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深恍惚地坐在季知秋旁边,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梦境,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只有两个冰激凌,季知秋却分给了他一个,还关心地递给他卫生纸,这真是他认识的季知秋吗。
他下意识舔了口冰激凌,抿了抿唇。
原来还可以是甜的。
一大一小享受着树荫,美滋滋地吃着冰激凌,季言言躺在地上,也不闹腾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地面好硬好凉,背背好痛,嘴嘴也好苦……他实在受不住,双手撑地,主动爬了起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半蹲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咬着尾巴,嗷呜一声哭了出来。
“我是答应过你们,来游乐园会给你们每个人买一支冰激凌。”季知秋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话,季言言更绷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爸爸坏,爸爸只爱哥哥根本不爱我。”
季知秋没有半点心软,直直地看着季言言,“但你昨晚都已经刷完牙了,睡前还非要闹着吃冰激凌,我当时再三说过,你昨天的份已经吃完了,如果还要吃,那明天来游乐园,我就不会给你买了,你当时不是答应得很爽快吗,现在又在耍赖什么?”
季言言明显还记得这件事,高高噘起嘴,他一向是家里的小皇帝,霸道专横,怎么能允许那只甜筒落在季子深手里。“可,可是……”
季知秋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拿出了口袋里的勺子,“这是我专门折返回去跟摊主要的,虽然你的冰激凌已经提前吃完了,但只要你好好说,表现得好一点,就能用这个小勺子吃几口,还能一次吃到两个口味,这不好吗?”
季言言已经心虚的哭不下去了,抿了抿唇,哒哒的跑到季知秋面前,伸出小手去拿勺子。
季知秋躲开了,拖长声音:“嗯?!”
季言言知道哭闹没用,从爸爸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低着头小手紧紧地搅在一起,纠结了半分钟,这才眼巴巴地看着他:“爸爸,我知道错了。”
“还有呢。”
季言言虽然脾气熊,但在冰激凌的诱惑下,道起歉来很麻溜,立刻转过身朝着季子深摇尾巴,“哥哥我知道错了。”
能听到季言言的道歉,放在以前简直是天方夜谭,季子深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这才点了点头。
季言言给点阳光就灿烂,得寸进尺,“我喜欢巧克力,能多吃一口吗?”
季子深:“……”
他看到季言言蠢蠢的样子,突然泄了气,觉得他刚刚竟然跟季言言较劲,也是蠢得不行。
“行,只要爸爸同意,你想吃多少就可以。”
季言言得了许可,立刻眼巴巴地看着季知秋,为了多吃一口冰激凌,他什么事儿都能做,讨好道:“爸爸,我以后不会再躺到地上了。”
季知秋咬了口冰激凌,满不在意地说道:“这倒不用,你愿意躺就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言言:“……”
第17章
季知秋可不是只会跟在屁股后面照顾孩子的家长,三人都十分尽兴,愣是把所有项目都玩完了,但坐车回去时却累得说不出话,昏昏欲睡。
季言言是刚出厂的新号,恢复能力一流,在季知秋怀中打了会儿瞌睡后又变得生龙活虎,眼巴巴地看着他:“爸爸,我们回去吃什么?”
季知秋挣扎地睁开眼,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急速变化的场景,啊对,人是需要吃饭的。
他想了想,“爸爸回去给你炖排骨吧。”
换作以往季言言会欢呼,这次却高高地撅起了嘴,“不要啦,我想吃好吃的。”
听到这话,季子深意外地投来目光。
他早就受够了季知秋的厨艺,可偏偏季言言更像个异食癖,连颜色古怪的糊糊都吃得十分开心,他一直觉得这对父子没救了,没想到季言言还有抱怨的那一天。
季知秋自觉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甘地捏了捏季言言的脸蛋,“我特意买的自家种的天然无公害的蔬菜,价格翻了整整一倍呢,肉的品质也是最好的,多健康啊!”
季言言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嘟嘟囔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手比划,“要有蔬菜形状的,不能是白雪公主后妈熬的汤。”
季知秋:“……”你小子骂人还挺高级。
他冷哼了一声,没跟季言言计较,倒不是他多大度,纯粹是心虚。
他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不好,生怕菜没熟有毒,每次火候都很大,烂成一坨,不成糊糊就很好了。
小孩子没吃过好东西,季言言一开始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时间一长也能尝好坏,别说是他了,季知秋自己都受不了了,若不是还有一点良心,他早就背地里偷偷点外卖了。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季知秋想了一会儿,在季言言期待的目光中说道:“那我们回去不吃白雪公主后妈熬的毒药了,我们跟小美人鱼吃一样的。”
季言言的眼神亮晶晶,软软地扑在了季知秋怀里,差点流口水,“我们今天要吃鱼吗?”
季知秋摇了摇头,“小美人鱼中不也又是女巫吗,女巫汤是海里的,口味跟陆地上的不一样。”
季言言:“……哼哼哼!”
他气鼓鼓地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座椅上,抱着手臂扭头不看季知秋,只露出软绵绵的雪白脸蛋,整个人酷似三角饭团。
一直到下车,季言言都在闹脾气,把小手藏在怀里,季知秋牵一下他就抽一下,最后干脆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季知秋。
季知秋这次没有纠正他的熊脾气,自我反思了一秒,长叹一声,“我果然是个无用的爸爸。”
明明他还只是个平时吃食堂偶尔点外卖的男大,再一睁眼就要养三个人类幼崽了,臣妾做不到啊!
父子俩在风中凌乱,脸比彩色还绿,站在一旁的季子深欲言又止。
他不是第一次听季知秋自称是无用的爸爸,但跟之前截然不同,他竟有些意动。
为了留下来,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引起季知秋的怀疑,这才咬着牙跟他们一起吃猪饲料。
他倒不是忍不了了,只不过……
舌尖还停留着冰激凌的滋味,尝过甜后,便多了些别的念想,想尝到更多的甜头,会为此愚蠢地冒险。
季子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季知秋,“爸爸,我可以做饭。”
澄澈干净的眼底倒映着季知秋的身影,时间变得无比缓慢,季子深有些煎熬,整个人像是在被左右拉扯着。
季知秋会相信他们吗?会嘲讽他吗?会追问他的过去吗?会觉得他辗转了三个家庭都没有留下来,是个一无是处的坏孩子吗?会再把他送回福利院吗?
就在季子深快要被这些淹没时,他突然感觉到手被一片温热抓住了。
季知秋半蹲下身,跟季子深身高齐平,眼神亮晶晶,矮点热泪盈眶,“真是太好了,你救了我们父子三人啊!”
季子深:“……”
怎么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至少应该问问为什么吧。
他还没回过神来,季知秋便一手牵着一个快步往家走,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子深你回去先休息一下,我来准备食材,对了,你今天晚上想要做什么,不要太复杂了,就用家里现成的吧……”
季言言则是一脸迷茫,视线在爸爸和哥哥中间来回移动,最终觉得哥哥更靠谱,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
季子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并未后悔说这话。
虽然冒了些险,但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回到家后季知秋很快准备好了食材,并非常隆重地迎接主厨。
当季子深站在厨房时,心突然静了下来。
他自小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处处看别人的眼色,受了委屈想要恨对方,但又被内心深处的愧疚感淹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拖油瓶。
孩童被放在弱小的位置,需要人照顾需要人管教,没人觉得他有独立的灵魂和思想,正视他尊重他,当他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时,迎来的却是充满恐惧和厌恶的目光。
之后,他第一次被送回福利院。
因为有张漂亮的面孔也善于伪装,他很快迎来了第二次机会。
季子深吸取教训,意识到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懂事体贴,独揽了成年人该做的所有,间接表达自己的诉求,但他还是被送回了福利院。
第三次,第四次……
季子深渐渐明白了,以现在的年纪,他不被允许当一个成年人。
意识到这点后,他精心挑选了一个蠢货领养人,在季知秋家中,他扮演天真无邪的孩童,一举一动都融入他所在的年龄段,这次他成功了。
季知秋想要送走他都没有正当的理由,只能继续忍耐。
明明知道这招有用,可是他还是主动放弃了,如果说之前有一丝后悔,但当他站在厨房时也彻底消失了。
厨房是独属于他的一方天地,无人干涉也无人可指摘,而食物是人类最根本的需求,他能做好饭菜,也间接代表着他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这是成年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和满足感。
这就是他的乌托邦,季子深第一次放松下来,露出真心的笑容。
季知秋隔着玻璃看着季子深的身影,没有过去打扰,沉默几秒后转头去找在沙发上摊成饼的季言言:“起来,把你的玩具收拾好。”
季言言翻了个身,用身体抗拒。
季知秋抓住机会顺势捏了捏他软软的屁股蛋,“哥哥在给你做饭,出来时看到客厅乱糟糟的,你对得起他的辛苦吗?”
季言言看了他一眼,态度有些松动。
季知秋缓和了语气,坐在他身边继续哄道,“现在我们一起把活干完了,吃完饭就能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动画片了。”
季言言想了想那画面有些心动,可他还是懒得不想动,撒娇道:“爸爸帮我。”
季知秋挑了挑眉:“也可以,我用垃圾袋装起来,之后扔出去。”
季言言:“……”
他软软的脸蛋鼓了起来,嘴巴也撅得老高,小声嘟囔:“爸爸坏坏。”
季知秋故意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本性难移,季言言依旧熊里熊气,但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季知秋的厉害,连忙改口:“我说我喜欢爸爸,爸爸好。”
说完两眼一闭,表情莫名有些屈辱。
季知秋被可爱到,低头啾了一口,“言言这么乖,爸爸也来帮忙。”
三个人一起动手,效率高得惊人,季知秋刚擦好桌子,厨房的门开了。
季子深的情绪从没这么好过,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一边哼着歌一边端着盘子往外走。
季知秋本想上去帮忙,但季子深突然愣在原地,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季知秋被吓到,连忙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子深,你没事吧。”
季子深瞳孔紧缩,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动落在季知秋身上,也看到了背后的一切。
不是砸过来的扫帚,也不再是肆意的辱骂,嫌他动作太慢了,只是个吃白食的拖油瓶。
周围是明亮干净的客厅,也不再是漆黑杂乱的小屋。
“我没事。”
他话音刚落,季言言哒哒地跑过来仰头看着他:“哥哥我把玩具收拾好了,待会儿我要跟你一块儿看动画片。”
季子深并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也点了点头。
一大两小坐在了餐桌旁,季知秋吃到第一口时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这才是人吃的,而不是他辛辛苦苦做的健康版的猪饲料!
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旁边突然想起了怪声,听得他眉头直跳。
“你有手有勺子,不要把脸埋进去,嘴巴还伸得那么长,不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说完,季知秋也低下头呼哧呼哧地吃了两大口,脸上都沾上了饭粒。
看到这一切的季子深:“……”真是亲父子。
他心情复杂地低头吃饭,耳边一直响起季知秋和季言言的夸夸。
“真是太好吃了,我之前瘦的三斤一顿饭就补回来了。”
“哥哥,饿饿,饭饭。”
“你别吃太多了,小心消化不良。”
“哼,哥哥你当我的爸爸吧。”
季子深差点被呛到,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要,太麻烦。”
季言言:呜呜呜orz
面对两人毫不吝啬的情绪价值,季子深依旧面无表情,可嘴唇时不时有抽搐上扬的倾向。
吃完饭后季知秋让季子深去休息,自己打扫卫生。
晚上,父子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氛也还算不错,季言言一直比较闹腾,但到了点就像是抠掉了电池,眼皮越来越沉,头一歪表演了个秒睡,季知秋把他抱回卧室,再出来时客厅一片安静,浴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得空整理思绪了。
他看过书中的内容,基本上算是站在上帝视角,比任何人都懂季子深的处境和痛苦。
大人的灵魂被塞进小小的躯壳中,还不断地遭受苦难,明明他有摆脱的能力,却因为是个小孩子,被强行剥夺了权利,难怪季子深的性格会越发扭曲,最终走上不归路。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季知秋只是想了想季子深的遭遇,就有些喘不过气了,更何况是季子深自身。
想到这,季知秋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想要把季子深这棵歪歪的小树苗掰回正途,但也要尊重他自身的成长轨迹,不能强求。
既然季子深把自己当个成年人,那他也愿意成全他。
季知秋心头一动,趁着季子深还没出来,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过了一分钟才出来。
季子深从浴室出来时看到桌子上的热牛奶,但他已经刷过牙了,便婉拒了季知秋。
季知秋坐在飘窗上,一手一杯热牛奶,喝得都快冒泡了,季子深沉默地看到他一会儿才勉强压住想要说“晚安”的心思,表情复杂地回到了房间。
季知秋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蠢货,无比偏心,迟早养废他的亲儿子,但这些天他渐渐变了。
一会好一坏,一会聪明一会愚蠢,还捉弄他害他丢脸,但季知秋会带他去游乐园,也会给他冰激凌。
那甜蜜的味道又在舌尖挥之不去了,慢慢侵蚀着什么,季子深察觉到这点后烦躁地倒在床上,想要清空思绪,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书桌一角,整个人突然愣住,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他常年寄人篱下,从未真正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这让他有种浓浓的不安感,十分在意隐私,甚至有了强迫症,临走之前会特意把书本摆弄出不同的形状,以防他人偷偷乱动。
他清楚地记得离开房间时书本不是这么摆放的,书包也换了个位置。
他猛地扑过去,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书桌上,挨个检查。
家里只有三口人,季言言已经去睡觉了,就算他中途醒来偷偷溜了进来,可个头还没书桌高,怎么可能碰到书包,那就只剩下……季知秋了。
季知秋偷偷溜进房间,乱动了他的东西,他想要干什么?!
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时,他也立刻知道了答案
季知秋带他去游乐园给他买冰激凌,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原形毕露,他明明看出了很多东西,却什么都不说,而是偷偷溜进了房间。
他想要找什么……找把他送回福利院的证据吗。
意识到这点后,季子深手上的动作停住了,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果然,这不是他的家,不可能有人真正对他好。
季知秋一夜多梦,醒得很早,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惴惴不安。
他实在想不出原因,强行清空负面情绪,起床做早饭。
等他从厨房出来时,看见他的两个好大儿一前一后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季子深非常注重个人隐私和边界感,人多时会等到最后一个再去厕所,绝对不会让季言言进去捣乱。
季知秋眉头轻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却被季言言光着的小脚转移了注意力:“言言你怎么不穿鞋?”
季知秋像拔萝卜一样把季言言抱了起来,去看他脏兮兮的脚丫子。
季言言的手脚乱扑腾,“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季知秋太了解他,冷哼一声:“让你自己走,你会光着脚跳上床,把灰都蹭到被子上。”
他把季言言放在水池上,监督他洗干净小脚,重新穿上拖鞋,这才放他离开。
一大两小坐在餐桌旁,季言言是小吃货,以往都想到把脸埋进碗里,这次却抵挡住了香味的诱惑,两只黑黑的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时不时瞅季子深两眼。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过往的偏心带坏了季言言,兄弟俩感情一般,现在怎么这么黏季子深了?
季知秋把牛奶粥放到季言言面前,“言言是不是有话要跟哥哥说。”
季言言熊里熊气,脾气也直来直去,这次小嘴巴却闭得紧紧的,眼珠转得更快了,几乎把“有心事”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季知秋刚要询问,季子深却突然放下碗,打断了他的思路,“吃饱了,上学快迟到了,我就先走了。”
季知秋看了眼钟表,又看看背着书包的季子深,满脸疑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再加上季子深情况特殊,他便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路上小心点。
等他把大儿子送出门,转头时只看到小儿子的背影哒哒地往房间里跑,头上的呆毛根根分明。
季知秋收拾完餐桌,回到卧室时发现屋内光线昏暗,床上隆起一个小包,季言言裹着被子睡得香甜,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被季言言传染了瞌睡,躺在床上抱着小糯米团子,很快就睡着了。
季子深到了学校,照常跟好朋友打招呼,一副天真无邪阳光开朗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他心沉似海,装着一件大事。
既然季知秋如此愚弄他,那他也不必客气。
那个蠢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亲儿子,对季言言下手是最好的办法。
季子深往下压了压眸子,一边思索谋划,一边表情平静地从书包中拿出了课本,摆好后准备上课。
但手碰到课本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眉眼染上疑惑,立刻翻开了书。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信封上还写着他的名字,是季知秋的笔迹。
他心头一动,立刻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几张毛爷爷,这笔钱对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昨天的晚饭很好吃,谢谢深深,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想怎么用都可以。】
纸条的落款是一个简笔画的小人,捧着满满的爱心,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那个瞬间,季子深不知为何耳鸣起来,越来越剧烈,都遮住了班里的玩闹喧哗声。
所以季知秋昨天溜进他的房间,只是为了给他这个信封,而不是监视提防他,随意乱翻他的东西!
可为什么呢,明明可以当面给他,却要偷偷夹在书本里。
季子深想不出这样做的理由,也不知道季知秋十分了解他。
季知秋清楚季子深的执念心病,如果当面给他,就像父母给孩子的零花钱,带着一丝不平等的意味,为了照顾季子深的自尊心,他才偷偷把钱夹进了书里,并用纸条告诉他,这些钱是他努力得来的,独属于他,是他的安全感和底气。
学校要求买辅导书和练习册,季子深不想自取其辱,从来不跟季知秋开口,但周围的同学又不知道他家的真实情况,他只能绞尽脑汁编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
可谎言终究是撑不住的,哪怕他尽力去圆了,也显得拙劣,总帮他的同学有些不满,季子深没办法,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
他明明最想要自力更生,自由地活着,却被一本小小的练习册难住了,这让他十分痛苦。
现在问题解决了,只不过……
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他,想起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季子深扔掉课本,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季言言跟他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蠢的冒泡,他是真的会信,也会照做。
季知秋睡得正香,他怀里的小人虽然闭着眼睛,眼珠却在乱转,实在装不下去了,偷偷将眼眯成一条缝,看向爸爸。
季言言怕把人吵醒,往被子里钻,半跪在床上,倒着退到床角。
掀开被子时他脸蛋都憋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干这种事情,十分紧张,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季言言吓得差点叫出声,还好他及时捂住了嘴巴。
他偷感很重地回过头,担心面对季知秋的审问,没想到季知秋只是翻了个身,改抱着枕头睡。
“……”季言言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手拍拍胸口,长长地顺了一口气。
吓死银了。
关上卧室的门后,他偷偷溜到了旁边的书房,踩在椅子上,踮着脚尖从柜子里拿出了他的小包包。
他早就考虑好了,把需要的东西都放进了包里,鼓鼓囊囊,包上的小鸭嘴都撑得立了起来,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啄人。
他又从衣柜里搬出了黄色的小帽子和口罩,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
爸爸告诉他会有坏人拐走可爱的小朋友,现在他挡住了脸,就没有坏人发现他可爱,自然也不会来拐他啦。
嘿嘿,他可真个聪明的宝宝jpg。
季言言用手捧着脸蛋扭着小屁股,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后,这才走到门口。
他背着小鸭包包,穿得也像个小鸭子,开始他第一次独自出门的旅程(不是离家出走)
季言言很依恋爸爸,独自走在陌生的环境中,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好大好空旷,他紧张地握着书包带,给自己打气。
言言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后爸的!
今天早上哥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觉得特别有道理。
爸爸坏坏,一天只让他吃几口冰激凌,如果找了后爸,爸爸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就不会再这样管着他了。
而且他亲自挑的后爸,也更合他的心意,每天给他买很多糖果冰激凌和巧克力的,优先录用。
季言言仿佛已经看到冰激凌长的翅膀,在朝他挥手了,眼神都直了,美得冒泡,一时忘记了对周边环境的恐惧,不知不觉中走了很远。
陆氏有专门的慈善项目,其中包括一家福利院,为了树立企业形象,陆氏总裁亲临捐赠仪式,现场的闪光灯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