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朝不禁愣了下：“嗯？”
纪川泽握着的拳头用力攥紧，一脸视死如归，提高了音量道：“我以前不该说你聋了。”
啧，竟然道歉了？
白雪朝有点可惜他竟然选了认错，干巴巴“哦”了一声。
纪川泽扭开了头，似乎是因为认怂而感到恼怒和不好意思，不想看到白雪朝此刻或许带着讥笑意味的神情——其实白雪朝什么表情都没有，这只是纪川泽可怜的自尊心产生的想象。
既然已经道歉，不会比这个更丢人了，纪川泽索性破罐破摔，后面的事也就流畅起来了。
只听他硬邦邦问道：“白先生，你刚才说想喝什么。”
白雪朝还不放过他，悠悠道：“你应该说‘请’。”
他的不依不饶令纪川泽又咬住了牙，但几秒后，纪川泽便语气生硬地重新询问：“白先生，请问你想喝什么。”
他刻意在“请问”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有点咬牙切齿的。
白雪朝扬了下眉，选择继续为难他，发挥出自己十成的找揍功力：“你要对我称呼‘您’哦？”
白雪朝明显听见纪川泽深呼吸的声音了。
谁知，纪川泽低下头，垂下的刘海遮掩了他眼中的神情，他的语气依然冷硬：“白先生，请问，您，想喝什么？”
白雪朝：“……”
他什么时候也这么能忍了啊？
物似主人形？？
明明以前没有江云逸在旁边的时候，纪川泽就是条疯狗，随便几句就能引爆他的情绪，他们打架不止一次了。
都这样了，再找茬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白雪朝只好说了一遍他之前说的那三样奶茶。
眼看着纪川泽记了下来，要离开他的办公室去买，他最后努力了一把：“哦，忘了说，这是三家的饮品，楼下商城只有其中两家，还有一家你要去外面买，具体位置你自己找吧。”
纪川泽离去的背影一顿，肩膀微微起伏，似乎是做了个深呼吸，几秒后他应道：“知道了。”
说完头也没回就离开了。
等到纪川泽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白雪朝完全听不到了，才有点震惊地开口道：“纪川泽变得这么能忍了？这都不生气？”
换成以前，他要是这么使唤纪川泽，还不停找茬，对方能先跟他打一架，打到江云逸来劝架为止。
看来纪川泽是真的很害怕被他送回江云逸那边了，由此可见，江云逸是对纪川泽下了必须跟住他的命令。这样的话，在A港甩开纪川泽的难度就更高了。但是必须要甩开，不能让对方看到他跟男主见面。
如果他接触周辰皓被纪川泽发现，就相当于江云逸发现了，将来会给他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难度，他嫌麻烦。
不过纪川泽脑子不太好使，不知道他就算给江云逸打了电话，江云逸顶多就是批评命令纪川泽一番要听他的话，不会换人的。因为江云逸那里，能被江云逸信任且有实力跟得住他的，只有纪川泽这个异能者。
江云逸还说什么让纪川泽照顾他，呸，都是借口。
但这样也好，他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使（欺）唤（负）一下纪川泽，纪川泽又碍于江云逸的命令，只能忍着。
哇，想想就感觉有点爽了。
听到白雪朝的话，小6才反应过来白雪朝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有目的：“啊？宿主你是故意想激怒他啊？”
“不然呢？”白雪朝淡然反问。
小6乖巧回答：“我以为你就是气他玩……”
白雪朝安静了一秒，问：“你觉得我有那么恶劣吗？”
小6不说话了。
有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
“好吧，”白雪朝笑了笑，“我就是这么恶劣，所以你最好祈祷别犯到我手上。”
小6：“嘤，宿主威胁可爱小系统啦！”
白雪朝轻轻哼笑一声，躺到一边的沙发上休息，玩手机等纪川泽回来。
过了一会，小6忍不住好奇地问：“宿主你气他想做什么啊？”
“哦，让他咬我啊。”白雪朝淡淡道，语出惊人，他竖起食指比了个一，“哪怕一口就够了。”
白雪朝刚才连诱捕素都用上了，不过只用了一点，太多了会被发现是故意的。以他对纪川泽性格的了解，如果对方被成功激怒，冲昏了头脑，加上他的诱捕素引诱，肯定会忍不住啃他泄愤的。可惜刚才明明都已经在边缘了，对方却忍住了。
他叹道：“他竟然不啃我，是我闻起来不够好吃吗？”
说实话除了上次在走廊的短暂相遇，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纪川泽可不会去医院见他，他也只是根据上次走廊相遇判断出对方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性子。但纪川泽毕竟下个月就是成年人了，也该有所成长，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他随便几句气得发疯。
所以没成功他并不失望，本来他也觉得成功率顶多四成，只是想试一下而已。
万一成功了呢？他就不用费劲甩开对方了。
“不，宿主你绝对好吃……等等，不对不对！”小6反应过来后，惊得代码都要傻了，叫道，“为什么要让人啃你呀！”
“这个啊，说来话长，所以我长话短说。”白雪朝随意抬起一只手搭在沙发的靠背，瑰丽的红眸弯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道，“只要咬过我，哪怕是江云逸精心培养的人，也会被江云逸从我身边驱逐，甚至干脆处理掉。”
他笑道：“这件事纪川泽不知道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小孩子，不同于现在，当时他还很依赖信任江云逸，用这招解决了两个江云逸正在用心培养的异能者小孩，只因为他觉得那段时间江云逸太关注那两个孩子，不怎么关注他了。
反正，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两个人。
小6有些疑惑：“为什么咬过你就会被赶走啊？”
当初它在接收世界设定时,没看过跟这个有关的设定，即这不是白咕子写的设定。
“就像野兽吃了人就会被杀掉，因为它们会意识到人类可以吃,并将这个信息传递给后代,对人类产生威胁。”白雪朝平静地讲道，“如果异能者吃了一个人的血肉并且没有杀死对方,那么以后再面对那个人时就会更容易做出‘吃’的举动,对于吃人的底线也会随之降低。”
换句话说,江云逸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同时也是猜到他是故意被吃的，意识到他不喜欢那两个孩子,才处理掉了他们。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江云逸察觉了，还沾沾自喜,以为确认了自己的地位。
……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给自己一拳。
江云逸不过是在最重要的工具和可以随意报废的工具之间,选择了最重要的那个而已。
“所以啊，”白雪朝用喟叹般的语气道,“有人说异能者是野兽,是变异的人形怪物，一点也没说错。”
沉默许久的小6开口道：“宿主才不是野兽和怪物呢！”
白雪朝随意地问：“噢,那我是什么？”
小6立即贴出它在论坛偷偷保存下来的白雪朝猫塑图：“是可爱的小猫咪哒！”
此刻出现在白雪朝眼前的，是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咪Q版绘画。猫咪雪白的皮毛蓬松柔软，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色泽艳丽的红浆果,头上歪歪戴着一顶小乌纱帽，显然画的是鲲鹏海上乐园篇的白雪朝。
白雪朝：“……？！”
什、什么时候存的图！
还有，为什么他的同人图不是女装就是猫塑啊！
不过托小6的福,刚才微妙的氛围荡然无存,白雪朝也没心情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时,小6突然说：“宿主，我们收到支线任务啦！”
白雪朝捕捉到他觉得的关键词：“收到？”
他知道支线任务是为了提升漫画的人气，但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支线任务不是系统发布的。
“是的，”小6解释道，“支线任务都是作者发布的~”
白雪朝“哦”了一声，道：“我记得我们的合约上写，支线任务必须完成，但完成没有奖励，失败没有惩罚，对吧？”
“对、对……”小6突然有种不妙又熟悉的预感，看到白雪朝淡色的唇瓣微动，它立刻抢在他开口说话前开始嚎，久违地表演了一个眼泪水漫金山，“呜呜呜呜！呜呜呜啊——！”
白雪朝有点无语：“……你哭什么，我还没说话呢。”
小6光速擦泪，代码（心）有余悸道：“吓死人家啦，还以为你会说完不成也没惩罚，那就不做了，哈哈哈……”
白雪朝笑容温和：“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反正现在漫画的人气看起来还不错，他就没必要麻烦自己了。
闻言，小6一哽，重新开启水龙头模式：“呜呜你任务都没听，就说不做了嘛！”
“我不喜欢麻烦啊。”白雪朝懒洋洋把手一摊，像耍无赖似的，“你要是说支线任务给钱给道具什么的，我肯定就做了啊。”
小6被难住了，它没有这个权限。
白雪朝等了两秒，没得到小6的回应，又说：“反倒是你，很可疑啊。我没有奖励的任务，你为什么这么积极？”
这次他耐心地等待小6回答，指尖在沙发靠背上轻轻敲着，半晌，突然说：“已经15秒了，还不说吗？”
小6这才“嘤”了一声，道：“如果漫画人气高，系统在作品完结后会得到奖金。”
白雪朝有点无语，又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跟他猜的差不太多，毕竟能让小6折腰的也就是钱了，他的傻系统可是吃了三年保底工资非常渴望发财的。
小6再次发挥嘤嘤怪的威力，可爱的声音在白雪朝脑海中响起：“嘤嘤，做嘛，求求你了。”
“但是没有奖励，没有动力啊。”白雪朝语调懒懒的，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随意道，“除非，你给我讲讲高维世界的事？我挺好奇的。”
图穷匕见了可以说。
但是小6完全没察觉到白雪朝的意图，只是想了想，觉得跟白雪朝讲一讲也没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呀？”小6怕白雪朝反悔，与他约定道，“先说好，宿主要答应我，我说了后你一定要做支线任务呀！”
白雪朝“嗯嗯”了两声：“支线任务是什么，先给我看看。”
他面前浮现出任务栏，之前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空白一片，现在上面只有支线任务那里显示几行字。
【支线任务：与男主建立关系】
【成为人气角色的秘诀是与男主建立起不一般的关系，宿敌、亦师亦友、敌人还是其他，随意发挥。不过要注意，队友关系已经有两人，不建议成为男主的队友。】
【倒计时：15天】
白雪朝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白咕子不是为了让他提升漫画人气，是在帮他规划路线呢，或者说指挥他，可能是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吧。
但他不喜欢被操控的束缚感，所以他决定给白咕子送一份大礼。
“好，我答应了。”白雪朝露出堪称温和的笑容，“说一说高维世界的科技水平？比如AI到什么程度了，都像你这样吗？”
“宿主对我们那边的科技水平感兴趣嘛？”小6直接在白雪朝面前贴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高楼林立，建筑物都像被什么金属外壳包裹着，有种钢铁森林的感觉。层层的道路像是几个高架桥互相交错，有的甚至穿过楼房，令白雪朝想起有山城之称的C市，除此之外最显眼的，便是飞在天上形状有点像直升机的车，数目非常多。
小6又贴出第二张照片，自顾自讲起来：“唔，我们的科技水平大约领先这个世界169年。”
第二张是夜晚的图，各色各样的灯光将城市笼罩，甚至有些是立体投影，光影在天空或陆地组成了道路、标识、光屏甚至街道店铺的广告，乍一看感觉都有点彩光污染了。
白雪朝挑了下眉：“才169年吗？”
而且还有零有整的，这都能估算出来吗。
“越往后发展越快速啦，只要攻克一个技术难关，后面的全都迎刃而解——大概这种感觉。”小6道，“至于AI，已经可以做到跟人类的思维差不多了，但前提是牺牲一些智商。智商越高的AI越不像人类，越难以理解人类的想法。”
小6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可以放心，每个AI在生产出来时都会植入对人类绝对忠诚的程序，不会伤害人类，是人类的好伙伴哒！”
白雪朝的重点却是“牺牲智商”上。
……怪不得他觉得小6傻，原来是真的。难道绿江网站的系统，都是这么傻的吗？应该不会吧？
小6继续讲道：“不过针对这个问题，已经在研究为AI增加情商程序啦，这样就可以让AI既聪明又像人类了！我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这个，等程序正式上线后我想升级程序，引入情商，增加智商！”
白雪朝莫名感觉小6散发出了一种清澈又愚蠢的气息。
不过AI也想“成为”人类吗？有点意思。
“好，祝你成功。”他只能这么说。
这时，白雪朝又想到什么。
他所在的模拟世界，不也是一种程序吗？他是作者白咕子依靠模拟世界创作的角色，换句话说，他也是一种AI吧？嘶，这么一想他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有点要怀疑自己的真实性了。
白雪朝问：“那模拟世界呢？我们也是AI吧，你觉得思维不像人类吗？”
这个世界可是很真实的，至少他在被系统绑定之前，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世界会像“鱼缸宇宙说”那样，是被观测的。
“噢噢，是这样的，其实模拟世界就是AI情商程序的测试产物，这里的所有角色和npc都植入情商程序了，目前看来测试结果还是很喜人的！这几年程序已经越来越完善了，因此剧情也越来越容易跑偏了……”小6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堆。
白雪朝继续问：“既然已经测试得差不多了，为什么没应用到现实？”
听小6讲，还没有正式上线呢。
“现在还用不了，必须要依靠模拟世界的总系统才能运行，一旦脱离就运行不起来，但是连着总系统一起输出安装的话又占用太大的内存了，本来增加情商程序就需要很大的——”小6突然止住话头，哼哼两声，“我不说啦，其他关于高维世界的事，等你下次要完成支线任务我再讲。”
白雪朝不禁哑然失笑。
小6这时候倒是有点小聪明了，知道给他前面吊着根胡萝卜。
小6叮嘱道：“你一定要完成支线任务哦！”
白雪朝道：“啊，知道了。”
又过了十分钟，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砰”一声。
白雪朝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用抬头都知道是纪川泽回来了，对方大步流星走进来，将拎着的三袋奶茶杵到白雪朝脸旁边。
“买回来了。”少年不对他大呼小叫的时候，正常说话的嗓音比较低沉，与那张可以用俊秀来形容的脸形成了反差。
白雪朝坐起身，随便拿了一杯，还不忘挑他的刺：“我心脏不好，你踹门把我吓到了。”
“哦，是吗。”纪川泽淡淡道，灰眸睨着旁边，好像不想看到白雪朝似的。
白雪朝将吸管从包装里取出来，插进奶茶的封口膜，吸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头，像小孩子挑食似的说：“我不喜欢奶茶里的珍珠。”
纪川泽只是拎着剩下的两袋奶茶，仍旧不看白雪朝，“哦”了一声。
白雪朝把奶茶往他身上一搥：“挑出来。”
“啊？”纪川泽拧起眉，那双蒙着雾气般的灰眸终于再次看向他，语气又凶又硬，“你说什么？”
“怎么，你听神经发生病变了？”白雪朝直接松手。
纪川泽下意识接住被重力拉着下坠的奶茶，听到他继续道：“把珍珠挑出来。”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谁管你啊！”纪川泽叫道，回手把奶茶放在沙发前方的茶几上，手中的两袋奶茶也放上去，走开了。
白雪朝也不管他，继续从剩下两袋里找到了豆乳玉麒麟，继续喝。
纪川泽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默不作声地找了个玻璃杯回来，臭着张脸把白雪朝刚喝过的奶茶倒进玻璃杯，只剩下珍珠。
小6抽了口气，喃喃道：“呜呜口嫌体正直，太可爱了。”
白雪朝好笑道：“你又嗑到了？”
“嗑到了嗑到了！”小6的代码小手抱着一颗红心，在白雪朝的视野下方打滚，“纪川泽是什么傲娇恶犬啊！”
白雪朝：“……”
傲娇恶犬，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用词呢，但好像意外的挺适合纪川泽？
虽然他感觉疯狗更适合形容对方。
“给。”纪川泽语气硬邦邦的,将装着奶茶的玻璃杯递给白雪朝。
白雪朝没接，而是抬起被霜白眼睫包裹的红眸，视线沿纪川泽拿着玻璃杯的手慢慢上移,最终像看什么奇观一样看着对方的脸。
说实话,他说把珍珠挑出来纯粹是找茬。他确实不喜欢吃珍珠，但也没那么娇贵,喝到了吐出来就行了。
但没想到纪川泽真的照做了,真神奇。
是因为江云逸的命令吧。
纪川泽被白雪朝这样带着点惊奇的目光盯得脸色一点点涨红,感到不自在,他仍保持着将玻璃杯递出的动作，语气凶巴巴道：“看什么啊！不就是把珍珠挑出去了吗！”
估计是觉得这样做丢脸,白雪朝能听出他语气中暗含的外厉内荏，窥探到他内心的窘态。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白雪朝果断举起手机,在纪川泽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前打开相机飞速来了个N连拍,还不忘用抑扬顿挫的腔调点火道：“哇、哦——好听我的话啊——”
那语气，真是谁听谁火大。
尤其是本来就不愿意听从白雪朝命令的纪川泽,感觉自己刚才真的是蠢到家了。
他竟然鬼使神差给白雪朝把珍珠挑出来了！
“要不是江先生的命令,谁想听你话啊！”纪川泽果然一点就着，低声叫嚷着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了个理由,随即发现自己被拍下黑历史，整个人都要炸了，立即伸手去抓白雪朝的手机,“喂！你干嘛呢！”
“给你拍照啊。”白雪朝早有预料地躲开他的手，让纪川泽抓了个空。
纪川泽擅长使刀，身手敏捷,反应速度也快,他一次抓空后,手腕一转继续抓向白雪朝的手机，动作迅捷又流畅无比。
这次白雪朝就没躲过去了。
纪川泽抓住了白雪朝的手机，正要拽走。
“纪川泽，”白雪朝忽然压低了语调，本就清冷的嗓音显得更加冷漠，周身隐隐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令人心底发寒畏惧，“记住你的身份，你没资格跟我这样。”
闻言，纪川泽一愣。
他望着白雪朝，在那双红琉璃般的剔透眸子里，看见了自己表情愣怔的脸。
以往白雪朝经常用自己的干部身份压他，但每次都是倨傲而鲜活的，说话夹枪带棒，能把人气死，从未像此刻这样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遥远而富有压迫力的距离感。
好似是被白雪朝这一刻的气息震慑住了，纪川泽的动作明显僵硬，已经抓住白雪朝手机的手像生锈的机器般缓缓缩回。
就在这时，白雪朝忽地露出愉快的笑容，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清越，阴阳怪气地说：“哟，这就被我吓住了啊？”
方才压抑的感觉烟消云散。
纪川泽这才意识到，他被戏弄了。
而且，他刚才竟然被自己一直看不爽的人一句话震慑住了，于他而言堪称奇耻大辱！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吓住”，亦或是想为自己找回场子，纪川泽动作比脑子快，冲动地直接扑上沙发跟白雪朝抢手机，好似一定要删掉自己的黑历史。
白雪朝体弱，两人不用异能时体力相差悬殊。
等纪川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屈膝用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住了白雪朝的腿，左手握着对方瘦削的肩膀抵在沙发靠背，令对方动弹不得。玻璃杯掉在了沙发上，奶茶泼了白雪朝一身，浸湿了对方的白衬衫，香甜的奶茶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雪梅冷香笼罩在他们周遭。
他右手抓着刚抢过来的手机，但手机早已被白雪朝手动锁屏了，没有密码就是白抢。
纪川泽从刚才抢手机上头的状态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下方的白雪朝。
白雪朝洁白如雪的头发略微凌乱，被奶茶染湿的衬衫变了色，湿淋淋贴在他单薄的胸膛。明明有些狼狈，白雪朝那张昳丽的脸蛋上却露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在说——
你小子完蛋了。
这一刻，纪川泽竟然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下一秒，他就被来自身前的一股无形力量掀飞出去，径直撞向远处坚硬的墙面。他的身体与墙壁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他摔落在地，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动。
自然是白雪朝做的。
纪川泽自认理亏，他一个“下属”刚才确实是有些放肆了。明明来之前江云逸有吩咐过他，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服从白雪朝的命令，但他从进入组织起就与白雪朝针锋相对，已经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他沉默着刚要爬起身，背后压下来一股力量，把他按趴回去。
纪川泽：“……”
纪川泽深吸口气忍了又忍，心里默念江云逸的吩咐，选择再次爬起身，结果再次被按回去。
两次被按得趴回地上，他额角都快要冒青筋了，忍无可忍地对着前方从沙发站起身的白发少年吼道：“白雪朝你发什么神经！”
“你也知道我是在发神经啊。”白雪朝的声音轻飘飘的，幽幽地从空气中传来，“毕竟衣服被弄脏的可是我呢。”
纪川泽静默两秒，暴躁道：“我给你洗干净还不行吗！”
“沙发和地毯都洒到奶茶了，也要弄干净。”白雪朝想了想，补充一句，“你自己打扫。”
“……知道了，让我起来！”纪川泽喊完试了一下，总算能爬起来了，一双灰眸看着白雪朝走向办公室内侧的卫生间。
几分钟后。
白雪朝在卫生间里简单冲了个澡，洗掉沾在身上有些发黏的奶茶，穿上以前在办公室留下的备用衣物。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走出卫生间时，小6还在说：“嘻嘻，逗狗需谨慎啊。”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嗑到了。
白雪朝淡定忽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在洗澡前给江云逸发了一张刚才拍的纪川泽的照片。
照片上的灰发少年拿着玻璃杯递向镜头，俊秀的脸庞有点发红，但表情凶巴巴的，正在说话。
他还发了条消息：[就这态度，照顾我？不如换个人，我还能活得久一些。]
是的，他告状。
而且告状的姿势非常熟练。
江云逸在一分钟前回复了他：[看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