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by一丛音

作者:一丛音  录入:03-21

离长生不明所以,学着刚才周九妄的一个手势比划了下:“这是脏……”
众人吓了一跳,全都七手八脚地拦他,不让比划。
“哎——!”
“可不行随便比划!”
“嘘嘘嘘。”鱼青简大逆不道捂住自家掌司的半张脸,沉声道,“别用这么仙气缥缈的脸说这么脏的话。”
离长生:“……”
离长生上任以来,第一次见到渡厄司的所有恶鬼。
裴乌斜,疯子一个;
鱼青简吧,最开始挺唬人的,相处久了就发现就是个冰做的剑,脆得很;
走吉,能打;
周九妄,封讳安插的奸细眼线,还是哑巴一个。
渡厄司在他们几位手里存活至今,当真不易。
离长生正想着,就见一旁的裴乌斜似乎想要准备离开。
之前觉得裴副使性子古怪行为难以琢磨,但理解此人的偏执和疯癫后,他一个动作离长生就能看出他想做什么。
“裴乌斜。”离长生叫住他。
裴乌斜一怔,侧身温和地颔首:“属下在。”
离长生凉飕飕看他:“想去做什么?”
裴乌斜笑了笑,并不隐藏自己的目的:“崇君为救天下苍生不顾己身以身封厄,不是为了让那些人活着以莫须有的罪名攻讦他的。”
既然是传谣之人,自然要杀。
离长生也笑了:“以恶鬼之身杀阳间之人,你就不怕魂飞魄散?”
裴乌斜瞧出离长生眼底的冷意,嘴唇轻抿,颔首道:“属下知错。”
离长生挑眉。
认错倒是挺快,不过就裴乌斜那个怪脾气,恐怕现下认错,扭头就能杀去归寒城。
离长生莫名有种养了一群不听话的恶犬的错觉。
在他面前倒是乖觉,一扭头就吱哇吱哇去咬人。
“不必理会谣言。”离长生让鱼青简给他取来烟杆,轻轻吐出一口雾气,随意地道,“只是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罢了,伤不到人分毫。”
裴乌斜不语。
……却换鱼青简开始咬人了,他猛地拍案,冷冷道:“掌司此言差矣!骂得又不是你,你自然觉得不轻不重。”
裴乌斜:“……”
离长生:“…………”
骂得就是我。
鱼青简面无表情道:“三百年前若无崇君,西州百姓能陨落一半,如今吃饱饭又骂娘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附议,杀去归寒城!”
离长生:“……”
收了神通吧鱼大人。
走吉翘着腿搭在桌子上,也道:“祸斗的功德是被人渡过的,去归寒城也许能寻到蛛丝马迹呢。”
周九妄也想提议:「我附议,吃了那个蠢货……」
离长生对手语还挺好奇,下意识在那学他比划,想学会以后好交谈,省得费嗓子。
众鬼又手忙脚乱去拦,并狠狠剥夺了周九妄在掌司面前比划的权利。
最后由脑袋疼的离长生拍案决定,明日前去归寒城一探究竟。
众鬼这才消停。
离长生回到寒冷的大殿,感知着身体中的金色功德似乎还没被抽走分毫。
因为祸斗,他头一回知晓金色功德的神奇之处,一丝都能让他修为大涨,那封讳为何有了供养却一丝都不动?
若不想用他的金色功德,为何要费尽心机和他结供养?
回想起被裴乌斜算计时被火灼烧,离长生眉头轻皱,思来想去半晌,将三炷香拿出来再次点燃插上。
懒得想,直接问吧。
这次有肉身坐镇,香线氤氲直上,终于在桌案上缓缓凝出个熟悉的人影。
——的确是封讳。
离长生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下来,他就察觉到不对。
封讳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被召唤而来,正盘膝坐在那闭眸修炼,而在他心脏三寸以下的位置能明显瞧见一团黑气正在窜着交织交缠,像是线在缝合伤口。
不过鬼气愈合似乎极其缓慢,半晌才能瞧见伤口小了一小圈。
封殿主在无人之时脸上没什么神情,面容冷峻而森寒,那袭黑袍已结上层层的寒霜,连眉眼处也泛着白霜。
离长生眉头紧皱。
这伤若是稍稍偏移,就能直接碾碎他的心脏。
伤成这样都没说一句?
嘴怎么如此硬。
离长生蹙眉,伸手想要去触碰。
还未靠近,封讳似乎有所察觉,倏地一睁眼,竖瞳森然带着不可抵抗的戾气朝着离长生扑面而来。
离长生对他没有防备,一时不差直接被那股阴风掀飞了下去。
封讳似乎早已习惯被暗杀,熟练地冷声道:“崔嵬。”
势必要握着崔嵬剑将这擅闯幽冥殿的贼人斩于剑下。
只是等封殿主意识彻底回笼后,崔嵬剑还不见踪迹。
四周一切摆设熟悉得好似在梦中千百回的记忆那样,恍然间让他重回雪玉京的云屏境。
就连高高在上的崇君也在地上趴着……
不对,趴着?!
封讳怔然回神,后知后觉到不对:“离……长生?”
离长生的凡人之躯本就脆弱,头发丝都能硌得他睡不着,更何况直接拍在地上。
他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起身,手肘处似乎磕到地上一阵生疼,却不妨碍离掌司抬起爪子,面无表情朝着封讳做了两个刚学来的骂人的手势。
封讳:“…………”
作者有话说:
明忌:一觉醒来,神明会骂人了,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化了]

封讳:“……”
封殿主不怎么会手语,不过任凭谁听一个哑巴打手语汇报了两百年,总能学会一点。
——更何况周九妄那个碎嘴子最会骂人和传谣言,爪子像是结印似的令人眼花缭乱,每到激动处就会夹杂几个骂人的话。
久而久之,封殿主虽然不懂那是如何骂的,却知道一定不怎么好听。
没想到周九妄才回渡厄司没一个时辰,就将离长生带坏了。
封讳握住离长生还在掌心划拉的小指,蹙眉道:“不要比这个——摔到哪里了?”
离长生脸都疼白了,心情不怎么好,终于幽幽开口:“封殿主不是说没受伤吗,胸口这一块大窟窿是什么,特意挖个洞藏私房钱的地儿吗?”
封讳:“……”
“功德所伤才会痊愈缓慢,并无大碍。”封讳言简意赅回了句,见离长生摇摇欲坠,皱着眉将人扶到榻上坐着。
离长生蹙眉,看向封讳的心口。
祸斗所用的功德中有一丝金色功德,灵力刺穿躯体才会受如此重的伤。
“何时能彻底痊愈?”
“很快。”封讳随口道,心口的伤处瞬间扭曲着恢复如初。
离长生:“……”
的确快。
可这明明是像之前那样将伤口隐藏起来,哪来的痊愈?
离长生凉飕飕地道:“封殿主拿我当傻子?嘶!疼……”
封讳坐在床沿将离长生的衣袍往上掀,露出已泛起淤青的膝盖,轻轻一按就疼得离掌司眉头紧皱。
封讳垂着眼,操控那枚刺青小蛇从脚踝爬上膝盖。
凡人之躯太过孱弱,随意一摔都能伤得这么可怕,若是不细心护着,恐怕重泉殿的拘魂司里就会摞满离长生的生死帖。
度上衡从来强大沉稳,和封讳初次见面时已是高高在上的崇君,哪怕日常再挑剔难伺候,却从未有需要旁人相救的脆弱时刻。
封讳怨恨度景河、嫉妒徐观笙的最大原因之一,则是他们能亲眼看着度上衡从稚嫩孩童一路跌跌撞撞地长成无坚不摧。
而自己无论变得再强大,对度上衡来说,始终都只是个孩子罢了。
……失忆后倒是误打误撞让封殿主得偿所愿了。
离长生踩在封讳膝盖上任由他摆弄身上的伤,蹙眉道:“我一直很想问了,这条蛇到底是什么,总在人身上爬来爬去的。”
封讳并不答,淡淡道:“归寒城不是什么好地方。”
离长生熟练地接话:“我要离远一点?”
封讳垂着眼,似乎无声笑了下,但仔细瞧发现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
“不是。归寒城之前由归寒宗的宗主执掌,只是三百年前离宗主陨落,只剩下少宗主勉力支撑宗门。这么多年过去,归寒宗名存实亡,已差不多是乌玉楼的地盘。”
离长生歪着头:“我前些年倒是去过归寒城寻找身世,那时好像还是归寒宗掌权?”
“那位新宗主气运不佳,能活着已是问题。”封讳看了离长生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别的神情,佯作不在意地问,“你没有记忆,为何知晓自己姓离?”
“直觉?”离长生含糊道,“只记得‘离’这个字了。”
几句话的功夫,封讳的灵力已将离长生膝盖、手肘处的淤青消除,他随手一敛衣袍,遮掩住修长的双腿,淡淡道:“招我过来有什么急事?”
离长生看他又装起来了:“我是想关心关心你的伤……”
封讳瞥他。
离长生从善如流:“……想看看你私房钱的地方有没有藏好。”
封讳:“……”
封讳懒得搭理他,起身就要走。
离长生赶紧拦他,但手还没伸过去,封殿主已经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等在原地,等着他嘚啵关心。
离长生正想说话,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叩门声。
“掌司?”
离长生一愣。
是楼长望的声音?
方才回来时没瞧见他,还当这孩子被鱼青简卸磨杀驴扔回凡间了呢。
离长生给封讳使了个“在这儿等着,别走啊”的眼神,缓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封讳阴恻恻注视着离长生背对着他的身影。
好在离长生并未下楼,打开门口走到外面的栏杆边,撑着手往下望:“有什么事吗?”
楼长望在一楼随意仰起头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离长生即将要安寝,厚厚大氅脱下,只穿了一身月白薄衫裹挟住单薄纤瘦的身躯,墨发披散着垂曳在赤着的脚边,烛火映衬好似幽都勾人魂魄的艳鬼。
离长生左等右等没等到回答,疑惑道:“楼长望?”
楼长望如梦初醒,脸都红透了,讷讷地道:“掌司叫我阿遥就好。”
这亲昵的名字只有家中人会这样唤他。
离长生也没多想,从善如流道:“阿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咯吱的声音,像是咬牙却攥拳的动静。
离长生回头一看。
封殿主并未离开,正坐在床沿漫不经心看着幽冥殿的卷宗,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我我刚从我小叔那儿回来!”楼长望赶忙道,“他好像对掌司很推崇欣赏哦!终于松口让我来渡厄司历练一个月。”
离长生回过身来,失笑道:“渡厄司是什么好去处吗?”
“是!”楼长望几乎蹦起来了,“掌司您就同意了吧!”
离长生为难。
楼长望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闪闪发光的金子:“这是我小叔让我送给掌司,说是照顾我的辛苦费。”
“楼执吏!”离掌司郑重其事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渡厄司的一员了,请务必和我们一起重振渡厄司。”
楼执吏顿时欢天喜地:“是!我就知道离掌司肯定舍不得我走。”
离长生笑眯眯地望着他。
后面又传来咬牙的声音,咯吱咯吱。
离长生狐疑回头。
难道渡厄司招耗子,这是新盖的房子啊。
“掌司,鱼大人说其他地方都是恶鬼住的地方,阴气重,我住着会生病。”楼长望高高兴兴道,“您的掌司殿在建盖时特意附了避阴的符阵,我能在这儿住吗?”
离长生点头:“当……”
“好啊”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沉闷的声响。
离长生回头一瞧吓了一跳,刚才还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封殿主此时像是再也装不住了,高大身躯倒在榻上,眉头紧皱捂着胸口。
似乎是不行了!
离长生吃了一惊,赶忙对楼长望道:“乖孩子,楼下随便住。”
说罢不等楼长望回答,飞快冲回房中。
楼长望脖子都要伸长了,不明所以。
这么晚了,难道离掌司房里还有其他人?
离长生快步回去后,眉头拧得死紧。
“封讳。”
封殿主胸口的伤势这回没隐藏,显露无疑,看起来极其骇人。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脸色前所未有的虚弱,却还在强撑,像是朵倔强的高岭之花,面无表情道:“不必担忧我的死活,掌司还是先安顿好您的属下吧。”
离长生没理会他的酸言酸语,伸手按住那狰狞的伤口,黑气交缠在他雪白的手指上,好似丝丝缕缕可怖的血。
伤势恢复得仍然很慢。
离长生问:“疼?”
封讳脸色煞白,冰冷的眼神却在离长生看不到的地方倏地一抬,离长生因担忧还没来得及关的房门悄无声息掩上。
门彻底关严,封殿主道:“没什么感觉。”
离长生罕见地来了脾气,冷冷道:“封明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若是不答,以后就和周九妄一样当个真正的哑巴吧。”
封讳:“…………”
离长生伸手往他胸口一按,面无表情道:“疼?”
封讳高大的身形倏地僵住,好一会才垂着眼,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一个“嗯”,已经比之前不说人话的葫芦瓢要好多了。
离长生勉强缓和了脸色,语调仍是冷淡的:“你有什么受虐之症吗?伤成这样,有明摆着的法子也不治。”
之前离长生三番四次提功德,封讳都有意无意地撇开话题。
这回见他又说功德的事儿,封殿主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明明所有人求都求不来的功德却被他随手给人,也知晓若没了功德定会死于非命,却仍会将赖以生存的金色功德拱手相让。
难道生或死对离长生来说,仍是不重要的吗?
那自己又为何要……
封讳闭了闭眼,想要将心中那股无望压抑而下。
“说话。”离长生道,“真哑巴了?那我给你打手语,这个懂不懂?”
封讳睁开眼睛,就见离长生又在面无表情用那张美人脸骂人。
……骂得还挺脏。
封讳:“……”
封讳一时说不出是该笑还是该无奈。
他将所有的情绪压抑下来,冷淡地道:“归寒宗的宗主功德缺失,霉运当头,修道破境五次有四次半会走火入魔,外出历练必定会被恶兽重伤,生死一线。若非他修道有点修为傍身,早已死了八百次。”
“哦。”离长生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封殿主并不想要我的功德啊,那你我将供养断了,命债可以一笔勾销吗?”
封讳皱眉:“不可能。”
“那我就不懂了。”离长生淡淡看着他,“你说你想让我还命债,好,金色功德给你了,你伤得都要死了却不用。那你我之前的债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封讳冷笑:“你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是你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离长生反唇相讥,“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儿却被你弄得全是累赘,你就是个……”
离长生说着说着又开始冷笑着比划。
封讳漠然地道:“命债那是那么容易偿还的,就算你给了我全身功德,也休想让我作罢!”
“哦。”离长生拖长了音冷淡道,“封殿主也就说得这么吓人了,实际上做起来就是这个。”
又比划。
封讳:“……”
封讳怒极反笑,脑海中一直绷着的弦骤然断裂,将还在比划的离长生一把拽了下来扔在榻上。
砰的一声。
离长生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爬起来就见封讳高大的身躯好似一座小山似的压了下来,顷刻将他纤瘦的身形整个笼罩,只能瞧见搭在床沿的双脚。
离长生心口一跳,下意识伸手按住封讳的胸膛,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动嘴皮子比不过人,怎么还恼羞成怒动上手了?
封讳居高临下望着离长生,因逆着光只能瞧见隐约的轮廓和那张邪气的竖瞳。
他漫不经心道:“不是离掌司让我治伤的吗?”
离长生一怔。
封讳眼底全是掩饰不住的冰冷怒火,俯下身用冰凉的指腹掐住离长生的下颌逼迫他仰起头来。
这是个任人宰割却又暧昧旖旎的姿势。
两人呼吸交缠,封讳逼近他,注视着男人这张昳丽至极的面容,淡淡开口。
“……我这就是在取功德。”
离长生眼瞳悄无声息地扩散,双脚倏地一蹬,衣摆凌乱垂在脚踝上,好似被蛛网缠住的蝴蝶。
封讳近在咫尺,冰冷的气息覆来,那股清冽好似从地狱黄泉而来,一寸寸撬开他的唇。
离长生:“?”
这是……
在取功德?!
作者有话说:
长生:你家取功德是这样嘴对嘴取的?!
明忌:正是如此。

“唔!唔唔,封……!”
封讳一向是个得追着他打一下才能别别扭扭往前一步的臭脾气,如今却不知哪来的胆子,掐着离长生的下巴攻城略地。
离长生所有的推拒好似拳头打在险峻的高山上,撼动不能分毫,只能感知到封讳那不似凡人的舌尖好似蛇信般舔舐每一寸。
双唇被磨得传来微弱的刺痛,离长生简直无法呼吸,眼底全是被逼出来的水痕。
只是一个吻似乎将封讳压抑已久的欲望给勾了出来,那只冰凉的大手扯开离长生松松垮垮的腰封,大掌毫不留情在腰侧狠狠一抚。
离长生:“!”
离长生腰身几乎弹起来,再也忍不住猛地伸手扇了过去。
封讳动作一顿。
离长生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气,说是打倒不如说是轻抚,封讳终于从他唇上离开,侧过脸去直勾勾盯着他。
离长生呼吸声破碎,断断续续喘息着,艰难道:“你……你简直……咳咳!”
“简直什么?”封讳面无表情望着他,“不是你让我取功德治伤的,如今却要反悔?你何时能说话算数?”
离长生骂他:“混账东西!我从没见过哪个功德是要这样取的!混账!”
若是真如那些厉鬼所说,吃了他就能获得功德,离长生倒宁愿封讳趴在他脖子上吸血,也不愿这么……
正想着,封讳握住离长生的手缓缓往下探。
离长生吓了一跳,色厉内荏道:“你做什么?!”
被骂还能起反应吗?!
……直到手轻轻触碰到心口的伤口处。
离长生一愣,垂头看去,方才那久久无法痊愈的伤口竟然在缓缓痊愈,如今只剩下似有若无的黑气在伤口处逡巡。
竟然真的有用?
“离掌司想到哪里去了?”封讳似笑非笑道,“你以为要摸哪里?”
离长生:“…………”
离长生耳根罕见地红了,故作镇定道:“你……就算……你也不能……”
封讳不听他的期期艾艾,再次捏住他乱动的下颌,道:“伤口还未好全,还差一点,离掌司别乱动。”
离长生一惊,不可置信望着他。
还来……唔?!
封讳再次压了下来,这回他学乖了,将离长生两只手都按在了头顶,不再给他抽自己的机会。
离长生:“……”
狭窄床榻之上离长生赤着的脚控制不住地乱踢,眼中凝结的水雾终于聚成水珠从眼尾滑落。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楼长望敲门的声音:“掌司,这金子我要给您放在哪里啊?”
离长生:“?!”
那倒霉孩子似乎左思右想半晌终于寻到个理由来见离长生,语调扭扭捏捏:“掌司?”
离长生:“……”
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这合适吗?!
偏偏封讳听到这个“掌司”,好像“取功德”的力度更大了些,甚至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都能嗅到那股血腥气了。
楼长望:“掌司?噫,您睡了吗?这么快?”
离长生头疼欲裂,莫名有种背着人偷情的禁忌感,拼命伸脚蹬封讳。
封殿主终于做了回人,缓缓起身,冰凉的指腹在离长生唇上的鲜血轻轻一抚,伤口痊愈……却未完全痊愈,血是不流了却留下一层薄薄的血痂。
离长生满脸泪痕喘息个不停,听到楼长望还在外面敲门,勉强稳住声调:“我已睡了,阿遥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楼长望有些失落:“好吧。”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离长生努力稳住呼吸,瞪了封讳一眼。
封殿主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袍,伤口已彻底痊愈,又恢复成那副见谁都不顺眼的死样子:“明日归寒城我随你一起去。”
一回头,就见离长生衣袍青丝凌乱,正在那面无表情结印骂他。
封讳:“……”
真叫他学会了手语的正确用法。
封讳俯下身用指腹将他眼尾处的泪水轻轻抚去,淡淡道:“多谢离掌司的功德,日后我若再身负重伤必定不会再藏着掖着。”
离长生面带微笑,手指往外面一指,示意滚。
封讳将指腹的那点泪在舌尖一卷,在离长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离长生:“……”
封讳看着禁欲冰冷,怎么本性却像是恶犬似的,惯会得寸进尺。
度上衡……他之前就是纵容这条小蛇的吗?
怪不得这么会顺杆爬,直接蹬鼻子上脸。
离长生按着唇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浑浑噩噩睡着,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太狠,又梦到了封讳。
……年少时还是条小蛇的封明忌。
四周似乎是雪玉京,遍地桃花树。
三月花瓣绽放,度上衡坐在桃花树下吹箫,天籁之音倾泻,将四周散乱的桃花瓣卷的漫天飞舞。
伴随着一根桃花枝从枝头掉落,上方盘着的小蛇借着绿叶的伪装,顺势龇牙朝着度上衡而来,杀气腾腾。
“啪嗒。”
度上衡吹奏完一曲,姿态雍容又散漫地收起长箫,因挽个花儿的动作,箫准确无误将飞扑而来的小蛇横扫着飞了出去。
小蛇:“…………”
这已经是它今天第十次打算吃了度上衡,却此次都被折腾得够呛。
小蛇瘫在桃花瓣里装死,呜呜咽咽地流着眼泪。
他恨死度上衡了。
咬又咬不动,杀又杀不死,可恨。
总有一天他要威武地杀杀杀!
还没“杀”完,尾巴尖忽然被人揪起,小蛇视线骤然颠倒,瞧见那张放大的可恶的脸。
小蛇虽然被揪住尾巴,却不妨碍它气势汹汹地冲人龇牙着“哈”。
度上衡淡淡地将右手拇指和中指扣起,作势要弹它脑袋。
小蛇被弹过脑壳,每次都头昏脑涨半天才能清醒,他虽然倔,但被抽八百回也总该记得疼,顿时“呜”了声,不敢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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