惨烈的叫声从楼里传出,房檐上停留的飞鸟被惊起一片,叶回脸色一变,扔了烟头往里跑。
房间内,黑衣壮汉捂着脸倒在一边,指缝里血流如注。
纪繁清手里握着一把尖锐的车钥匙,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凶狠而决绝。
“废物!”叶回低骂一声。
黑衣大汉也恼了起来,重新朝纪繁清扑过去,手拿开的瞬间,露出从眉心到鼻梁的一道伤口,皮肉翻开深可见骨,可见纪繁清下了多重的手。
原本那枚钥匙是冲他眼珠去的,如果不是他避开及时,此时已经瞎了一只眼。
“妈的!老子废了你!”他抓住纪繁清再次攻击过来的手,用力一拧,伴随着关节脱臼的声音,是一道嘶哑的惨叫。
纪繁清脸色煞白,钥匙脱落在地,没了武器,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压在地上,后脑勺撞出一声重响,同时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眼前金星闪动,鼻腔里有热流涌出。
叶回眉心抽动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就这么冷眼旁观着男人俯身下去,解纪繁清的衣服。
“滚”纪繁清意识不清地挣扎,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试图扇回去,可刚抬起来就被紧紧扣住。
就在挣扎之际,有警笛声远远传来,室内空气顿时凝固,男人一僵,慌张地抬头看向叶回:“警察来了!现在怎么办?”
叶回看着纪繁清冷汗遍布的脸,神色阴沉不定,半晌,忽然扭曲地笑了下:“你确实命好!但我偏偏要与老天作对!”
他一把掀开纪繁清身上的人,揪起纪繁清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纪繁清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叶回连拖带拽,“你不是不信上帝吗?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上帝!”
烂尾楼后有一个挖了一半的土坑,像是天然的墓地,叶回让小女孩在里面放满了鲜红的花,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像在进行某种祭奠仪式。
纪繁清晃动不清的视线里,只剩一片耀眼的红,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警笛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了,叶回抓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纪繁清,注定我才是赢家!我们的恩怨就到这里吧!”
手下一个用力,掌中的人便如一片枯败的树叶,无声坠进了花丛里。
花粉被溅起,香味弥漫,纪繁清痛苦地闭上了眼,视野的最后是叶回迅速转身离开的背影。
氧气逐渐稀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愈发滚烫,纪繁清强撑着想站起来,触到了脱臼的手腕又狠狠跌了回去。
花瓣飞起又落下,像雨一样落在他的脸上。
纪繁清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再次与叶父叶母决裂,独自步行回家时被电动车撞到了花坛里,雨水和花瓣落了他满脸,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空气好似被抽干了,纪繁清张着嘴,像一条干涸的鱼一样喘气,意识如流水散去,视野逐渐缩小成一个微弱的白点。
他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知道他真的快死了。
过往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他的灵魂好像飞去了白果镇,看到了因为哮喘而意外去世的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在去世前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痛苦吗?
他有期待过他的到来吗?
“啊”纪繁清低吟一声,胸口仿佛要裂开,眼泪顺着眼角倾泻而下。
场景又变成了南京城,奶奶坐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给他扇着扇子:“小繁,人要往前看,不要再停留在过去啦。”
摇椅嘎吱的声音逐渐远去。
奶奶……纪繁清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纪繁清……纪繁清……”
有人在喊他,是谁的声音?
纪繁清拼命地想分辨,可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靳逍的生日快到了,他是不是赶不上了?他送过自己这么多的礼物,丝巾、王冠、花瓶……还有他妈妈给他设计的大提琴胸针。而自己除了那枚耳钉,还没有真正给他准备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可惜了……就在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身旁一重,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下一刻他的身体被半托起。
“纪繁清!”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脸颊上,然后口鼻被一个面罩扣住,药物喷洒出来,仿佛空气和水重新注入了鱼的身体里。
“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纪繁清,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
又是一记喷雾喷洒出来,警笛声突然突破障碍,清晰地传入骨膜之中,连带着救护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纪繁清眼皮一颤,剧烈咳嗽起来,眼睑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里,靳逍头发凌乱哭得一脸狼狈。
“你……哭什么……”微弱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
靳逍浑身一震,猛地收紧手臂,眼泪更加汹涌地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昨天应该去接你的,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无与伦比的道歉声里,是笼罩在头顶挥散不去的后怕。
当他赶到烂尾楼里,却看到人去楼空,只剩一地拖行的血迹,还有角落一个拍摄设备时,脑内一瞬间涌入无数个猜想,却没有一个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纪繁清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花丛里时,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瞬间被撕成粉碎,痛到整个人都是抖的。
那一刻对叶回的杀心到达顶峰,他恨不得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
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纪繁清受到的伤害。
是他没保护好他!
“对不起……”靳逍的声音里溢满痛苦。
背后救援人员的脚步声姗姗而来,纪繁清靠在他肩膀上,精神松懈下来,浑身仿佛坏掉的机器,动一下就有零件要掉下来。
意识模糊间,他额头抵着他蹭了蹭,很轻地吐出一个字:“疼……”
一刹那,靳逍肝胆俱裂,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明天晚上发完结章啦!谢谢大家一路支持……
第66章 66终章 永不凋零的浪漫
两天后,纪繁清在医院里再次醒来。
经此一劫,整个人元气大伤,只能被迫躺在病床上休养。
杨戬赶过来探望他,见他惨不忍睹的样子,摇头批评:“你也是,出手那么急,也不采取点战略,正所谓谋而后动,你一下把人逼急了,最后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多不值当!”
纪繁清头上缠着纱布,脸颊还有些青肿,一只手腕也包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十分不好。
只是也不妨碍他摆臭脸,不耐烦道:“你要是只有这些废话,就回去吧,另外我要请一段时间假,你自己找人管公司的事吧。”
他已经很久没休过长假了,这次受了重伤,叶回也在当天就被抓到,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他是时候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了。
岂料杨戬直接拿出一份“解聘”合同,告诉他不用请假了。
纪繁清:“……”始料未及。
“其实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有更好的去处,我不会强留你。虽然当年因为那五百万,你跟我签了十年的合约,但你带给公司的收益,早就超过数十倍了。”杨戬叹了口气:“况且十年之期也已经过了,是你自己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不愿意往前走。这次死里逃生的鬼门关走一遭,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未来的路你要朝哪儿走,你还年轻,不要太早地把自己框死,我这座小庙,早就不适合你了。”
纪繁清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找到新的接替我的人了吗?”
“只要想找,总能找到的,一个岗位而已,又不是国家主席,还非得找个十项全能最优秀的?”杨戬坐在椅子上笑了笑:“我的公司离了谁都能活,同样的,这世上谁离了你也都能过……”
微一停顿,他看了眼门外的方向:“当然,刚刚出去的那个除外。”
纪繁清一怔,也看向门外,眼前浮现出靳逍出门时的背影。
他一直陪他住在医院里,几乎寸步不离,刚才大概是怕打扰他们谈事,才特意拿着检查单去了医生办公室。
“你是没见着你昏迷这两天他的样子,我估计你要是醒不过来,他肯定要找人去看守所里把叶回给做了。”
“……”
“好了不说了,五分钟是上限了,我要再不走,估计人小孩要着急了。”
杨戬站起来,把解约书递到他面前,里面除了部分的歌曲版权归纪繁清,还额外划了一小部分股份给他,这样即使纪繁清什么都不做,每年也会有一笔分红。
“我说了,就当是你的嫁妆了,你也是有娘家的不是?哪天公司有难的话,你还得回来的啊!”
纪繁清看着纸上的黑体字,一时难以消化自己重伤醒来被“解雇”了的事,但又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就像奶奶告诉他的,他该往前走了。
拿起笔,像是在与过去做某种正式的告别,纪繁清用那只受伤的手,缓慢而艰难地写下名字。
笔尖停顿时,他低声道了句:“谢谢。”
杨戬耸了耸肩,看着纪繁清的眼神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感慨,他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一直被人喊二郎神,从前没觉得他除了名字跟二郎神有什么关联,这会儿看纪繁清倒是有一种看妹妹三圣母的感觉。
好在纪繁清并不圣母,没有找一个一无是处的凡人让他看着堵心,靳逍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也算是人中龙凤了。况且年纪小是优点呐,年轻多好,身强体壮的,一看就耐力持久干劲十足,就是可惜纪繁清不会生孩子,不然没准儿他很快就能抱上大侄子了。
止住发散的思维,杨戬拿过签好字的解约书,挥了挥跟纪繁清道了别。
他前脚刚走,靳逍后脚就回来了,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小声地表达不满:“你们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纪繁清看了眼钟:“才过去五分钟。”
靳逍哼哼两声,拿出把刀给他削苹果:“不久吗?”
纪繁清看着那把折叠军刀在他手中灵活地运作,刀刃薄而锋利,银光一晃一晃的,苹果皮接连不断晃得他头晕,于是懒得跟他争论,又靠回枕头上,眉间微蹙着脸色有些发白。
靳逍立刻草木皆兵地扔了苹果,扑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纪繁清睁开眼,有些无奈,但看着他紧张的神色,鼻腔里又微微发酸。
如果问他后不后悔对付叶回,以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回答是不后悔。
再重来一遍,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地让叶回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就像杨戬说的,他还会这么心急吗?
在这一刻他似乎看清楚了心底的答案,不会。
他会重新谋划,循序渐进,或许还可以借刀杀人,不必什么都亲自动手。
好在这次只是把自己搭了进去,没有把靳逍拖下水,不然角色互换,纪繁清忽然有点无法想象,他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靳逍那张一向傲视群雄的帅脸,这会儿憔悴潦草得像个刚破产的破落户,眼里都是红血丝,眼下则一片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华锋倒闭了。
“我没事。”纪繁清无声叹了口气,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只是有点儿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靳逍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点点头,小心地上床侧过身抱住他。
两人心跳相邻,纪繁清靠在他的肩上,忽然道:“我失业了。”
“嗯。”
“你怎么这么淡定?”纪繁清不满:“我没工作了,以后要靠你养。”
“好,我养你。”
本来是很浪漫的一句话,但纪繁清又不满了:“谁要你养,我有的是钱!”
面对他的疑似无理取闹,靳逍也没生气,嘴唇碰了碰他耳垂:“我知道,纪老师是大富翁,那换你养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