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片刻自由在这刻彻底破碎。
你早就什么也没有了。
像是播放着美好的全息头盔被摘下，又像是大脑保护机制在此刻罢工，灭顶的无力感与空茫感将他彻底淹没。
“咔砰————”
手边的大碗忽然被碰倒砸地面，四肢一阵发软，灵魂在体内疯狂哀鸣，温言喻下意识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唉！你别捡，我去拿扫帚来，都是渣子等会给手划破了！”
姜可妍甩了甩手上的水，慌忙走到屋里去拿扫帚。
陆明绪还没反应过来，刚把水关上转头就瞧见了一片血色。
“哥哥，碎片！”
“哥哥，你别捡了！”
温言喻茫然地抬起头，见到几个小孩围了过来，一边本能对着几个小孩笑了笑，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没事，你们小心别碰着了。”
另一边，和姜可妍一起出来的段慕风，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过温言喻的手腕：“你干嘛呢！”
段慕风瞳孔颤了颤：“温言喻！放开！你干什么呢，握着这么多碎片干什么！快松开！扎肉里了！手不要了吗！”
【不是他疯了吗！他握碎片干什么！】
【？？？？】
【卧槽，流血了。】
【这哥又想出了什么新点子来立人设，无敌了。】
【不是他傻逼啊，捡个碎片就捡，他握着碎片干什么。】
【可能是晃神了吧，我看他刚刚表情不对。】
温言喻抬头，目光与那担忧的眸对视上，也就那瞬间，段慕风猛地安静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
温言喻垂眸，瓷碗摔成的细碎瓷片，此刻深深扎在掌心之中，猩红的鲜血自那些碎片的缝隙间缓缓流出，沿着掌心纹路缓缓淌下。
一滴，一滴，滴答，滴答，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段慕风嘴唇轻轻颤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冲上来了，这手握也不是，放也不是。
“谢谢，我没事。”
温言喻将手抽回，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随手将那些深入掌心的碎片取出。
在村里经常玩闹免不了磕磕碰碰，但几个小孩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都被吓得呆在了那里。
陆明绪从屋里拿出药箱，眼底忍不住地担忧，“你握碎片干什么。”
温言喻垂着眸子，婉拒了对方想要为他上药的动作，接过药箱，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去掌心的血液。
拧开碘伏盖子，面无表情地将碘伏直接倒在受伤的手掌上。
刺痛感让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温言喻用另一只手取出棉签，将碘伏轻轻抹匀，涂上药膏，翻出医用纱布熟练缠上。
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没事……”
“只是走神了……”
“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场梦……”
忘了自己该醒了。
【啊啊啊宝宝！你干什么！宝宝！我光看着都感觉我的手掌都在痛。】
【我严重怀疑温言喻没有痛觉神经，他怎么连眉都不带皱一下的。】
【有一种痛叫看着都痛。】
【他直接就拿水洗了？？？？】
【他是真的狠人，NB。】
【比狠多一点，这是狼人。】
【天杀的，我手破个小口子我都不敢这样来。】
处理好伤口，温言喻回过身，对着几个面色发白的小孩蹲下身子。
“对不起呀，哥哥有点笨笨的，刚刚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是不是被哥哥吓到了呀，对不起，哥哥等会给你们拿巧克力吃好不好。”
温言喻声音温和，嘴角微微弯起，表情明明是在笑着，可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一片空茫，似乎只是在本能地做一个笑的表情。
透骨的悲伤与无力连带着空气都染成了涩味。
几个小孩互相对视了一眼，李芊婳摸索着牵住了温言喻的衣角：“哥哥也吃糖。”
温言喻微顿了下，轻轻垂下眼睫：“好。”
山间忽地一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向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渐渐在院子里汇聚成小小的水洼，映照出天空那朦胧的雨幕。
干燥炎热的地面也渐渐变得湿润起来，泥土气息，混合着雨水味道，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几个小孩排排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院中的落雨，聊着各种趣事。
负责看孩子的中年男人和几人聊了起来。
温言喻呆坐在椅子上，目光空落落地在远处游动，直到夕阳日落，夜幕降临，也没有移动分毫。
姜可妍坐在他的身边，给小姑娘讲着故事，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发呆的温言喻。
【好悠闲的养老生活。】
【话说宝宝怎么了呜呜呜，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了，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可能是带了半天娃累了吧，再加上刚刚给手弄伤了，想休息一下。】
黑夜中一束手电筒的亮光忽然照射过来。
“建华！出事了！”
听到这动静，王建华转头朝门外看去。
两人步履匆匆，顶着雨就走了过来，一进来就焦急地说道：“小虎那娃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听到孩子不见了，王建华猛地站起身，急匆匆披上衣服，“怎么回事？”
“我想叫小虎回家睡觉，结果刚刚来找他没找见，我就想着估计是跑村子里玩了，结果怎么都没找到。”
满头白发的王德财满脸焦急：“我和小生在村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听到小虎二字，温言喻缓过神来，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几人面前：“小虎怎么了？”
看清温言喻的样子，戴帽子身后的中年男人眸色微闪，立刻怒喝起来。
“你不就是那个负责看着娃娃们的吗！德财叔我今天可是听了小墨说的，小虎就是被他说了，所以最近才一直闷闷不乐！”
“今天这个人又说了小虎！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小虎才跑走的。”
王德财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王余生继续攥紧了拳头，继续挑唆：“小虎是德财叔家的独苗苗，要是小虎出了个什么事，你给我们等着。”
此言一出，弹幕一片哗然。
【哦对了！那个小虎就是那个被温言喻教训了的小孩。】
【天，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一个小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他负责吗？】
【求求了，别作妖祸害小孩了。】
【？我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的话，是因为那个小孩先欺负那个视力不好的小姑娘，温言喻才去说他的吧，而且这都是多少天前的事情了。】
【虽然不喜欢温言喻，但是某些弹幕别乱扣帽子，这件事和他有啥关系，小孩本来就爱玩爱闹的喜欢瞎跑。】
【不是？我家宝宝干啥了？怎么和我家宝宝扯上关系的？】
姜可妍听明白了事情，立刻就忍不住了。
“搞什么搞什么！言喻只是好心才带着孩子们一起玩的！谁家孩子谁负责！和言喻有什么关系！”
“我看是你自己心虚想推卸责任吧！”姜可妍一脸怒气，猛地坐起身子，三两步走到人前。
“臭女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王余生表情骤变，一贯的暴脾气被点燃，抬手就要上来拉扯。
姜可妍没来得及反应，温言喻率先反应了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向自己的方向，抬腿踹去。
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反抗，完全没有防备，王余生痛呼一声，翻倒在门框边，捂着肚子不停抽气。
几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温言喻稳住姜可妍的身体，把人护在身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该是我的，我不会推卸，别对我朋友动手动脚。”
周围几人也都瞬间反应了过来。
把桑语按回了沙发上，陆明绪跟着段慕风一起走了过来，把二人护在身后。
“你们什么意思？”
“崽种？你刚骂什么呢！”段慕风气得不行。
“你们这群城里来的，不就是想拿我们做戏嘛！现在孩子还因为你们丢了！你们说要怎么办！”王余生捂着肚子痛得止不住抽气。
力气怎么这么大。
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的王建华怒斥了声：“王余生你不好好说话，对小姑娘动什么手！”
王余生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这不是小虎走丢了我们着急嘛！”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呢，上来就说是我们孩子的错，还动手动脚。”
江婉柔撩了下头发，又道：“我们节目是直播，摄像机一直在录，直播间观众都在看呢。”
女人嘴角笑容温和，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一群人将温言喻团团护在身后。
浅淡的桃香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姜可妍低头，视线里握住自己的手掌正不断向外渗血。
【……吓我一跳】
【差点忘了宝宝是只武力爆表兔。】
【不是怎么打人啊？】
【那男的先动手的嗷。】
【这男的咋这么不要脸还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一看就是大男子主义晚期患者。】
段慕风眉梢微挑，直截了当地开口：“节目组一开始是获得了你们的同意才来拍摄的，而且节目组也是付了拍摄的费用的。”
陆明绪冷声道：“孩子丢了就先找孩子，上来先甩锅，还想动手打人是什么意思。”
王余生摸了摸鼻子，飞速扫了眼还不在状态中的温言喻，抬高了音调。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今天确实说了小虎，小虎也是因为他才不开心的！问题本来就出在他身上！”
随着王余生的不断挑唆。
发生的事太多，王德财只哑声道：“我孙子最后是在这里玩的，他不见了，你们得给我个交代。”
【啧，他咋不讲理。】
【天杀的！不要凶我家宝宝！滚啊！】
【可是孩子确实是因为温言喻才不见的啊。】
【呵呵，要是小孩出了事，他不就是凶手了。】
【我们看的好像不是同一出综艺，温言喻干啥了他，是那个小男孩先做错了事，温言喻甚至还没说，只是制止了小男孩，怎么就成凶手了？而且这多少天前的事情了。】
“王余生，谁让你在这为难小年轻的。”
忽然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从大门传来，几人一齐回头，村长王有道提着把手电，从雨中走来。
“小温这几天给几个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小虎那孩子也是之前不听话，温言喻才去说他的。”
王有道轻轻瞥了眼王余生，严厉道：“怎么，小孩子做错事了，大人还说不得了？”
王余生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反驳，但在王有道威严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王有道：“我刚在后山那看到了小虎的玩具，他估计是跑山上去了。”
闻言，本来还在愠怒的王德财瞳孔猛然一缩，脸色变得煞白无比，瞬间焦急地不停喊着：“怎么可能！他咋跑那去了！咋办哦！”
听到这话，王建华也愣了。
江婉柔问：“那现在赶紧组织几个人去山上找找吧。”
王德财万念俱灰：“那后山有东西！”
王建华叹了口气，开口解释：“村里不少人都去镇子里卖东西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村里留着的都是些行动不太方便的，现在还下了这么大的雨，山路也不好走了。”
他微微顿了顿，“况且，那后山上经常有狼出没，山路也弯弯绕绕，上去容易下来难，白天都走不出来，更别说晚上了，我们一般都不去那山上……”
此言一出，本想和工作人员商量着一起去的江婉柔也犹豫了起来。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就算报警找搜救队也得好几个小时才能进山。
他们一群人对山上不熟悉，不提山上可能出现的野兽，就说迷路这一点。
不光天黑，现在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也不是没有进山救人，结果自己在山上迷路了好几天的新闻。
来时这好走的山路都弯弯绕绕，开着车都好几次差点迷路，到底不是自己家孩子，还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气氛沉默了下来。
【哦那完蛋，差点忘了这种山上还有野兽，这小孩八成没了。】
【现在雨这么大，等救援队来的话，估计等找到孩子，人都凉了。】
【村里人应该对山上比较熟悉吧，组织一下找找应该不是大问题吧……我不清楚，随便说说。】
【主要是现在天黑了，而且还下着雨，山路肯定特别滑，要是出了事也不好搞。】
“我去找。”温言喻开口打破沉默。
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李芊婳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哥哥，别去。”
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现在是孩子的安全更重要。”温言喻平静道：“有一个人为我指条上山的路就好，我去把他带回来。”
段慕风也道：“我也去。”
陆明绪：“我和你们一起。”
“天黑了，不安全……”王有道面色凝重，心底也是万分纠结。
“现在外面这么大的雨，搜救队进来也得2，3个小时。”温言喻抬起眸子，极浅淡地补充完了后一句话：“你们找人带我去还有一线生机。”
整个屋子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王有道摸出了烟，还是不愿松口。
这时，王德财握住了王有道的手腕：“我家就剩这一个娃儿了。”
老人声音发颤，眼中满是哀求。
王有道喘了口气，一把掐灭烟头。
“走！上山去。”
节目组几个男人也跟着一起准备上山。
王余生往后缩了缩，“我肚子疼，我在这看着孩子们。”
段慕风冷冷瞥他一眼。
王余生低下了头。
“哥哥……”几个小孩担忧地牵着温言喻的衣角，“你能不去吗。”
温言喻穿上外套，从包里翻出一大袋糖，挨个发给几个小孩，“不可以哦，小虎现在肯定很害怕，哥哥和爷爷得去带他回家。”
李芊婳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温言喻低头，揉了揉小孩的头，将小孩放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可妍身边。
“让姐姐们陪你一会，哥哥很快就回来。”
温言喻温声说着，顺手最后一包巧克力递到江婉柔面前。
“这不是有随身摄像吗？你们可以看见我们的，我们很快就回来。”
“言喻，你走慢点。”
“带个锄头。”
“都拿点东西。”
“小鱼！雨衣！”
江婉柔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接过巧克力。
几人离去的背影被雨夜彻底掩盖，江婉柔忽然一愣。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片散不尽的苦涩余韵。
半晌后，她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巧克力。
夜色如墨，大雨倾盆而下，雨滴疯狂地拍打着山体和树木，雨雾笼罩着整座山林，夜晚那浓稠的黑暗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暴风在山林间呼啸而过，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呜声。
“小虎！”
“小虎！”
几人沿着蜿蜒的小路缓慢前行，一边呼唤着小虎的名字，一边四处观察。
雷鸣声与雨声手电的光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微弱，几乎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王建华浑身紧绷，时不时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死死握着手中的锄头。
走了一会儿，几人来到一条岔路口，王有道停下脚步，朝后看去。
温言喻径直越过老人，向右边那条岔路口走去。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山林瞬间照亮，伴随而来的雷声，几乎就要贯穿耳膜。
忽然看到前方是处断崖，王建华出声提醒：“这里到头了，我们得换个方向。”
温言喻脚步一顿，又向前一步，望了望眼目测有5，6层小楼高的断崖，游离的灰雾缠绕在底部树杈上。
“找到了……”呢喃轻语被夜雨掩去，一层层浅灰漫上黑眸。
身后几人没反应过来。
温言喻：“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把小虎带回来。”
段慕风疑惑：“你去哪？我们不一起吗？”
“不用，你们就在这等着，哪里也别去。”温言喻思考了下，淡声嘱咐：“二十分钟之后，我带你们回去。”
“可是。”段慕风还要继续。
温言喻向前一步，稳稳踩住在空中蔓延开的雾气，随着一阵风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小鱼！”陆明绪大惊，惊慌失措地就要伸手抓他，后半句话被眼前的画面硬生生卡在了喉中。
段慕风：“！！！”
王有道也被吓了一跳，几人赶忙提着手电往下照。
黑暗之中隐隐约约能瞧见，断崖下的温言喻正步履平缓向远处走去。
【不是？？啊？他怎么到下面去了？这起码4层高吧？不是啊？】
【宝，宝宝？你，你原来是……修仙的吗？】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人在瞒着我偷偷修炼！等末日来了全都御剑在天上飞，看着我被丧尸吃掉。】
【我不信，这肯定是剧本，有点离谱了，节目组提前绑了威亚，或者是角度问题，其实没有那么高，我老家那边的山也是这样，看着高其实不高，顺着也能滑下去。】
【弹幕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哈哈哈，跑酷高手还是可以做到的，下面肯定有树，借个力什么的还是很轻松的。】
【“轻松”】
温言喻在树丛间穿梭，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他垂眸，拉了拉手中那条已经来到尽头的灰色雾团。
耳边传来了阵阵野兽嘶吼声。
忽然，树梢不正常地摆动了起来，一阵狂风刮过，浓烈的腐蚀气息越来越近。
温言喻停下脚步，指尖在胸前那摄像头上来回翻找一圈，按下关闭。
直播画面瞬间变为黑屏。
树干后方，雨水混杂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一双双深黑的眸子泛着血光，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甚至能看到黏稠的液体从那些东西的嘴边滴落出来，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
【？？？】
【搞什么？】
【宝宝！你在干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叫的声音，好吓人啊救命。】
【不是他咋给摄像关了！他关了我看啥！】
【要命。】
温言喻轻轻拨弄指节，调动起体内某只狗狗给自己留下用来抑制反噬的能力。
没有多少神智的“野兽”们，被不知名的东西紧紧裹在一起，黏稠的黑血顺着伤口不断滴落。
终于知道了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野兽”们这才开始疯狂挣扎，连带着身上缠绕的线一个劲地往反方向跑去。
可周围的雾气将它们牢牢固定在了原地，随着尖锐的嘶吼声在山间蔓延开，那一双双黝黑的瞳里也染满了恐惧。
看清那些东西体内是什么后，温言喻的表情一寸寸冷了下去。
指尖越收越紧，那双时常带笑的眸子被非人的浅灰彻底覆盖。
只余一片冰冷与寒凉。
“我说，湮灭。”
带着绝对残酷与冷漠的声音轻轻响起。
如同聆听到了神谕，狂风席卷而来，发丝随风飘动，灰雾疯狂蔓延，将一切彻底吞噬。
一道闪电同时降下的瞬间，灰雾轻轻散开。
小男孩的身体从中跌落滚出，那原本健康活泼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布满了肮脏的泥土与黏液。
眼底那层非人的浅灰褪去，温言喻大步上前把小孩抱在怀里，最后一口气将灰雾带入小孩体内。
小孩本毫无血色的面庞上，像是染上一滴以生命为原料的红墨，慢慢晕开，恢复了生的色彩。
耳边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暖融融的怀抱为他将风雨尽数遮去，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呢喃了声：“哥哥……”
“我在。”
体内有团热源在燃烧，炽热又难耐。
“我们在哪？”小孩迷糊地问他，“哥哥，我好难受。”
“别怕，哥哥带你回家。”平和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孩这才安心睡下。
气氛越来越压抑。
黑暗仿佛即将吞噬一切，心情随着雷鸣声越落越沉，仿佛就要坠入深渊谷底。
突然，一道轻缓的声音穿破黑暗，直直传入耳中。
“找到小虎了。”
几人同时侧头看去。
一道温暖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射了过来。
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光源里，只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小孩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
王有道瞳孔一缩，大步上前。
小男孩此时窝在少年怀中，双颊红润透亮，胸膛随着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明显是睡得正香。
王建华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我错过了什么？】
【老婆呜呜呜，老婆冷得都打哆嗦了，老婆亲亲。】
【这事不是他惹出来的吗，呵呵，还连累其他人跟着一起上山。】
【对诶，上次才把陆哥连累一次，还没多久，又让他们跟着一起进山里淋雨，呃呃呃难评。】
【鸡块稚雪：什么话！一把抱走兔宝！亲亲兔宝小脸。】
【少管，我老婆人美心善，你们不要我先抱走了，以后可不许和我抢，呜呜呜老婆快走，别发烧了。】
屋里正在看直播的王德财，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不停呢喃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姜可妍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江婉柔盯着屏幕上有些模糊不清的画面，确认了几人的安全，本应松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还是砰怦怦地跳个不停。
大雨渐渐变小，寒风一吹，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紧贴肌肤，冰冷无比，温言喻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眼底翻涌着一层层浅灰。
“言喻！”
“小鱼！”
两人赶忙上前查看。
“你刚刚怎么就跳下去了？你从哪下去的？”
“没事吧？”
两人焦急地不停询问。
温言喻下意识想要对二人笑笑，可嘴唇颤抖着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
一阵阵眩晕感上涌，身体不自觉踉跄了几下，又因害怕摔到怀里的小孩，微微靠住了身后的树干，强行稳住身体。
“段哥，我没力气了，你抱一下小虎，我带，你们下山。”温言喻喘了口气，短短一句话说得莫名吃力。
伸手把怀里的小孩托给段慕风，察觉出对方状况不对，段慕风赶忙接过小孩。
“你是不是受伤了？”段慕风追问。
并未回答。
“跟紧我。”温言喻揉了揉额角，将眼底疲倦遮掩下去，抬脚朝前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