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状元郎爱他。
第37章 我是陆杨
店铺每天开门的时辰短, 往常陆杨都会尽量多开一会儿,今天归心似箭,很想早点见到他家小状元郎, 加上今天有帮手, 他不用守在铺子里,来回跑几趟街,早就把包子卖完了,答应王掌柜的菜也送去了,正好收工回家。
隔壁丁老板看他关门早, 又目睹了一笼笼包子的售空,过来说:“陆老板, 做不做生意啊?你给我一百两,我教你酿酒啊。”
陆杨听得直笑:“丁老板, 你跟我这么熟了,还要笑话我啊?”
说起来,陆杨也想跟丁老板谈谈生意。
他惦记着弟弟,黎寨那边猎户多, 男人们多数爱饮酒,尤其是冬日进山的人,水囊里都要装点酒, 喝了暖身子。
这些是陆杨出嫁前打听的,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要是丁老板乐意,他也可以从丁老板这里拿货, 一次进个三五十斤的酒, 叫黎峰过来拉回黎寨,让弟弟在寨子里卖酒。
他铺子里还有瓜子、花生、红枣、山核桃,米面也有, 可以一起带回寨子里,看看行情,好卖的多拿一些,不好卖的能拿回来退给他。
因没自家的手艺,比如跟陆杨一样卖包子,这些利钱不高,寨子里人又少,一个月只得几百文钱的挣着。山居生活花销小,弟弟有个营生可做,平时可以贴补家用,在黎家的地位就高了。
下回见了黎峰提一嘴,算他主动表达诚意。
今天就跟丁老板笑着说了一句,有了下文,陆杨再去找他谈。
丁老板的酒铺也有货郎来进货,跟卖油郎一样,走街串巷的卖,乡村里倒是没人去,他还没想过做村里人的生意。
陆杨说:“瞧不起人了吧?到时候看吧。”
聊都聊了,最后一块门板合上前,陆杨又搭着问道:“丁老板吃野味吗?我弟夫是猎户,能给你留新鲜货。”
丁老板都被他逗笑了,过来聊个天,瞧把他给惦记的。
但野味么,还真有点馋。
丁老板说:“我回家问问,改天跟你说。”
“好嘞。”
陆杨合上门板,叫上陆林一起回家。
后门巷子里,傻柱已经把驴车赶到外头,就等他俩上来了。
陆林情绪很兴奋,他还头一次做生意呢!一个个的铜板从手里过,想想就喜人。
他跟陆杨说:“柳哥儿,就你这个伶俐劲儿,好日子不远了!我还愁你家这日子怎么过,家里就一个汉子,地都种不了多少,今天我是明白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往县里跑呢,种地真是没盼头!”
陆杨跟他说:“县里的工钱是死的,碰到个黑心老板,一个月忙活下来,不够糊口的。人多差事少,那老板多讲几句要把你撵走,旁的话不用说,你自己就急着降工钱,活着都难!”
开店还有很多弯弯绕绕,光是手艺,就能把人拦截九成。
余下一成,还不一定顶得住压力。多得是是被人巧取豪夺走的,比如陈家的豆腐坊。
种地是辛苦,但种出来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家里人多一些,再养养鸡,做做竹编竹席之类的,还能贴补点。
只能说各有各的好。
他们聊了一路,很快到了上溪村路口。
县西四个村子,上溪村是离县城最近的村落。
转入路口,老远就看见村口的大树。
一场雪过去,树叶全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谢岩站在树下张望,小老头一样,弓着腰,缩头缩脑,两手都塞到了袖子里,看见路口驶来驴车,他才挺直腰背,有了精神。望夫石活啦。
陆杨看着心里软乎乎的,被陆林连声打趣,也只傻呵呵笑。
“没办法,读书人是这样的,黏人。”
到村子里,天色已晚,各家各户都在做晚饭。
陆杨开店有一阵子了,村里人还没看够,早上有人起不来,到了晚上,他们回村,各家门前都有人张望。
陆杨不管他们,车子跟谢岩碰面,他就下来,不跟他们一起走。
谢岩看见他,眸光亮亮的,又是一双星星眼,陆杨被他看得心痒痒,很想把他摁着亲一顿。
小状元郎会用眼睛勾人,陆杨要是上嘴,肯定不会满足于亲,要啃上两口。皮薄馅香,他要吃肉。
他心情好,看谢岩一眼都想笑。
谢岩给他剥了瓜子,怕手上出汗捂着脏,都在家里放着。有半碗多。
“上午补觉了,下回给你多剥一些。”谢岩说。
陆杨不馋瓜子,像瓜子、花生、核桃这类吃着硬硬的东西,他都不大喜欢。
“等我吃完再剥,嘿嘿。”
谢岩应了,也高兴。
今天回来稍微早了点,晚饭还没熟,陆杨洗洗手,想去灶屋帮忙,赵佩兰让他歇会儿。
“马上就好了,你去炉子边烤烤火。”
炉子在堂屋里,小方桌上摆着半碗瓜子仁,谢岩献宝一样,拿来给陆杨吃。
陆杨捧着碗,笑得眼睛弯弯的。拿起一颗瓜子仁来吃,小小一颗,格外香甜。
陆杨也拿瓜子仁给谢岩吃,谢岩嘴巴紧抿着,不想要,陆杨让他张嘴,他才吃了几颗。
从前也嗑瓜子,都不如今天的香甜。
小夫夫俩挨一块儿坐着,陆杨问他:“想不想看戏?”
谢岩还没学会太多弯绕,理解的看戏是戏班子唱的大戏,他好多年没看过,也很贵。
他问:“你想看吗?”
陆杨想看,他跟谢岩说:“走,咱们请人唱戏去。”
谢岩还没会过意:“啊?这么晚?明天吧?”
陆杨拉起他往屋里走:“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哪有空?我估摸着,今天请人,明天才能唱起来,咱们先把人请了。”
他一直没忘记债务的事,今天被谢岩暖了心,就更加急切,算算傻柱出工的日子,陆杨觉着差不多,就带谢岩去给工钱。
装钱的小竹篓在他们屋里放着,陆杨从里面拿出一串钱。
这一串就一百文钱,傻柱出人又出驴车,实在不够工钱的,陆杨也不想给,这点钱就意思意思。
“你别看傻柱老实了一阵就对他心软,我们最大的心软就是不往狠了收拾他,该有的教训还得有,不然过了这阵子,他还能到我们面前蹦跶。”
谢岩不会对别人心软的,这个村子里,没几家是好人。好人也堵不住坏人的嘴。比如说他们成亲那天,也有帮着他们的人,但太少了,不够数。
陆杨说什么,谢岩就听什么,看他风风火火的,脸上还有笑意。
陆杨见他没吭声,抬眸瞧一眼,他家状元郎正望着他傻笑。陆杨哼了声,得意劲儿藏不住。
从他们家到傻柱家有段路,夫夫俩跟赵佩兰说了声,就结伴出门。
天已经黑了,两人打着灯笼,在村中小路上慢步。
不慢不行,村里的路泥泞,化雪以后,各处都是泥坑、水洼,隔三差五就有人摔着。摔得一身泥水,叫骂连天。
谢岩很享受现在的安静,他还有读书人的浪漫,脚下的路不好走,可天上有明月,有星星,身边有夫郎,周边是各式各样的泥砖房屋,村民们不出来闹的时候,各处都很平和。苦日子过惯了,大家伙都会苦中作乐,时不时的有笑脸。
他读过些隐居山林的诗词,想来就是这种模样了。
他跟陆杨念了些诗词听,这些诗词陆杨大多没有听过。
陆杨识得一些字。陈老爹送儿子去启蒙了,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启蒙过后就相继退学。可陆杨羡慕他们,因为上学有好吃的、好喝的,能买新衣、穿新鞋,不用干活,回来摇头晃脑随便讲两句,陈老爹都高兴得不行,话连话的夸。
他小时候认字,是从幌子开始。有阵子也特别爱去酒楼饭店,这两处牌子多,方便客人点菜。就这样日积月累的,他也识得很多字了。
那时候罗家兄弟也上学,陆杨追着他们拍马屁,跟着学了几个字。可惜,罗家兄弟也不爱读书,年少时玩心重,自己都没学好,更别提教陆杨。
陆杨越长大,活越多,人越忙,认得的字短暂没有用处,他算账的本事还是因挨打挨骂挨饿的压力,硬记硬算练出来的。
后来巷子里搬来了一户人家,是做雕版的手艺人,这家老汉识字多,常年跟书打交道,陆杨又心痒痒,老摸过去跟人聊天,当然,也会帮着干点活,一来二去的,他又学了一些字,也懂了一些道理。
诗词他是不懂的,没空学。
他也不会写字,没空练。
他还去书斋翻过书,那些他会认的字,放到书里面,他也不会认了。余下几个忘不掉的,是他偷摸学雕版手艺的时候,日夜琢磨,铭刻于心的字。
平常时候,他只会看看幌子,讲讲话。
和谢岩比起来,他还是睁眼瞎。
他跟谢岩说:“我爱听这个,你回头给我写下来,我要天天看。”
谢岩一高兴,又跟他念了两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句直白好懂,陆杨听了就笑。
夜色之下,他脸蛋发红。竟然感到羞涩。
陆杨心想,难怪听书的时候,那么多小哥儿小姐儿都被书生迷了心,瞧瞧,听听,他家这么嘴笨的状元郎都会讲情诗!
两人再说几句话,就到了傻柱家。
陆杨坏,他连院门都没进,在门外就喊人:“傻柱!在家吗!”
他的声音会催命,一声响起,二声没落地,傻柱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大门打开,露出堂屋的大方桌,傻柱一家都在吃饭,人很多,全都齐刷刷朝外头看来。
傻柱娘更是坐不住,紧跟着傻柱身后出来了。
傻柱连着出白工,驴车都给人白用,傻柱娘心里已有怨气了,还每天都听傻柱转述县里情况,说陆杨怎么怎么厉害,她心里跟悬着一把刀一样。
什么债不债,钱不钱的,她已经不指望了,也不想提了,就想问问陆杨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儿子。
可到了陆杨跟前,她只是赔笑,多的话不敢说。
陆杨当没看见,直说:“傻柱这几天起早贪黑的,我还白用你们家骡子,这事我都记着,这不,今天回来早,我抽空过来给他工钱。当着你们家人的面,也别说我短了少了。”
一百文钱,怎么看都是少了。
因傻柱娘俩没想到他是来送钱的,心情起落之下,惊喜有余,都客客气气的。
“他还有工钱啊?真是谢谢你了,我家这傻儿子,也是吃上县里饭了!”
出工十几天,挣个一百文钱,吃县里饭,要饿死。
陆杨笑眯眯说:“店铺刚开张,各处开支大,先就这么着,以后挣钱了,我还记着他!”
傻柱只想求他放过,挣到钱,就去请个正经的帮工,最好自家买只驴子买辆车,不要折磨他了。
他给他娘使眼色,傻柱娘不用看就懂了。
现在冬季,还有空跟陆杨这样耗着,等开春,傻柱这么一个壮劳力,肯定不能拉去给人白使,地里庄稼还要侍弄呢!
傻柱娘说:“他笨手笨脚的,嘴巴也不伶俐,你现在没人手,他给你帮帮忙算了,铺子开好了,顺畅了,还是请个好人来,你家林哥哥不是也去帮忙了吗?他就比我家傻柱好!”
他们知道怕,陆杨的计划就完成了大半。
陆杨再点了一句:“这怎么行?我还欠你们家银子呢。”
傻柱娘差点就说不欠银子了,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这些糊涂烂账,不说明白,谁也扯不清。
陆杨定定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跟谢岩还赶着回家吃饭,就不留了。”
傻柱娘也不留他们。
陆杨在他们家门前站一会儿,左右邻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张望。
等夫夫俩往回走,这些张望的人又一个个缩回自家院子里。
陆杨牵着谢岩,谢岩提着灯笼。
他们没法四处看,互相瞅一眼都要挑时机,这段路地势低,要多看看脚底。
眼睛没空,嘴巴闲着。
陆杨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们?跟你偷看我的时候一样。”
谢岩:“……”
他看夫郎的时候,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他要问,陆杨就笑:“我都说你是偷看了,那肯定是偷偷摸摸的啊,半边身子都在门框里边了,还在那儿藏,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谢岩是想看他,也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吸引从某方面来说就是勾引。他想了想,点头说:“是有意勾引。”
陆杨哈哈哈笑得好大声。
他笑得猛烈,谢岩看得怕,想分出手给他捂着肚子,陆杨抓着他手不让他捂。
“我有经验,我不怕!”
小两口还在拌嘴,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叫骂声。
“大家伙快来看啊,傻柱娘拿了谢家的银子!人家才挣了几天的辛苦钱,她全拿走了!都来看看啊,谁也别冤枉了她!”
这声音陆杨听得出来,是孙二喜的。
这泼皮,提前把好戏演上了。
陆杨眼睛一亮,家也不回了,跟着满村看戏的村民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傻柱家赶。
谢岩被他牵着,好几次差点踩到泥坑,陆杨急得,恨不能背着他跑。
夫夫俩没占到好地方,胜在夜黑寂静,村落空旷,声音大一点,能传出好远。他们听得清。
傻柱娘跟孙二喜辩上了,家里人都出来嚷嚷着:“你瞎说什么!撕烂你的嘴!那是傻柱的工钱!你知道什么你就瞎说!”
距离谢岩定制计划,陆杨出门挑拨已有半个多月,这期间,陆杨还委托陆林出去放了小道消息,说他挣的辛苦钱被人都拿走了,被谁拿的也不说。
傻柱家跟孙二喜家有旧怨,傻柱娘听了陆杨的挑拨,记恨孙二喜拿了四两银子,到处嚼舌根,让孙二喜有嘴说不清,尝到了谢家这些年的苦处。
孙二喜不是个好惹的,他拉着一家人把村里这摊水搅浑了。
全都是烂账,全都是讨钱的,谁比谁干净了?这些天吵吵嚷嚷的,被孙二喜家闹起来,满村人都拿了谢家的银子。傻柱家拿得最多!
“要不他们家能这样出力吗!他们说是工钱,你们就信了?谁拿工钱是一串串的拿啊!”
傻柱娘很有吵架的经验,直接把话题拉回主场:“你拿了谢家的银子,你亏了心,还想冤枉我家?你问问大家伙儿,是不是你孙二喜拿了谢家四两银子!”
村里人,各家有摩擦都正常。
一家出了把柄,被人抓着念叨谈论也是正常。
孙二喜到处泼脏水,各家都乱七八糟,恨他的人多,傻柱娘一问话,周围好多村民都应声:“对,明明是你拿了钱!”
这是孙二喜的痛点,他一听就气得跳脚。
“我是要债了,我要到了吗?!你们没有要吗?我家是最先过去讨债的吗?我凑个热闹喊两嗓子怎么了!傻柱一家才是畜生!别家都是凑热闹,他家是真拿!”
话题到债务,傻柱娘就不怕他了。
“你那叫凑热闹?你喊久了,叫多了,自己都信了!你丧了良心,黑了心肝!欺负孤儿寡母!空口白牙喊出的二两银子,你好意思拿两次!”
傻柱家的小媳妇小夫郎也跟着骂:“你大房子住着,小媳妇搂着,你尝着甜头了,还想从他家抢钱!我娘把你干的事说出来让大家评理,你还想往我家泼脏水!我家清清白白!你的报应在后头!”
孙二喜说不清这个债,他们以前就拿说不清的烂账逼着谢家母子还,如今他说他没拿钱,更没拿两次,气到赌咒发誓都没人信。
“我拿他一分钱我不得好死!”
傻柱娘:“谢老四闹灵堂都没被雷劈,你这算什么?再说,你是拿的一分钱吗?你拿了四两银子!钱都花完了,还闹上了,又要钱又要好名声,咋这么会做梦!”
孙二喜百口莫辩,嚷嚷不清楚,他们一家眼看着要吵输了,又故技重施,满村子泼脏水。谁说他们家拿钱了,他们就说谁家拿钱了。
村民一致拿口水喷他们,他们吵不起,就全都怼着傻柱娘骂。
“你也拿钱了!你让傻柱跟到铺子里,谢家两口子挣的钱,有一文算一文,全都被傻柱捞回家了!”
傻柱娘算不清这个账,陆杨就今天来给了一次工钱,她说以前没给,那傻柱为什么要出白工?
她说要平息告官的事,那为什么二喜和三贵还在家里躺着,没傻柱这样遭罪?
她说那是菜钱,可是菜钱有多的。各家菜量的零头合一起凑整,挣来的都是她的辛苦费。
她再说是驴车的租用费,狡辩太多,已陷入圈套出不来。
孙二喜再次占据上风:“你拿没拿,你心里有数,大家伙心里也有数!”
傻柱娘又跟他掰扯回债务:“你拿了银子,你就以为别家都拿了?傻柱是不是出工了?我家是不是出驴子了?我们家拿工钱,天经地义!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要是不服气,可以把陆夫郎叫来问话!”
陆夫郎陆杨跟他家小状元郎正在看戏,听得乐呵呵的。
陆杨一个劲儿地说:“打起来,打起来!怎么还没打起来?”
谢岩灯笼都吹灭了,用个很别扭的姿势捂着陆杨的肚子,怕他看戏太激动,也会肚子疼。
周围看见他们的人,听见傻柱娘这句话,都默默往这边瞅了一眼,然后默契移开视线。
这种事,他们谁敢掺和啊。
就在这时,孙二喜张狂失意,一败涂地。
他连声叫嚷:“都上门讨债了,你敢说你不要他家的银子!?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自己都想要钱,说我做什么!看我有能耐拿到钱,你们眼珠子都酸掉了!”
傻柱娘大声喝道:“听!你们听!他说他拿钱了!”
陆杨拍手叫好!
谢岩也隔着人群朝着那边看去。
他们空口说的已还孙二喜四两银子,被孙二喜认下了。
今晚人多,傻柱娘还会持续发力,这件事赖不掉了。
后边的口水话,他俩不用听了。
陆杨连着拍手,再牵着谢岩回家吃饭。
看戏的人聚在傻柱家门前屋后,村子都空了半个,回家的路静悄悄,陆杨轻声问:“谢岩,你怕不怕?”
谢岩热血澎湃,很兴奋。
要是陆杨还愿意留,他能蹲那儿听一宿。
“不怕。”
陆杨点点头,又问他:“我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子的,你适应吗?”
谢岩不太适应,但他很喜欢。
“我想学,你教教我。”
陆杨笑了,“行,先吃饭。”
赵佩兰在家门口等,家里情况好了很多,她依然不敢出门到村里走动,院门都很少出。
在这里,也能听见傻柱家门前的吵架声,赵佩兰听着心急,怕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在家犹豫良久,来回踱步,刚准备追过去看看情况,踏步出来,看见了陆杨跟谢岩结伴归来。
远处还在吵,她心中大石落地。
“快,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今晚吃炖菜,在炉子上放着一口砂锅,用两个鱼头煎煮出汤汁,然后加很多的水,炖了一锅白菜。
鱼头不大,是张铁送来的。他跟陆林两口子在爹娘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兄弟妯娌都在,整条鱼不好拿,毕竟工钱也不是全家一起花。就拿了两个鱼头过来。
家里好久没吃鱼,赵佩兰趁新鲜,收拾收拾弄了。
谢岩让陆杨坐,他去盛饭,一家三口坐堂屋里吃。
谢岩很高兴,话比平时多,席间叭叭转述着吵架实况,化身夫郎的马屁使者,把陆杨夸得天花乱坠。
“娘,村里的债过不久就会没了。”
这样子吵吵,各家互相攻击,本就没有的债务,全都立不住脚,用不了多久,就债销人散了。
赵佩兰依然话少,听得连连点头,眼圈红红的,吃个饭,抹了好多次眼泪,一有感动之处,就给陆杨夹菜。
鱼头也有肉,张铁不好意思拿干巴巴的鱼头过来,往下切了一点鱼身腹,那一点肉,她小心翼翼都夹到陆杨碗里,让他吃。
陆杨没跟她客气,乖乖说:“谢谢娘,我爱吃鱼!”
赵佩兰听着高兴,一家人其乐融融。
晚间洗漱过后,各回各屋睡大觉。
今晚不喝鸡汤,谢岩很是失望。
陆杨笑话他:“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喝汤不是要紧事,陆杨转而跟他说:“我有件事瞒你。”
谢岩有预感,知道他会说什么,也想拦着他,还想自己跑出去,躲着他,不想听后面的话。
他早该发现他的夫郎不一样,可是他不愿意细想。
现在事情要藏不住了,他们要坦诚说开。
谢岩很难受。他家担子重,日子苦,陆杨嫁进来,一天好日子没有过,每天起早贪黑,劳心劳力,忙完外面,照顾里面,还要收拾从前的烂账,处理村中恶人恶事。他看着心疼。
他不想陆杨离开他,又很能理解陆杨。他抿唇点头,嗓音艰涩:“我知道。”
陆杨觉着这件事应该正式一些,就把谢岩从被窝里拉出来,两人披着棉袄,坐炕上互相望着。
这间小小的、让人压抑的房间,陆杨已经睡习惯了。
他如今不觉得压抑了,感觉挺好的,随便一转身,就能抱到他家状元郎。
房间小,炕就短,哪怕是通铺,都比别家小一截。
他俩在炕上滚一滚,都能撞到墙壁,抖落墙灰。
每到这时候,谢岩都会露出很窘迫的表情。
陆杨就会说,他抽空,要把谢岩的稿纸拿来糊墙,让他写满圣人言的纸张围着土炕,看着两个人没羞没臊。
谢岩往往会感到羞耻,他羞耻起来,就很有劲儿,会往深了顶,想把陆杨的话撞散撞碎。陆杨只会笑他。
陆杨思绪飘远,回过神来,才发现又想了很多。
幸好天色晚,不然他能再跑出去搞点事情。
他抓住谢岩的手,两个紧张的人挨到一块儿,他软弱了一下。
“我下午知道的,我也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可我心里有些发慌,东一下西一下的忙来忙去,回来早,又去村里看戏,我刚还想着糊墙。”
谢岩趁机说:“那不说好不好?”
陆杨被他的傻气与在意鼓励到,那些堵在心口的话顺了。
他说:“我是陆杨,杨树的杨。”
谢岩喊他名字:“陆杨。”
他喊得轻,手里捏得紧,把陆杨的手握得发红。
陆杨低头看一眼,心里踏实了,笑道:“我是你的夫郎。”
谢岩的喜悦很有层次感,先惊后喜,大起大落,人高兴了,也活了,还哭了。
陆杨给他擦眼泪:“不像个男子汉。”
谢岩还要握他的手,说话像撒娇,语气很坚定:“你教我。”
陆杨亲他。
他回村的时候就想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