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前方,悬浮着一道身影。
祂静静地飘浮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瞰从血雾里走出来的几道身影。
“恭喜,你们抵达了我们的面前。”
“但是……”
“当我杀死你们后,谁又能知道你们出现过呢?”
张淳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云焰的身影。
最后,他缓缓低头。
在【起源】的下方,在那棵巨型血树底下,是一枚被血色藤蔓缠绕的“茧”。
第265章 树(中)
楚修宴瞪着眼前的小孩,对方满脸惊恐地缩在一个成年人的背后——他甚至才到那个成年人的腰部。
“小舅小舅!就是这里!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鬼啊啊——”
那个小鬼尖叫道。
成年人连忙甩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树枝,“鬼退去!鬼退去!”
楚修宴:“……呵呵。【起源】,放我出去,我们打一架。”
小孩歪着脑袋看他,眼里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什么是【起源】?”
楚修宴没有理他,左踢柜子右踹墙,但始终无法脱离这个空间。
记忆投影,又是记忆投影。
他感到头疼。
这里是【起源】诞生以前的世界,也就是木屋日记本里所提到的那个“最初世界”。
相比楚修宴熟悉的废土世界,这里的大地上虽然没有血晶,但依旧遭受各种天灾与异兽的威胁。
【起源】似乎了铁了心的要他经历一些祂的过去,楚修宴不得不憋着气,跟着小号的【起源】四处乱走。
“……字,写错了。兽潮的潮,有三点水。”
楚修宴托着下巴,对趴在床上写日记的小孩说。
此时已是深夜,床头小柜上亮着点光。
“哦,我是故意的。”小孩故作镇定地说,“因为我这个年纪太聪明,会被大人警惕的。”
楚修宴震惊后仰:“哈?什么鬼道理!你这里的大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你那边不是吗?”小孩没好意思说自己骗人,扭头朝楚修宴望来。
楚修宴此时也是一个缩小版的孩童模样,所以对方虽然有些害怕,但接触一段时后,居然敢靠近一些。
楚修宴沉默一会,忽然上前,隔空戳了戳小孩的脑袋,嘟囔说:“这么小年纪,想那么多事,会长皱纹的。”
小孩惊恐地捂住脸。
“话说,正经人写什么日记啊。”
楚修宴看着日记本上的“11.3”,一时间有些晃神。
——[11.3,兽潮来袭]
这个时候的异兽,和楚修宴见过的异兽不太一样,不长血晶,不是红瞳,不过依旧格外凶猛,少数长得稀奇古怪。
“血晶?血晶又是什么?”
在桌子边晃着脚等晚饭的小孩好奇询问。
楚修宴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是超危险的东西,它会吃小孩!”楚修宴凶狠地威胁。
但桌子对面的小孩没有被吓到,“血晶是一种晶体吧,死物的话,那就是工具,而工具是否有威胁,得看主人是怎么使用。”
楚修宴微微怔住。
小孩得意地说:“我从书上看来的!很帅气的一句话!”
小孩的监护人,也就是这个最初世界里的“博士”端来晚饭,很普通的两道菜,他把一枚鸡蛋放在小孩面前,又将一枚鸡蛋放在楚修宴面前的桌面……还有一副盛着米饭的碗。
“小宴,你那位朋友是坐在这里吧?”
小孩用力点头。
楚修宴看着面前那个还在微微滚动的鸡蛋,突然间仿佛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里。
小孩正在扒饭,时不时抬起的眼睛直勾勾望向楚修宴,说:“你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需要插根烟?”
楚修宴:“【起源】——”
后来的事与日记本里记录的相差不大。
他所熟悉的废墟都市几人,抵达了这座并不算太大的庇护所,谈判合作抵御兽潮的危机。
楚修宴扭过头,看到小孩正贴着墙缓慢地往远处挪去。
“你在做什么?”
小孩闷闷地说:“那些人感觉好恐怖。”
楚修宴心想这些人后面几乎都被你压着打了,但是这会,他盯着小孩一会,还是推着他一块离开。
会议室里,一个男人突然抬头,朝门外望去。
“一个自言自语的小孩。”他说。
“博士”温和地说:“请不用担心,那是我的侄子……不过最近生了点小病。”
结果“博士”还没研究出侄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幻觉,他自己先倒下了,一场风寒,结果连走路都困难。
“好弱啊。”楚修宴跟在小孩旁边,盯着床上的男人吐槽。
小孩把热水递给“博士”,跟着点头,“好弱啊。”
“博士”嘀嘀咕咕:“你一定是跟你那幻想朋友学的……咳咳!”
楚修宴站在小孩的身后,对他说:“你要小心,这座庇护所里可能有人会害你。”
“我知道。”小孩小声回应,眼里闪烁着某种楚修宴看不懂的光芒,“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失去管理者控制的庇护所迎来了一场隐秘的内讧,有人想趁机夺取庇护所管理权。
而那一派里,有人足够心狠。
当楚修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闯入室内,强行用药迷晕小孩并将其绑架带走时,他整个人都是傻的。
这也太莽了吧!!
“喂!【起源】!啊啊小宴!?这么叫自己的名字好怪啊啊啊——”
他连忙追了出去。
一辆车,通往庇护所外面的废墟。
楚修宴坐在车顶,望着远方越来越清晰的森林,心里的石头逐渐下沉。
车子在森林里停下,被迷晕的小孩被扔下车,丢进了森林里。
楚修宴一个个盯住那些男人,全都记住了那些脸。
有诡异恐怖的兽吼从四面八方响起。
楚修宴依旧碰不到小孩,只能不断地在他耳边大喊。
大约五分钟后,小孩醒了。
他掏出怀里的匕首用来防身,眉眼却带着些懊恼,“太卑鄙了!卑鄙的成年人!”
楚修宴催促他:“别骂了,快离开这座森林!”
小孩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跟着楚修宴指的方向往森林外跑去。
但一瘸一拐,楚修宴这才发现他的膝盖红肿。
“天杀的……”楚修宴喃喃自语,“我明明跟你是敌人啊……”
小孩茫然地抬头,“那你要走吗?”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抓住楚修宴的袖子。
下一秒,森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狼嚎。
楚修宴表情瞬变,也顾不着什么,下意识抬手去抓小孩的手——
握住了。
他的瞳孔紧缩,身体瞬间僵住。
但小孩比他反应稍快一步,似乎根本不觉得能接触“鬼”有什么奇怪的。
风在呼啸,吹打着脸庞,冰冷而刺骨。
呼吸很疼,像是一具真正的小孩身体,跑起步来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
森林外面,是一片荒野,焦黑的泥土,干涸的河流,遍地的残骸,暗红的夜空下一片漆黑,只有一条即将干涸的河,闪烁着隐约的点点光芒。
在即将靠近时,小孩突然摔了一跤,连带着楚修宴也滚在了草地上。
那一瞬间,某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疯狂袭来。
楚修宴迅速抬头,看见了一片黑暗的树林,繁星满天,星光灿烂,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有蝉鸣作响,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格外安宁。
但他没看到小孩的身影。
“喂,小孩?你在哪里?”
楚修宴连忙往那条溪流跑去,在逐渐宽阔的区域四处寻找,但一直没找到对方。
直到——
他又一次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
伸出去的手碰到了熟悉的,柔软的皮肤。
楚修宴抬起头,看到了小孩脏兮兮傻笑的面孔。
对方也摔在了地上,但是……
小孩的身后,是暗红的夜空,干涸的河底,焦黑的土地,以及扭曲的尸骸。
而楚修宴的身后,是繁星灿烂的乡村夜空,清澈见底的林间溪流,潮湿泥泞的土壤,以及沙沙作响的树叶。
他与小孩几乎是像照镜子一般,唯一的相交点,是他们同时触碰到的东西。
一颗微微散发着血色荧光的石头。
“小宴!”
“楚修宴!”
两道相似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抵达了双方的耳边。
而后,咔嚓一声轻响,两人接触的石头突然碎成两半,化作雾气,融入两人体内,但夜色太暗,小孩没有注意到。
而楚修宴……他看到了那些隐隐约约夹杂着诡异血色的雾气。
……原来是这样。
短暂的时空共振,在最初的那个世界,就已经出现了吗?
原来早在最初的这个世界里,就诞生了“因”吗?
楚修宴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有熟悉的嗓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按住他的脑袋往颈窝压,呼吸急促而沉重,“梦游梦游,该死的居然跑这么快……”
另一边的耳朵里,却又隐隐响起另一个声音。
[对不起小宴,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那个混蛋的野心……]
[小舅,我的幻想朋友走了。]
楚修宴猛得抬头,只见眼前只有一条溪流,不见暗红的天空,也没有恐怖的尸骸,只有微风阵阵,树叶轻响。
他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了日记后面的事。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春天来了,雪停了,出太阳了。]
[兽潮终于走了。]
[好温暖。]
兽潮来的太快,暴雪已经很久没停。
他恢复力气的时候,走出了将他们关了大半个月的地下庇护所,地面的基地里空无一人,他的呼唤形成一道道回音,空旷而恐怖。
他打开了通往基地外的出口,温暖耀眼的阳光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全身都温暖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满地的尸体,有乌鸦啄食腐烂的血肉,倒在一颗颗巨石上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的双眼已经被乌鸦啄去,双目空洞,浑身是伤。
[就是从这一刻起,我开始讨厌起了阳光。]
[如果这场春天能再晚来一些,如果这个晴天没有到来,如果还是那些雪天,那当我推开门时,看到是会不会是小舅他们的笑容?他们会不会讨论春天要不要朝外探索,还是准备继续培养无土栽培?]
他惊慌失措地拍打小舅的实验门,门从里被死死锁住,显示密码错误,他几乎浑身颤抖,甚至感到心脏跳得太过烦人。
[我开始憎恨春天,憎恨太阳,憎恨这个世界。]
他继续疯狂拍打门,但门里没有回应,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太安静了。]
‘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想要……这样的……’
[故事。]
‘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
‘……小树该长大了。’
[小树该长大了。]
跪在地上的孩子突然停下哭泣,而陷入沉睡中的楚修宴猛得惊醒。
他看到了将自己放在床上的小舅,室内依旧昏暗,窗外是明亮的月光——这是八年前的乡下。
小舅不知为何有些手足无措,他低下头摸着楚修宴的脑袋,“你做噩梦了吗?”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楚修宴的心底再次响起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们的同步率抵达最高处,时空共振开始出现,血晶的能量穿过遥远的时空,流入平行时空里,那位跪在实验室门口的那个孩童体内。
血色的浓雾开始扩散。
繁密茂盛的血色大树开始生长,随着血雾一同蔓延扩张,越来越高,越来越广,遮蔽天空,覆盖大地,直至,形成一座庞大的穹顶。
——第一位神明,【起源】降世。
「我想再一次见到小舅,斯年哥他们。」
嘎吱嘎吱,齿轮转动的声音悄然响起。
处于穹顶内的天空,隐隐浮现时钟的模样,时针与分针开始往回移动。
——第二位神明,【时空】诞生。
[我讨厌太阳,讨厌春天,如果冬天没有退去,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最初……]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掩埋了尸骸,遮蔽了鲜血,将一切绝望与痛苦掩盖。
——第三位神明,【冰原】诞生。
于是,由【起源】的本源之树所化作的穹顶的庇护下,这片大陆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新世界。
这就是,新世界的诞生。
——【不对,不能这样的!】
楚修宴猛得睁开眼,明明眼前没有那片血腥的尸骸,但他仿佛还能问道那片血腥味,刺鼻得令人作呕,等到视野恢复正常时,他才发现那些全是将他死死缠绕的血色树枝。
‘——这就是新世界。’
他奋力挣扎,一口咬住缓缓移动的血色藤蔓,“你在逃避什么?”
‘——这就是未来。’
“你闭上眼睛,盖住耳朵,就能假装看不到无数回溯里惨死的人了吗?”
‘——我们,都在等待最后的希望。’
“你正在将最初的痛苦和绝望不断地扩散到每一个轮回,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啊!你敢承认那最后的结果,配得上这一路以来杀死的那么无辜生命吗!”
‘——为此……’
“【起源】!!!”
‘——我们绝不后退,绝不放弃。’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条路走得通?!”
那些缠绕着他的血色树枝不断地干扰着他的思路,甚至连他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正在与心底响起的声音越来越相似。
‘——我要与你融合,成为完整的神明。云焰,帮我。’
楚修宴忽然愣住,狂暴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说:“可是,我曾经……也想过救你们啊。”
在那一瞬间,
面前的血色树枝突然被一股力量扯起。
“很好,找到了。”
楚修宴的视野里映入并不算明亮的光线。
一条灰扑扑的斗篷自上空缓缓垂落,带起一缕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腥味,这味道混杂着大地的气息——潮湿的泥土、腐殖质以及青草的味道。那是一种独特而混合的气息,让楚修宴的意识逐渐清醒。
【大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他从血色树枝扭曲缠绕的“茧”里拉出来。
“云焰,还有力气吗?”
楚修宴沉默着,安静地注视【大地】,忽然伸出手,掀起对方的刘海,一双红褐色的,隐隐带着些困惑的眼睛暴露在空气里。
这是张淳,不是他记忆中的【大地】。
更糟糕了。
楚修宴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睛酸酸的。
【大地】要先杀神,才能救人。
他也是。
他要先成为神,才能救所有人。
“大叔……我好像没法继续履行诺言了。”
说完,他一把将张淳推开,看着他从半空落下。
远方有巨大的火球悬挂半空。
深深凹陷的深坑里,【起源】缓缓站起,浑身鲜血淋漓,脸颊上满是无法愈合的伤痕,但即使如此,祂此刻依旧笑得格外欢快。
“这一局,是我赢了。”
祂看向落地的张淳,在对方投来的怒视下,瞬移来到楚修宴背后,轻轻环绕住他,而后低声道:
“我的半身,朋友,亲人,兄弟……”
“我们将拯救这个世界。”
楚修宴慢慢地环视四周,高空悬浮的狮老大,地面站立的张淳、宰柘他们,更远些的地方,伫立着高低不同的血色本源之树,仿佛燃烧着,徐徐升起的烟里带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气息。
像是在燃烧着全部的生命力。
楚修宴缓缓闭上双眼,似乎还能听到熟悉的呼唤……
下一秒,
一棵黑色的,像是被烈火灼烧的巨树开始拔地而起。
那树高高地生长,像是要穿破这片苍穹。
然后,被容纳在树干内的楚修宴把挤到旁边的【起源】一把推开,恍惚了一瞬,心底的愤怒与悲伤像是被流水冲刷,转眼消失。
但他还是努力回想先前是情绪,幽幽道:“第五局,你输了。”
第五场游戏,赌张淳他们能否会再次出现在他们。
而此时,【起源】毫无疑问地赌输了,祂甚至还想掀桌子动黑手,但最后似乎也没能打赢围攻的成神化的大叔他们。
【起源】透过楚修宴的表情,隐隐猜到对方的想法,于是,笑容微僵。
张淳一点点往后退去,表情格外阴沉。
在他面前,是一棵正在生长的黑色巨树,像是被烧焦一般,死寂的,沉默地,只有隐约间,可见一丝暗红。
属于【起源】的猩红色巨树与其相互缠绕,推着黑红色的树枝往高空探去,一点点升高,一点点彼此缠绕,宛如双生树一般。
而后,“太阳”坠落。
张淳骤然抬头,看到悬浮在高空的狮老大金眸闪烁着怒火,天空显现一颗颗巨型的炙热光球,燃烧着火焰,连空气都被高温烧得扭曲。
“把云焰还回来——”
轰!轰!轰!
地面在震动,空爆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张淳气得直接升起一面土掌,重重将高空的狮老大拍下来。
宰柘如幽灵一般,拖着个两米多长的刀,从远处缓缓走近,而后又像是嗅到某种厌恶的气息,在靠近张淳和远离对方间犹豫不决。
“云焰有他自己的想法,”张淳沉思道:“我们需要跟上他的节奏。”
“不要听,不要听……”
【起源】捂住楚修宴的耳朵,轻柔温和地说道。
祂看不到背对着祂的少年,垂下的眼眸里是越发明亮的红色……那与往日的猩红不同,更带上了一丝属于烈日般的金芒。
那焦黑的树依旧被带着升起,越来越高,直至触及到那覆盖苍穹的猩红树枝。
下一秒,
拥抱着少年的【起源】忽然愣住,嘴角缓缓流下金色的鲜血。
原本像是半死不活的焦黑树枝突然撕下伪装,凶狠地朝最近的猩红树枝席卷而去,缠绕、撕扯、撞击,密密麻麻地组成一道道巨网,随着稀碎的焦黑碎片掉落,逐渐显露一丝丝耀眼的金红色。
不远处,被掀翻在地的狮老大茫然眨眨眼,在张淳的示意下,暂时停下扔“太阳”的举动。
接着,在所有的视线下,被猩红树枝缠绕的高空之上,出现了一枚燃烧着炙热火焰的庞大“太阳”。
狮老大在张淳看过来前,连忙喊道:“这个不是我捏的!”
但那颗“火球”的确携带着【太阳】的气息,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地面的那两棵巨树轰然砸落,掀起的黑烟化作灰雾,携带着恐怖的气势朝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而散。
猩红色的树干出现一丝裂痕。
而黑红色的树干上,那些稀碎的黑色碎片却窸窸窣窣地掉落,显露出越来越清晰的金红色光芒。
张淳若有所思。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是不够的。”
说着,【起源】缓缓松开捂住楚修宴耳朵的手,看到对方慢慢侧身,露出那一双金红色的璀璨眼眸。
祂的目光带着些惊叹与遗憾,“即使身处我的境地,依旧选择了与我不同的路吗?”
“我们是不同的。”
楚修宴说道,表情出乎【起源】意料,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仿佛先前在梦境中朝祂发出的怒吼不存在一样。
而后,楚修宴主动往【起源】靠近,过于平静的态度让对方有些迟疑。
“你现在……是神明吗?”
“当然,你不是亲眼看到我的发芽,生长,盘踞天空吗?”
使用了“树”作为比喻。
【起源】注视楚修宴许久,强烈的古怪感让祂放不下戒心。
那枚神秘的石子,给了祂创造血晶、创造神明的力量,而另一半的力量,将会被赋予什么样的权柄?
“是终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说着,楚修宴抱住了【起源】,下巴抵在祂的肩上,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游走。
“我现在感觉好难受。”
几乎是像撒娇一样的口吻,拖着调子,压低的嗓音,黏黏糊糊,又充满让人下意识不安的随意感。
“脑子里有很多声音,眼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让我烦躁,想要破坏,想要毁灭,让一切清零。”
【起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贯穿心脏的金红色树枝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起源】第一次出现明显情绪变化。
银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一支在空中微微抖动的金红色树枝,上面缓缓流动着金色的血。
那来自祂的,也来自……
抱住祂的这个少年。
【起源】目光冰冷下来,“你在自杀?”
“不,这是封印。”
楚修宴缓缓抬头,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明明耀眼明亮,却隐隐像极了【起源】的银瞳。
“仔细想想,你是【起源】,你若是真死了,我可能有些舍不得,其次是这个世界很可能会奔溃。最后,我们本源相似,要我杀了你的难度,似乎有些高。所以我决定,一起沉睡吧……在这个空间里。”
【起源】的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楚修宴每说一句话,就有一条金红色的树枝将他们两个贯穿,深深嵌入本源之树内部。
【起源】直直注视面前的少年,对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管身体出现多少伤口,脸上依旧是那股冷淡的,懒散的表情。
祂是该还手的。
缠绕整个天空的猩红色树枝蠢蠢欲动。
但就在这时,
有什么沉闷的声音出现。
【起源】缓缓睁大眼。
在祂的感知里,有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起源】低下头,若隐若现的视野里,看到西北基地的雪山一座座坍塌,一座座消失。
祂看不到那些熟悉的基地轮廓,那数百次的循环,数千年里,始终驻扎在雪山半山腰处的基地,消失了。
这一瞬间,祂似乎愣住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响起,那像是一阵海啸,但仔细去感受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看,你现在连悲伤都感觉不到了。”
面前的,那位新生的神明如此说道。
【起源】抚上自己的胸口,寂静无声,只有不断流下的金色鲜血,让皮肤似乎都变得滚烫。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起源】回忆着先前出现的感觉,说:“我曾经一直以为,小舅他们会永远站在我的身后。”
本源之树被撕开一条缝。
在外头等不及的张淳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内部一片血腥的场景,差点眼前一黑。
楚修宴即使身体无法动弹,但还是还抬起手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然后说道:“还差一点,我就能彻底封印【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