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无事一般，伸手拨了拨宋璟言额前的碎发。
马车停下时，言秋没有动，凝神听着他们与掌柜的交涉，直到云雷走过来轻敲了一下车壁，才抱着宋璟言下了车。
一路上了二楼，进了房间也没有急着将宋璟言放下来，而是等屋内的碳盆都燃了起来，才伸手解了他身上的披风，小心的放到了床上，然后俯身去脱他的鞋袜。
宋璟言迷茫的睁了下眼睛，哼唧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言秋手指一顿，也不打算折腾他起来洗澡，拉过被子盖好，侧耳听了一下，知道云雷就在隔壁房间，也就放心的离开。
言秋简单的洗了个澡，回来时就见宋璟言睁着眼睛，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没有清醒。
看到他进来，冷声质问，“你去哪了？”
也许太困了，说完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什么威慑力。
“回主子，属下洗澡。”
言秋一边说一遍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刚进去宋璟言就软绵绵的贴了过来，手指戳在他胸膛上，“冷水？”
“热水。”言秋握着他的手钻进自己的衣衫之内，让他手心贴在他的肌肤上。
宋璟言感受着手下的温热，吸了吸鼻子，闻不到任何味道，只有水汽的潮湿感，往他怀里钻了一下，哼哼了两声，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言秋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搭在他的腰间，跟着闭上了眼睛。
雪下了一夜，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到了早上，房间里的窗户都推不开了。
言秋试着推开，刚刚裂开一个小缝，立即就有雪块从外头落进来，带着刺骨的冷风。
“嗯……”
听到那一声轻哼声，言秋适时的将窗扇关严，回身就看到宋璟言整个缩在被子，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控诉的看着他。
言秋心虚的转看视线，看见快要熄灭的碳盆，连忙又加了碳进去。
“主子，雪太大了，车队怕是走不了。”
言秋一面说，一面端了杯热水，见人起身，又伸手把人揽在了怀里。
宋璟言背后靠着温暖的胸膛，手中捧着温热的水杯，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随后转头看向窗户那边。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还是能感受到外面的大雪以及呼啸的风。
这里尚且如此，北地只会更加糟糕，怕是冻死饿死的人畜已经数不清了，“阿言……”
“主子吩咐。”
宋璟言慢吞吞的将杯中的水喝完，捏着杯子一时间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明知道他现在去了北地也无法改变，可无法控制心中的念想。
可是言秋的毒……
言秋偏着头看他，清晰的看出他眼中的纠结，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空杯放到侧边的小几上，回转时指腹按在他微蹙的眉心上。
“主子想做什么，属下都陪你。”
宋璟言闭了下眼睛，心尖有种说不出的疼，过了好半晌，将言秋的手拉下来，紧紧握在手里，“答应我，不要忍着，疼了就吃药好吗？”
言秋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被宋璟言紧紧的握在手里，此刻还无意识的收紧，指腹被他捏的通红，手不疼，心疼。
“好。”
宋璟言听他应声，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手也卸了力道，倚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忽然用指尖刮了刮他手心。
“你那时是首次，现在可想……”
言秋一愣，反应过来宋璟言在问的是什么后，耳尖瞬间烧了起来，连被挠的手心都灼热了起来。
手指一蜷，快速的缩了回来。
恰巧听到了敲门声，快速的将宋璟言裹在被子里，然后逃一般的起身，身子一闪，就出现在了门口。
言秋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绿色的长袍，是临行前宋璟言特意给他买的，紧贴身形，宽袖垂坠，柔和了他眉眼中的凌厉。
尤其是快速移动的时候，衣摆连同衣袖都会飘起来，看着越发的俊美。
宋璟言倚在床头，眯着眼睛看他，眼中全是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想着初次的时候，脸色也隐隐有些泛红。
言秋那种时候与平时截然不同，又魅又蛊又有力量……
房门外，珞川本是歪歪斜斜的靠在门板上，看到开门的言秋，一时没认出来，过来好一会儿，才惊愕的抬眼，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遍。
“哟，鬼刃啊，你这身打扮倒是好看的紧。”
珞川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异常精致，额前戴着银质的抹额，哪怕是寒冷的冬天，也只是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纱衣，露了一截腰腹。
胸前，腰间皆带着银饰，鞋靴外挂着一串铃铛，行动间却没有任何声响。
言秋眼眸漆黑，在珞川脸上扫了一圈，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凭借穿着也猜的到，江湖中这般穿衣的，又长成这般模样的只有一人。
“百幻阁珞川。”
“是我，是我。”珞川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圈，然后踮着脚，透过言秋的肩膀往房间里面看去。
“小阿璟在的吧。”
小阿璟。
言秋眉头一蹙，莫名觉得烦躁，神色都冷了下去，但还是侧身让开了。
珞川脚步轻抬，随着他的脚步刚刚还没有丝毫声响的铃铛忽然‘叮铃铃’的响来，“小阿璟，有没有想我啊。”
随着说话，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捏着宋璟言的被角，轻轻一扯，毫不犹豫的就钻了进去，“实在是太冷了，让我暖暖。”
言秋的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手指霎时紧握，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视线落在宋璟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眸光逐渐暗了下去。
下一刻……
第74章 耐心些
宋璟言看了一眼钻进自己被窝的珞川，脸上的笑意扩大，下一刻，抬脚用力的朝他的屁股上踹去。
珞川好似早有准备，在踢到他之前一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坐了过去，却不想宋璟言中途转变方向……
“噗通---”
脚结结实实的踢在珞川的屁股上，他人也从床上跌坐到床下脚踏上。
珞川抬起头，一张娃娃脸上全是委屈，眼睛一眨，一滴泪就落了下来，“小阿璟，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我知道我不如鬼刃哥哥武功好，也不如他长的好看……”
“王珞川！！”宋璟言眸光冷沉，掌心积聚了内力，一掌拍了过去，内力掀卷，小几上放的茶杯被生生震碎。
“再胡言乱语就给你送去落水山庄。”
珞川一跃而起，飞速的退到角落里，听到落水山庄四个字，浑身一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恢复了正经。
“清欢背叛，该如何处置。”
宋璟言对此已经有猜测，听到答案倒没有多惊讶，只是抬眸看着站在一侧的言秋，见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眸光闪动，向他伸手，“阿言，过来。”
言秋扫了一眼珞川，视线慢慢转回宋璟言身上，心情说不出是好还是坏，总有些闷闷的，闻言却还是走了过去。
刚刚站稳，手就被握住了，顺着力道坐在了床沿上，接着宋璟言温软的身子就靠了过来。“他人欠嘴贱，惯会胡说，不用理会。”
“嗯，属下才能给主子暖床。”言秋搂着宋璟言的腰，嗓音很低，很轻，却说的异常清晰，也很理所当然。
珞川眼眸微睁，又快速的垂言，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还得是你，冷血杀手都能化成绕指柔。”
这句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可由珞川清脆的嗓音说出来，却无法让人感到不适。
宋璟言也不在意他的调侃，仰头在言秋下巴上亲了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既然背叛，就杀了吧，问我做什么。”
“她怀孕了。”珞川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善人，可孩子是无辜，连这个世界都还没有看过一眼就此抹杀，就忍不住心软。
宋璟言一愣，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哦，谁的？”
提起这个，珞川就止不住的烦躁，瞥了一眼言秋，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青楼小倌，你该问你身边那位，他熟啊。”
突然拐了一个弯的话题让言秋有些发懵，怀孕了，青楼小倌，然后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愣愣的开口，“为什么？”
宋璟言却瞬间就想明白了，清欢负责滁州境内数家青楼的生意，同时也负责消息收集，听珞川的意思，那清倌大概是暗影楼的杀手。
这事言秋也干过，伪装成清倌接近目标，然后一刀毙命。
宋璟言抬手摸了下言秋无意识微微蹙起的眉，转头看向珞川，语气温和，“废了武功，送去别院吧。”
珞川点了下头，就不再纠结此事，而是说道，“暗影楼无法从我们这里得到详细的情报，近期任务频频出错，威严一落千丈，手下的势力也出现了内讧。”
珞川抬了下腿，脚踩在椅子的横木上，脚腕上铃铛晃动，叮铃铃的响起来，他微微弯腰用手指轻碰了一下。
“我们趁机也蚕食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将其吞并不太容易。”
宋璟言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将落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潜进去的人可有传出什么消息？”
“还在别处训练，并没有进到暗影楼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珞川叹了一口气，他与着暗影楼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了。
却像个乌龟一般，多数时间都缩在乌龟壳中，让人无从下手，视线一转，落在言秋身上，“小阿璟，不如……”
“打消你脑中没用的念头。”宋璟言出声打断他，“耐心些，马上就有突破口了。”
鬼影受伤从丞相府逃脱，却并没有回暗影楼，而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宋璟言轻笑了一声，语调散漫，“有人会亲自送来的。”
言秋后知后觉的终于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蓦然想到了自己穿着红色轻纱的舞衣站在台上跳舞，然后被人拍卖的经历。
耳尖忍不住的发红，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宋璟言，那时候主子应该是认出他了吧，不然怎么会花高价买下他……
瞥了一眼说话的珞川，显然他也是知道的，想到自己那时候的样子。
久违的，言秋感到了羞耻。
本想说他能带人进暗影楼，此刻却只抿着唇不说话，偏着头让未束起的长发落在脸侧，挡着他不太正常的脸色。
宋璟言靠在言秋身上，不特意回头也无法看见，也就没有发现，只是身子下滑，头枕在了言秋的肩头。
缓慢的开口，“调一批轻功好的人过来，雪这么大，马车无法行进，马匹也受不住，只能靠人力。”
珞川没有应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北地四座城，三十六个镇县，村上百都受冻灾影响，每次冻饿死的人数以千计……”
言秋缓缓抬起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愕，数以千计……，还是每日……
他没有遇到过什么灾难，也没有什么感念，也觉得与自己无关，不过是宋璟言想去，他就跟着去。
第一次对灾难有了直观的认识，一千人真的很多，他杀过最多一次人，也只有四百多，可地上铺了一片，堆的跟小山一样。
每日一千，言秋忽然就能理解宋璟言的想法了。
宋璟言从言秋怀里出来，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他想过会很糟，没想到会这么糟，掀了被子起身就往外走。
“走，跟我去找我哥……”
第75章 她可爱
宋璟琛听完珞川所说，眉头紧紧蹙起，过了好一会，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双手撑着桌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再难也要去，不能救不了就不去救，哪怕救一个人也好。”
话落，他抬脚便往房间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有忽然站定了，“我们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若是连我们都放弃了，能指望谁救他们。”
宋璟言也是这般想的，不能就这样放着北地的百姓不管，任由他们这般冻死，饿死。
“去安排吧，将轻功好的都调过来。”
在天灾面前，任何人都是弱小无助的，车马动不了，马匹走不了，那就用人力，天地不平，那就与天争命。
宋璟言起身站到窗边，轻轻推开，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的他脸颊生疼，抬手挡了下，探身向下看去。
大雪还在下，外面白茫茫一片，官道完全被覆盖住，若不是看到官道两侧成排的树，根本无法分辨。
驿站院中停放着他们的马车，厚厚一层雪将其掩埋成一个一个的小雪山，马存放在马厩中，独留几个影卫轮番看守。
宋璟琛走到客栈外，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微闭了下眼睛，“木栖安排下去，我们先行过去，其他人随后。”
“是。”木栖应了一声，随后微微抬头，看了宋璟琛一眼，有些犹豫的开口，“萧姑娘呢？”
萧锦瑶。
宋璟琛垂着眼，看着地上的积雪，客栈门前本该有三节台阶的，此刻却与雪齐平，看不出台阶所在。
若是走到平地上，怕是要没过大腿了，萧锦瑶站过去，应该会没到腰，行走都困难。
何况天寒地冻，她的身子也受不住。
木栖没有等到下文，也不再开口，只是上前替他拢了下半垂下来的大氅。
“麻烦大公子，把我送最近的三川城。”萧锦瑶从楼上走下来，洗去了易容，露出原本精致的面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冬衣，领口袖口都镶嵌着毛边，大方又俏皮。
宋璟琛回头看了一眼，抬脚走过去，紫色的衣袍散开，袍底微微卷起，露出鞋面。“怎么要去三川？”
驿站的大堂没有人，萧锦瑶随意的寻了一处坐着，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冲着手心哈气，“不会武功，现在跟着你们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
宋璟琛看着她冻的通红的鼻尖，说话间哈出的白起升腾，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白霜，侧头看着木栖使了一个眼神。
木栖点了下头，回身将大门关严，又去厨房那边要了木炭。
宋璟琛撩着衣摆坐了过去，拎着茶壶倒了杯热水推过去，“我差人送你回京都，丞相府会护好你，若是你不愿，去京郊别院也好。”
萧锦瑶双手捧着热茶，微微的摇了摇头，“大公子放心，我娘原本就是三川人，外家虽然不在了，但是有宅子和铺子，我娘都留给我了，也该回去看看。”
宋璟琛认真打量着他，见她神色认真，并无勉强之意，也就点了点头，“也好，让木瑾送你。”
萧锦瑶眉眼弯弯，看着他点头，随着点头，头上朱钗晃动，看着乖巧极了。
宋璟琛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反应过来时手指僵直，手心都泛起灼热，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掩饰性的低咳一声，拎着水壶忙忙叨叨的倒水。
萧锦瑶先是茫然了一瞬，然后不甚在意的晃了晃头，宋璟琛比她要大七岁，自己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小妹妹。
她看到可爱的弟弟妹妹也忍不住动手，她都懂，证明她可爱。
萧锦瑶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倒茶，茶水都从杯子中溢了出来，忍不住轻笑，贴心的转移话题。
“来之前我不曾想过冻灾这么严重，给大公子添麻烦了，我去三川别的忙帮不上，运送些粮食和冬衣还是可以的。”
宋璟琛抬眸，看着小姑娘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沉静和认真，一字一句的规划。
“对了，还有草药，虽然是冻灾，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死人，也怕生了疫症，姜也要备一些，现煮可能有些麻烦，做成茶包最好，扔在热水中就可以……”
宋璟琛静静的听着，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看她红唇开合，他听不懂什么是茶包，但也猜到些许。
看她小小年纪，满眼的干净澄澈，想法却成熟周密。
他拎着茶杯的手缓缓放松，放在了桌子上，嘴角轻轻勾起，心也一点一点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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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半日，渐渐小了许多。
言秋站在窗前看着天色，又伸手感受了下风，转头看向宋璟言，“主子，可要现在就走？”
宋璟言顺着敞开的窗向外看了出去，眸色清寒，“走。”
宋璟琛将一系列事情安排好，抬眸就听到这个字，跟着站了起来，应了一声，“走吧。”
一行六个人，宋璟言，言秋，宋璟琛，珞川，还有云雷和木栖。
几人轻功卓越，哪怕借力时脚踏在雪地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唯有宋璟琛。
他武功不过只是会上些许拳脚，比一般的读书人强上几分，轻功也是半吊子，翻个墙还是没问题的，但是让他如此赶路，还真是为难他了……
只能由木栖和云雷轮流带着。
珞川身姿翩鸿，绿色的纱衣被风吹散，露出白皙的一截腰腹，脚上的银铃‘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脚踏在树枝上借力的空挡，偏头看了宋璟琛一眼，“大公子的武功，都是被心眼子压住了。”
宋璟琛闻言转头看过去，“你武功再好，还不是被谢书意压住了。”
重音着重，带着几分深意。
珞川呼吸一滞，刚提起的气息顿时消散了，整个人从枝头坠了下去，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才稳住身形，身子一转，再次腾空跃起。
却不想一个雪球迎面砸了过来，下意识的偏身躲开，气息不稳，身子一歪砸进了积雪之中。
珞川跌坐在白雪之中，几乎没到了他的下巴，一张嘴就能吃一口进去，愣了好半晌，突然恼怒的大喊。
“宋璟言！！！”
第76章 主子别难过
宋璟言听到他吼声，下意识的加快速度，身子一纵落在了言秋身侧，而言秋自然而然的伸手揽住他的腰，俯冲直下又升腾而起，速度极快的在雪地中飞掠。
果然不过两个呼吸间，数枚雪球呼啸而过。
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人，骨子里都带着些许幼稚，而且到达北之后他们面临的是什么大家也心知肚明。
不管是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还是什么，最后连云雷和木栖也加入了这场战争，一时间雪球乱飞。
宋璟琛上一刻还抿着唇轻轻的笑着，下一刻一枚雪球就砸到了脸上，碎开的雪沾了满脸，白皙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珞川掐腰站在树枝上，笑的前仰后合，“大公子，滋味如何啊。”
宋璟琛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沫子，冷声喊了一声， “木栖。”
木栖立刻回身，掌中集聚内力，一掌拍过去，掀起无数飞雪，铺天盖地的向珞川卷去。
“你耍赖。”珞川一边躲避，一边控诉，抽到空隙还不忘往宋璟琛那边扬一把雪。
云雷带着宋璟琛，影响了速度，因此受到了许多连累，抬头看了宋璟言一眼，见自家主子窝在言秋怀里笑咪咪的看戏。
眉眼一闪，也加入了争斗。
“你们以多欺少！”珞川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没一会儿抱着一堆雪球返了回来，“当我怕你们不成。”
少年人的胜负欲总会在这种小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四个人停下来时，身上全都挂上了雪霜，其他三人还好，珞川本就穿的单薄，内力消耗过快，似是冻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幸好再往前不远便是驿站，珞川旋风一样刮进驿站中，连灌了两杯热水，才感觉活了过来。
夜晚赶路并不安全，尤其是这种大雪覆盖，无法辨别方向的时候，几人留在驿站休息一晚，第二日继续往北。
终于在五天后到达了关洲城，城外空茫茫一片，不见一个人，城门紧闭，城楼上也不见有守卫。
几人从半空中落下，刚一落地，腿就陷进了积雪之中，几乎没到了大腿，行走都特别困难。
宋璟言看着城门眉头紧蹙，“有些不对，为何这么安静。”
是太过安静了，关洲城是北地中最靠南的城市，按理说受灾不严重，该是会有许多人北地其他城市的人迁移过来，城门处该是有许多人才对。
如今一个人没有，雪停了，也不见有人清扫积雪。
言秋目光冷凝，他对于死气过于敏感，哪怕天寒地冻，死人的味道并不明显，他还是有所察觉。
“主子，属下先过去看看。”
言秋身子一纵，凌空翻起，几个起落就到了城门口，正准备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积雪之下有东西阻隔了他的脚步。
言秋站着没动，他大致猜到了脚下是什么，嘴唇抿了抿，还是脚尖用力一勾，将积雪之下的物体翻出来。
“哗--砰--”
积雪散开，物体被高高带起，在空中滞了一瞬，轰然砸回雪地中，待溅起的雪花落下，众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
冻僵的尸体。
双手抱着肩膀，蜷缩成了一团，哪怕只是看尸体，也知道是被生生冻死的。
宋璟言眼睛微睁，视线艰难的从尸体上移开，转眼扫了一圈面前的雪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浑身僵直的发冷。
声音沉痛的唤了一声，“云雷。”
“是。”
云雷应了一声，快速上前，没有用轻功，就这般趟着雪往前走，遇到阻挡就伸手进去将积雪掀开……
言秋侧眸看着，静默了半晌，也不再用脚尖去勾，而是学着云雷他们的样子伸手下去摸……
很冷，手指都冻的通红，他有些不理解，不过是尸体而已，可随着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被翻了出来。
言秋心间忽然就升起了某种情绪，转头看着蹲在尸体面前的宋璟言，莫名的就好像懂了什么。
待城门前被翻了一个遍，才默默的退后到宋璟言身后，双手搂住他纤细的腰，下巴搭在他肩头蹭了蹭。
宋璟言一愣，偏着头看他，“怎么了？”
“主子不难过。”
宋璟言缓缓转头，视线轻扫，几十具尸体，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不见一位老人和孩童，想必是还不等走到此处就……
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半晌，宋璟琛才缓缓抬头，看向城门，眸色入碎石冷玉，“进城。”
云雷和木栖对视一眼，两人快速的掠到城墙下，足尖一踏，身形骤然拔高，在力竭之时，木栖速度减缓，落在云雷身下，掌心向上一掌拍在云雷的脚掌上。
云雷借力再次腾空，翻身上了城楼，没过多久，沉重的城门被推开一条缝，只是积雪太厚。
云雷和木栖两个人合力，才将城门拉开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宽度。
众人进了城门，情绪却没有得到缓解，原因无他，城里的人也没有好到哪去，街道上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木栖上前敲门也无人应答，眸光轻闪便翻墙闯了进去，等出来时脸色并不好。
“走吧。”
宋璟言声音冷沉，率先趟着雪往前走，一路走到主街上，终于看到了零星的人影，艰难的推着门，清扫院内的积雪。
再往前到了知州府，府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宋璟琛的心忽然一沉，快步走了进去，穿过庭院进了前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