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昭松了口气,应声。
他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把食盒从袋子里拿出来。
拆盒子拆到一半,江云渊叫他:
“陆昭。”
“嗯?”
“这个文件我发你一份。”江云渊道,“我记得这个项目你有经手,有空的话你可以看看。这是后续的材料。”
他视线下移,顿了顿:“你手机还在我办公桌上。”
“你发吧没事儿。”陆昭正和盒子斗智斗勇,头也不抬,“手机我一会儿再拿。”
“行。”江云渊也没多纠结。
他转发了文件,桌子上的手机屏亮起来。
江云渊下意识地垂眸,就见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消息推送。
老公(好像已经合法了版):[文件]
与此同时,陆昭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等下江云渊你别……!”
江云渊抬眼。
四目相对的剎那。
陆昭喉咙发干,说完了后半句话:
“……看我手机。”
他的话音落下,没有人回答他。
空气里寂静无声,陆昭看着桌子上亮起的屏幕,心如死灰。
结婚了,当然不是未婚夫。
打这个称呼是因为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但不代表不羞耻,后面的括号表面是玩梗似的腹诽,其实也带着一点不自在。
可是再不自在,都还在他自娱自乐的范畴。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着镜子练习表白,回头却突然发现告白对象就站在自己身后听着。在某个瞬间,陆昭安然地想——
他找个地洞钻下去算了。
而事实是,他打一个地洞,楼下是财务室。
陆昭放弃了。
他语速飞快地地说:“其实我就是闲着无聊改了一个备注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改掉好了我是想着万一有人看到我手机给你备注太冷淡他们会怀疑我们的关系所以……”
江云渊顿了顿:“上一个备注是什么?”
陆昭:“……”
陆昭:“…………”
“未婚夫。”他说。
声音低若蚊吟。
江云渊:。
“好像也没有很冷淡。”他平静地说。
陆昭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现在的僵局,但事实就是,长途飞行的疲惫让他的脑子其实并不能很灵活地转动。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和江云渊僵硬地对视。
而与此同时,那种刚进门时的异样气氛又开始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在某个时刻,陆昭眼睫突然颤了一下,有些仓促地别开了眼。
陆昭一直觉得,这种事很正常。
一对适龄AO,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结合。无论他们是否主观上有这个意愿,但是在实际的生活中,他们总会遇到一些介于暧昧和正常之间的意外。
比如之前的那场烟火。
比如为了刺激傅文慎放的狠话。
再比如现在,让此时此刻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一个起因并没有那么严肃认真的称呼。
意外是难免的。
只要A和O还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结合的两种性别,只要他和江云渊的性取向都没有发生变化,只要他们还冠着夫妻的名义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陆昭觉得除非他和江云渊都是性冷淡,否则要求他们始终端着,就是一种苛责。
因为很多时候暧昧不一定出自主观的意图,出于感激的真心道谢,出于无聊开的玩笑,出于惺惺相惜伸出的援手,都处在微妙的边缘,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越界。
但这种意外又是可以控制的。
只要在意外发生之后,彼此都有意识地互相给台阶下,那么有些东西就会默契地消失。
毕竟——
他们并不是真的情侣。
从前,陆昭一直是这么想的。
在他无数次说错话后。
他这么想,他觉得江云渊也知道。因为好几次,其实都是江云渊主动岔开了话题,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也在努力维持平衡。
然而,今天,江云渊并没有这么做。
陆昭有些无措。
他一直知道他自己是个感情经验无比匮乏的人。
从小到大,他谈的唯一一次恋爱就是和自己的养兄。与其说那是恋爱,不如说那是亲情的延续。傅文慎在酒店里想要标记他的那一次,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那是一个alpha。
一个真的会侵犯他的,和他一起经历那些黏腻的情和欲的alpha。
在此之前,掌握步调的,一直是傅文慎。
傅文慎的占有欲是一部分原因,根本的原因,是陆昭根本不会谈恋爱。
alpha的心思在他这里比商业知识还要难懂,他不想、也分析不出对方究竟在想什么。眼下的境况让他本能地有了一种危险的预感,但是他并不知道如何去规避。
他只能继续完成他刚刚做了一半的动作——
打开餐盒。
热气扑了他一脸,他说:“……先吃吧,一会儿凉了。”
江云渊还是没有说话。
陆昭默默地收回手。
他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遍为什么要手欠,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地站起身。屏幕早就熄灭了,手机安静地躺在江云渊的手边。
他伸手去拿,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的温度很凉,凉得陆昭手就是一抖。他抬起眼,撞进江云渊幽深的眼眸。
江云渊说:“你还没解释完。”
陆昭:“……”
他抽了抽嘴角。
虽然但是,这件事中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解释的吗?
但江云渊显然并不想听他说这些。
他的指尖还搭在陆昭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按着。陆昭下意识地就要抽手,却没能抽成功,反而像是被摩挲了一下腕骨。
陆昭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他能感觉到自己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在某个瞬间,他几乎想要祈祷那天挡在他们的路障能够瞬移到办公室,然后让江云渊能再撞一次。
再撞一次,这种他无法控制的氛围就会因此消散。
这个想法荒谬得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其实根本笑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就在他下定决心开口之前,手上的温度骤然消散。
陆昭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江云渊神色如常、但此时此刻显得有些紧绷的侧脸。
江云渊说:“你先吃,我去个洗手间。”
江云渊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陆昭已经在吃饭了。
他喜欢吃热食,买的餐是用厚厚的保温袋装好的三明治。江云渊在他面前坐下,他没有抬头,把三明治推给了他。
江云渊接过去,却没立刻吃。
他道:“和白玥聊的时候,她有为难你么?”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问题,但放在此时此刻,却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陆昭抬头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他回答了江云渊的问题,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他说:“有一点,不过挺正常的。她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她。”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咬了一口三明治。
他吃饭的样子很文雅,江云渊看着看着,想的却是他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陆昭还只是个初中生,早上快迟到,急急忙忙地往嘴里塞一个包子就走。
路上碰见江云渊,就挥一挥爪子跟他打招呼,脸侧鼓鼓囊囊,像是小仓鼠。
-云渊哥哥早
-江云渊?
两道跨越时空的、相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云渊蓦然回过神。
陆昭看着他,神情有些微妙。
江云渊垂了眼,他说:“……抱歉。”
“刚刚有点走神。”
“没事。”陆昭顿了顿,说,然后把东西往他那里推了推,“快吃,不然一会儿真凉了。”
江云渊“嗯”了一声,把三明治拿在了手里。
两个人剩下的时间都没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了三明治后,陆昭站起了身。
“那我先走了。”他说。
江云渊一怔。
他问:“不跟我一起回去?”
“哦我今晚住酒店。”陆昭解释,“明天我还要去找另一个股东,路上得一段距离,所以我今晚就不回家放行李了,直接住北区那边的湾岳。”
这也是江氏的产业。
江云渊沉默。
他不说话,陆昭就耐心地等着。
片刻后,江云渊开了口:“我送你。”
陆昭笑了笑:“不用。”
他冲江云渊晃了晃手机:“我叫了小郑,加班费都转给他了。”
小郑就是江云渊安排给他的保镖。
他的笑很明媚,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江云渊沉默地看着他转身离开,还体贴地给他带上了门。等陆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桌上,许久都没有动。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陆昭已经坐上了来接他的车。
虽然看起来很像是临时找的借口,但陆昭今天晚上原本的计划还真就是住酒店。
上了车,小郑熟练地输入了目的地。
车子启动,陆昭先是回了几条消息,然后目光落在了最顶上。
少顷,他按灭了手机。
车上放着轻音乐,陆昭喜欢安静,跟着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小郑也不跟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等到了酒店,他礼貌地跟小郑道了谢。
对方有些意外,很快地道:“小昭少爷,我们是跟着江总的,您有事叫我们,这都是我们份内的工作,您不用这么客气。”
陆昭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好,那以后麻烦你们了。”
对方告辞离开,他刷卡上了楼。
洗完澡,陆昭躺在床上。明明知道明天要早起,脑子却异常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他似乎应该给江云渊报个平安。
这倒不是江云渊的要求,而是陆昭的习惯。
他是omega,一起聚餐的时候,细心的朋友总会提醒他到家后说一声。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养成了报备的习惯,江云渊也每次都会回复他。
可是现在距离他到酒店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是不是有点没必要?
陆昭有些犹豫地想。
手机拿在手里,电源键被他无意识地按了一下又一下。
不多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点开了微信。
消息栏里空空荡荡,置顶的对话停留在[文件],陆昭的目光在备注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地移开眼,点进去开始打字。
:我到酒店了,晚安[月亮]
想了想,他又把这行字删除。
:其实我改备注
陆昭:。
不是,他怎么真开始解释了?
他继续删除,这一回换成了另一句:
刚打了三个字,手机突然震了一震,吓得陆昭差点手一松让手机砸脸上。他定了定神,看了眼显示屏,接起来:
“喂?”
“小昭。”陈锦的声音响起来,“你睡了吗?”
“没有。”陆昭愣了愣。
“那你现在方便吗。”陈锦道,“有个事要跟你说,跟傅文慎有关的。”
他顿了顿:“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建议你亲自过来一趟。这件事有点复杂,电话里可能说不太清楚。”
这句话很奇怪,陈锦的语气也是。
不过对面是陈锦的话,陆昭一般都选择信任对方。他顿了顿:“行,你发个定位。”
他挂了电话,陈锦的定位发过来,是他家。
陆昭看着定位,一时有些纠结。
陈锦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开车的话怎么也得半小时。
问题在于,这个点小郑估计刚到家,陆昭实在做不出来又把人家叫回来的事。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车,手机就突然跳出了条新消息。
老公(好像已经合法了版):怎么了?
陆昭:?
什么怎么了?
那边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一般,给他发了下一条消息:
看你刚刚一直在输入,但没消息过来。
陆昭愣了一下。
那不是五分钟前的事么?
他现在的脑子被陈锦的电话分了心,也顾不上纠结措辞了,一边换衣服,一边单手打字回复江云渊:
没怎么,刚想给你报个平安,结果打到一半陈锦打电话过来了
他避重就轻,选择性地忽视了刚刚确实在对话框纠结许久的事。而江云渊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他抓住了陆昭话里的重点。
老公(好像已经合法了版):这么晚打给你,出什么事了吗
陆昭犹豫了一下。
他犹豫的瞬间,语音已经拨了过来。
陆昭接起来:……喂?
“嗯。”江云渊道。
他今晚的确很不一样。
陆昭想。
哪怕是这一句嗯,好像都比往常要急切一点。
他心下思绪百转,嘴上却依旧语气平常:“其实没什么事,就是陈锦说有傅文慎的消息,让我现在过去一趟。具体的他没跟我说。”
“现在?”江云渊问。
“嗯。”陆昭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简单地说,“我打个车过去就行,没事,就在他家。”
电话那头却没了声音。
陆昭披了外套,拔掉了玄关的房卡。
整间房间重归黑暗。
黑暗里,他听到江云渊的声音:“我送你。”
陆昭怔了怔:“不用,我……”
“我现在就在你酒店楼下。”江云渊道。
陆昭的话戛然而止。
“下来吧。”江云渊道,“坐我的车。太晚了,我陪你一起过去。”
在某个瞬间,陆昭以为是自己困出了幻觉,听错了对方的意思。
他在黑暗中举着手机走回落地窗边,楼下,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就这样安静地停在楼底下,车边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楼上的注视,他抬起了头。
陆昭:“……”
他机械地收回了目光。
他快速地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噼里啪啦地发消息给陈锦,打字飞快:
你还通知了江云渊?
陈锦甩过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我有病吗大晚上的我叫他起来,而且,就算我要叫上他肯定是通过你啊,我跟他又不熟
他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你俩这么晚还在一起?他跟你说我叫了他?
他的猜测和现实南辕北辙,但陆昭觉得现实好像更糟糕。
他意识到陈锦说的是对的。那就是以他们的关系,无论陈锦要找江云渊做什么,必然都只会通过他,尤其是这么晚的时间,这是礼貌。
可是,不是陈锦叫的江云渊,那江云渊怎么会知道他要出去?
陈锦通知他通知得那么紧急,而且又是傅文慎的事,他必然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江云渊根本没有渠道这件事。
陆昭心里乱糟糟的,他一路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按下电梯的下行键,电梯开始一层层地往下,一直到了底楼,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
而与此同时,陆昭的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
还有一个可能。
还有一个,听起来荒谬但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那就是其实江云渊根本不知道他会临时有事要出去,他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将车子开了过来,然后停在了他的楼下。
这个念头出现的剎那,陆昭的脚步蓦然顿在了原地。
旋转门安静地运行着,隔着一道玻璃,他抬起眼,看到了站在外面等他的身影。四目相对,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顿。
陆昭安静地上了车。
江云渊坐上驾驶座,言简意赅地问他:“去哪儿?”
陆昭没说话。
江云渊顿了顿,重复了一遍。
陆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江云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本能地就想开口,陆昭又收回了目光。
他说:“蓝禾花园21幢,我来导。”
语气平静。
说完这句话,他就低头按亮了手机屏,屏幕上正一条条跳出陈锦的信息:
你俩同居了?
不是,大晚上的陆昭你别吓我
哦我说的同居是那意思,你懂的。我真没叫他,这是你的事我叫他干什么
?怎么不回我了
也是巧,陈锦大约是刚刚才看到消息。他一条接一条地吐槽,陆昭正准备给江云渊看一眼大概的位置,于是两个人都看到了手机消息。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两秒后,陆昭解了锁,直接进地图搜索了地址。
机械的女声导航响起来,江云渊回过了神。
他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比刚刚又沉默了一些。陆昭把手机放到了一边,道:“你先开,他们家小区不好找,一会儿到了小区门口我给你指挥。”
江云渊顿了顿。
“我睡会儿。”陆昭说,“到了喊我。”
这一回,江云渊终于开了口。
他说:“好。”
陆昭睡了一路。
其实他平时不怎么能在车上睡着,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有点累。
睡着了他开始做梦,梦里都是碎片化的回忆,好像什么都梦了,又好像都没梦。最后梦到的,竟然是江云渊的奶奶。
回国之后,他见过老人家好几面。
起初是以单纯晚辈的身份,随着他和江云渊婚事的推进,老人家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见他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慈爱和欣慰。
他经常去病房,带着对方爱吃的水果,有的时候捎一束鲜花,或是一些小玩意儿,例如一张精致的邮票。
老人乐呵呵地说:“我们小昭最懂我。”
是长辈,曾经也是漂亮的小姑娘。
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尊重,只有陆昭带给她浪漫。
他们也聊天,这一回陆昭梦到的,就是他们有一次漫无目的的闲聊。
奶奶说:“小昭啊,你能和云渊走到一起,奶奶真的很开心。”
“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说,“遇到坏人不是你的错。云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性子执拗了些,但人品是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奶奶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
其实这句话对于陆昭来说,重点应该是在最后一句。
因为理论上来说,他和江云渊根本没有在一起,又哪来的长长久久。
但是那天,他的关注点却是:“江云渊……他很固执么?”
好像看不太出来。
“是啊。”老人笑着叹了口气,“他这孩子,嘴上不说,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但是认准的事,谁说都不会改。性子倔着呢。”
“从今以后。”她说,“还得麻烦你多担待些。”
陆昭睁开了眼睛。
车子停在路边,江云渊已经下车了。
夜色微凉,他靠在车边,手上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
陆昭敲了敲车窗。
江云渊立刻扭过头看向了车内,陆昭拉下车窗,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问了下陈锦。”江云渊道。
他顿了顿:“看你睡得熟。”
他没说后半句,陆昭自己意会了。
看你睡得熟。
所以想让你多睡会儿。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抽烟不好。”
江云渊立刻将烟收了回去。
陆昭下了车,江云渊走在他身旁,过了一会儿,他说:“不怎么抽,偶尔。”
陆昭说:“嗯。”
他说:“到了。”
不远处的别墅灯火通明,陈锦的身影远远地站在门口。听到动静,他很快地走了过来。
陆昭对陈锦家是很熟的。
陈锦他爸是军人,对自家儿子严苛,倒是对陆昭很欣赏。他妈妈是个温柔的艺术家,和陆昭的母亲顾云苒关系也很好。
陆昭一进门,穿着旗袍的女人就走了过来,笑着道:
“小昭和云渊来了。”
她侧身让两人进去,就去厨房准备食物。陈锦在旁边跟陆昭咬耳朵:“本来都要睡了,我提了一嘴说你要来,愣是爬起来说要给你做夜宵,你看看你这待遇。”
陆昭老神在在:“阿姨喜欢我,你有意见?”
陈锦悻悻的,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儿媳妇儿。”
他说话大大咧咧,和陆昭从小玩到大,嘴上也没个把门。陆昭知道他是无心之言,只是还是忍不住看了江云渊一眼,后者脸色没什么变化。
于是陆昭溢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句。
他说:“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哦。”陈锦说,“你跟我来吧。”
他顿了顿:“江总要么你先在客厅吃点……”
“我跟他一起。”江云渊开了口。
说完这句,他又看向陆昭,放轻了声音:“可以么?”
空气里突然安静了几秒。
陈锦抽了抽嘴角。
陆昭垂了眼。
片刻后,他看向陈锦:“没事,他跟我一起。”
陈锦:。
他麻木地说:“那行,你俩跟我进来吧。”
虽说陈锦对刚刚经历的事情很想吐槽,但是他还是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一进房间,他就迅速地抛开了杂念,径直开了口:
“我先说好,这只是我听说的一个小道消息,你们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江云渊和陆昭对视了一眼,后者平静地道:“应该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没事,你直接说吧。”
“也是。”陈锦叹了口气。
然后他道:“这也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是医生,正好在你父亲当时病重的那个医院工作,前两天我参加聚会的时候遇到了他。”
他顿了顿:“他跟我说,你父亲临终的时候,一直是傅文慎在照顾。”
陆昭说:“这个我知道。”
这件事,他在白玥那里听说过。
陈锦看着他:“那你知道,其实不是其他人不想见你父亲,只是因为所有人想见他,都被傅文慎拦下了。一直到最后立遗嘱,都只有律师和公证人在里面么?”
他的话音落下,陆昭的手指动了动。
片刻后,陆昭道:“你是怀疑,陆仁康是非自愿立下遗嘱的。”
“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陈锦道,“小昭,你父亲虽然对你一般,但也不是傻子。你和傅文慎连婚都没结,他怎么可能让傅文慎来当这个陆氏家主。”
“如果他以为我们已经完全标记了呢?”陆昭问。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江云渊开了口。
“可能性不大。”他道。
他一说话,两人就都看向了他。江云渊语气平静:“哪怕你和傅文慎真的已经进行了完全标记,他也至少会给你留一部分的遗产。你应该能感觉到,你父亲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
要面子,所以在能够预料到他这个行为会受到诸多诟病的前提下,他不可能不规避。
傅文慎是养子,陆昭还活着,却把家产留给外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当初陆仁康和顾云苒彻底闹掰,顾云苒死后,他都要立一个悼念亡妻情深似海的人设,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