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许多福来吧。”
许多福拿着他折叠起来的手抄报到了教室前,他往那儿一站,开始拆自己手抄报,然后挂在——挂不住,因为没卷轴。
“那我自己拿着吧,大家看过来。”许多福开始‘文艺汇演’了,“今天给大家讲巫州,你们肯定听过巫州大名但是不知道巫州在哪里。”
全班确实都听过,当今圣上,以前的巫州王。
没想到许多福讲的是巫州,有的同学不屑撇嘴,觉得许多福心机重,是故意讨好圣上,许多福义父许小满原籍哪里他们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巫州的。
更多的同学是好奇,许多福的功课一下子抓住了他们好奇心。
他们确实只知道巫州王,不知道巫州。
“巫州在盛都以北,正北方向,很偏远,有山体密林,土地多是碎石混着杂草植被。”许多福下巴压着手抄报一头,一边比划,“我们现在从盛都往北,车马前行,大概走两个月到了巫州。”
严太傅看到许多福皱巴巴的纸张上几处山水笔墨,显然不是出自许多福之手,旁边画的树杈,应当是树杈吧,这才是许多福画的……
圣上爱子,慈父之心。
“十二年前的巫州,是个初冬,巫州冬日漫长,有足足两个多月,其中下雪能下一个月,街头上有个小乞儿,他是被拐的或是走丢的,他也不清楚……”
殿外王圆圆站直了,没想到小多福开篇先讲的他,听着听着眼眶有些红……
许多福讲的故事很简单,从王伴伴的身份开始说,讲那时候巫州百姓过的什么日子,王伴伴没多说苦日子,但是昨晚阿爹和皇帝爹喝多了提起来了。
他没说政治阴谋,就是从百姓的吃穿住三方面说的。
“冬日取暖有碳,木炭一秤五十铜板,煤炭一秤八十铜板,要是再上好的煤炭,不起烟的更贵。大家肯定要说,才五十铜板有什么贵的?”
一秤十五六斤左右。
“巫州百姓,家里还有田地的,一家六口人穿衣买布、吃盐,一年开支花销大约一两银子,有的省一些半两也够了。”
“但是到了冬日,百姓们得买木炭,巫州冬日长,最严寒的时候瓦片能冻裂开,百姓买炭取暖,每日烧木炭也不会天天点着,只有冷的受不住时才点碳取暖。”
“光是冬日取暖活下去,一个月起码要花半两银子。”
百姓平日里省吃俭用,但是到了冬日性命攸关,只能咬咬牙花钱买木炭。
“平日里做饭生火可捡柴火,或是买干柴,干柴便宜,或是地里麦子草杆生火,但到了冬日,木炭木柴都有人守着专门卖出。”
那会地头蛇靠这个获利的。
在座的同学有的听得不耐烦,什么一秤木炭煤炭,才几十个铜板,许多福就拿到这里说,真是穷酸,听说他爹捡来的流民乞儿,难怪爱说这些。
骨子里就是不入流的低贱之人。
自然也有些同学觉得有趣,因为没听闻过见闻过这些底下百姓生活,就当个乐子听听。也有人听得入神了几分,看向许多福目光也认真。
严怀津便很认真,板正的小脸在思考。
他随叔父一路到盛都,吃穿用度不比家中,林叔总说辛苦四少爷了,旅途劳累,可如今听许多福讲,他一路走来不算艰辛。
民生多艰辛。
“粮食也少,有的地方不适合种粮,因为土壤里有沙石,越是西北方越是如此,一到冬日,路边城中就有冻死的,也有不少小乞儿。”
周全蹙着眉,不敢想象那边的百姓冬日如何生活,肯定是一副惨景,真是可怕。
“放任不管百姓会越来越少,后巫州王有政令,养羊。”许多福说到‘养羊’,嗓音都清亮了,终于说到他最爱的羊了。
“我昨日就吃了烤全羊,王伴伴说是盛都的羊不如巫州羊鲜嫩,但我觉得很好吃了。”
“阿爹说,巫州天冷土地硬积雪融化开后,春日就跟疯长似得一下子坚硬带着沙石的土地钻出了很多茵茵绿草,漫山遍野的小羊,由着村民赶出去,咩咩叫吃草。”
“后来羊多了,放牧的村民变成了家中小孩,小孩子成群结队去放羊,躺在山坡上草地上,大人们要硝皮子,好卖出去,或是制成羊皮袄、帽子,不好的皮子成了毯子,冬日里用来取暖。”
严太傅眼底带着几分欣慰,也能想来,刚开始时,羊是百姓贵重的财物,如同水乡之地百姓的牛一般,大人矜矜业业驱赶放牧,到了后面羊多了,放羊的是孩童。
说明巫州百姓日子比之前好了。
“一到冬日巫州百姓便宰杀羊,好的部分卖到城中换粮食,剩下的骨头边角料,百姓们自己吃,爱喝羊汤,同白萝卜清水煮起来,一大锅,汤是白色的,放点盐,一口下去喝的暖洋洋的,汤鲜肉美,有时候还会给里面下一把面条。”
有人咽口水了。
“家中富裕些的吃烤羊肉,羊排肉娇嫩没有味道,撒点辣椒、孜然粉——”许多福咽了咽口水,不争气的他!“烤的羊排滋滋冒油,外焦里嫩,骨肉很好分离,一口下去肉还是粉粉嫩嫩的,入口软嫩带着羊油辣椒孜然的香气……”
严太傅本来听许多福说巫州百姓艰辛,面色有些凝重也有些欣慰,许多福体恤百姓之难,有颗仁善之心,功课文章平平,教便是。
然后极速转折。
许多福对羊肉各种吃法大加赞美。
严太傅:……听到后来腹中也有些饥饿,而后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许多福还年幼,不急。
全班都在咽口水。
“……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严怀津认真道:“好。”
许多福坐下后,还有点遗憾,“烤全羊没法带过来。”
“你说的我都饿了,巫州羊真这么好吃吗?”李昂道。
许多福:“好吃。”他明明没吃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巫州羊来好像亲身经历过滋味一般,说的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又有同学上去讲功课,李昂便坐定不聊了,他刚才课上说话也是因为许多福说的羊太香了,一时没忍住,幸好严太傅没责问他。而许多福则是提笔开始补充他的地图。
他对大盛地图第一次认识是从同学的嘴里。
虽然不全,但天南地北大致方向有了,而且更为细致,活生生一份美食地图,很好玩。最后轮到小同桌上台,许多福很捧场,怕小同桌年幼紧张,特别鼓励:“你可以的!别怕!别紧张!”
“津津加油!”
呱唧呱唧鼓掌。
严怀津严肃认真的小脸,略升起几分淡淡的红晕。
他随叔父周游各府县官学,叔父讲学时他便坐旁边,底下坐着百人甚至千人,他从未紧张过。
可……许多福是在鼓励他。许多福并不知他不会紧张的。
严怀津略有出神想,刚才许多福上去时,他没有鼓励许多福,下次必定要做好。
朋友该如此的。
小同桌人小但是很气定神闲,还是‘脱稿’汇报,真牛,他就不一样了,有个手抄报说的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是!他诱惑到了全班,下来的时候,大家都馋了。
许多福一边记笔记一边吹自己小同桌,还不忘吹吹自己。
不知不觉放学铃响了,许多福第一次上课上的有点不想放学,不过严太傅说了下课,他还是很高兴,放学就是最快乐的!
严太傅和侍读离开后,班里同学也没收拾书包走,而是谈兴大发,今天没做功课汇报的吸取了经验,现在走得飞快,一边跟同伴说:“你们等着,明日我也给你们带吃的。”
还有人路过许多福身边说:“谁没吃过烤全羊似得。”
“你吃你吃你全吃,我看你跟烤全羊似得。”许多福不惯着对方大声怼了回去,甚至还叫:“你哪家的?”
吓得对方脸色一变,跑得飞快。
许多福:……宗室子弟真的是欠嗖嗖的,还以为他是以前的他,阴阳怪气我,本太子也是不惯着你的!
“他是我表弟。”李昂说。
许多福哦了声,“你跟他关系好吗?”不等李昂回答,“一看就不好,那人先撩者贱,跟你比不得。”
李昂笑了下,因为表弟姓仲,以前逢年过节,他被祖母带去赴宴,众人都是夸捧表弟的,可在许多福这儿,看的不是那些。
“不提他了。”虽是和表弟不融洽,但到底沾着亲戚关系,李昂也不想闹开。
许多福嗯了声,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又看了眼李昂,李昂嘴上嫌表弟,他问起来却没有说名字,看来是不想闹崩。
他给李昂面子。
其实一句话怼来怼去,他自己能解决,也不会说告状的。许多福:孤,心胸很开阔的。
“李昂,你能帮我问问,你家里有没有咳血红,能不能晒干了保存。”许多福还是好奇这个,“听你说初夏时才有,现在都深秋了。”
“好。”李昂答应下来。
几人边聊天边收拾书包,周全一说要先走,时候不早了,回去还要温书做功课。许多福立即想起来,早上胡太傅布置了功课,顿时仰天长叹:“唉~~~~”
他的唉声太过绕梁三日叹息许久。
周全、李昂都逗笑了。李昂说:“不然我留下帮你顺一下文章?”
许多福有点心动,但是——
“我帮许多福吧。”严怀津开口,神色认真说:“我等我叔父一同回去,不急。”
李昂看向许多福。许多福立即眉开眼笑,“你和周全回吧,我有津津。”
“好。”李昂答应下来。
等李昂周全一走,许多福和严怀津留下继续温书。严怀津说:“你不愿李昂帮你吗?”
许多福惊讶小同桌竟然看出来了。
“也不是。”许多福磨洋工翻书,一边说:“我同李昂是朋友,但是有点怪,就是我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无条件先帮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李昂对他多了些感激之情,他不习惯,是他的问题。
“我希望李昂有自己的时间和喜好,要是有一天他拒绝我,那我更开心。”许多福说,他看小同桌眼底有些不解,便装作大人模样,高深莫测说:“你还小,不懂~”
甚至抬手捏了捏小同桌的发揪揪。
嘻嘻。装了一把大人。
因为严怀津自小聪慧,性格稳重板正,启蒙之后越长越有自己主意,家中长辈对他也如同对待大人一般,但是许多福不是,许多福是把严怀津当小孩子的。
就……很不一样。
严怀津垂目嗯了声,看到许多福笑嘻嘻的脸,便说:“来温书吧。”
“……”不嘻嘻。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严怀津嘴角轻轻往上,嗯了声。
许多福:“……”他家小同桌看着很沉稳没想到也是个小心眼,这是‘反击’他刚才捏捏。既然都要温书,不由再、捏、一、遍!
许多福对上严怀津,又嘻嘻了。
严怀津心中好笑,将自己手抄本递过去。
“你两相对比看,若是不会的问我。”
许多福墨迹,却始终是要写作业的,便老实巴交认命低头,一看津津的笔记本顿时愣住,仔细读了一遍,眼睛都亮了,猛然看向小同桌,而后一把抱着小同桌。
“严津津,你也太好了!!!”
严怀津被许多福拥入怀中,微微错愕,什么严津津,明白是许多福给他取得小名,心中没有不喜,甚至有些些开心,抿着唇认真说:“你看不懂文章,是因为文章没有直白讲其意。”
许多福感动至极,因为他的小同桌帮他把文言文翻译成大白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撒开小同桌,恨不得亲两口——他给忍住了,别吓到小同桌。
“谢谢你,严怀津。”许多福郑重说。
严怀津:“许多福,我们是朋友,不必客气。”
“那还是要谢的。”许多福笑的超开心,想到什么,他微微低头,把自己脑袋往小同桌面前扎,一边豪爽说:“你捏吧,我的发揪揪只有阿爹和阿叔捏过。”
皇帝爹还是趁他睡着了偷偷捏的,哼,别以为他睡着了不知道!
严怀津再次怔愣,而后笑了起来。
许多福真有意思。
他便不客气了。严怀津伸出小手,很是认真甚至有几分郑重的捏了下许多福的发髻,明明嘴角向上又压了下,正色说:“该温书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许多福脑袋一个立正,开始看书。
有了翻译本对照,看文章一下轻松许多,甚至文章底下还有小同桌对这篇文章的阅读理解心得……
天色晚了,侍读进来请严怀津离开,“严太傅在宫门外等你。”
许多福才发现宫门快落钥了,当即是收拾书包,一边麻利的给小同桌收拾了,背着小同桌书包,一手拉着小同桌,“我送你出去。”
他怕因为他看书耽误了津津出宫。
外臣没召不可在宫内过夜留宿,追责可大可小——看言官怎么说,往大了说那就是祸乱后宫之嫌,其身不正其心不臣。宫门一旦落钥,除非有圣令,不然不轻易开的。
“好。”严怀津眼睁睁看着许多福背着他的书包,握着他的手。
许多福疾步,一边跟王伴伴说:“伴伴,我先送津津出去。”
“诶好,小公子慢些,不急。”王圆圆跟在后头说。
今日小多福看书看的都忘了时辰,这谁敢信啊。王圆圆骄傲,看向同小多福牵手的小神童目光都添着几分慈爱来。
爱屋及乌。
许多福一通仗义豪气背着俩书包送津津到了右掖门,立在原地喘气,看也没看把书包交给小同桌,挥挥手:“明天见,我给你带牛乳,拜拜津津。”
“明日见,许多福。”严怀津跑了一路也略有些喘,抱着书包挥手先离开。
于是等王圆圆追上来,接过小公子书包一瞧——
“小公子你拿错书包了。”
许多福:!!!
回头看向右掖门,已经关了。
惊天霹雳。
“那岂不是……啊?啊!啊!”许多福仰天流泪,他好不容易觉得胡太傅布置的功课难度系数下降了些,结果书包拿错了,津津的笔记他的书全在小同桌手里。
那明日早上胡太傅课上抽查背诵——
许多福本来想嚎两嗓子,天意如此那就不怪他不学了,可一想到小同桌才六岁给他翻译课文,他要是不上进有点对不住小同桌。
当即把丧气话憋回去,说:“我今晚早点睡,明个早起到学校,应该来得及,津津七点就到了,王伴伴你明日一定要早点叫我。”
一个小时抄课文肯定来得及。
他今天背了不少呢。
车中,严怀津也发现拿错书包了,却没有打开,只是许多福收拾时比较匆忙,并没系紧带子,下车时包里东西掉落出来,严怀津亲自捡起……
叠起来的纸上画了一只羊。
严怀津看着羊,旁边严太傅也看到了,下车后便问管家:“府中可有羊?晚饭吃羊吧。”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多崽就是崽,原原本本的崽。
第26章
今日东厂后院,天刚一擦黑,许多福就开始洗漱要睡觉,许小满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一点都不困,也跟着崽一起洗了,洗好后抱着崽塞到了被窝。
许多福顺势往床里头滚进去,给阿爹留位置。穿着亵衣的许小满便进了被窝,父子俩躺一头,开始每日‘夜话’。
他爹有时候会很忙,但会尽量抽时间陪他吃饭,哄他睡觉,有时候几天不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日阿爹早早下值到家,但他要早点睡,但现在还不困。
“阿爹下次休沐我不想去西葫芦山玩了。”许多福翻身,眼睛亮晶晶的看阿爹。
许小满立即就知道,崽肯定有别的想玩的,声放轻了带着笑意,“那你想去哪?阿爹都行。”
“我想邀同学来家里吃烤全羊行吗!”许多福给他爹吹——嗯,也不算吹,他是实话实说:“今天我做作业汇报,阿爹你没看到,我说到了巫州,还有昨日吃的烤全羊,全班同学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许小满笑容大大的,“诶呀,我们多多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了。”臭屁许多福骄傲。
许小满十分捧场,带着遗憾语气,“可惜阿爹没看到我们多多大发神威模样。”
“爹我跟你讲。”许多福侧身都快坐起来了,跟阿爹把下午汇报的又讲了一遍,可能有些出入,但大致不差。
许小满听得极为认真,看崽小嘴叭叭讲个不停,眼底也是当亲爹的骄傲和欣慰,之前仲珵还嫌崽没说过田文贺那几个,就该让仲珵听听,多多可会说了。
就是跟他一样,不喜欢圈圈绕绕说话。
那文章讲究什么对仗,还讲究什么漂亮,话说的明白就行了……
九千岁对崽是厚厚的滤镜,等许多福讲完了,许小满啪啪啪鼓掌叫好,就跟父子俩去百福街看杂耍最后谢幕,围观人都喊‘好’那般。
气氛这叫一个热烈。
许多福被阿爹捧得脸红红的,难得嘴巴谦虚一下,“还好吧,一般一般大盛第三。”也没多少谦虚。
“幸好今晚爹吃饱了,不然这会听你说的饿了。”许小满揉崽脑袋说。
许多福:我真的好爱阿爹啊!
他一头扎进阿爹怀里。
许小满抱着崽,一手呼噜着崽的背,顺着摸,又轻轻拍拍,说:“行,你请同学来家中吃烤全羊,不过去西葫芦山也来得及,咱们可以大早上出宫溜达一圈,在外头吃点零嘴,回来吃烤全羊,不然吃个烤全羊在家中待一天,你不嫌无聊?”
有道理!
“那我明天问问津津李昂周全他们去不去,要是去西葫芦山,先在山脚下碰头,但阿爹我怕来咱们家吃完烤全羊晚了,宫门要关。”
许小满爽快说:“不怕,交给阿爹办,你带同学来家中做客,夜里东厂有地方直接宿这儿也没事。”
“!!!”许多福没怀疑‘可不可以’这回事,直接抱着阿爹:“阿爹你好厉害!”
许小满嘴都翘起来了,“当然当然大盛第三。”
父子俩一对视,嘎嘎乐。
玩闹了一会,许小满看崽越聊眼睛越亮,暗暗想这可不好,说:“你不是明日要早起吗?现在困不困?”
许多福双眼在黑暗中都快赶上放光猫眼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瞬。许多福一咬牙对自己狠一些,说:“阿爹,我知道怎么快速睡着。”
“?”许小满本想着带崽去练一练跑两圈。
许多福:“放学那会津津给我手抄本,我背了会书,记了个七七八八,我现在背个阿爹听。”
“行。”
屋子里想起背书声,许多福刚开始背的比较慢但还算流利,后面有点打磕绊,他就从头顺,顺着顺着声越来越小,而隔壁的许小满早眼睛眯着打了个哈欠。
很快屋里没背书声,取而代之的是有节奏的呼吸声。
Zzzzz~
父子俩摊成两张煎饼。
宁武帝在紫宸宫‘独守空闺’等了又等,最后起身要去找,结果一身乱糟糟的许小满翻窗而至,宁武帝看来人:发髻有些散开,袍子没穿好,领口露出锁骨,那鞋都像是跑来的路上勉强刚穿好。
“你去——”
“我没偷人。”
宁武帝沉默,他哪里想这个,不过却说:“这大盛朝还有谁能比得上朕?有谁能比朕伺候的好九千岁。”
“无一人。”斩钉截铁很是肯定。
许小满还有点怪害臊的,诶呀媳妇儿就是太爱他了。
“你说得对。”九千岁肯定。
所以说,一家三口某些时候都很自信爆棚。
许小满睁开眼一看晚了,摸黑匆忙穿的衣服,鞋子一路跑一路穿,这会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脱了鞋,他的袜子都退到了鞋里难怪不舒服,一边摘袜子一边说:“是跟多多,我晚上哄他睡,越聊越起兴头,他明日要早起,这可不行,他就说他有办法,开始背文章,诶呦我一听头就迷迷糊糊,怎么睡过去都不知道。”
仲珵接了袜子,“一会要睡不穿了。”
“行。”
仲珵又说:“多多很像你。”
“咳咳咳咳。”摘另一只脚袜子的许小满咳得惊天动地。
仲珵站在榻边,手里还拿着愣子的一只袜子,见状,沉默了一瞬,谁脱袜子会呛到啊,这个愣子演都不会演。
许小满心虚不敢看仲珵,拿了仲珵手里自己另一只袜子,忙前忙后要把两只袜子找地方放,背着身影,语气特别心虚:“那当然了,多多也是我亲自带大的,像我也正常。”
仲珵可聪明了,要是看他神色肯定能瞧出端倪。
“……”宁武帝看九千岁充满心虚的背影,“睡吧。”认命,这愣子就是他的,能如何。
许小满闻言松了口气,过关了,仲珵没看出端倪来。
两人往床上一趟,许小满继续说:“严太傅可真好。”又夸:“多多现在比之前爱学习了,今日课上说羊,他说的真好,等他休沐要请同学到家里烤全羊吃……”
许小满刚睡过现在不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跟仲珵闲聊家常。仲珵心里很是平静,他有时候也不是非要做,现在这样听小满聊聊孩子就很好,很是温情,他便伸手搂着小满的腰。
兴致勃勃说话的许小满停住了,看仲珵。
仲珵:?
许小满露出一副‘诶呀真拿媳妇儿没办法’的宠溺表情。仲珵:……这大愣子又想到什么了。
别说仲珵重欲,有时候真不怨仲珵动辄就做起来。
摊着这么个大宝贝没办法的。
许小满捧着媳妇儿脸,凑过去亲了亲,“本来答应多多睡着就来,结果我睡过头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仲珵说完就知道小满不但不信肯定要更加补偿他。也行。
仲珵笑了下,一手扶着小满后脑勺,加深了吻。
小满的后脑勺圆圆的,很好摸。
“对了,休沐那天,多多同学可能要在东厂过夜,我先跟你说一声,晚上就不过来了。”许小满趁着分开间隙说。
仲珵嗯了声,另一只手往下。
这愣子还有心思想别的。
第二天天不亮许多福就起来了——王伴伴叫他起的。屋外头还是黑的,许多福坐在被窝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想耍赖皮,哼哼唧唧说:“天还是黑的伴伴。”
王圆圆一听就知道小多福想躲懒,不过也就是才睡醒嘴上这么说,但要真让睡过去了,小多福要懊恼,便笑眯眯说:“天冷了,马上进冬,可不是早上天亮的晚。”
床上许多福一脸呆相。
“今个早上有灌汤包。”王圆圆说。
许多福‘咦’的眼睛睁开了些。
“有牛肉馅还有蟹黄馅,一天天冷了,厨房里送的螃蟹不多,全挖了蟹黄膏连着蟹肉剁吧剁吧做成了包子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