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去勾季卿的脖子。
抱空了。
季卿偏头一躲。
肌肉发力,把人扛在背上,随后掂了掂。
一百一十斤左右。
而后想到薄思怡刚才的动作,顾忌女孩子的脸面,解释,“公主抱需要一双手,如果有特殊情况不好反应。”
薄思怡盯着橙蓝撞色卫衣上的精致走线,快裂开了,“我以为不是公主抱,至少也是背我下去。”她现在像是个一百多斤的麻袋。
季卿:……
萍水相逢,他不会给人机会碰他的脖子。
气氛有些沉寂。
朱玉莹的视线在季卿和薄思怡的之间来回扫视。
没憋住,笑出声来。
欣赏着薄思怡陡然僵硬的表情,远远跟着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句话在季卿这里并不适用,他轻松地扛着薄思怡下山。正好撞见了两位女孩的同伴。
他们或惊愕或好奇,打量季卿和薄思怡的姿势。
跟在后面的朱玉莹,眼尖发现有人已经举起手机拍照。
当然,也有冲动的青年上前,厉声呵斥,“你是谁,做什么,大白天拐卖妇女!”
季卿没搭理糊涂话。
侧身越过青年,准备把薄思怡放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青年爱慕薄思怡,哪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丢脸,也不能忍受薄思怡这么被人抱着膝窝。
只觉季卿越平静,越是对他的侮辱。
当即怒气上涌,不管不顾地扬起手中登山杖,高高举起,直冲季卿的手臂去。
“混蛋,放开她!”
力气不小,破空声虎虎生威。
李玉莹见了,惊呼出声,“帅哥!快躲!”
而后不顾下意识躲避的男性同伴们,快跑两步去拦,到底离得太远,脸色惨白地看着登山杖急速落。
直到大手接住。
登山杖击打皮肉的啪嗒声令人胆寒。
桑霁手臂发力,隆起的青筋猛地一跳,登山杖应声而断。
而后一甩,二分之一的登山杖落地,直直插进土里,余下的顶端快速晃动两下,“铮”的响了一声。
“人还没说话,乱打人做什么?”
声音温和,青年却觉其中森冷刺骨,仿佛片刻间就能化成温柔刀,刀刀入骨。
他后怕的瞥了眼紧贴着鞋面的登山杖,鼻尖和额头的汗珠不要钱的冒了出来,片刻间长袖体恤像是在水里涮了一遍。
只差一点,这东西就插进他的脚趾。
他会成为废人。
又看见面前穿着冲锋衣带口罩的男人,面露森寒,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季卿,沉沉的,冷冷的。
阴鸷和疯狂不加遮掩。
“又乱跑。”
语气平静,有些漫不经心。
众人一惊, 想到口罩青年的实力与暴脾气,几乎能预料到这人恼羞成怒的模样,以及个子稍矮一些的清瘦青年的惨状。
纷纷为清瘦青年捏一把汗。
然而眼神冷峻的青年却倏然一暖,口罩之下,温和明媚的笑容攀上脸颊, 像是收起爪子的狡猾恶狼。
“师弟,下次和我说一声,我会担心。”
“嗯。”
季卿神色不变,接过桑霁递来的矿泉水, 拧开喝了一口。
冷水下肚,驱散了长时间运动带来的热意。
也在众人的注视中, 迎来了受助者的感谢。
薄思怡扬了扬手机, “帅哥,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方便加个微信吗?我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 一道声音比季卿更快回应。
“不行!”
打人青年拨开挡路的同学,来到薄思怡和季卿之间,目露寒霜。
“思怡, 你别怕, 是不是这家伙威胁的你?我会保护你。”
“适可而止, 我脾气不好的。喜欢她就去追, 在我面前找存在感,你可能会连存在都失去。”
季卿拧上矿泉水瓶,丢给桑霁。
桑霁接过, 好似想到了以前的趣事,发出一声轻笑。
很快又在季卿轻轻一瞥下,止住笑。
“没笑你呢。”
凑得太近,季卿蹙眉避开,冷冷道:“站直好好说话。”
两人恍若无人的模样,轻而易举挑起打人青年的怒火。
少年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能很快忘记教训和疼痛,他怒目而视。
“狂什么,还不是仗着别人力气大,你自己有什么本事,一个我恐怕能打十个你。”
他还想继续,一只手搭上肩膀,紧接着难以忽视的痛感,将面容扭曲。
谢云用力捏了一下,在打人青年的痛呼中,对着季卿笑了笑。
“曾固,我组织大家爬山,是来采风的,不是来闹事的。你不喜欢社团活动,我不强求,退社吧。”
曾固表情僵硬,同社团的学生投来地看热闹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更何况说这话的是谢云。
张承教的高徒,学院公认的第一,书法和国画不算大成也算小成,颇具名望,一句话便能一呼百应。脾气又好,为人稳重,几乎没有老师不喜欢他。
甚至于,谢云奉行总结思考能提升画技的理论,对教授的观后总结和论文疏导颇为赞同。
被他踢出社团,曾固几乎能想象出纷至沓来的幸灾乐祸与论文。
曾固当即认错,“社长,我错了,你别让教授们给我布置论文。”
一篇修修改改起码一个月,连做梦都是查重。
属实是汗流浃背。
薄思怡:“活该。”
曾固:……
别讲,人快没了。
谢云没理瞬间蔫哒的曾固,来到季卿面前,“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季卿:“没事,找事的不是你。倒是你,没有麻烦吗?”
少年人幼稚的争风吃醋于他而言,连乐子都算不上。
谢云笑了声,“我没事,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在意,或许还会帮着曾固说话。”
季卿沉默一瞬,平静道:“我暂时没有把乐山大佛搬走,上去坐坐的想法。”
谢云的双眸更亮了。
在对上陈钰时,他以为季卿是脾气很软的年轻人。
好是好,却总是缺了些书法作品显露出来的血性与魅力。
然而今日一见,季卿更像是张扬的刺猬,明媚和鲜活好似刻在骨子里,对着敌人露出尖刺,对着朋友露出粉红肚皮。
甚至于在受委屈的情况下,还会软下声音,问一问,‘倒是你,没有麻烦吗?’
善良又自信。
漂亮且风趣。
令人目眩神迷。
谢云长时间的沉默令季卿侧目,而后对上了一双明亮双眸。
他缓慢眨眼。
有些亮,好像见到了太阳。
桑霁冷笑一声,挡在季卿的面前,暗含警告,“师弟,我要爬山。”
“好。”
季卿掏出巧克力开始啃,等眼前发黑的情况缓了缓,跟着桑霁重新往山上去。
身后若有若无地传来交谈声。
曾固抱怨,“这人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你这样,思怡也这样,怎么就不能看看我。”
谢云冷冷道:“你知道张教授买的那三幅字画吗?”
“知道呀,宝贝得要死,天天欠欠的在其他教授面前炫耀,又不让人碰,把其他课的教授弄出火气,都朝着我们撒气,我还有好几幅写生没有交!”
谢云瞥了眼曾固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笑道:“你想打的人,就是书法的作者。我会和老师说明情况。”
曾固:……
靠,论文答辩会被搞得。
后悔得要命,又还得活着。
不死不活,折磨人。
“想什么呢?”
桑霁把冲锋衣披在季卿肩上。
季卿在想曾固说他‘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这件事。
等回到季严俞的别墅,他还在想。
季卿把头枕在季严俞的大腿上,又嫌硌,揪着沙发上的靠枕塞进脑后,软绵绵的触感令他昏昏欲睡。
他强撑着眼皮道:“季严俞,你有好好吃饭吗?大腿肉怎么这么硌。”
季严俞挑眉,在平板上处理工作的手指微顿,垂眸看向眼皮打架的季卿。
“肌肉不是肥肉,不软。”
“乱讲。”季卿侧过身,阖上眼皮,在黑暗中摸了摸季严俞的大腿肉。
不软不硬,触感不是很好,但分辨得出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他想,季严俞这样的身材和长相才算得上好看。
英气又带着古代长子的刻板矜贵和克制。
不像他的五官,线条偏向柔和,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气势,只能靠着拼杀出来的血腥气,才能唬一唬人。
季严俞钳制季卿乱动的手,“今天玩得开心吗?”
语气不对,季卿没急着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睁开左眼,抬眸去看季严俞。
金属框眼镜下的双眸微微眯起,审视的视线没有遮掩。
季卿选择实话实说,“还好,落日很美。”
他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把下午拍的照片怼到季严俞面前。
直到哥哥表情沉了下去,才察觉不对,收回亮屏的手机。
大概是手滑了一下,屏幕里不是落日的余晖,而是他和桑霁的合照。
照片是桑霁用他的手机拍的,两人离得很近。
他偏头在看红彤彤的落日,桑霁盯着他,眼神柔软而暧昧,像是灌满蜂蜜的糖罐子,黏糊糊得要命。
他忽而想到在山上和桑霁的对话。
“回现代呢?”
“死了。”
桑霁怎么会死。
他分明已经修复千疮百孔的修真界,在因果既定的情况下,桑霁的修为足够活上千年万年,又怎会突然殒落。
然而不待他多想,季严俞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和他对视。
季严俞:“落日很美?”
尾音是刻意拉长的调子,闷闷的,沉沉的。
许是长时间的压迫能带来反抗,季卿认为在季严俞面前,他太好说话,以至于这人时常用这种要解释却不直接说话的调子,弄得他心怀愧疚。
他该拿出身为渡劫期修士的气势,挫一挫季严俞的锐气,好让他知道他已经长大,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弟弟。
季卿单手绕着季严俞的领带,猛地拽紧。
看着哥哥没有防备,错愕往前一倾,手上的平板立即落地,屏幕的碎裂声咔嚓响了一声。双臂发力才堪堪撑住大腿,稳住身形。
柔软的沙发不受控制地弹了弹。
四目相对。
季卿眼眸微冷,“哥哥,我不是什么都该听你的,也不会任由你摆弄。”
气氛有些古怪,沉默缓缓蔓延。
张宿抬头,瞥了眼相顾无言的兄弟。不用思考就知道季严俞的反应。
这位工作上雷厉风行,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季家大少,面对弟弟就好像没了骨头的软蛋,什么规矩和克制都能丢在脑后。
他会脸上挂着笑,而后说——
“好。”
季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除此之外的另外话语,自觉没趣,松开领带就回了自己房间。
甚至于语气强硬地说了一句,“别打扰我。”
在季严俞第二个“好”落地,房门也阖上了。
张宿啜了一口茶水,幽幽道:“你会把他惯坏的。”
“不会。”季严俞捡起地上碎裂的平板,转而用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卿卿被我养得很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况且,回国后,他只会在做错事时,才会喊我哥哥。刚刚他在撒娇求我原谅。”
张宿:“……”
人心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在他自以为已经对心理学颇有掌握时,总能冒出千奇百怪的东西,让将近十多年的研究付诸东流。
他叹息一声,“卿卿不喜欢桑霁,你不用担心。”
季严俞“嗯”了声,想到那张过于亲密的照片,眸色暗了暗。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季沐思指着面前季卿和桑霁的合照,窝在老板椅里,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收起手指,脚尖蹬地,转椅欢快地绕了一圈。
“只要把这张照片放出去,桑霁的粉丝不会放过季卿。况且这上面季卿的脸这么清晰,很容易人肉出来,他会有很大的麻烦,是吗?”
助理硬着头皮点头,想到了喻纠对他的嘱咐。
这手段算不上触犯法律,可以做,到时候给个人,他自己不参加,出了什么事也能全身而退。
“季小少爷,要把这张照片发给媒体吗?”
“要,但不是我发,也不是你发。”
季沐思杏眼放大,无辜地看向助理,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天真,像是不谙世事的天使,即使沾染鲜血,只是添了一丝纯真的恶劣。
“会有人比我们更合适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对季卿口诛笔伐,桑霁的粉丝会把季卿撕得粉碎。
席沉衍也会认识到季卿的水性杨花。
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就连喻纠看了,也会在两厢对比下,更觉他善良纯洁。
画像上冰冷冷的人,又怎么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
之后,喻纠会看到他,喜欢他,爱上他。
季卿就该做他的踏脚石!
“阿嚏!”
季卿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穿得多,天气不冷,大概是有人念他。
席沉衍:“没事。”
正在此时,张倩优敲门进来,把泡好的白茶放在两位不苟言笑的先生面前,在交谈声中轻轻阖上办公室的门。
出于好奇心, 她回头看了眼。
这个视角很巧妙,季卿看不到,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席沉衍放在大腿上,紧攥的右手。
不像是没事, 倒有种类似于火山喷发前平静的危险感。
她又听席沉衍开口,语气很平, 波澜不惊。
“明天的艺术博览会, 你的手受伤, 不好开车, 我带你过去。”
张倩优侧目, 季家的司机在,季严俞和张宿都还活着,再不济季卿还可以使用打车软件。
哪里需要——
许是看好戏的目光太过明显, 她在下一秒对上季卿冷沉的视线。
当即阖上门。
力气过大, 玻璃门尴尬地来回晃了两下。
季卿收回视线, 懒懒地往后一倒, 老板椅尽职尽责地托住偏细的腰肢。
他道,“席总两次造访,是为了这件事?”
“嗯。要圆手受伤的谎, 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
分明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却有种意有所指的奇异感觉。
季卿托着下巴,打量这人平静到无动于衷的脸,以及小幅度摩挲着的指腹。
又见这人起身,光明磊落的替他拉下上缩的T恤。
指尖温热,拂过肌肤,麻痒的触感,令季卿瞳孔骤然缩小,无意义的“嗯?”了一声。
而后是席沉衍短促的笑声。
“长高了,衣服偏短。”
季卿:“我二十岁了。”
又不是十五六身体抽条的年纪。
沉默在空间里蔓延,直至时间来到五点的下班时间 。
穿着考究的男女陆续离开柠檬大厦,人声鼎沸。大厦门前停满了接人的车辆,没用多久,喇叭声不绝于耳。
两人默契地不去谈论刚才的小插曲。
季卿瞥了眼越聚越多的行人,准备送走席沉衍之后离开。
却被对方抽走了手中的车钥匙。
席沉衍:“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季卿平静回应,“我约了教练,等会去健身房。”
在修真界,基于《仙尊炉鼎》的设定,练成席沉衍和季严俞这样的身材,颇有难度。
如今,万事皆为过往,可以一试。
“哪家健身房?”
“尚博。”
告别席沉衍后,季卿来到了尚博。
只是不凑巧,约好的教练请假,练臂力的器械都有人使用。
季卿狐疑地眯起眼,盯着第四位抢了他位置的顾客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人肉眼可见的冒出汗珠,打湿衣衫。
才收回视线,往唯一空着的跑步机上走去。
单单跑步,太过沉闷。
半个小时后,季卿冲完澡就回了季严俞的别墅,倒头就睡。
他迷迷糊糊的想,明天的艺术博览会还是自己开车去,席沉衍的血太过邪性。
不修魔,要少接触。
然而,等到了博览会现场,季卿放慢脚步,盯着前面走着的季严俞、席沉衍、桑霁、孔知智看了好一会。
沉默地关注着四人话语里的含沙射影,以及针锋相对。
不是很明白,单人行是通过什么方式变成的多人行。
四位气质出众,容貌隽秀的男士,以及一位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男士,足够引人注目。
过路人纷纷投来视线,好似展会主角不是一道道白墙上价值千金的作品,轻而易举地交换主角光环,从物到人不过一瞬间。
“我靠,我去补个妆!”
“少爷们出来炸街?”
“呜呜呜,我一下子多了三位真爱。”
“敷衍,你们不看内在?”这是酸溜溜的。
不过很快,这种心思就在年轻男女的口诛笔伐下偃旗息鼓。
“他们是谁呀?明星吗?”
‘不是明星。是席氏年少任命的总裁席沉衍,以及抛弃父母庇荫、自立门户的YQ季严俞。’
李振在心里回答看客的话。
他是京市喻家影视公司的行政经理,虽然只是分公司。但往常他常常陪着喻家的上一任家主参加艺术展,算是老板的红人,跟着见得人也多,和席沉衍以及季严俞有过一面之缘。
今天他来海城艺术博览会,是希望能找些乐子给喻纠看,奢望这位和上一位一样能看到艺术展的价值。
现下正巧碰见了海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即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对喻纠的说辞都想好。
‘喻总,您看,席沉衍和季严俞都来参加艺术博览会,说明这东西有搞头呀。’
李振美滋滋的翻开刚拍的照片,席沉衍和季严俞清晰可见,还有一位长相不俗的冷傲青年。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青年身上,停下来准备裁剪修图的手。
怪养眼的,就这样吧,不改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去找照片里的三人。
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冷傲青年和全副武装的男士。
季卿:“有事说事,他们接完电话也该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桑霁的回答,季卿疑惑抬眸。
顺着视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楼思危。
桑霁面色沉沉。
“是楼思危呀。”
“嗯,卖了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忘记了。”
季卿随口答了一句,而后抓住巧克力两端的塑料包装纸拧开,叼住棕黑色的巧克力,细细咀嚼。
偏甜,没季严俞买的好吃。
他舔了舔上颚,等过于甜腻的口感散去,耳廓传来一阵轻笑。
“你这样挺好的。”桑霁对上季卿疑惑的视线,思绪飘远。
在修真界的最后的那几个月,他昏了头,和喻纠合作,趁着季卿重伤,用器修阁做的链子锁住这人,封了修为。
也不做什么,就每天看着,感受着心脏处涌入四肢百骸的暖烘烘温度。
起初,季卿看他们的目光冰冷又惊诧。
而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季卿生生咬断了自己的手腕,逃了出来,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封住他们的修为,往寒潭里扔。
这人说,“有病,天天把我丢寒潭里好玩?”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桑霁逗笑。
的确好玩,看着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露出丰富明艳的神情,好似回到了与季卿初见时的场景。
最后这位跑了,然而不到三天就被喻纠留下的后手带了回来。
怪不得那小子每天哄着季卿吃药,不吃就哭断气。
只是,这次与往常都不一样。
他亲眼看着喻纠给季卿扣上锁链时,双眸倏然黯淡的光,以及不再挣扎的反应,像是有什么长时间坚持的情感飘然散去。
桑霁很坏。
没阻止,他太过嫉妒喻纠在季卿心中的份量,冷漠等着那小子作死。
“想什么呢?这副表情。”季卿问。
桑霁笑笑,“元喻绑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忘记了。”
季卿的声音和表情堪称平静。
从小按着季严俞法子养的小崽子,突然做出这种事。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他自己没被养歪,他做不来绑着季严俞这件事。
第二个想法是——
有些模糊,记不清。平日里颇好的记性,在那时候没有用武之地。
季卿去摸口袋,甜腻的糖果让他有些心烦。
情绪起伏过大,诡异的饥饿感会席卷而来。
不喜欢。
“有烟吗?”他问桑霁,语气漫不经心。
“没有。”回答他的不是桑霁,而是去而复返的季严俞。
“抽什么烟?”
季严俞隔开桑霁和季卿,理了理弟弟小幅度歪斜的领口,“出国一年,学会抽烟了?”
季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早会了。
十八岁,正值叛逆青春期,季严俞管得又严,那时候他混蛋的很,趁着季严俞出差,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也就是那些人顾忌着季家和季严俞,不敢把他往黄·赌·毒上引。
季卿卖乖道:“不抽,过过嘴瘾,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季严俞没过多追究,顺着季卿的话往下说,“没有,我需要回一趟公司。”
他冷漠的瞥了眼,眼珠子都粘在弟弟身上的桑霁。
揽过季卿的肩膀,手臂发力,往席沉衍的方向轻轻一推。
细软的发丝扫过眼睫,席沉衍小幅度眨眼,条件反射伸手按住季卿的肩膀。
“沉衍,麻烦你照看一下卿卿。”
“好。”
季卿在席沉衍的应答声中,看着季严俞一步步走远,而后抓住席沉衍的手腕,避开桑霁往停车场走去。
席沉衍感受着手腕处温热的触感,没拒绝。
直到两人在车旁停下,季卿的手伸进他的口袋。
“做什么?”
声音有些哑。
季卿稍用力,从席沉衍虚虚握着他手腕的手上挣脱,“有借有还,借根烟。”
他顺势摸出席沉衍口袋里的烟盒,随后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适才没摸到打火机,应该在另一边口袋。
季卿伸手,想去掏。
没成功,被摁住了。
席沉衍:“我来。”
地下停车场的灯白得晃眼,青年纤长的眼睫好似根根分明,小幅度颤动一下,带着旖旎的调子,轻而易举地捏住心脏。
而后是激烈到难以抑制的心跳声。
席沉衍短促地笑了声,细细体会甜蜜又涩然的窒息感。
他拨动打火机的盖子,红光跳跃,注视着烟草燃起的独特的网状纹路,又顺着往上,飘过清瘦的腕骨。
“不开心?”
季卿“嗯”了声,任由指尖细白的烟雾升腾,飘散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