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虞老板为人潇洒大气,处事周到,在任何场合跟任何人说话都游刃有余,再加上那张永远都英俊潇洒的脸,就算是在家穿着一件画风独特的奶牛或者恐龙睡衣到处乱晃,都依然像从杂志上走下来的一样,自带气场。
最开始戚许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想跟虞青砚待在一起,下意识想占用他的时间,想看他笑,却又不想看他对别人笑……他没有过多思考便将这一切归在亲情里,用虞青砚是他小叔叔这句话胡乱掩盖和搪塞过去。
可他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真正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是在某一天虞青砚喝醉酒以后。
开酒吧的人酒量自然不错,但虞青砚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新店开业的事,连轴转了近半个月,累得够呛,再加上喝了点混酒,难免有些犯晕。
不过他在外人面前就算再怎么喝多面上也能撑得住,顶多就是话变少了,但在戚许过来接他的时候,他明显松了那股劲儿,随意把头搭在了戚许的肩膀上。
这时候戚许已经比虞青砚高了。
他在十六岁那年长到一米八三,跟虞青砚持平,十七岁的时候又往上蹿出一截,眼看着快奔一米九去了,两人站在一起,虽然气质和风格截然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出挑和显眼,好几个从酒吧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或明或暗地打量他们。
戚许下意识揽住虞青砚,想要挡住其他人望过来的目光。
虞青砚察觉到戚许的动作,抬起头来“嗯?”了一声,连声音都沾了点醉意:“怎么了儿子?”
“……”戚许皱着眉头低声说你别老占我便宜,虞青砚勾起嘴角懒洋洋地笑,用手指在戚许脸上弹了一下,“伤我心了啊。”
开玩笑归开玩笑,虞青砚是真喝多了。
戚许怕他吐,回去的路上交代了几次让司机开稳点,然后全程开着窗户透气,等到家楼下,虞青砚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当时看着虞青砚毫不设防睡着的脸和浓密到几乎在脸上形成一道阴影的眼睫,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舍不得把他叫醒。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混乱又旖旎的梦。
等醒过来的时候内裤脏了。
戚许在床上愣神愣了很久,脑海中同时循环播放他在梦境中看到的内容,最后抬起手来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
然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戚许逐渐意识到他对虞青砚的喜欢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将目光落在虞青砚身上,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会觉得心动,看到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拿毛巾擦头发的样子会口干舌燥,看到有其他人跟虞青砚勾肩搭背会想阻止,甚至有时候闻到虞青砚身上的味道都会起反应……
戚许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拼了命想要纠正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都进来躲着虞青砚,主动申请在学校上早晚自习,用这种方式减少自己和他见面。
可越压抑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真正被虞青砚察觉到不对的那天,戚许脑子里“嗡”地一声,脸上血色褪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极度难堪跟极度害怕的情绪同时出现,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攥住了虞青砚的胳膊。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有些僵硬地把手松开。
他甚至不敢去看虞青砚的反应。
戚许也没脸替自己辩解,他只是哑着嗓子,垂着头跟虞青砚说他明天就搬出去。
虞青砚当时没说话。
接近十几秒的沉默对戚许来说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他感觉到强烈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立刻钻进去——虞青砚一直把他看作晚辈,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后悔这几年对他这么好?他以后还能不能叫他小叔叔?他们还能不能继续保持联系?
然而就在戚许准备立刻在虞青砚眼前消失的时候,虞青砚竟然心软了。
他大概从来没预料到会有这种超出控制的发展,半晌之后斟酌着措辞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许对上他的眼睛,也张了张口,半晌后垂着眼皮低声回答,“不记得了。”
或许是再过半年多戚许就要高考了,又或许是许岚当年对虞青砚的恩情实在太重,最后虞青砚没让戚许搬走。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一段不尴不尬的日子。
可即使是这样,戚许也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中感受到一点微妙的满足,他想,就算他永远也无法得偿所愿,但只要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或许也很好。
但在他面前随意惯了的虞青砚却觉得有些难受。
他们又断断续续地谈了几次,虞青砚问戚许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女孩,戚许说没有,虞青砚问戚许喜欢他什么,戚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每次谈话都很短暂。
结尾也都以他们其中某一方的沉默告终。
最后戚许叫了一声“小叔叔”,他低着头小声说,“……你别管我了吧。”
“我知道这是非分之想,也知道是我疯了,是我越界了,”戚许平时话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竭尽全力地组织语言,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但是你放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高考,接下来我也会控制住我自己,继续把你当成我的……我的小叔叔。”
“……”当时虞青砚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后来又过了三个月。
因为某些契机的发生,他们之间原本不尴不尬的关系竟然发生了某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甚至戚许在某个漆黑的夜晚,在沙发上,从虞青砚那里得到了一个混乱而灼热的吻。
戚许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当时攥着虞青砚的手问他,“小叔叔……虞青砚,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向来在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的虞老板竟然也有些哑口语言,呼吸里带着明显的酒气,像是在懊恼自己被酒精影响着做了一些偏离轨道的事,最终偏过头去喘息了一声,露出自己流畅又好看的侧脸弧度。
那天戚许没要到一个确定的回答。
他们中间像隔了一层半透不透的纱,似有若无的,原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顾无言的尴尬变成了某种隐隐约约的克制与暧昧,暗潮汹涌。
戚许在心中悸动又狂喜。
在旁人面前的冷淡、锋利、疏离全都没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他彻底长大之后,好好的,认真的,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去追求他的小叔叔。
然而命运好像总喜欢跟他开玩笑。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虞青砚坐在沙发上看着戚许的分数条,忽然说了一句:“134分……你英语挺好的。”
戚许一时间没听太懂。
虞青砚继续说,“我听几个朋友说,国外的大学也挺好的,按照你的会考跟高考成绩应该有很多国外一流大学可以选择,现在申请也还来得及……”
听到这里,戚许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虞青砚,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涌到大脑里。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想让我走?”
虞青砚顿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分数条没有说话。
戚许听见自己又问:“你……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你突然谈恋爱了?”
戚许不明白虞青砚为什么只是出了一趟差,短短几天时间就作出了这种决定。
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没了,戚许曾经清晰感受到的纵容没了,甚至于令他感觉到欣喜若狂的希望也没了。
所以如果虞青砚有了喜欢的人,或者谈恋爱了。
那戚许确实是应该搬出去,搬得远远的,再也不碍虞青砚的事,但……但即便是这种情况,戚许也不想出国,他可以去外省上大学,却不想去一个完全看不到虞青砚的地方。
没有正面回答戚许的问题。
虞青砚半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后将那张窄窄的成绩条放在桌上。
“你现在还小,”他看着戚许,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能是之前我跟你相处的时候没注意好分寸。”
顿了顿,虞青砚说:“是小叔叔不对。”
戚许胸口起伏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当初被虞青砚发现他有非分之想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慌过,可能是曾经看见过一点希望,所以更加不愿意接受希望从他面前溜走,也可能是他疯了,抑或者他骨子里就是个畜生。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管不顾吻在了虞青砚的嘴唇上。
虞青砚当时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把他推开,但虞青砚的嘴唇实在太过柔软,口中的味道也太过清甜,戚许在深入品尝的瞬间就失去了理智,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将他整个人全部点燃。
总之,在上辈子十八岁那年夏天。
在虞青砚的江景大平层里,他像个变态一样,强迫了自己的小叔叔。
可能是陷入回忆的时间太久,回忆里蕴藏的情绪太深太浓。
导致戚许完全没听到闻卓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直到闻卓阳把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些不满道:“我的大摄影师,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半天了!”
戚许猛地回过神来,望向他道:“怎么了?”
“我……”闻卓阳实在是有点想打人。
“我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叔叔,还问你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难看,”闻卓阳非常不满,皮笑肉不笑地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全都重复一遍,又把手机在戚许面前晃了晃:“哦——我还说刚才听见无人机升空的声音,试了一下,信号好像恢复了一点点。”
“你外公外婆知道你回国的事吗?”闻卓阳打开重新恢复了两格信号的手机,还来不及去回复经纪公司的消息,就看到微博热搜上第三位、第四位赫然挂着他跟戚许的名字。
#戚许闻卓阳永川县地震#
#戚许闻卓阳失联#
“艹——”闻卓阳骂了声脏话,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也顾不得跟戚许说话了,二话不说找了个地方给家里保平安去了,要是让他远在美国的父母看到国内热搜,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戚许则顿了一下。
他也拿出了手机,但却不是看微博。
他的目光在某个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对话框上停留了很久,犹豫要不要给虞青砚发条信息报个平安。
虞青砚平时没有刷微博的习惯。
所以他不确定虞青砚会不会看到这两条微博热搜,会不会担心他。
因为上了热搜的缘故,信号恢复以后戚许的手机快炸了,各种各样的担忧、关心、问候从各个渠道、四面八方涌来,消息叮叮当当响个不同,导致手机一时间都有些卡顿。
唯独虞青砚的对话框是空的。
戚许半垂的眸子很轻地眨了一下,拇指无意识摩挲食指关节。
他心想,没看到最好,这样才是最好的。
连续忙碌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回临时安置点休息之前,戚许给外公外婆打了一个电话,没提地震的事。
虽然空投了无人机基站,但信号其实还是不太稳定,导致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说完自己过段时间就回去看他们之后,外公外婆很高兴,但具体说了什么戚许有点没听清楚。
在挂断电话以后,他脑海中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虞青砚的脸。
在震中时间就是金钱,要想帮到更多的人就必须得争分夺秒。
争分夺秒地协助救援,争分夺秒地休息。
因为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戚许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将乱七八糟的思绪青空,什么都不要去想,安心睡觉。
然而当他短暂休息了四个小时,随便洗漱一下准备继续参与救援的时候,刚刚走出帐篷,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像是在说谢谢和物资什么的,还有人说辛苦了。
戚许随手按了一下自己酸涩到发疼的眼皮,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他望过去的时候,恰巧有个同样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也看过来。
周围来来往往全都是人,有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有穿着武警或消防制服面色凝重的,还有很多志愿者和伤患。
他们的目光在这样的背景下,隔着四五步的距离撞在一起。
戚许愣了接近两秒时间,大脑分明一片空白,心脏却抢先砰砰狂跳起来,几乎要穿透胸膛,跳出喉咙。
然后他看到那个人望向他,不辨喜怒地说:“我发现你真是长本事了。”
“现在连回国都不用跟我说一声了,是吗?”
虞青砚很少发火。
平时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的虞老板甚至没有冷着脸的时候,他那双眼睛似乎永远都是平和的,笑着的。
按照他从前的话来说就是,都是成年人了,在任何时候都得控制情绪,更何况没谁值当他真生气,没必要。十几岁出来闯荡社会,从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混到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场面没见过?
虞青砚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就算生气了也不会过心。
可今天他跟戚许在临时医疗点说的这两句话稍微有点重,嘴角也没有平时惯常勾起来的弧度,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情绪并不太好。
不像其他人在地震灾区好不容易看到亲人朋友时那样欢天喜地。
也没有久别重逢确认戚许安然无恙的放松与安心。
有点不太像他。
但他是真有点生气。
天知道当虞青砚从别人口中得知戚许回国,又突然听说永川县发生7.3级地震时一种什么心情。
11月2号那天虞青砚刚好出了趟差,跟一个知名酒水品牌沟通调酒比赛赞助的事。
他名下的每一家酒吧规模都很大,而且氛围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在调酒方面更加专业,渐渐的,就有一些调酒师赛事主办方找上他,想在他的场子里组织比赛,这种双赢的事,虞青砚自然不可能拒绝。
后来赛事越办越大,虞青砚的酒吧也越来越出名,于是他摇身一变,干脆成了主办方之一,直接参与赛事的承办,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忙得不行。
谈完赞助的事情之后又去见了一个老朋友。
对方为了招待他还专门组了个局,虞青砚也是到了才知道,里面有个人竟然是娱乐圈里负责艺人宣传的。
最开始没聊几句,毕竟酒桌上人多,他们原本也不认识,没什么交集,直到后来听对方在打电话时无意中提了一句戚许,虞青砚才望过去。
虞青砚要是想跟一个人混熟,那可太简单了。
于是很快他便从对方口中获得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原来戚许三天前就带着团队从纽约低调回国,专程为一个叫闻卓阳的歌手空出了一周档期,免费为对方拍摄新专辑封面和宣传照。
以戚许现在在时尚商业摄影界的地位和热度,闻卓阳经纪公司准备将这件事作为重磅噱头进行宣传,预计在相关物料到位以后就开始预热。
当时对方非常热情地问他,“虞老板也喜欢我们卓阳?我这里有他的签名照您要来一张吗?”
虞青砚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笑了一声,婉拒了。
说实话,很难形容那一刻虞青砚从别人口中听说戚许回国的心情。
酒过三巡之后虞青砚垂眼解锁了手机,把微信打开,再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他微信里有近五千个联系人,各种各样的微信群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置顶。
戚许以前的微信头像是虞青砚拍的。
那时候戚许十七岁,虞青砚看他学习压力太大,心血来潮挑了个周末,连夜开车带他到山上露营,结果准备得不够周全,忘了带驱蚊水,山上的蚊子叮了他一身的包。
戚许当时拧着眉头什么话都没说,抬手就把自己身上的T恤给脱了,虞青砚看着他忍俊不禁,在强行帮戚许把衣服穿上之前,还很不正经地上手摸了两把。
那张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当时戚许背对着他站在星空下面,少年人的肩膀虽然还没有那么宽厚,但身材是真的好,腿也是真的长,就算只有一道背影,扎进人堆里,也会是最先被视线捕捉到的那一个。
于是虞青砚心念一动,拿起手机对着戚许拍了张照,但因为光线太暗了,照片其实有点模糊,构图也不讲究,甚至无意中还拍到了他自己的影子,叠在戚许的背影上,算不上特别好看。
但戚许在露营回来以后闷声不响就把那张照片换成了头像,用了很久。
直到他去美国留学。
某天虞青砚喝了点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点百无聊赖退出进入好几次APP,然后又点开他跟戚许的对话框,穿着一件奶牛睡衣像打发时间似的,漫无目的地翻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突然间发现戚许的头像换了。
换成了一张从飞机上拍的风景图。
当时虞青砚愣了将近十秒钟,盯那个陌生的头像看了很久都觉得不习惯,不顺眼,不好看。
但这几年都过去了,就算是坨屎也早就该看习惯了,因此这会儿虞青砚的表情很平静。
其实按照成年人的方式计算,虞青砚跟戚许之间的联络其实并不算少,从年头到年尾,各种新年祝福、节日问候,一样不少。
最近的一条差不多在一个月以前。
10月1日上午7点,戚许跟他说,小叔叔,国庆节快乐,同时后面还附带了三个红色小国旗。
虞青砚垂着眼皮默默盯着屏幕上“小叔叔”那三个字,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甚至于他有点想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质问戚许,回国三天都不跟家里打个招呼,我算你哪门子的小叔叔?
然而没等他这么做,紧跟着就收到了永安县发生7.3级地震的消息。
虞青砚心里那股无名火在顷刻之间烧得更旺了。
不过毕竟这些年来见的事情很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稳得住心神,虞青砚跟自己的合伙人交代完后续需要他帮忙照看和对接的工作之后,又立刻联系了当地几个能用得上的朋友,快速采购了一大批药品和必需品,连着三十辆皮卡跟挖掘机一起送来。
没走公司的帐,纯是他个人掏的腰包。
皮卡跟挖掘机没那么快运来,虞青砚便自己连夜开车赶到永川,一路上路过被地震震塌的房子,看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人,与紧锣密鼓转运伤员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目之所及全是泥泞、废墟、断树、砖石,甚至还有刚刚被挖出来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灾难带来的伤害在他面前具像化了,变成巨大的阴霾和生死离别,就算是虞青砚这样潇洒豁达的人都忍不住感觉到压抑、沉重、低落。
还有挥之不去的担忧、恐惧和后怕,跟之前那股无名火带来的恼怒混杂在一起。
导致这会儿在辗转七十多个小时终于确认戚许安然无恙之后,虞青砚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生气了。
要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戚许回国了呢?
要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戚许在永川呢?
或者说得再严重一点,万一戚许没那么幸运呢?
这些念头虞青砚根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7.3级地震。
要是戚许没有那么幸运,是不是过几天他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戚许出事了?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甚至不是第一个被通知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现在脑海中的瞬间,虞青砚连呼吸都恨不得停了,有几分钟甚至连方向盘都握不稳,心里又是疼又是燥,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抽两口烟平复一下再继续往前开。
以至于有很多情绪都压在嗓子眼儿里,失了点平时的分寸。
但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戚许的脚步瞬间顿了一下,张了张口,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仓惶和滞涩,这让虞青砚瞬间想到他当初发现无意中戚许喜欢男人时的情形。
当时虞青砚正在筹备一家新的俱乐部,但对设计图不太满意,对方晚上十一点多传过来一版新的,用手机看不太方便,他的电脑又丢在车上没带回家,便直接起身去拿了戚许的。
平时他们俩什么东西都混着用早就习惯了,就连衣服偶尔都会混着穿。
所以虞青砚完全没多想就打开了戚许的电脑,然而刚刚登上邮箱,正准备点击文件接收的时候,正在弄宵夜的戚许突然着急忙慌闯进来,一把将电脑扣了起来。
虞青砚愣了一下,失笑,“怎么了这是?电脑里有我不能看的啊?”
戚许没说话。
“好吧,”虞青砚他对戚许从来都是惯着的,有时候纵容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对于孩子长大了逐渐开始有秘密这件事倒也接受良好,于是把手举起来,笑着哄:“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看,现在就把邮箱退了行不行?”
戚许闻言“嗯”了一声,但还是那种有点紧绷的状态。
虞青砚心里有点想笑,然而就在他退出邮箱,准备关闭浏览器的时候无意中点到了戚许的收藏夹。
家里网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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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那些动静又看到屏幕上两个男人交叠在一起的画面,虞青砚当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望向戚许,戚许脸上就是现在这个表情——好像所有血色都瞬间褪尽,慌乱中带着点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狼狈。
这一刻顺带又想到了点别的什么。
虞青砚的心脏骤然被某种席卷而来的情绪填满,狠狠疼了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一个穿着丹宁外套的人从后面跑过来拍戚许的肩:“居然起来了都不叫我,站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呢?”
听到闻卓阳的声音,戚许这才倏忽反应过来,终于将视线从虞青砚身上移开,转头望向闻卓阳:“你睡得跟猪一样。”
“我——”闻卓阳正准备反驳,后面又过来两个穿着制服手拿捐赠清单的人走过来,冲着虞青砚说:“虞先生,实在太感谢了,您带过来的东西我们已经清点好了,这些药品跟生活用品正是我们目前最急需的物资,请您放心,我们立刻安排人组织发放,确保这些东西一定能送到最需要的群众手里。”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爱心,但这里条件有限,实在招待不周——”
终于从巨大的震惊跟巨大的恍惚当中缓过神来的戚许看到虞青砚笑了一声,他非常客气地跟对方握了手,然后说:“不用客气。”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虞青砚的声音很温和,“只不过是看到新闻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明天应该还会有挖掘机跟皮卡运过来,希望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