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兴晕船的劲头才刚刚减缓, 模样还有些憔悴, 只闭着眼靠在车厢里, 有气无力道:“既然是瑞王殿下送信来说, 小姐来了金陵府, 那就先去拜访瑞王殿下吧。”
昌平侯府确实是得了瑞王送来的消息,才知道苏蓉玉来了金陵府, 至于丫鬟碧霞偷偷送出去的消息, 这会儿估计还在去京城的路上?呢。
“……呃,真、真要去拜访王爷啊?”
廖仲安一脸纠结,连带着鼻子边上?那道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 也弯曲得跟蚯蚓一样。
自?家小姐将王爷的脸面当成烂泥来踩,他就怕王爷没见着,反倒被麒麟卫给打出来啊!
小姐的下落不好打听,瑞王殿下的住处却是向守城的官兵一问便知。
廖仲安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驾车去了玄武湖别院,才走到石狮子附近,就瞧见一队麒麟卫杀气腾腾地?迎了过来。
廖仲安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神机营火铳,冷汗都滴了下来,扭着脖子求救道:“爹,爹,不好了!王爷亲自?带着麒麟卫,收拾咱们来了!”
廖永兴强打了精神,动作利索地?踢了蠢儿子一脚,“让开?点儿,脸比门?宽的蠢东西?,王爷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亲自?来收拾咱们几个?下人!”
廖仲安赶紧抬起?屁股,跳下地?,殷勤地?将他亲爹给扶下马车。
一行人牵着马车避到了梧桐道边上?,见瑞王骑马过来,也没胆子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拦人问安。
还是柴珃先看见了廖永兴,好心情地?停下招呼道:“哟,这不是昌平侯府的廖大管家吗?来得还真是时候,本王要去苏氏本家抓私盐案首脑,你家小姐就在苏氏府上?,廖大管家也跟着一起?去搭把手吧,免得你家小姐又无缘无故地?跳出来,到时候真伤到哪儿,可就不好了。”
柴珃说完,便打马离开?,也不多解释什么?。
廖仲安的脑子处理不过来这么?大的信息量,不得不虚心请教道:“爹,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廖永兴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可眼底却藏着滔天骇浪,淡淡道:“意思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清楚,先跟着去苏氏本家看一看吧。”
柴珃骑马到了苏氏本家,大门?外早已经有人迎接。
见柴珃下马,苏容康想要上?前寒暄,却又不敢,只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茫然又恐慌道:“表、表弟,你来啦。”
柴珃并不想为难老实人,笑得挺和气,应承道:“表哥客气,舅父让你等在这儿的?”
苏容康忙不迭地?点头道:“恩恩,父亲说你今日要来,到时候请你直接去书房找他。”
柴珃又笑了笑,好似很?好说话道:“行吧,劳烦表哥带路,本王这就去拜会舅父。”
苏容康得了父亲吩咐,战战兢兢地?将柴珃领到书房外面,却被父亲身边的管事给单独拦了下来。
见管事只让柴珃一个?人进?去,苏容康心里的恐慌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语无伦次地?想要求证什么?道:“王、王爷,苏家、我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您这会儿过来,还带着兵,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柴珃停下脚步,侧头盯着苏容康的双眼仔细打量,好似是看穿了一个?人的本性般,有些惊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舅父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告诉表兄啊。”
苏容康脸色煞白,没告诉又怎样,到了这个?地?步,他就是再傻再老实,该猜到的,也大概猜到了一两分,只是没得到准话,苏容康至今都不敢相信而已。
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柴珃没工夫跟他解释太多,径直进?到了书房里。
苏舅爷早就在书房密室里等他了。
瞧着这一览无余的隐藏空间,柴珃笑道:“密室不密,就这么?大敞着,舅父还真不拿我当外人呢。”
大概是装得久了,到了这般境地?,苏舅爷依旧是一副老实模样,笑得拘谨道:“王爷留在苏蓉玉身边的护卫不是早就摸进?来过了吗,再要继续遮掩,也实在是没有必要,说起?来那两名护卫也是好身手,要不是我谨慎惯了,还真是一点儿都发现不了呢。”
“……”
柴珃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故意奚落自?己?
说到这里,苏舅爷又像是招呼客人一般,很?是随和道:“王爷随便瞧瞧吧,这密室里面早先还藏有一些金银,后来皇后娘娘派人来要,便都运到京城里去了,对了,这么?多年,送给皇后娘娘的金银,我都是记录在册了的,账册都在那边的箱子里呢。”
柴珃听了这话,也没有太过意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取了一本账册出来,简单翻看了两页,同样随和道:“舅父记账就只记了送给我母后的金银吗?贩卖私盐的账册呢?总不会没记吧?”
苏舅爷摇头道:“怎么?会呢,都是记了的,私盐入账多少,我一分一厘都没有截留,全?都敬献给了皇后娘娘,所有的账册都整理好了放在箱子里呢,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拿着账册去找皇后娘娘对一对。”
苏舅爷那忠厚老实的面具上?,难得有了一丝裂缝,目光奇异道:“王爷公正严明,应该做不出烧毁账册、清扫证据这种包庇之事来吧?您将金陵府搅了个?天翻地?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城去找皇后娘娘对账呢?”
柴珃将手里的账本放回木箱子里,面上?没有半点异色,十分无所谓道:“以舅父之谨慎,这些账册多半是有备份的吧,我要是真把这几箱子的账册给烧了,怕是转头就有人将另外几箱子一模一样的账册,呈到父皇或是太子皇兄面前,顺便还得参本王一本,告我一个?私毁证据、包庇主犯之罪。”
苏舅爷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
柴珃并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等在外边的麒麟卫冲了进?来,将装有账册的木箱一一锁上?,全?都抬了出去。
柴珃亲自?接过一副镣铐,锁在了苏舅爷手上?,就跟随意赏了一个?小玩意儿一样:“舅父将卖盐的钱给了谁,等到了京城,你自?个?跟我母后对账去,不过走私私盐之罪,却是抵赖不了的,呃……,对了,你好像也没有抵赖,很?坦荡啊。”
苏舅爷确实没有抵赖,此时更是完全?忘了私盐一事,只自?顾自?高兴道:“好好,真好啊,苏长瑶(皇后娘娘的闺名)当年害得父亲丢了爵位,之后又仗势掏空了苏家家底,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大权旁落,还跟儿子离了心,亲儿子都不愿保她,好!真是太好了!报应,这都是她苏长瑶不孝不悌的报应!”
“老实忠厚”的苏舅爷这回终于不装了。
两江私盐一案,查到最?后,首脑是自?己的亲舅父,最?大的受益人是自?己的母后。
柴珃本该义?愤填膺,可他心里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好似冬日结冰的潭水一样。
麒麟卫抬着账册,押着苏长青(苏舅爷,名长青)走到前院大门?时,正好跟接了苏蓉玉的廖长兴等人遇上?。
□□康以及苏长青的夫人、儿媳、两个?孙子都不在,大约是躲着没出来,不过无所谓,柴珃本来也只打算抓苏长青一人而已。
苏长青成了阶下囚,可心情却十分明媚,还有功夫跟廖永兴寒暄道:“廖大管家是来接蓉玉的?上?回苏长智死在金陵府,也是你帮着过来收的尸,族叔带着容璋侄儿镇守边关?,京城侯府里就剩下老弱妇孺,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辛苦你帮着费心了。”
廖永兴才只有八、九岁的时候,就跟在了如今的昌平侯身边。
昌平侯府里的恩恩怨怨,就没有他看不清楚的,自?然也听得出来,苏长青这话里就没怀着几分好意。
廖永兴的定力不比苏长青差多少,同样客气寒暄道:“侯爷对小人有大恩,这辈子做牛做马怕是都还不上?,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实在谈不上?‘辛苦’二字,小人十多年前来金陵府接世子爷回京时,大爷您还帮着扶柩到镇江呢,如今您落得个?阶下囚的境遇,投桃报李,小人也送您出门?吧。”
苏长青目光阴翳,皮笑肉不笑道:“廖大管家客气,多谢你啊。”
苏蓉玉看不明白其中的锋芒,就跟个?傻子一样,跳出来冲锋陷阵道:“柴珃,你这是什么?意思?!堂伯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你不要因为好大喜功抓错了人!”
柴珃:“……”
廖永兴:“……”
柴珃自?幼读书识礼,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丢过分寸,如今却真心实意地?想要抽苏蓉玉几个?大嘴巴子。
好在他忍住了,只冷着脸视她为无物,径直带着麒麟卫离开?。
苏蓉玉想要拦人,却被麒麟卫拿刀挡住:“柴珃,有本事你说清楚,凭什么?随便乱抓人,你站住!”
苏蓉玉回头又是一枪:“廖管家,昌平侯府与金陵苏氏本该同气连枝,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堂伯被带走,到时候看你们如何?跟皇后姑母交代!”
“……”
廖永兴被这话给刺激得瞬间破功,脸臭得就跟吃了狗屎一样。
苏长青看戏看得十分乐呵,暗道:便宜侄女蠢成这样,也是苏长智跟他爹的报应啊!
柴珃当真停下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他也没搭理苏蓉玉半句,只对着廖永兴透露惊喜道:“当年与昌平侯世子一同遇害的漕司书吏苏成泽,曾留有遗孤在金陵,被绿柳巷开?肉铺的刘氏夫妻所收养,分别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乃同胎所出,容貌却大不相同,偏偏其中那个?女孩,竟跟苏蓉玉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柴珃满怀趣味地?放了一颗惊雷,又施施然离开?了。
只留了苏蓉玉在哪里忐忑不安,瞬间没了多管闲事的心肠,没来由心虚道:“柴珃这个?混蛋,不打算放人就直说,东拉西?扯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廖永兴回忆着十多年的往事,仔细打量了苏蓉玉的眉眼一回,大概是心里作用,竟真就没瞧出太多像世子的地?方。
只有眼睛有些相似,都是双眼皮,眼眶都有些圆润。
可惜这世上?的人,不是双眼皮,就是单眼皮,眼眶不是圆润,就是细长,或者又圆又长,特?殊一点的有三角眼,菱形眼,……总不能一双眼,长成花儿模样。
廖永兴暗道:真巧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很?想知道呢!
第五十七章 该来的总会来
在皇后娘娘第一次伸手朝苏氏本家讨要钱财的时候, 苏长青估计就已经算计好了今日的这一切。
苏氏本家的家主被抓,可府上依旧是井井有条。
苏容康等人除了情绪有些低迷之外,倒也没?见有多少慌乱之色, 全因是苏长青这些年来?,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该交代的也提前?交代清楚了。
廖永兴接了苏蓉玉, 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苏宅。
一来?是不想跟苏长青沾边,也不想沾惹上任何麻烦。
二来?是他才刚到金陵府, 就被瑞王殿下前?后丢下的几道惊雷,给炸得头昏脑涨, 不知东西。
心里面藏了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得先找个地方缓一缓, 等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后, 才好再做打算。
只是苏蓉玉从来?都是个有自己?大主意的人, 当?即便摇头道:“堂伯家出了这样的变故, 大堂哥又扛不起事, 伯娘和堂嫂性子软糯, 我怕他们震不住下人, 别到时候整个家都被掏空了, 还歹同出一族, 即便是看在皇后姑母的面子上,我这会儿能?帮衬几分, 还是该留下帮衬几分的。”
廖永兴、廖仲安等人:“……”
苏长青被带走, 苏氏府上却?乱中有序,留下来?的管事、护卫俱都是苏长青之心腹,可见这厮早就有所预料, 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家事!
廖永兴被苏蓉玉毫无自知之明的话?给激得气血翻涌,平复了好一会,才意兴阑珊道:“小姐愿意留下,就自己?留下吧,老夫一个外人,就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了。”
廖永兴留了四名护卫给苏蓉玉,只说是要去找一间客栈住下,先休息几日,再考虑回京之事。
苏蓉玉要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客栈找他就是。
一行人也没?多打听,就在玄武湖附近的悦来?客栈住下,包了一个一进的院子,房间不少,环境也清幽。
廖仲安提着?一壶碧螺春进到堂屋,给他爹先倒了一杯茶后,才终于将压在心底的困惑问出来?:“小姐难道不知道咱们侯爷跟大老爷父子之间的那些恩怨么?她跑来?金陵就算了,怎么还住到苏家去了?住到苏家就算了,怎么还巴巴地什么都向着?人家?”
廖永兴连喝了两杯茶水,晕船带来?的恶心被碧螺春的清新?所缓解,短促地笑了一声,轻讽道:“昌平侯府的那点儿糟心事,在京城里难道还是什么秘密不成?!你一个当?下人的傻瓜护卫都知道,小姐能?不知道?!”
廖仲安被骂得很是委屈,想问既然小姐知道,那后面两个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廖永兴没?理他,只意有所指地感?叹道:“果然,跟在谁身边养大,性子就像谁,早些年就不该同意让小姐进宫陪伴皇后娘娘的。”
护卫将租来?的马车退还给了车马行,那车马行的总店就在金陵府,拿着?凭条过去,人家还把押金也退了回来?。
廖永兴等众人都安顿好之后,才开始分派任务。
一个是打听瑞王殿下在查什么案,怎们就查到苏长青头上了?
再一个则是打听当?年那书吏子女的境况,重点要确认的是,那书吏的双胎女儿,是否真?的跟自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事情就摆在那里,也没?有人故意遮掩什么,才五日不到,廖永兴就查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私盐一案只了解一个大概,金陵府不少世家都被牵扯了进去,许舶铮之流多半是死罪难逃。
至于苏长青死不死?会不会牵扯出皇后娘娘?
廖永兴表示他管不了,就是自家侯爷来?了也管不了,这还得要看圣上、太子以及瑞王殿下的是何态度?
既然管不了,索性就丢到一边,只提前?给京城送一封信去就是。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他区区一个跑腿的管事,又何苦杞人忧天。
再就是容貌相?似之事……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青草地,粉红花,两名少女赶着?鸡鸭正回家。
远处官道上,廖仲安啧啧感?叹道:“爹,那瘦弱一些女子真?就跟小姐生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廖永兴意味不明道:“是啊,哪有这么多巧合?明日再去灵风戏社,瞧一瞧那位书吏之子吧。”
廖仲安挠了挠头,提醒道:“可是,爹,之前?王爷派人来?说,您如果要去见那位书吏之子的话?,得是王爷在场的时候。”
说完这话?,廖仲安又有些不解道:“爹,您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廖永兴实话?实说道。
瑞王殿下行事,说好听了叫不拘一格,说难听了叫随心所欲,一般的逻辑跟规矩,根本都套不到他头上去。
五月初一,仲夏,气温一日高过一日。
苏云绕穿着?一身雾蓝色薄衫,立在台下看牡丹姑娘练习“天外飞仙”,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苏云绕无奈道:“姐姐,你演的是鬼仙,不是木偶,手脚能?不能?不要硬挺着?!得放松,放松!”
牡丹吊着?牛皮绳,晃晃悠悠地落在台上,嘴硬反驳道:“早先只知道灵风戏社里的舞剧别出心裁,谁想到能?别出心裁到这种地步,抓住一个铁环从二楼往下跳,你放松一个给我试试!”
苏云绕不服气道:“我之前不是还给你示范过两回么,哪回没?放松了?!”
牡丹闻言也委屈道:“你倒是能?放松,我站在高处就头晕、恐慌,你叫我如何放松?!”
苏云绕头疼不已,好不容拉了一个花魁入伙,没?想到却?是一个恐高的!
柳大娘子折中道:“要不‘天外飞仙’这一段,实在不行就去掉算了,本来?也挺危险的。”
苏云绕有些不乐:“这是最出彩的一段。”
苏云绕灵光一闪,殷勤地走到台上,眼巴巴地望着?牡丹姑娘,小心试探道:“好姐姐,要不你往下跳的时候,用薄纱蒙住眼睛,看不见有多高,就不害怕了。”
“……”
牡丹被这种丧心病狂的提议给刺激得手脚发?颤,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得了一腔怒火。
只见绝美出尘的花魁娘子,瞬间化作索命的厉鬼,一把勾住那“负心汉”脖子,又捶又掐,又“哭”又骂道:“好你狠心薄幸的无情郎,嘴皮子一张,竟说得出这般不顾人命话?!”
柴珃带着?廖永兴父子来?到灵风戏社时,正好就看到了这般场景……
美人死死地缠在少年身上,拳头捶打着?少年的胸口,每捶一下,便要假哭一句:“我怎么这么命苦!”
“才出了狼窝,又进虎穴!”
“你这个没?良心!”
“没?得到人家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
“如今得了人,却?又不顾奴家死活!”
二东家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灵风戏社的姑娘见他被牡丹姐姐戏弄欺负,幸灾乐祸得很大声!
柴珃却?看得脸都青了,摇着?折扇走进大堂,要笑不笑道:“呵,苏小哥艳福不浅啊,青天白日的,怎么也不避着?点人?”
见瑞王殿下突然来?了灵风戏社,牡丹终于不演了,放开苏云绕,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
苏云绕就跟误入盘丝洞的唐三藏一样,找着?机会终于逃下台来?,跑到瑞王面前?,委屈得都快哭了:“王爷来?得太是时候,我快要被牡丹姐姐给捶死了!”
胸口闷闷地疼,牡丹学柳大娘子,学得越来?越泼辣了,这是使了多大的力气啊!
牡丹:“……”
牡丹翻了个白眼,这根臭榆木疙瘩,怎么就没?把你给捶开窍了呢,白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皮囊!
第五十八章 你与本王连着亲
苏榆木面对“美人施恩”犹如?“酷刑加身”的可怜模样, 狠狠地愉悦了瑞王殿下!
柴珃在他脑袋上重重撸了一把,一只大手就跟发箍似的,将短短碎碎的头发全?给?撸了上去, 额头眉眼也跟着全?露了出来。
柴珃卡着苏云绕的头不?放, 一边安慰道?:“女人如?老虎,你惹她们干嘛?”。
一边又不?经意地歪了歪苏云绕的正脸, 示意廖永兴要看赶紧看,仔细看清楚了!
苏云绕烦死了他这?薅人头发的臭毛病, 真是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
挣扎着从柴珃大手下逃脱,苏云绕一边将被撸得?飞起来的刘海扒拉下去, 一边反驳道?:“我惹谁了,我只是提了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
苏云绕记得?上一回见?瑞王,还是去送密信的时候, 谈不?上惊吓吧, 但也糟心, 如?今再见?他,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偏偏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大叔, 面容倒是和?善, 可瞧着人的目光却十分诡异, 好像变态啊!
苏云绕不?太热情道?:“王爷案子查完了, 怎么还有闲工夫往灵风戏社跑?您看咱们这?儿?正在忙着排练新剧呢, 实在空不?出时间来仔细招待您,要不?……?呵呵。”
撵人的话不?好直接说, 却明目张胆地全?都浓缩进了“呵呵”二字里。
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真是越来越不?把本王当回事了,就连表面上那点恭敬之色都是装的,还装都装不?像!
柴珃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按着他脑袋使劲揉搓,坏得?冒水道?:“本王什么身份,查个?案还需要事必躬亲?那天晚上同生共死一场,早就是自己人了,绕哥儿?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看看热闹。”
苏云绕个?头差了他不?少,身材也没他强健,真就跟揉鸡崽子一样啊。
苏云绕挣脱不?得?,只能另想战术。
他紧紧抱住头上的臂膀,一把吊在瑞王胳膊上,如?今是半点恭敬都装不?下去了,咬牙控诉道?:“不?是看了一场炮仗吗,怎么就同生共死了?!王爷您说话能不?能说明白了,谁跟谁自己人啊,非亲非故的,搞得?好像咱俩有什么一样?!”
柴珃由着他吊在自己身上,挪了半步,故意跟人挨得?近一些,姿态亲密道?:“谁说是非亲非故了,没准儿?咱们还真就连着亲呢?”
这?人果?然是放荡不?羁啊!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苏云绕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询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还沾着皇亲?是陛下有兄弟流落民间,还是先皇有兄弟流落民间啊?”
“……”
柴珃原本都不?想再动?手欺负他了,却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怼他脑门上,咬牙道?:“你还真敢想啊,尽说些没边没际的糊涂话!”
苏云绕被他一巴掌怼得?坐到圆椅上,忍着憋屈嘟囔道?:“……是谁先没边没际的。”
这?人也看过了,大白天的,被戏社里这?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太过亲近,柴珃只待了一会儿?,便带着廖永兴离开,就好像真的只是遛弯经过这?里,没事打个?招呼而已。
苏云绕见?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动?手动?脚好没道?理,暗骂:这?人有病啊!
灵风戏社往东走,柴珃买了一个?泥人捏着玩,把一个?好好的福禄童子,给?揉成了龇牙咧嘴的淘气娃娃。
见?廖永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柴珃拿着泥人在他眼前?晃晃,双目放光道?:“廖管事,回神了,仔细瞧清楚了吗?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廖永兴面无表情地转头,瞧着他脸上那明明晃晃地看好戏的神情,只觉得?扎心无比。
廖永兴不?想跟他这?没相关的人多透露什么,只语气沧桑道?:“说起来我家世子夫人跟那书吏之妻还是远房表姐妹呢,世子夫人去别院养病,一直都是周娘子陪着的,小人既然来了金陵,也该去见?见?周娘子的夫家姑姐才是。”
这?话透露得?不?多,但也足够了。
柴珃心想:那小孩子果?然跟本王连着亲啊,这?就叫缘分!
牡丹并不?是妥协将就的人,嘴上骂骂咧咧地怪苏云绕要求太高,实际上却在想各种办法,努力克服恐高的毛病。
在苏云绕的鼓舞和?带领下,这?一上午别的事没干,不?是拉着牡丹去爬高树,就是拽着他上屋顶,惊呼尖叫声就被停过。
午时过后,苏云绕带着画好了演出服册子,正要跟柳大娘子一起去合作了好几年的成衣铺子里定制演出服,却没想姑父竟亲自找到了戏社里来。
日头高悬,阳光直射,人的影子被压缩得像南瓜一样矮。
树荫斑驳的乡间小道?上,青棚驴车骨碌碌地正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