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听诊器,略长的黑发梳到脑后,俨然一副医生的模样。
但是,有个问题,更加细致的检查,怎么还是只有听诊器??
而且,上面的划痕似曾相识,老师和弟子共用同一个听诊器,这个组织竟然贫穷到这种地步,他还能靠着这个组织找到“医生”和“来处”吗……
他的目光不由在听诊器上停驻了几秒。
而后,他带着微笑,同样颔首致意:“你好。”
哦呀,被猜到了,森鸥外眸光微闪,他准备安装的监听设备,确实藏在听诊器的听诊头里。
现任首领多疑,与其说信任他,不如说轻视他,但轻视归轻视,他依然不便随意进出这里,所以只能等待更加合适的时机。
比如,今天。
稍作停顿,他偏过头,假模假样、如外界的医生那般说道:“横井先生,检查需要一对一,你最好还是避一避。”
横井洋二没有反驳,因为受到上司的影响,他对森鸥外观感极佳。
于是,横井洋二留在了门口,而森鸥外则和竹之内雅进入房间,一起坐到了那张红色缎面沙发上。
“小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好的,小雅,”森鸥外温和笑笑,和外界的医生并无不同,也是一副富有耐心的模样,“遵循首领的指示,我需要问点问题,以及做点测试。”
竹之内雅眨眨眼:“听诊器呢?”
“今天用不到了。”森鸥外意有所指,他没有由主动暴露,坐实竹之内雅的怀疑。
原来只是一个装饰吗?竹之内雅点点头,没有多想。
少顷,在检查一番后,森鸥外忽然说道:“那个孩子对你评价很高呢。”
“……太宰?”竹之内雅有些迟疑。
“没错,就是那个孩子,”森鸥外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他回来之后,一直说起‘竹之内君’,‘竹之内君’长‘竹之内君’短,感觉已经把‘竹之内君’当成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实际上,什么也没说,仅仅带回了一个信息——
这个孩子,没有异能力。
没有异能力,却能安然无恙,意味着这个孩子受到保护,意味着他只能暂停原来的计划,直到确定对方和对方背后是否对他构成威胁。
心思流转之间,在看到竹之内雅面露迟疑后,他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了几分。
对于太宰,他大致了解一些,也知道太宰在外人面前什么德性。
所以,他那样的说辞,完完全全出于故意。
“那个孩子,有些内向,不善言辞,加上又在这里,没有合适的玩伴,就变得更加别扭了。”
说着,他轻叹一声,顺势引出了他的目的。
“小雅,恕我冒昧,你能主动一些吗?”
主动接触太宰,主动接触太宰的“老师”,暴露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顺便,真的,当下玩伴。
他需要太宰活着,而这个孩子应该有些助益,毕竟太宰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提起那种毒药。
没有过多犹豫,在听完的瞬间,竹之内雅点头答应了。
正要继续的森鸥外:?
为何如此干脆?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之间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这个念头闪过,很快又被排除,这个孩子或许能够敞开心扉,太宰……绝无可能,至少目前绝无可能。
稍过一会,在留下医嘱后,他带着疑问提出了告辞,他需要回去试探一下太宰。
而后,就在门口,他开口问道:“你想过去看看太宰吗?”
“不想。”
“……”
这种语气,这种回答,似曾相识啊。
但是,上一秒,明明还是一副还算乖巧的模样。
他不禁暗自皱眉。
同时,在白大褂口袋里,他的食指和拇指相交,颇为用力地摩擦了一下。
他承认,他问出那句,确实心存试探,但试探的意味尚未完全表露。
想到这点,他不由感到头疼,又是一个扎手的孩子,不管真试探假试探,直接拒绝一切试探。
“抱歉,森医生,我只是不太舒服。”
听到这话,他定睛看了看,只见少年面色红润,那双湛蓝的眼睛也比之前更加有神。
很好,和太宰一样,故意的敷衍,明显的敷衍,又是一个扎手到极致的孩子。
然而,事实完全不同,竹之内雅的前后差异,只是因为那种受到灼烧的感觉骤然猛烈了一些。
伴着智的丧失,燃烧他的身体,燃烧他的血液,燃烧他的灵魂。
不过,幸运的是,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森鸥外定睛看来的时候就已经消退了,仅仅因为情绪起伏在面上留下了一些红晕。
“为什么?”
盥洗室,镜子里,刚刚在脸上拍过冷水的少年眼中满是迷茫,原本蓬松的头发也随着水珠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感到困惑,而且是分外困惑,自他拥有记忆以来,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
难道……因为太宰?
因为太宰之前抑制了他的杀意,所以就像是触底反弹一样,变得更加严重?
还有,那种恢复能力,那种明显脱离了正常范畴的恢复能力……
他要不要捅上几刀试试?
但是,好痛,之前划拉,就好痛好痛,比车祸还痛,和他的恢复能力相反,他的疼痛阈值似乎变低了。
出神片刻,他晃晃脑袋,再度打开水阀,捧起一掬冷水,往自己脸上拍去。
“太宰……抑制……太宰拥有异能力吗?那会不会异能力的效果?”
喃喃着,他走出盥洗室,躺到了那张红色缎面沙发上。
之后问问,或者试探一下,森医生应该夸大了,太宰最多对他有点好感,这种隐私问题和有点好感恐怕无法画上等号。
第二天,走廊尽头,现任首领卧室大门前。
“森医生。”
刚刚结束见面、正要跟着梶谷川四处转转的竹之内雅,主动向前方那道端着医用托盘的身影打了声招呼。
梶谷川颔首致意。
森鸥外目光扫过梶谷川和竹之内雅,同样颔首致意,而后,和他们擦肩而过,走到大门前接受守卫的搜身。
回头看了看之后,竹之内雅转身偏头,看向身旁头发略显稀疏、面容颇为和善的男人。
“梶谷先生,在四处转转前,我想先去看下那把太刀。”
他习惯第一时间查看到手的武器。
梶谷川满脸笑容:“当然可以,竹之内少爷,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
“……”
竹之内雅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他其实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梶谷川不愿直呼他的名字,这个称呼相比其他称呼已经还算不错了。
而后,在梶谷川的陪同下,他乘坐电梯来到了他的临时住所,除询问一些关于他和他爷爷的事情外,因为他昨天下午那个需要竹刀的要求,那个老人还命人将一把太刀送来了这里。
查看武器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在查看结束后,他跟着梶谷川,再度乘上了电梯。
期间,梶谷川一直保持着笑容,不过梶谷川的笑容没有保持太久,就在他们遇到Mafia干部尾崎红叶,和尾崎红叶说上不到两句的时候,横井洋二带来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现任首领,中毒身亡。
“洋二,今天不是愚人节,”梶谷川脸色铁青,看似不信这个说辞,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这个玩笑也并不好笑。”
横井洋二悲痛说道:“真的,我们被森医生,不,不对,我们被森鸥外骗了,您最初的怀疑没错,他确实是其他组织的杀手。”
“森医生?”尾崎红叶皱眉问道。
“是,几乎可以断定,根据初步判断来看,首领死于某种慢性毒药,刚刚剂量过大承受不住,整个港口Mafia只有那个家伙有机会有嫌疑。”
长于智谋也好,长于武力也罢,或者两者皆有,港口Mafia凭实力说话,所以纵然尾崎红叶年轻,并且当上干部没有多久,了解尾崎红叶实力的横井洋二态度还是颇为恭敬。
“谁的初步判断?”
“田中医生,水平很高,为人也十分可靠,首领之前的专属医生。”
“我记得他因为森医生拒绝协助被调去了基层,不是没有怀恨在心的可能。”
“等等,请等等,尾崎干部,”梶谷川开口打断,看上去苍老了不少,“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尽快前往首领身边。”
尾崎红叶身形微顿:“你带着那个孩子跟上。”
说完,她转过身,迅速远去,红色发丝飘扬之间,只给他们留下了一道如蝴蝶般的粉色背影。
那个……孩子?
在巨大的悲痛的间隙,梶谷川茫然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看向竹之内雅。
少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看不到情绪,他不由有些感慨,他原本以为这个孩子注定早亡。
——落得一个和那些孩子一样的下场。
正常来说,那样的下场,在那位大人因为那个消息暴露行踪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其实不想伤害那位大人珍爱之人。
但是,无奈,他忠于首领,或者说他父母的遗志迫使他忠于首领,而那根侥幸得来的发丝又证明了血缘关系。
如今,也算幸运,首领多疑,那件事情由他,并且只由他负责,包括横井洋二他们在内,港口Mafia内部没人知道,这个孩子还能靠着首领的“遗愿”坐上首领的位子。
“竹之内少爷,我们走吧,见见……你的爷爷。”
说着,心潮起伏之下,他晕眩了一瞬,所幸横井洋二及时拉了把他的手腕。
竹之内雅回过神,轻声应道:“好。”
莫名地,一听到那个老人死于中毒,他就想到了他爷爷那句“他逼迫不了你”。
在他大约五岁出头的时候,他爷爷带着他配过毒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毒药,不过他一直没有当真,因为那些所谓的毒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但是,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他怀疑他的身体根本不畏毒药,而他爷爷也知道这点。
随后他又想到了那个银质椭圆吊坠,那是他爷爷留下的遗物,里面放着他们的合照。
今天早上,在那个老人突然问起遗物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就拿出了那个吊坠,接着在对方的示意下,将那个吊坠打开,放到了对方手中。
而后,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思念,那个老人摩挲了很久才交还回来。
那样的接触,如果带毒……
想到这里,他心情沉郁了几分,不是为了那个老人,那个老人对他有种奇怪的热情,而且血缘的谜团尚未解开,他无法将对方当作家人。
而是,为了,他爷爷,如果真的带毒,他爷爷走时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安详。
他爷爷或许早已料到了他的回答——
【我想知道我的来处。】
思考着这件事情,在越发剧烈的刺痛下,他穿过严密了不少的防守,再度来到了那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尽头,守卫已然不见,只有一男一女正在交谈,其中一个是刚刚离开的尾崎红叶。
“红叶,那个孩子,没有成为凶手的条件,也没有成为凶手的必要。”
他仅仅听到了这句。
第7章 妖刀
在那个气度庄严、头发花白的男子说完这句后,他们纷纷向他所在的方向投来了目光。
一片寂静中,在沉默的注视下,他和身侧的二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港口Mafia等级森严,在站定后,梶谷川和横井洋二第一时间向他们弯腰行礼。
“大佐干部,尾崎干部。”异口同声。
他很想像之前那样打声招呼,但因为越发剧烈的刺痛,站在原地,难以动弹。
沉默再度蔓延。
大佐干部个头比竹之内雅高上很多,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中,他俯视着身前的少年,满脸冷肃。
除开些许悲痛之意,梶谷川面上还算镇定,而横井洋二额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平静,大佐干部为人确实不错,但大佐干部身为武斗派,那身极具威慑力的气势......
汗珠不断渗出,感受着颈间的潮湿,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中那丝藏于深处的轻视不由淡去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某颗汗珠滴落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竹之内大人,首领正在等您。”
说着,大佐干部微微侧身,让出了一块让不让似乎没有所谓的位置。
不过,除竹之内雅外,在场常年身处黑暗的众人,没有一个认为这样的行为没有所谓。
这样的行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包括那声必然不是发自内心的“竹之内大人”在内,都是大佐干部初步认可竹之内雅继任首领的信号。
是否拥有异能力,是否拥有强大的异能力,不是成为首领的必要条件。
勇气,胆识,以及一些自知之明,明白自身的处境,明白应对的方式,远比拥有异能力与否和异能力强大与否来得重要。
即使眼下尚未继任,也没有必要低头,平白落入下乘。
未来可期。
这是一位自污泥中,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干部,对竹之内雅最为朴素的看法。
当然,他主动让步,主要还是因为,比起没有“遗愿”造成人心浮动,他更加愿意看到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组织。
期间,竹之内雅需要面对的质疑,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与此同时,逐渐摒弃思考、刺痛得以缓解的竹之内雅,向大佐干部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一贯礼貌待人,但招呼的时机,过了就是过了,所以只能选择微笑。
而后,在两位干部的注目下,他和身侧的二人快步进入了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他迫切想要看到那个老人的死状。
和走廊里一样,出于安全考虑,房间里没有安装窗户,仅仅挂着两片深红窗帘作装饰用。
看着那道躺在床上、如枯木般的身影,踏过厚实的地毯,他来到了那张欧式实木雕花大床前。
老人瘦骨嶙峋,眼窝清晰可见,好似一副白骨披了张人皮。
“首领。”
身侧,梶谷川低声唤着,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他不由微微侧目。
感情,不该是相互的吗?这份深情从何而来?那个老人看向梶谷先生的眼神明明没有丝毫暖意。
疑惑自心底升起,又很快被压回心底,他终究更加在意那个老人的死因。
他记性很好,他记得那些毒药的配法,以及服用那些毒药之后的死状。
因为所谓的血缘,梶谷川和横井洋二,都没有对他借着擦拭脸庞和手臂“验尸”的行为作出反应。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没有注意到,他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对抗动脑带来的刺痛上。
嗯……还有……压下那丝不安。
他害怕这真是他爷爷的手笔,他确实特别渴望知道“来处”,但和他爷爷走时的安详相比,“来处”并不重要。
诚然,即使没有对上记忆中,那一个又一个口述的死状,也无法完全排除他爷爷下毒的可能。
但是,至少,消减了那种可能。
还算幸运,在大致查看一番后,没有对上任何一个,只和其中一个有些相似之处。
他犹豫过,也迟疑过,但因为相应的毒药见。效。很。慢。,最终还是在心中划掉了那种毒药。
来时日光正好,去时暮色朦胧,在离开那条没有窗户、有些压抑的走廊后,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他和梶谷川进入了一间武器室,而横井洋二则在梶谷川的示意下守在这间武器室外。
“竹之内大人,这里的武器,都是首领的私藏,我建议您挑选几把手枪。”
在走下电梯后,不知不觉之间,梶谷川将对竹之内雅的称呼改成了“竹之内大人”。
竹之内雅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变化,甚至完全没有细听梶谷川说的话,他第一时间走向了那面摆满各式刀具的墙壁。
并且,拿下了一把太刀。
梶谷川:……
少年背对着,缓缓摩挲着手中的太刀,一副对待心爱之物的模样。
沉默片刻,他正色道:“竹之内大人,之后会有危险,枪械比刀具更易使用。”
首领已死,忠诚未散,他必须将首领唯一的血脉全副武装起来。
“更易使用?”竹之内雅摩挲的动作渐渐顿住。
仅仅四个字,却绕了一弯又一弯,听到这个诡异的语调,梶谷川心头猛地一跳。
而后,看着前方的背影,他有些迟疑地说道:“除非拥有与之相合的异能力,否则刀具这类冷兵器确实……”
说到一半,一道寒光闪过,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太刀的刀尖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他没有害怕,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为那双眼睛里的杀意所冲击。
汹涌、澎湃、几乎将他吞没。
他怔住了。
少顷,随着刀尖远去,寒意瞬间从尾椎骨蹿到天灵盖,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妖刀村正。
顶着满身冷汗,在踉跄后退的同时,他脑中冒出了这个称号。
传言,所有村正,都会控制主人的思维,控制主人杀死亲近之人。
而那把太刀,华丽的装饰,刀刃两边的波浪形纹,正是村正最为普遍的特征。
这么想着,看着眼神恢复清澈的竹之内雅,他连忙大喊劝说竹之内雅扔掉那把太刀。
谁料,竹之内雅不仅没有扔掉,反而将手中的太刀握得更紧了。
“竹之内大人!”梶谷川面露急色。
见对方不动,他正要继续劝说,却被对方开口打断了。
“梶谷先生,按照你的说法,它可不是真正的妖刀。”
不是真正的……?他再度怔住。
半晌,他喃喃道:“竹之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竹之内雅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在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意思就是——
他才是真正的妖刀。
刀还是刀,没有异变,他控制了它,而非它控制了他。
刚刚,在踏进这里的瞬间,满墙刀刃折射的刀光,带着过去留在刀刃上的杀意,完全占据了他当时放空的脑子。
他知道,他“犯病”了,或者说快要“犯病”了。
他原本以为他会犯下大错。
然而,和以往不同,他竟然能够保持智,他清楚地记得那种清醒又恍惚的状态——
舒适,十分舒适,什么刺痛,什么火焰,全部消失了。
凝视手中的太刀片刻,他抬眼看向梶谷川,说:“梶谷先生,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要证明我更加擅长使用刀具,抱歉,吓到你了。”
他不想细说,之前的回应,只是讶于那份激动,所以出声安抚了一下,现在的补充同样也是安抚。
梶谷川静静伫立着。
原本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听到少年说的话后,莫名平静了下来。
正如那句“不太聪明”的评价,他确实不太聪明,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无法独立作出决策,也就是需要听从命令。
他没有听出安抚,也没有听出其他,但他在少年平静而温和的语气上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除全副武装外,他还要好好效忠对方,直到对方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
他总归需要一个效忠对象,否则,不完整,不快乐。
“梶谷先生?”
“是!”
这是……?竹之内雅眨眨眼,略过梶谷川突然的热切,将话题引向了来时横井洋二说的话。
【那两个杀手都被关到了地牢里。】
那两个。
一个,森医生,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至少,目前,在他没有把握再次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非常重要。
地牢里,零散的壁灯,散发着微弱、橘红的光芒,照耀着地面和墙壁上或是新鲜或是干涸的血迹。
“失算了,我轻视了他,年轻真是可怕,根本无谓失败的可能。”
“初来乍到,竹来乍到啊,竟敢直接掀桌,我这个老人家还在布置桌上的装饰呢。”
伴着锁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森鸥外踩过一块干涸的血迹,看向位于拐角暗处、没有受限的太宰治。
“或许也轻视了你,你似乎胸有成竹,你现在愿意说说你们之间的协议了吗——”
“——太宰。”
太宰治正倚着墙壁小憩,他原本打算无视森鸥外,骤然听到那个缱绻的尾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森先生,”他有些埋怨地说着,“你吓到我了。”
森鸥外低声笑笑:“难得看到你这么活力满满,所以愿意说说那个协议吗?满足一下一个将死之人。”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任何协议,我和他根本不熟,”太宰治望向那段向上延伸的阶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结冰的湖面,“而且,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死在这里。”
“何以见得?”
“不说你一直在暗中经营的势力,港口Maifia又有着多少不满暴政的成员,那个身穿红裙的金发女孩是你的人形异能吧?”
沉默两秒,森鸥外轻叹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看来你不是每次治疗都‘睡着’呢。”
太宰治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他忽然转头。
“森先生,”他眼中透着好奇与探究,“失算的感觉如何?”
森鸥外静静凝视太宰治片刻,接着在锁链“哗哗”中,慢条斯地席地坐下。
“那么,太宰,你算准了吗?”
“嗯……这个问题……你其实不该问我。”
太宰治抬手摸了摸下巴,随后双手抱胸,看着森鸥外,说:“算得准,算不准,都需要‘算’这个行为,而‘算’这个行为又需要初衷,我可从未有过杀死首领、自己上位的想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视线交织之间,森鸥外突然大笑出声。
“太宰,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啊。”
太宰治点点头:“这是当然的啊,因为你一直吊着我使唤我,我就像一条被腐肉引诱的野狗,不断为了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承诺战斗。”
“不断?战斗?”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太宰,太宰君,如果我没有年老健忘,你整天除开闲逛还是闲逛。”
这次事件,甚至还是第一次“使唤”,或者说第一次正式的“使唤”。
可惜,近期,恐怕没有第二次了。
“那不是闲逛。”太宰治神色认真。
意识到那份认真,森鸥外不由正色,问:“那是什么?”
“寻找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