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剑士没有不合群,他与大众一致,厌恶魔蜂并恨不得亲手锤爆这群玩意的脑壳。
“哎……”
剑士道:“如今贵女,是越来越少了。”
“大人,”牛鬼又翁声道,“您好像连普通女性都没见过……”
“我没见过难道还没听过吗。”剑士有点羞恼的打断了牛鬼,“况且……那个,我还年轻!等我升到日光等级,我就有资格成为附庸了!”
牛鬼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牛鬼与剑士的对话,穿着白金绣袍的纤美少年都听在耳中,却并不理会。只是眯眼迎接着吹拂而来、穿过落日森林的山风,并轻轻嗅着风中的气息。
“现在连主大陆上,贵女殿下们都越来越少见了,可恶的联盟,直接把通路给堵上了,只有人类帝国那边还有一条商道……”
牛鬼慢吞吞道:“可是,大人,人类也绝不会允许荒原的势力并入附庸团的……”
剑士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狼狈:“这我当然知道。”
他实力强大,资质又好,点评起荒原大大小小的势力,全然不放在眼里,但说起这个话题,却仍旧免不了一阵无能愤怒。
在蒂亚斯主世界,大致上,只有无法在主流世界立足、没能在主大陆上占据地盘的,才会流落于接近深渊的荒原地带。
荒原,即荒芜流落之地。
不仅气候相比主大陆要恶劣许多,魔源也较为稀少,生活艰苦,还被主大陆上的种族们明里暗里的排斥。
尤其近几十年,好几个魔源枯竭后,别说是贵女了,就是普通的女性,也不愿意来这艰苦的荒原。每到布兰月聚会,放眼望去,都是一群群孤苦伶仃的雄性们在大眼瞪小眼。
“等着吧。”剑士握拳,“这次魔眼祭典,我一定会大放光彩,成功晋级成日光剑士,然后按照传统,出发寻找贵女,向她奉献上全部,让灰锈之城,成为她最可靠的附庸……”
“斯坦利。”
忽然,披着绣袍的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伸手捻住一缕穿过的山风,无心物质的风竟被他‘捻’在了指间:“魔眼祭典确实选了一个好地方。”
见他开口,剑士反而一怔:“老爷?”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将夹在指间的‘风’,递了过去。
风无形无质,却挟裹着气息。
剑士起先闻到了一股森林间泥土的湿润气味——不奇怪,昨夜这里似乎下了一场雨。
而后是各种林木、藤萝、野花……
他眉头微皱,正疑惑领主为什么特意让他来闻这些玩意,一缕似有似无的幽香,便悄然钻入他的鼻间。
这香味极其轻盈,还来不及细细分辨,就悄然消散,仿佛一个……把握不住的梦。
剑士怔住,不由自主的深深吸气,想要再嗅得一点这幽香气息,过了一会,像是数秒,又像是数分钟,他听见领主冷静的:“呼吸。”
斯坦利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仿佛鼓声轰鸣,他浑身大汗,喉咙因为猛烈的呼吸而感到疼痛——若非城主提醒,他竟然都没发觉,刚才他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差点让自己窒息。
“呼、呼……”
斯坦利大口的喘息着,他嘴唇蠕动,想要询问心中的疑惑:“这、这个气息是……”
“啊。”
却听牛鬼那翁声翁气的声音:“大人。”
“您身上——”
斯坦利旋即低头,只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从小臂开始,鲜艳的鳞片与倒刺,竟不受控制的显露了。
这简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惊愕的望着自己的手臂,这种无法控制形体、只在低阶种身上发生的事情,竟在他身上出现了?!
所以那个气息……到底是什么啊!
斯坦利简直抓心挠肺,并愕然发现,比起愤怒,他此刻居然只想再闻一闻那气味。
“老、老爷,”剑士的口齿有些磕巴,“刚刚那是……”
难道那是龙的气味?不可能,那群臭烘烘的肥蜥蜴哪有那么好闻,但若不是龙,怎么能让他形体失控,想要变回原形?
斯坦利将他的反应判断成受到了威胁……其实也挺像的,雄性在争斗时会用各种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更威武雄壮,类似猫炸毛,鸟晾翅;所以那个气味其实是特别凶恶的魔兽的吗?!因此他才会想要变回原形。
嗯,一定是这样!
这样想着的剑士,却忘记了,就如鸟类会用身上色彩最鲜艳的部分向异性求偶一样,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原形(强壮体格),也有可能是……他发情了而已。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根本未曾接触过哪怕一个异性。
牛鬼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安静的卧了回去,跟那位夹住了风的绣袍少年一样,什么也没说了。
有那么一刹,那披着白金绣袍的少年,似乎往地面的莽莽青森中投去一眼。
只是一瞬,他便又收回视线。
他比斯坦利知道得更多,所以明白,这种荒芜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现‘贵女’的。
贵女,尊贵的女性,所有蒂亚斯大世界的雄性,一生最大的渴望,大约就是有幸成为某个贵女的附庸。
她们是生命之源,是每个大势力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希望之光。有别于普通女性、保证整个蒂亚斯主世界,能够继续繁衍下去的核心。
以近三百年内贵女的数量而言,像过去那样,雄性成年后组建起流浪的巡游团,邂逅贵女,向她奉献忠诚,而后组建起强大部族……这种历史,早就一去不返了。
新纪元后,近百年内出生的所有贵女,无一不早已拥有了庞大的附庸。她们从出生起,就被严密保护,连名字都被刻在联盟的神殿圣碑上,等成年后,自有大把优秀的雄性供其挑选。
是绝无可能,孤身出现在落日森林这种荒芜而偏僻的地方的。
错误的信息,并不需要过于放在心上。
他将藏在指间的另一缕风悄然夹碎。
千足虫滑动着身躯,不大一会,就越过了落日山脉绵延千里的森林中、这个小小溪流穿过的山麓,往北方而去了。
落日山脉上空如何风起云涌,自然都与此时·正勤奋洗漱·惊讶的在水中晃来晃去的·陆陆,无关。
把时间稍稍拨回一点,视角拖回溪边,此时陆陆正小心翼翼的……从溪中捞起一朵半开的花。
这似乎是一种野蔷薇,花型虽小,但有着清雅的香气。正是早上那会,蝙蝠从灌木从中摘下,丢在溪面上的那朵。
陆陆也听过猫主子给人类铲屎官带小礼物的事,虽然这些小礼物战五渣的人类可能消受不起,比如各种小鸟小虫小强什么的。
陆陆捻着花,表情有些欣喜。
她这是……被一只蝙蝠,赠礼了吗?
她将那只毛绒绒的蝙蝠从水里捞了出来……它或许是想要表达感谢之情?
不管怎么说,这个清晨,陆陆觉得自己心情不错。
她将小花放到鹅卵石上,准备回去的时候带走。
此时太阳正高升,夜雨带来的凉意被渐渐驱散,陆陆见放在鹅卵石上晾晒的布条已经半干,便开始挨个打结、编织。
费了一番功夫,她把碎布条重新组合,好歹是弄了个能遮身的两件套。
她把这件‘衣服’小心翼翼的穿上,便坐在鹅卵石上,晾晒洗涤过程中弄湿的头发。
陆陆现在这个壳子发质极好,不如说她就没从这具身体上发现一点不好的地方……细密的黑发柔软又有光泽,摸上去宛如最顺滑的绸缎。令她爱不释手的同时,也令她想到更多。
为什么她会套上游戏的壳子穿越呢?
她自己的身体,现在怎样了。
还有父母、朋友们……
一片树叶翩然落下,水面荡开细细的涟漪,揉碎了少女的倒影,陆陆的呼吸轻轻一滞,从各种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
“哎……”
陆陆叹了口气。
总归是多想无益。
她现在首要考虑的,是要怎么在这个有着巨龙、巨猫的异世界生存下去……从鹅卵石上起身,陆陆足尖一点,便如一缕轻烟,从容的掠至半空。
虽然跟游戏里动辄飞跃一个大地图相比,陆陆至多能算是在地面与树木间来回扑腾,但飞行的愉快感觉,还是很好的驱散了她的愁绪。
毕竟能飞,是人类千年的伟愿,这也是穿越唯一的福利了吧。
“没记错的话。”
陆陆小声自言自语:“东边的果子好像要熟了。”
她准备去找点吃的。
折腾了一夜,陆陆早就饿得发慌了。
几个呼吸,陆陆就从溪边,飞跃至一株巨树的枝桠上。
林间的光照耀着她,少女在晨光间踏风而行。
她的长发飞散开来,纱质的裙子虽然短了不少,仍在风中显出几分飘逸,与少女绝美的面容相映衬,仿若乘风而行的水泽仙女。
踏上一根枝桠,踩住一截藤条。
宽阔的叶片上还盈着雨水,空气湿润润的,随处可见青绿的新生枝桠,在浓淡滚动的晨雾中舒展身躯,以及,在清晨的雨雾中,星星点点冒出的菌类。
陆陆原本是打算如往常那样,找点野果充饥,但在林间飞了一会后,她一低头,就看到了散落各处的蘑菇。
石缝旁、枯木下……到处都是新长的菌类,昨夜一场雨后,一夜之间,森林成了孕育菌类的温床。
“哇……”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叹,在一棵劈开成两半的巨树旁停了下来。
这株树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可能是某次雷击导致的后果,从主干约三分之二的部位,一破两半,其中一半依然活着,生机盎然,另一半则倒伏于地,已然枯死。
但枯死的枝桠上,却并非没有生命——大片大片洁白的小蘑菇,挤挤挨挨的长了满满的。
这些蘑菇,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大的也不过半个手掌,一股菌类特有的清香气息,老远就闻得到。
望着这些或大或小的菌盖,陆陆脑中顿时浮现了蘑菇汤的鲜美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哦这章,趴。
蘑菇……有毒。
站在树桠上,陆陆望着这片洁白的菌盖们,全靠最后的理智提醒自己,她根本就没办法分辨哪种蘑菇能吃,哪种啃一口就要GG,这才没有失控的冲上去,快乐的摘蘑菇煮汤,恰个饱。
陆陆吸溜着口水,不舍的看了又看,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冒险。
她留恋的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正好让她看见一只瓢虫,正缓缓爬过一株小菌盖,即将攀爬到顶峰时,瓢虫忽然间一僵,从蘑菇上滑了下去,掉进青苔里,再没动静了。
陆陆起先:(⊙_⊙)?
略加思索后:(⊙o⊙)!!
她赶紧站起身,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陆陆居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等到运起轻云诀,才飞上半空,陆陆就察觉了身体的不适——她仿佛醉酒了一样,熏熏然头脑发晕。
瓢虫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摔下去,那片看似无害、洁白可爱的蘑菇群,恐怕是连气味被吸入了一点,就能引起中毒的可怕玩意。
而虫子体积小,才会被瞬间放倒。
陆陆有些心慌,她症状起先并不严重,但渐渐的,她感到身体不听使唤了。肢体仿佛脱了管控,这种感觉,很像是吸入了麻醉气体,导致肌肉松弛、大脑混沌。
陆陆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谁知道异世界的蘑菇,居然都光靠气味,就把人毒倒!
她飞得越来越慢,甚至好几次要撞到树上,脑子也变成了一团浆糊,只知道这样下去就要糟了,但却完全不能思考,该怎么才能摆脱困境。
此时距离她发现蘑菇的地方已经挺远了,忽地,陆陆向后一仰,笔直的从半空向下坠去。
她的眼睛还睁着,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风从耳边拂过。
视线中是一片摇晃的光斑。
以及,一双透明的翅翼。
陆陆睁大眼睛,看着突兀出现在视线里的巨大翅翼,这是与鸟类,或其他飞翼截然不同的,轻盈而透明,光斑在其上洒落,宛若一片摇曳的碎金。
她的思维已经相当迟钝,并没有半点惊慌,或者其他情绪,只有一个念头——这双翅膀……真漂亮啊。又轻盈、又纤长,形态像是蜻蜓、豆娘的,但要美得多。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摔入一个怀抱之中,对方的手臂十分的稳,接住从半空落下的陆陆,也没有半点动摇,甚至还十分体贴的卸去了冲击的力道,让陆陆不至于撞伤。
短暂的晃动之后,她看到了一片淡金色的流光。
过了一会,陆陆才看清,这是头发……接住她的人低下了头,正注视着她,对方近乎于银白的淡金长发,便从他的肩膀滑下,垂到了陆陆的脸上。
若是陆陆清醒着,这会恐怕会庆幸并惊讶。
庆幸自己没真的摔下地,摔出个好歹,惊讶么,则是这种密林中,竟然出现了陌生的、但显然是人形的生物。
但现在,她只是呆呆的盯着对方。
有点痒……
忽地,对方仿佛察觉了少女的不适,将头一偏,一对细长的触角,也因此从他的发间滑出,竖立在他的额头上。
在她的注视下,这对小小的触角,忽地一动,毛绒绒的尖端轻颤。
这是陆陆最后看到的画面,紧接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境况中。
下一秒,抱着她的生物,也立刻察觉了这一状况。
若是陆陆此时还清醒着,便会看到相当惊人的一幕,发觉她晕过去后,抱着她的生物,当即调整了姿势,抽出了一只手。
他一手揽着陆陆,另一只手则并指,锋利如刀的指甲,轻易就刺穿了一株巨树的树干,而后,整株巨树都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这响动声中,巨树每一根树枝都被冻结,随后在极致的低温中,冻裂成齑粉。但这般惊人的寒气,却被他控制着,牢牢锁在巨树的周围,一米之外,陆陆就在他怀中沉睡,却没有被寒气波及一丁点。
只一眨眼,整株巨树,就化为粉末,却在对方恐怖的控制力下,留下了完整的树皮。
随后,他截下了最为平整的一块树皮。
他将树皮放下,又振动翅膀,卷起树梢上的嫩叶,铺得满满的,直到一个躺上去不会有任何不适的简易垫子做好,他才将怀中的陆陆,慢慢的放在了上面。
光芒洒落,映照着少女沉睡的面容,也将她身旁的生物,照得分明。
之所以用‘生物’来形容,是因为对方,委实不像是人。
从外表来看,正半跪在陆陆身旁的生物,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体格异常完美,尤其腰部,纤瘦有力,即便半跪着,也让人完全理解什么叫‘蜂腰猿背’。
他的面容也异常精致,俊美得仿佛名家雕刻而成,略带些雌雄莫辩的美丽,但不妨碍旁人一眼认出这是位雄性。
淡金色的长发披拂在他的背后,宛如一匹完美的绸缎。与之相衬的,是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瞳,只是这双眼中,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或者,与其说没感情,不如说这双眼瞳中的情感,更近似于无机质。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半跪在陆陆身边,额上的触角轻轻挥动着,细致的捕捉着任何一点弥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一对透明翅翼,则收拢在身后。
很快,他便通过触角,判断出陆陆是中了麻醉类气体毒物。
触角晃动着,没有任何犹豫,男子俯下身,双腿分开,一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则伸向陆陆的脸。
快要碰到少女时,他的动作却一顿。
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上,指尖长着锋利如刀的指甲,且带着弯曲的弧度,这指甲在抱着陆陆时,尚且可以通过姿势避免划伤她,要极近距离捏住她的脸,显然就有些危险。
在判断无法完全避免危险之后,男子直起身,十分干脆的捏住了自己的指甲,‘嗤’地一声,将五个手指的指甲,都给拔了。
鲜血顿时汩汩流出,又瞬间被他自己发出的寒气冻住。而无论是拔掉指甲,还是冻住手指,做这一切时,男子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毫不在意。
做完这一切,他才又伸出手,力道极其轻柔的捏住了陆陆的脸颊,使用巧劲,令她稍稍张开了嘴。
而后他俯下身,一直合拢的双唇张开,伸出了舌尖。
他慢慢靠近,直至气息交融,直到再靠近一点点,双唇就要相碰。而后他稍稍低头,将舌尖喂入陆陆口中。
而后,他将储存在蜜腺之中、通过采集花蜜反复哺酿的蜂蜜,一点点哺出,晶莹的蜜液顺着他的舌汇聚、滑落、滴下……以最甜美的方式,解开少女此刻所中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场的是蜜蜂~看得出来吧?
这是陆陆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清甜甘美,又有一股花草的清香,美味非常,因为太好吃了,陆陆无意识的勾动舌头,想要再多吃一点。察觉到她的动作,正喂着蜜的人举动微顿,而后便如陆陆所愿,反哺了更多的蜜液。
喂……?
陆陆:(⊙_⊙)
陆陆:(⊙o⊙)…
陆陆:(⊙口⊙)!!
她猛地睁开眼睛,便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离得极近,因为角度的缘故,她只能看见对方冰蓝色的眼眸,以及极为纤长的眼睫。
见她看来,对方眨了眨眼睛,而后陆陆感到更多甜甜的蜜液滑入了嘴里。
下一秒,陆陆怒从心起,猛地坐起身,奋而出击,扬臂给前面的人来了一拳。
在她意图起身时,冰蜂就察觉了少女的意图,他没有反抗,十分顺从的随着陆陆起身的动作,向后仰起,离开了少女的唇。
在他的眼中,陆陆的挥掌而来的举动,几乎是被定格的慢动作,虽然不解她为何突然如此愤怒,但这样打来,万一撞到他身上的硬质壳,一定会令她受伤。
他的属性,在蜂群中,又是冰系,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做出这个判断后,冰蜂没有犹豫,借着起身的动作,调整了姿势,用自己浑身上下最为柔软、且完全没有硬质壳覆盖的脸部,迎上陆陆的拳头。
只听‘咚’地一声,陆陆只觉自己手掌发麻。
她震惊的看看自己发红的手掌,又看看对面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这人的脸石头做的?!
陆陆没有吭声,她蜷起发麻的手掌,借着收手的动作,撑起身体,向后一挪,顺势拉开了与冰蜂的距离。
她紧张的观察着冰蜂的动静,见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才略松口气,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而后带着几分羞恼、几分戒备的注视着冰蜂。
事实上,因为太过紧张,陆陆并没有发现,冰蜂何止是没有阻拦她的举动。
自从少女苏醒后,他就以双膝微分的姿势,十分端正的跪坐于地,腰杆挺立,双手则放在膝盖上。
这是非常标准的人类帝国通用宫廷礼:觐见跪礼。
即便是在荒芜的森林中,冰蜂也依照着传承记忆中的画面,严格遵守着觐见贵女时一举一动的标准姿势,力求做得完美。
他眨了眨眼睛,因为种族天生的限制,冰蜂做不出更多的表情,但他不能失礼,于是便用他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陆陆,视线不躲不闪,呈现完全驯服的姿态。
而这一切,在完全不懂任何蒂亚斯主世界规则的·陆陆眼中,她只感到一股迫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对方毫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眸仿佛两颗漂亮的珠子,只对视一眼,陆陆就被对方那强大的气势所震慑,心底冒出凉气。
“你、你是谁?”
陆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体那仿若被麻醉的感觉消失了,只是还有点使不上劲,她暗中运转了两次轻云诀,都没成功飞起来。
口中还有一点甜甜的回甘,陆陆悄悄抿了抿唇,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醒来后心中冒出的愤怒之情,稍稍消退了一点。
但仍有很多疑虑。
她没有动,跪坐着的冰蜂也就没有动,藏在发间的触角,在少女开口的第一时间,就轻轻一颤,翘了起来,毛绒绒的尖端不易察觉的挥动着。
也立即被陆陆看见了。
陆陆真是惊了。
先前因为太过紧张,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清对方,等眼睁睁见着这男人的头发里竖起一对细长的、像蜂蝶一类昆虫那样的触角,陆陆才发现,他……他背后,有一对合拢着的、漂亮的透明翅膀。
见她视线看来,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目,那对贴合在他背后的透翅,便微微张开了,光线穿透深林,将细碎的金屑洒落在冰蜂的翅膀上,异常美丽。
也……与陆陆记忆中的相吻合。
她晕过去之前,似乎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生物,把她接住了的。
“你……”
少女意识到了什么,颇有些震惊的盯着冰蜂:“难道,是你帮了我……”
她再度抿了抿唇,甜甜的回甘在口中散开,仔细一想,她的确是中毒了,而毒不可能被无缘无故的解开,莫非……
‘咕噜’。
一个细微的响动,从陆陆的腹部传出。
少女声音一止,已经快一天一夜了,她都没吃任何东西,这会显然是抗不住了,胃向她发出了抗议。
陆陆下意识的按住了肚子,有些窘迫。她重新抬头去看对面的男子,却发现他额上的触角,正在轻轻的晃动。
与面无表情的外表不同,若以魔蜂这一种族的标准来看,冰蜂这会的心理波动,相当的大——他听不懂陆陆所使用的语言。
这令他稍稍有些无措,好在还可以通过触角捕捉空气中的信息素,及时察觉她的状况。
因此,陆陆随后便听到了一个十分生涩、仿佛几百年没开口过的男声,询问着:“您……饿了、吗?”
冰蜂跪坐着,平静的道:“愿、将……一切、甘……酿,奉、献予您。”
他说得很慢,毕竟在族群之中,谁也无需开口,而魔蜂虽是人形,却其实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发声器官。
这短短的几个字,是冰蜂强行用魔源震动自己的声带,模拟人类的发声方式,按照记忆里大陆通行语说出来的。
他才说完,便感觉喉间一阵剧烈的刺痛,刚才那短短的两句话,应当已经震伤了他的嗓子。
冰蜂脸上并无表情,平静的忍耐下所有不适。离开斯图尔岛上的巢穴之后,冰蜂与小群落中的其他雄蜂,便彻底激活了成年形态,为迎接适合成为女王蜂的贵女做准备,无论是性命,还是身躯,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应为贵女而奉献。
见陆陆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冰蜂做出起身的姿势。
陆陆一惊:“你、你要干什么?”
“站住,”她紧张的道,“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