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齐了。”
阙月扫视众人,瞥了玄旸一眼,她继续说:“我要将队伍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巡视城内,一队负责巡视城外——玄旸你要加入吗?”
“我有自个的事要忙。”
玄旸摆手,转身离开。
“他有什么事要忙?没见他跟篝火会上的哪个姑娘在一起啊?”
麂子低声问玄邴。
玄邴回答:“昨夜他跟我借排箫,说要去祠庙,你说奇不奇怪?”
阙月听见两人的交谈,心中狐疑。
一到黄昏,总能听见城郊的歌舞声,还能望见城外星星点点的篝火,五溪城外零星分布几个小聚落,在三月节期间,就连这样的小聚落也会很热闹,人们载歌载舞。
青南出祠庙院门,沿着一条林径,前往自己位于祠庙附近的小屋,小屋外面堆着的竹材比今早高,有一部分竹材已经劈开——乌狶来过。
推开屋门,青南见到木案上摆放的食物,食物还有热气,今天是鱼汤与蒸米饭,还有一小罐咸肉酱。
乌狶家历代都是青宫的仆人,为青宫巫覡提供食物,供他们差遣,恪守职责。
鱼汤鲜美,应该是今天刚钓的鱼,米饭用的是五溪城的米,米粒比羽邑的米粒更圆润饱满。
五溪城人擅长种植稻米,酒也酿得好,来五溪城才几天,青南就发现这里的人生活无忧,脸上常洋溢笑容。
喝下鲜美的鱼汤,用竹箸夹起米饭,送入口咀嚼,青南想象城郊的人们燃起篝火,盛装的男女手拉着手,在篝火前跳舞,笑语盈盈。
在深幽青宫长大的青南,对民众的节日庆典并不是毫无兴趣。
夜晚,青南在油灯下削竹子,制作书写竹文的竹片,他要用羽人族的图文记录五溪城的重要见闻。
夜深,青南摘下羽冠,脱去外袍,卧下休息,入睡前,他往窗外看,空中有一轮圆月,圆月被一圈圈光晕环绕,这就是月华。
五溪城的图文符号里,月亮有多种形态与含义,有月华的月亮,代表:良辰。
青南起身,拿出覡鹳的木签,点上油灯照明,他第一次将这枚木签上的图文释读,他的声音很轻:“请与我……共度良辰。”
“请与我共度良辰。”
青南又读了一遍,感到不可思议,竟然是一句情话。
覡鹳的木签,图文的笔画粗犷,与五溪城祠庙里收藏的木签风格迥异,五溪城祠庙的木签都出自女巫之手,字迹秀美,覡鹳收藏的木签明显出自男子之手。
当年,曾有一位五溪城男子出于爱慕之心,亲手写下这枚木签,交给覡鹳吗?
覡鹳可曾允诺?
“没规定不许追求青宫之覡吧?”
玄旸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中。
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
“我听说青宫之覡不能有家室,没听说到死也要保有童贞。”
玄旸说过的另一句话,也在耳边响起。
夜已深,以往会出现在窗外的那个家伙,今夜没来。
青南不觉得自己是在期待,或者感到些许失落,他默默收起木签,熄灭油灯,躺下入睡。
“这个草我们唤作鹤草,你们唤做什么?”
巫盈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指,指向一株长有穗状花序的湿生植物,叶茎的形态颇似水禽,青南凑上前,低头看,回道:“咳草。”
靠近巫盈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她腰间挂着一个小香包。
“咳草?”
本就是俯身的姿势,巫盈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和青南站得好近,两人为看同一棵植物,靠在一起。
“它能治疗咳嗽吗?”巫盈的眼睛特别亮,闪闪发光。
青南拔下这株名叫鹤草,又叫咳草的植物,将它的叶子放在手心搓揉,揉出气味,淡淡地说:“咳草气味像杏仁,味道苦涩,有止咳止疼的功效。”
巫盈的鼻子靠近青南的手掌,她仔细观察对方手心的药草,询问:“你们使用它的果实,还是茎叶做药?”
“果实。”
青南拍落手上粘附的植物碎叶,将手指抬起,低头轻嗅气味,那动作流畅又优雅。
蹲下身,巫盈采集药草,轻巧地它们摘下,放入竹篮,青南问:“江皋族不用它做药吗?”
“我们也用它做药,用在女子身上,有些女子来月事会腹疼,服用它能减轻疼痛。”
巫盈已经摘下一大把鹤草(咳草),她一只手支地,一只手搭在裙摆上,缓缓起身,动作轻柔,裙上的陶响器还是跟着响动。
“怎么使用它?”青南问得仔细。
“连同根须一起采摘,放在太阳下暴晒,晒干后能储存到明年,使用的时候,加水熬煮,熬出药汁。”
两人站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交谈,一个是白色羽冠,长袍玉饰的青宫之覡,一个是绿袍红带,每走一步裙摆铃铃作响的五溪城巫女。
林间水畔,华美的年轻男女,组成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盈姐姐!鹭神使!你们怎么还在那儿啊。我们摘了好多花,我还爬上树摘薜荔藤!”
月牙牵着葵,一路奔跑过来,她和葵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头上还戴着用藤萝编织的花冠。
这两个祠庙的小女巫跑在前头,巫暮和小辰走在后头,她们也都採了野花。
清晨,林间的风吹得人很舒服,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能看见一束束光芒。
巫女们和青南逐渐远去,玄旸仍背靠着一棵大树,双臂抱胸站着,他没有变换过姿势,目光一直追随青南的身影。
青南戴面具,看不见他的神情,听他的声音,心情似乎很愉悦,音色不再冰冷,柔和许多。
玄旸眼睑低垂,回忆少年时期的青南。
少年青南坐在木阶上,拿着石磨板和石磨棒研磨草药,他听见身后传来衣物窸窣的声音,连忙放下手头的活,朝屋内快步走去。
玄旸当时躺在屋中养伤,他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低下脸庞,眉眼含笑的青南,明眸皓齿,下垂的柔软发丝拂过他受伤缠系布条的额头。
那时,青南还不是青宫之覡,脸上还没戴面具。
适才与巫盈交谈的青南,如果摘下面具,应该也是笑着的样子吧。
一个轻盈身影来到身侧,玄旸没回过头,眼角余光一扫,就知道是谁。
“我听说你天天往祠庙跑,怎么?你对我们五溪城的巫女有想法?”
阙月一只手捻着一支野花,一只手探向后背,取下木弓,她说这些话时,面露微笑,但她取弓的动作莫名地给人威慑感。
“我对你们五溪城的巫女,毫无想法。”
玄旸可不想挨一箭,再有人敢拐走五溪城的巫女,还不被城主和她的女儿生撕了。
“哦。”
阙月追寻玄旸的视线,她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这么说来,是对鹭神使有想法啰?”
把双臂垫在后脑勺上,玄旸换了个姿势,模样恣意:“我最喜欢五溪城的一个规矩,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们五溪城人,男与女互换腰带,女与女也会互换腰带,男与男同样可以互换腰带,不论性别,只要两人遵从本心,向地母发誓真心相爱,他们就是一对被祝福的恋人。”
阙月把手上的小野花慢悠悠插在木弓的弭尾上,她又把木弓背在身后,抬头:“我看你,还是先找到一个愿意跟你互换腰带的男子,再来跟我说你喜欢男人,你以前的约定不算数。”
阙月用力拍了拍玄旸的肩膀,狡黠一笑。
水畔的五溪城巫女和青宫之覡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间,玄旸和阙月同时跟上,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上次我要介绍鹭神使给你认识,发现你们俩好像是旧相识呀,以前就认识?”
“我以前在羽邑见过他。”
“羽邑的巫覡是不是从小就要戴面具?”
“不是,成为青宫的神使后才不能见人。”
两人闲谈,目光一直跟随前方的人,并时刻留意四周。
巫女们和青南返回祠庙,阙月看见小辰平安踏进院门,才不再偷偷尾随,她留在院外。
“今天又有人在城外发现几个鬼祟的人,白湖人肯定在密谋着什么,这几天行踪特别可疑。玄旸,你要不要加入夜巡队?要是真得跟白湖人打起来,你得帮忙,给!”
一样物品掷向玄旸,他伸手接住,不用拿起来看一眼,也知道是一枚五溪城的陶制地母花。
五溪城的战士佩戴地母花,加入夜巡队,在夜间巡视城里城外。
一对前来向地母献花祈福的情侣牵手离去,巫暮望了望天边的太阳,已经是傍晚,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前来祠庙。
巫暮想:鹭神使走了吗?
如果鹭神使已经离开,她便可以将院门关上。
“月牙!”
巫暮朝主屋喊叫,很快有人出来应答,是小巫女葵。
“大巫在教月牙捏泥塑,暮姐姐有什么事?”
“小辰呢?也在里边吗?”
“在呢,暮姐姐。”
“葵,你到盈那边看看鹭神使回去了吗。”
“好!”
葵穿过院中的小径,朝巫盈的小屋走去,她个头矮,院中花草茂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巫暮本要朝主屋走去,想了想还是回头将院门关上,落闩。
正值三月节,五溪城的外来人员众多,就怕有白湖人混进来,不得不提防。
青南从巫盈的小屋出来,他听见城郊传来篝火会的鼓声,早习以为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在草药上,五溪城巫女掌握的草药知识极其丰富,有些治疗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与巫盈的交谈,让他受益良多。
经过庭院小径,来到主屋前,青南驻足,他发现院门紧闭。
“大巫?”
青南朝主屋喊叫,大巫总是待在主屋,他开门离开,还得有人将院门闩上。
没有回应。
青南察觉到异常——太安静了,祠庙中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声音,祠庙可是住着三个大人三个孩子。
天边晚霞似火,祠庙空寂无声。
青南环视四周,望向摆满花卉的主屋,他悄无声息登上通往主屋的石阶,将手缓缓伸向腰间,手指刚碰触到腰间的布囊,就听见主屋传出孩子的尖叫声。
稍稍分神,一样尖锐物品已经抵住青南后背,身后传来阴沉的男声:“别动,把手拿出来。”
男子说着拗口的江皋语,他不是江皋族人。
这人刚刚就藏在主屋石阶左侧的花丛里,他在暗处,青南在明处。
右手被对方用力扭向背部,锐利的刀刃贴住青南的脖颈,触感冰寒。
冷静观察,青南发现挟持他的男子十分强健,身上穿着江皋族衣服,但不是江皋族人。
会不会是白湖人做伪装,为的是潜入五溪城的祠庙?
他们潜入祠庙想干什么?
来不及思考这件事,主屋里孩子们的叫声已经停止,青南的心不由地一沉。
听主屋的动静,青南猜测里头的歹徒至少两人,才能这么快控制住三个小孩,还有住在主屋的大巫。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呜呜大巫……呜呜……暮姐姐!”
女孩们被三名歹徒从主屋挟出,月牙又踢又咬,捂她嘴唇的歹徒不得不把手拿开。
葵吓愣了,听见月牙的叫声,她才小声啜泣,小辰始终怒瞪歹徒,默不作声。
挟持青南的歹徒注意力分散,刀刃稍微偏离青南的脖颈,青南瞥见大巫躺在神龛下,一动不动,同时他没被制服的左手在袖子里有细微动作。
“叫你别动!”
歹徒粗声粗气,刀刃紧紧贴着青南的脖颈。
青南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这些孩子?”
歹徒用陌生的语言咒骂,刀刃在青南脖颈上割出一道伤口,血沿着刀锋往下滴,滴落在素白的衣领上。
青南微微皱眉。
歹徒对刀子架脖还不听话的青南很不满意,他说江皋族语十分吃力,拒绝再交流。
主屋里边传出巫暮虚弱的叫唤声:“月牙……带……快跑……”
“暮姐姐!”
月牙激烈挣扎,可惜她年幼力弱,无法从成年男子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整座祠庙极可能已经落入歹徒手中,一时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从屋后又出来五个男子,其中一人的装束与其他歹徒不同,这人大概三十岁,相貌英俊,体格强健,他右手腕上佩戴一件联璜璧,腰间有一把材质古怪的环首短刀,衣物华贵,应该就是这伙歹徒的头目。
“皋勾,他是什么人?”头目注意到青南,问身旁的人。
“羽人族的巫祝。”皋勾回答。
“羽人族?”头目有些诧异,毕竟很少会遇到羽人族。
头目使用流利的江皋族语,看装束又绝对不是江皋族人。
一名歹徒从巫盈小屋的方向出来,不慌不忙走到头目身旁禀报事情,至此,露面的歹徒总计九人。
青南问头目:“你们杀了巫女?”
“只是将她们打晕,我可不想在地母面前杀她的巫女。我也不会伤害你,我们白湖人和羽人族没有任何仇怨。”
头目微微一笑,他朝青南行了个地中族的礼,并示意歹徒把匕首从青南脖子上移开。
“要请你在祠庙多待一会儿,我有件事要办,我不希望有人出去通报。”
头目说完这句话,没再理会青南,从容不迫的处理起自己的事。
头目问:“皋勾,我的人搜过了,这里只有三个孩子,你能认出是哪一个吗?”
皋勾回答:“难办,我就知道你的儿子被藏在祠庙里,要不把孩子们的衣服都脱了,看看哪一个是男孩。”
青南想起之前在飨宴上见过皋勾,他是江皋族人。
果真是里应外合。
“不用脱衣服。”
头目看向哭瘫在地的葵,她受到很大的惊吓,浑身瑟抖。
皋勾问:“白章,你要用什么办法辨认?”
头目慢慢走向三个女孩,他颇为自信:“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能认出来。”
这个人,竟然就是当年诱拐雾月的白湖勇士——白湖城主之孙白章!
青南已经弄明白今天发生的事,难怪玄旸让他这几天别去祠庙。
这群白湖人会挑时机,这时候青壮纷纷出城参加城郊的篝火会,而巡逻队的夜巡活动还没开始。
白章忽略抽抽搭搭的葵,来到月牙跟前,月牙怒视他,一点也不惧怕。这孩子非常凶悍,挟持她的歹徒手臂和脸都是伤,有抓的有咬的。
白章低头端详,询问:“小孩,你今年几岁?”
月牙不理他。
胆大,充满野性,但怎么看怎么瞧都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
白章转向小辰,他抬起小辰的脸蛋端详,眼神忽然变得惆怅,喃喃自语着什么,接着他蹲下身,轻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辰显得很不安,小拳头紧握。
“别怕。”
白章温声安慰,他抚摸孩子的脸庞,呢喃:“鼻子嘴巴似我,眼睛真像她……”
昔日爱人的模样浮现在眼前,白章张臂想拥抱自己的孩子,孩子本能地避开,转身就想跑。
白章不顾小辰挣扎,双臂紧紧抱住,他单膝屈地,声音深沉:“孩子,我是你父亲。”
“白章!”
高亢的女声忽然从院墙上面传来,与此同时,祠庙紧闭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涌进来七名江皋族战士,有男有女,领头的却不是江皋族人,而是玄旸。
“姨,我在这儿!”
小辰终于出声,是小男孩的声音。
阙月站在院墙上安慰:“小辰不要怕,姨这就把坏人统统抓起来!”
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去两个江皋族女弓手,其中一个还是以本领高强闻名的阙月。
两名弓手的箭镞都对着白章,白章的手下也有两人张弓,箭镞对准院墙上的敌方弓手。
五溪城的战士堵住院门出口,个个手执兵器,气势汹汹,白章的手下反应极其迅速,纷纷围簇在他身边,也都亮出锋利的武器。
双方一触即发。
本该在太阳下山后才开始干活的夜巡队,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对于突发状况,白章丝毫不慌张。
白章没搭理阙月,跟玄旸打起招呼:“旸弟,多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去大岱城弄了一个武士身份?我前年去文邑,听你姐夫提起过你,说你人刚走。你四处旅行,怎么就不到白湖走走,我们兄弟俩好叙叙旧。”
“得有七八年没见了,想当年我和章兄在五溪城相识,亲如兄弟。还记得章兄教我设陷阱抓兔子,一起上山猎鹿,那真是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我早年跟着我舅舅四处游荡,舅舅离世后,我便回岱夷生活,住在玄夷城。没想到今日在五溪城又遇到章兄,真巧。”
玄旸跟白章寒暄时,目光一度挪到青南身上,他留意到青南衣领上有血迹,脖颈上有一处割伤。
“日子过得真快,不想我再次来到五溪城,佳人不在,空留遗憾。”白章喟然,他默默将小辰搂到身前,又用身上的斗篷将孩子罩住。
“我后来才听说你跟雾月离开五溪城,一起去白湖……当年我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能看出你们互相爱着对方,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分开?”
玄旸继续寒暄,他边陈述边打量白章腰间样式新颖,材质特殊的环首匕首,也留意到白章的左臂将小辰紧紧束缚,小孩一直在挣扎。
“玄旸!你跟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许用地中语!”
阙月在院墙上大声囔囔,她很生气。
玄旸回:“没什么,我问他雾月的事,我已经听过五溪城的说法,也想听听白湖的。”
阙月将箭头转向玄旸,冷言冷语:“就知道你们都一个样,你要敢帮白章,我第一箭先射穿你!”
白章这边的弓手早就将箭镞瞄准阙月,把弓拉圆,只待一声令下。
玄旸劝话:“白章,让孩子们先出去吧,谁知道她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
白章轻抚小辰的背,虽然小孩不怎么配合,他对玄旸说:“我放那两个孩子出去,这些五溪城战士立即就会攻上来,我不在乎丢掉性命,只恨将带不走我的儿子。旸弟,你还不了解她们母女俩吗?她们可是恨不得生撕了我。”
小辰从斗篷里钻出一颗小脑袋,朝阙月哭喊:“姨!我不要跟他们走!”
阙月安慰:“把眼泪擦擦,姨不许,谁也带不走你。”
“那把羽人族巫祝放了,他是南方部族,和整件事没有关系。章兄,我们岱夷有句俗语:傻子才去招惹巫覡。”
玄旸看向青南。
一开始就被劫持,使青南的站位靠近白章的人,受对方的人盯梢。
白章问:“他是你朋友?”
玄旸回:“是我的老相识。”
“你不是想听我跟雾月的事吗?我用江皋语讲述给你听,这样阙月也能听懂,我没有谎言,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白章开始讲述往事,讲述过程中,小辰在他手臂里挣扎,甚至抓咬,他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头,劝孩子安静。
白章的讲述饱含深情,讲到伤心处眼眶泛红,阙月给他讲述的机会,没有出声反驳或怒骂。
白章讲述完毕,阙月才出声。
“对,事情就是这样,他已经娶了我姐姐,已经有妻子,还要再娶一个,呵,真令人恶心。”
阙月越说越激动:“白章,我姐姐为了你,离开家人朋友,生活的土地,几乎失去所有。她是那么信任你,孤零零一人跟你到完全陌生,甚至连话都听不明白的白湖,你就这么对她!”
“你们不停逼迫她,逼她同意你再娶,要她交出象征配偶身份的鸾佩,好做为你迎娶新妻子的聘礼!知道她绝对不会同意,居然瞒着她把婚事定下来。别人骗她,连你也骗她,你可真是牲畜不如。”
阙月咬牙切齿:“互换腰带前,不是要在神明面前发誓吗?发誓真心相爱,绝不辜负,否则不得好死!誓言在你这种人看来,就像雪花落在手背上,可以轻易抹去。”
白章摇了摇头,表情痛苦地说:“我不只是雾月的丈夫,也是白湖君的长孙,我两者皆是。迎娶隼城城主的女儿,不是我说不情愿,就能不娶。我只爱雾月,就在这里,我愿意再次向地母发誓,我只爱雾月一人,从未变心,如果我有谎言,就让我死在野兽之口,破肚烂肠。”
阙月讥讽:“这么不情愿,还能生好几个孩子呢。满嘴都是谎话,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啊啊……”
一名男人发出惊恐的叫声,他发疯般抓挠脖子,双目圆瞪,连连倒退,不是别人,正是盯梢青南的那名歹徒。
青南冷语:“我没兴趣听,也失去耐心。”
白章的一名手下暴怒,拔出匕首冲向青南,青南左手举起,只听见有什么东西自掌心崩裂,如雾般的粉尘洒向男子的脸,男子捂住眼睛,发出惨叫声。
“还等什么!”
阙月大吼,当机立断一箭射向挟持月牙的歹徒。
另一名江皋族弓手紧随,射向挟持葵的歹徒,配合很完美。
她们在院墙上早就商议好伺机动手,才能心有灵犀。
劫持月牙和葵的歹徒都站在外围,不像被歹徒围簇在内的白章那么难瞄准。
歹徒背部中箭,疼痛使他松开手臂,月牙挣脱对方的束缚,拔腿就跑,她不只是顾着自己逃跑,还不忘去拉葵,拽着她一并朝自己人的方向奔去。
白章的弓手回过神来,立即进行反击,院墙上的弓手被射落一人,重重摔在地上。
阙月右肩中箭,单手攀住外墙的边沿,躲避追击她的箭镞。
“都住手!”
玄旸大声喝止,没人听从。
双方的人早打做一团。
白章的手下减员,凭人数不占上风,但他们装备精良,五溪城的战士明显不敌,两个女孩在混战中惊慌大叫,抱头缩在地上,紧急关头,又瞥见白章的一名手下朝青南投掷长矛。
玄旸快速奔跑,借力从地面跃起身,他以让人目不暇接的手速掏出弓箭,一箭射向半空中急速飞旋的长矛,干扰它的轨道。
长矛在空中受到冲击,偏离原来的目标,歪斜扎进一堵土墙。
玄旸的身影紧随而来,他轻巧拔出长矛,转身展臂一掷,长矛如疾风飞向原主人,原主人慌忙想闪避但已经来不及,长矛在耳边呼啸,发出震响,深深扎进走廊的木梁上,它的主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头上的发髻披散,鲜血从额头上往下流。
长矛擦过该男子的头发,削去一部分头皮,差那么一点点,被削掉的就不是头皮而是头盖骨了。
跨步上前,玄旸一脚踏在男子肩上,一脚踹向木梁,应势拔出长矛,他挥动长矛,侧身一跃,身影已经蹿入混战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