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by海苔卷

作者:海苔卷  录入:03-13

没听到反应,他从灯里转过头。看见陈熙南靠在走廊的墙上,抱着胳膊蹙眉。
“咋了,肚子疼啊?”
“二哥。”陈熙南抬起脸,还是狠心打了直球,“保活的亲妈,明天会过来接她。”
作者有话说:
前有李英蕊,后有段丽萱。
陈大夫什么都想到了,就忘了跟他爹妈说是个男的。

第59章 和鸣铿锵-59
清晨六点,天还没亮透。银杏树黄得发邪,好似中了毒。果熟了满地,落在水里亮得像水银球,臭得像猫皮燕子。
段立轩在前面抻筋骨,陈熙南在后面散步。他习惯起床先学习,1小时后再吃早餐。因为饥饿能激发海马回的工作效率,让头脑更清晰。补充水分后出来溜早,充分沐浴在阳光下。促进大脑分泌更多血清素,保持心情舒畅。
空气凉润润的。从鼻腔吸入,再从嘴里呼出,水一样冲洗着肺部。陈熙南慢悠悠地晃荡,享受着清晨的美好时光。一边复盘刚才的业务学习,一边思索保活的母亲。间隔着活跃脑垂体,色眯眯地欣赏他二哥。
三十岁的男人了,还生机勃勃地像个男孩儿。高抬腿、肘碰膝、交叉跳、深蹲跳。
黑色的立领夹袄,杏色的灯芯绒裤。麂皮绒的一脚蹬,鞋面缀了两对小流苏。
诱人的一双脚,踏着晨光和一地明黄的小扇子。在光影里转啊跳的,奏着迷魂的旋律。流苏坠一震一震,像奔跃的小鹿角。
不是尖长的树杈形,那种不够可爱。是温柔的圆弧形,像圣诞贺卡上的。喷了水果味香水,覆着亮粉滴胶。
正想得入迷,就见小鹿踩在了银杏果上。果核被踩挤出来,在石砖上留下两块粘黄。
小鹿开始专挑银杏果踩,泄愤似的。踩得鞋底发粘,鞋帮焦黄,空气滂臭,妄想稀碎。
“草,这玩意儿真几把臭。”段立轩干呕了一声,嘀嘀咕咕地骂着,“比那前儿的保活还臭。”
陈熙南叹了口气,上来兜着他的肩膀走。
“其实这也是好事。二哥你想啊,就算孩子放我们身边养,也落不了户。将来上学、找工作、结婚,都是问题。”
段立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
陈熙南斟酌片刻,又哄道:“先聊聊看。要人不行,也不能让她抱走。”
见面地点选在二院附近的大茶楼。虽说是亲妈,但不想让她直接见孩子。别到时候又哭又喊不撒手,话都问不上几句。
陈熙南不喜那样的场景,段立轩更烦。他的烦化成一鞋底子银杏果,刚进饭店就滑了个屁墩儿。
陈熙南正走着神,被他一扯也没稳住。俩人在门口摔成一堆,引得人纷纷侧目。
段立轩鲜少这么糗,当即就火了:“瞅啥!!”
这一嗓喊得震天轰地,瓷砖都跟着嗡嗡。一片寂静中,有个男的笑了声。段立轩唰地沉了脸,大步走上前。敲了敲桌面,问道:“你笑啥?”
陈熙南从包里掏出湿纸巾,轻声劝了句:“二哥。”
劝得不说几分真心,只能说非常假意。站在后面,心不在焉地擦着手。眼睛四下瞟着,最后定格在靠窗那桌。
桌后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相貌平平无奇。扎着马尾辫,穿着件过时的黑呢衣。正半站着往这边瞅,嘴无意识地微张着。
俩人对上眼神,彼此都知道了身份。隔着冰凉的镜片,陈熙南扫了她两秒,又缓缓地滑走视线。漫不经心的一个眨眼,带着说不上的轻蔑。
段立轩这边还没罢休。拄着桌面凑上前,逗小狗似的撩闲:“嘬嘬嘬,跟你说话呢?”
江湖狠人和精神小伙区别很多,但最容易分辨的,是财富力量。
一个拼夕夕就算叫破喉咙,也不如拿名车钥匙叩两下桌子。段立轩虽说没掏车钥匙,但他有一手的灭霸戒指。配上茶晶眼镜小胡茬,往上一凑,呼的气都带腥味儿。
那男人看也不敢看他:“…妹笑。”
“妹笑?我眼瞅着你嘴叉子咧多高。笑就笑了呗,咋还不承认呢?”
“我妹笑!刚才,喝,喝呛了。”
“有种干没种认啊?哎我草了,我段二最他妈烦这种人!你今儿要爽快认了呢,我还真就不咋地你。要狡辩呢,咱这话可就另说了啊。”段立轩拿脚尖点了点他膝盖,嗡着嗓子问,“我再问一遍。笑没笑。”
可怜这男的也没干啥坏事,就是看热闹没眼眉。要放平日子,段立轩狠一嗓子就算了,不会上来耍威风。
但当下,他有别的目的。
如果来的是保活亲爹。那他上去就是削,陈乐乐拦都不好使。但来的,是保活亲妈。
瞎子残暴,但瞎子有原则:不凶女人。老人小孩都不在这个范畴。熊小子,大鼻窦。老毕登,一脚蹬。
只有女人,无论年长年幼,高矮胖瘦,他连嗓门都不会高。究其原因,还在于段氏的‘性别哲学’。
在段立轩看来,男女的确有别。男人有运动优势,女人有感觉优势。不是说男人当不了护士,也不是说女人做不了刑警。但就像运动会分男女一样,有些事不可合并。即便孙二丫削尖脑袋往女人队里站,他也需要遵守基本规矩。
这个规矩就是:暴力手段,仅限于男人之间。
如果一个男人,用运动优势去欺负一个女人,并以此来确认自身的优越性。那这个男人就坏了规矩,是作弊、是孬种、是垃圾。
若被欺负的女人,还是这个男人的母亲、妻子、女儿。那他就是垃圾中的垃圾,将被开除人籍,并可以被人道处理。且行刑者,也就是段二爷,无需为此感到愧疚自责。
因为这条铁则,她的弱势成了他的强权。打不了、骂不得。纵使憋了一肚子火,也只能找个倒霉蛋演。
想段二爷行走江湖十来年,何时对普通人自报家门?这冷不丁的一回,整个大厅都吓傻了。连瓷器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一个个脑袋和桌面平行。
男人反应了会儿,吓得狠一激灵。椅子往后错了一大截,粥碗都打翻了。
陈熙南看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动真格的。挡在段立轩面前,迎面抱着往后带:“算了,二哥。给刘老板添麻烦。”
碰巧这会儿刘老板下来了,朗声招呼道:“呦二爷早啊!好久没来了啊!”
他满脸堆笑,像是没看见这边的口角。段立轩也没做纠缠,干脆利落地扭头走了。跟刘老板寒暄几句,俩人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一路笑声阵阵,好似刚才的不愉快只是幻觉。
上了一半台阶,段立轩扭头递了个眼神。陈熙南冲他温柔一笑,挥了挥手。
两人的相处总是这样。说话,好像更多只是晴趣,而不是必要。
段立轩找茬,陈熙南不会想‘二哥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他知道「段氏的性别哲学」,所以也就没着急阻拦。让他把想演的演完,把想说的说完。
等说完了,自己再上去当红脸。给二哥递个台阶下,也避免误伤路人。
而后段立轩跟着刘老板上楼,回头那个眼神的意思也是:脸丢干净了,不好意思呆。先撤退,你看着办。
陈熙南挥挥手,也是回答他:你去玩儿吧,我来问。
这种心有灵犀,大概源自两人高频的‘深度聊天’。因为真心相爱,所以认真对待。不只为欢愉在一起腻歪,也愿意为了长久去互相了解。
从行为联系观念,从观念联系性格,从性格联系三观。只要了解核心,便可从表层情绪往里反推。所有行为都有迹可循,什么解释都不需要。
五大金刚总是惊奇,为什么就三哥能治得了二哥。其实三哥也没什么特技,无非就是想得多。只要肯花心思揣摩,那老虎的屁股也能摸,王蛇的尖牙也能嗦。
陈熙南目送着段立轩上楼,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拆着围巾坐下来,对着桌面的菜单打招呼:“久等了。我姓陈,是王可欣的主治医生。”
谈话只进行了二十分钟,陈熙南起身走了。没一会儿段立轩也从楼上下来,跟着出了茶楼。两人重新找了个地方吃早饭,边吃边说。
原来保活的父母,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因为保活的父亲有糖尿病,且严重到基本丧失生育能力。孩子也过了哺乳期,法院便把孩子判给了男方。
夫妻俩原本都在南方上班,离婚后男方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也就是溪原市的镇江县。女方在去年冬天来过一回,要求行使探望权。但男方和父母没让她见,甚至还把人给打了。她不是本地人,挨欺负也没地方找,又自己坐车回了南方。
也就是说将近一年,她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而再见到女儿的照片,是从熟人那里转发来的上。
保活有免疫障碍,她属实不知情。因为在哺乳期,没出现过任何异常。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宝宝会说话。虽比不上同龄伶俐的,但会说一些小短句。比如妈妈吃、踢球啦、有小猫儿。
陈熙南给她看了监控录像的视频。确认做出遗弃行为的,是孩子的亲爷爷。
至于生父是否知情、遗弃前为什么不联系她、治好后为什么不来认领等等,她自己也没有头绪。
陈熙南对段立轩道:“证件都齐全,照片也看了。孩子的特征都说得准。人看着还行,要不你也见见吧。”
段立轩没说话,抽了张纸巾擦嘴。来来回回擦半天,最后团成一坨攥手心。
“你觉得行就行吧。我见不见的,都那么回事儿。”
陈熙南打量着他的脸色,商量着问:“那晚上?我过来跟你一起。”
“上你班儿,我自个儿对付。”段立轩把那坨纸扔进空碗,“去酒店放完行李,直接让她过来吧。”
陈熙南点点头,不说话了。专注地咀嚼着包菜蛋饼,像一只吃草的小羊。段立轩也不催他,抱着胳膊发呆。
神外医生工作繁忙,经常吃不上午饭。如果是手术日,那顺便也没了晚饭。所以早饭,是陈熙南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吃的样多量多,顺序也有讲究。水果、蔬菜、肉蛋奶、碳水。吃完饭,还要掏几个坚果,再吃一片复合维生素。
全程细嚼慢咽,足足吃上半个钟。段立轩看他吃差不多了,从兜里摸出俩核桃。握在掌里一攥,嘎嘣嘣两声响。
陈熙南放下汤匙,笑眯眯地伸出手:“二哥这手劲儿啊,每回看都打怵。”
“打怵就对了。”段立轩俩手簸箕似的倒了几下,滤出果仁放他手心,“住先别住,等月底的。”
陈熙南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新房子。看来保活的事是真惹二哥伤心了,连提都不愿提了。
“你要是担心,我安排个甲醛检测。”
“也成。你安排吧。你乐意搬,就先一点点倒腾。整点小来小去的。内些长虫缸啊,我让几个犊子过来抬。”
“小小有点怕生,我自己拿。”
“草,它他妈还怕上生了。生见着它都能吓成死。”段立轩拍拍手上的渣子,瞟了他一眼,“缸里的随便儿你放,这大的你给我关哪屋去。”
陈熙南正美滋滋地合计着,听到这话失望地抬起脸:“啊。”
“啊个屁!”
“好二哥~”
“叫好二爹都不好使。急眼都给你拿来泡酒。”
陈熙南不再勉强,哀哀地叹了口气:“蛇不可貌相。多处处就知道了,小小其实很乖的。”
“呵。不可貌相的有你一个,就他妈够我受了。”段立轩起身穿外套,拎包结账,“长得文文静静的,专好这吓人玩意儿。”
陈熙南跟在他身后磨蹭,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早餐铺就在二院对面,吃完饭俩人并肩走进医院。段立轩往特需拐,陈熙南往门诊拐。
还没等走几步,段立轩回头叫他:“乐啊!”
陈熙南知道他要找保活的父亲。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段立轩在原地犹豫会儿,还是追了上来。薅住他胳膊低声问:“内男的叫啥?住哪儿?”
“…我没问。”
“扯淡!!”段立轩说着就要掏他兜,“手机给我!”
“手机上没有。”
“那就写纸上了!”
“哪儿来的纸…诶!”
俩人撕扯了会儿,到底被段立轩翻到了字条。打开一看,是陈熙南略潦草的字迹。名字、住址、年龄,齐齐全全。
他冷笑一声,把纸条揣进兜:“结了。”
“二哥!”陈熙南拽住他胳膊,“那是我准备报案的。”
“啧!”段立轩勾住他脖颈,压低声音道,“还报案,小傻帽儿你知道啥叫报案啊?你被人拿刀追着砍,报案好使了吗?保活要死了,报案好使了吗?要么好处,要么大案!要不谁乐意管你这些小屁屁事儿。他这是扔医院了,不是扔沟里了。构不成大罪,一年都判不上!你送他进去干啥?白吃一年饭啊?浪费那监狱里的好白菜炖粉条!”
“我不是管他死活,我是担心你!为这么个人惹麻烦,值当不值当?”
“没有值当不值当。只要我乐意,都值当。”段立轩说罢扭头就走,“不给整死,我他妈留着压酸菜缸!”
“二哥!!”陈熙南还是不撒手。死拖着不让走,就差要抱大腿了。
“咋的,你怕我进去啊?”
“怎么不怕。每天都在怕。”陈熙南半天没眨眼,让风硬把眼睛吹出泪来,“怕你被拷走,怕你被寻仇。人家处对象,担心的都是什么?我这见天儿,担心的又是什么!我的小祖宗,您就许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说着还别过脸,用食指揩了下眼底。
段立轩看他伤心,不自觉就蔫儿了。咂么几下嘴,打着商量道:“行了,我整点小来小去的。啊,就给崽儿出出气。”
作者有话说:
段甜甜不知道孙二丫是1。孙二丫不知道段甜甜当0。

第60章 和鸣铿锵-60
保活趴在桌板上做沙画。小心地撕掉不干胶,撒上各色细沙。陈大夫说了,小孩的工作就是做游戏,要少看电子产品。段二爷立马执行,就像是长在了某宝上,天天看还有啥新奇玩意。
往常他会陪保活一起玩儿,顺便起些不着四六的外号。保活喜欢迪士尼公主,尤其小美人鱼。画册上别的公主随便涂涂,只有爱丽儿精心设计。
段立轩看她喜欢,也加封她为人鱼公主。但都是什么‘鲫瓜子公主’(因为小)、‘密斗子公主’(因为黑)、‘鲶球子公主’(因为淌大鼻涕)。由于她面神经受损,总是无意识地张嘴。段立轩又开始叫她‘大马哈鱼公主’。
保活听不懂,就全默认是好的,跟着傻乐。
段立轩一问:“谁是大马哈鱼公主?”她连点头带举手,生怕当不上。
有时不配合治疗,段立轩还会以此‘威胁’她:要不听话,就不给她当大马哈鱼公主了,给陈乐乐当。
这一招基本百试百灵。为了争夺大马哈鱼公主的宝座,保活可谓是力争上游、自强不息、奋身独步、不辞辛劳。简直将其当成人生最崇尚的奋斗目标。
直到有一回,段立轩带她去蜀九香后厨玩儿。那天在进货生鲜,到处摞着白色的泡沫箱。正好有大马哈鱼,段立轩就指给她看:“哎,你瞅。你就是这个变的。大马哈鱼公主。”
那大马哈鱼丑极了。身上红的一道一道,鱼鳍短得捉襟见肘。一条条龇牙咧嘴,在冰碴里瞪着小银眼睛。
保活当即大哭起来,咋哄都不行。闭上眼就是哭,哭到忘了为什么。睁眼再一看那鱼,又是闭上眼哭。
段立轩那天笑得上不来气,最后趴在冰柜上直咳嗽。就连瘦猴都说:从没见二哥笑成那样。
后来段立轩再叫她‘大马哈鱼公主’,她就会去抠他段爹的嘴。
但今天,段立轩一直坐在窗边发呆。不埋汰人了,甚至连话都没了。只是对上视线的时候,勉强笑一下。
保活做了一半沙画,也觉得自己玩没意思。倒腾着小腿过来,要往他身上爬。
“鲫瓜子,”段立轩把她抱上来,脸对脸地问,“你想不想妈?”
掌管记忆的海马回要到4岁才能发育好,所以小孩基本没什么记忆力。此刻被问到想不想妈妈,她也没反应。伸手抠着段立轩的项链,往自己脑门上比划,还是想当公主。
“草,真是鲫瓜子。”段立轩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自己妈不记得。”
保活想了想,又狠狠点起头。不知道是答应‘鲫瓜子’,还是承认‘不记得妈’。
走廊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个缝。瘦猴伸进来一排龅牙,讨好地讪笑着:“二哥。”
段立轩看他一眼,算是应答。瘦猴这才把门推开,领个女人进来了。
穿着化纤呢的黑外套,个子不高,素面朝天。坐了两天的火车,头脸儿都油了。看着很实在,但并不木讷。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这才小声地唤了句:“乖?”
保活回过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王可欣!是娘嘞!”她说着,就带上了哭腔。过来抱起保活,淌着眼泪笑,“妮儿,你不认带娘嘞?妈妈!”
保活像是CPU卡顿了,半天没反应。女人抱着她上下查看,边看边哭:“我哩孩儿了。这是咋着了呀!”
她越哭越凶,哭得满脸通红。保活看她哭,也跟着哭起来。可惜那不是对母亲的,而是对段立轩的。她向段爹伸着俩小胳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段立轩见孩子不认娘,也有点不落忍。接过来放腿上颠着哄,拿纸巾擦大鼻涕泡:“啧,差不多行了啊。内不你娘吗?你娘抱你哭什么玩意儿。”说罢又对女人道:“你也收拾收拾,呆会儿我问你几句话。”
女人不太敢看他,只是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拿纸巾使劲抹着眼泪。
保活还在哭,咧着大嘴。被段立轩带的这几个月,她逐渐从‘懂事’变的‘任性’。曾经割肉活检都不吭声,如今看个马哈鱼伤心得昏天黑地。就像是一只认主的小猫,仗着被爱恃宠而骄。
“这他妈丑的,真跟大马哈鱼似的。”段立轩从手包里翻出哭脸印章,往她手腕上盖了下:“哎!你瞅这啥?”
保活低头研究会儿腕子,又瞅段立轩手里的印章。掰着抠出来,也给他盖了一个。
“别往我身上盖。”段立轩指着门口的瘦猴,“去给他盖,盖一百个,爸给你拿螃蟹。”
保活这回彻底止了哭,举着印章就奔瘦猴去。
“往牙上盖嗷!”段立轩还特地嘱咐了一嗓子。
瘦猴也特别配合地捂住嘴,夸张地‘作势要逃’:“哎妈!鲫瓜子公主来了!”
趁瘦猴带孩子,段立轩起身拉冰箱:“哎,内谁啊。你喝点啥?”
女人有点受宠若惊,俩胳膊直拍空气:“噫——!哎!”
“可乐喝不?”
“中,都中。”
段立轩拿了两瓶可乐:“咋称呼啊?”
“我姓罗。罗美华。”罗美华局促地来回攥手,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段…段先生…”
她说话一股胡辣汤味,‘段先生’听起来像是‘蛋先生’。好似努力地想说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的确找不到。一句蒙情,似乎太轻飘。什么大恩大德,又太虚头。总之在救命之恩下,好似怎么说都不得体。
段立轩招招手,示意她落座:“陈大夫都跟你说差不离了。一样儿的话,我就不问第二遍了。但有几个事儿呢,我得跟你说清楚了。”
罗美华坐下来,不住地点着头:“哎,哎。”
“这崽儿脑子发霉了,不咋尖。话也不会说,往后念书啥的,估摸都跟不上溜儿。”段立轩单刀直入地道,“你要嫌呼,走就完了。”
罗美华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人都往后仰了:“噫──!那是俺亲妮儿!”
段立轩看她说话实在,面色缓和下来。往前错了下椅子,换上拉家常的口吻:“你是干啥活计的?”
“搁到光东一个流水线。”
“工厂计件儿啊?”段立轩抿撇了下嘴,摇头道,“那一个月也划拉不上几个钱。”
他这话没恶意,但说得也挺伤人自尊。
罗美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偷偷瞟女儿。穿着纯棉的儿童秋衣套装,印着小草莓的乱版花。罩了件鹅黄的夹袄马甲,领口缀着小兔毛。没给打扮得花里胡哨,倒也看出了精心照料。
她眼眶又红了。拿透湿的面巾纸堵着鼻孔,头垂得很低:“一个月四千来块钱。那咋弄咧。文化也木有,就得靠手。”
“我为啥问你呢,”段立轩从茶几底下掏出纸抽,撂到她跟前,“这病没头儿。一针六百,一周打三针。天天得吃药,早晚两回。挣就挣个四千,娘俩日子没得过。”
“陈医生跟我说了,以后移骨髓能好。我再想想法子。借借凑凑。”
段立轩又道:“你搁光东能挣四千来块,搁我这儿也能划拉得上。”
罗美华合计了会儿,蓦地反应过来。急得在椅子里直蹦,连连摆手:“不中!老师儿,不中嘞!你救了俺妮儿,我再搉(quō)你一顿,可死皮不要脸儿!就这治病给花的,我也得想法子…”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猛地跪到地上,哆嗦着嘴唇道谢:“前搁凑了三万,不够啥。差的你跟我说,我一点点的,都能给还上!谢谢你救俺妮儿。救命恩人。谢谢。谢谢。谢谢。”
中原女人要强。不管有没有钱,都不在外边栽面。她的脸很红,像是挨了两个命运的耳光。可她还钱的姿态却很伟大,看得人心里发酸。
段立轩连忙起身扶她:“哎!别整这些个!”
俩人撕了半天。一个不敢使劲拉,一个真心不想起。一个到处塞信封,一个死活不肯要。
扯着扯着,段立轩忽然笑了。不知道是笑这略尴尬的场景,还是高兴保活有娘要。笑得有点酸,两腮不自然地抽搐。他挑了下眉毛,不让眼底的眼泪掉出来。咳了两声,起身别开了脸:“鲫瓜子!过来!跟你娘呆会儿!”
作者有话说:
某大碴妞也想被叫妮儿!甜死了。
特意查了下胡辣汤里“俺”这个词的用法。
在用于第一人称时,还是说“我”。只有在表达“我的”,才会用俺。俺爸,俺妈,俺家。俺妈正该做饭哩。
体验一下胡辣汤的魅力:
“欣欣,是妈妈呀。你不认识妈妈了?”(嗯…感觉略悬浮)
“妮儿,是娘嘞!”(嘿!得劲了!)

第61章 和鸣铿锵-61
虽然小孩像鱼一样记不住东西,但不代表会忘得一干二净。记忆会变成另一种方式,被深深地植进大脑回路里。
那种方式叫做,感觉。
罗美华在二院呆了一周,保活逐渐找回了妈妈的记忆。即便有千万个不舍,也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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