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作者:北境有冻离  录入:09-19

帷幕落下,沈樾之一把拉起隐鹤的手,带着他往台下跑。隐鹤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手背上微热的触感,让他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脏搏得很重,呼吸紊乱着,五指不受控制地扣了上去。
就这样,悄悄地,让他偷走一些时光吧。
沈樾之心神不宁,没有发觉隐鹤的小动作,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一袭白衣堵住了去路。那人仍是神色淡淡,肩上停着一只玄凤鹦鹉,微微向他颔首。
到了此时此刻,沈樾之也没法再装瞎了,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句“神君”。
见那人只盯着他不语,沈樾之浑身不爽利,只好干巴巴地没话找话说:“神君……怎么会在这里?”
贺吟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回答:“查事,路过此地。”
这下,沈樾之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他和贺吟之间比陌路人还不如——嘘寒问暖太暧昧,见礼请安又太生疏,最后只挤出一个“哦”来。
沈樾之垂着脑袋,却能隐隐感觉到,有一股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有些不自在,刚要找个借口开溜,就听贺吟涩着嗓子道:“我以为你离开了九重天,会过得很好。”
抬起头,沈樾之见到贺吟眉头微蹙,一张脸被揉皱了似的,黛蓝色的眸中翻滚着很浓的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是恼怒。
沈樾之哽住了。
他看了看贺吟,又看了看被裹成蚕蛹的自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从一开始贺吟就在,那他刚刚穿着舞服,跳着女步的模样岂不是都被贺吟看光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樾之突然觉得有点丢脸。
贺吟会怎么看待他?会觉得他是个在春楼献跳、以色侍人的玩意吗?
他张了张口,想要向贺吟解释,可又觉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又或者,贺吟想听他说这些吗?
贺吟挑眉,视线落在沈樾之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双足之上,只见脚趾紧紧蜷起,因为过于用力,脚背上绷出几根细长的经络。
贺吟问:“为什么在这?”
沈樾之泄了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那些难堪的事了,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神君不觉得有趣吗?好不容易来魔界一趟,当然要来衔春楼体验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在这里跳舞,能赚不少钱,神君若是看的开怀,也不要吝啬打赏哦。”
“你……”
沈樾之抢白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神君,离开九重天,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而且你看,在这儿我还认识了新的友人。”
他举起牵着隐鹤的手,想向贺吟证明他真的过得很好,结果——
沈樾之瞪大眼睛,望着他与隐鹤十指相扣、亲密无间的手,人真的一整个麻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刚刚,有这么急的吗???

第23章 哥哥,你讨厌我吗
沈樾之简直五雷轰顶,完全不敢去看隐鹤的神情,猴急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讲:“抱歉,刚刚太着急了……”
“无事……刚才太匆忙了,我也没注意到。”隐鹤长睫抖了抖,指腹微微一捻,似乎还能感受到微热的触感。
热度消散得很快,他偷来的那一点点幸福,也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了。
贺吟额上暴起几根青筋,咬牙道:“你们倒是……进展够快。”
沈樾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空气都微妙地变得稀薄。他挠了挠耳朵,放弃了解释,只打着哈哈道:“我们感情是不错哈,好友嘛——魔界都流行和好友手牵手的。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俩就先不打扰神君做正事了。”
说罢,就想要脚下抹油,开溜。
“等等。”
贺吟一步跨来,截住了他的去路,而后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抛入沈樾之怀中,“算是打赏,收着吧。”
好吧,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沈樾之这么想着,胡乱朝贺吟拜了一下,拔腿就想跑。然而就在他又想离开的时候,贺吟居然又叫住了他。
贺吟站在原地没动,看不清神情,“你那位朋友一表人才,但毕竟年轻……我的宫观遍布三界,若遇上困难,可来寻我。”
沈樾之一怔,而后道:“神君多虑了。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天大的麻烦,需要劳烦到神君来解决?”
“不用天大的麻烦。”贺吟转过身去,“九重天上的事,算是我亏欠了你……所以你来祈愿,事无大小,我都会应的。”
他说完,也没再多做停留,大步离开了衔春楼。
沈樾之抱着灵石,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贺吟清癯的背影,思绪乱七八糟,捉摸不透这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就算是为了凤凰内丹,有必要演戏到这种程度吗?如果不是为了凤凰内丹,又何苦总是来招惹他,非要在一池静水上扰起涟漪。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被牵下台去,心中猜测着贺吟此行的目的——说不好同隐鹤一样,贺吟也是为了来查青羽会上那头魔兽的。
直到身旁的人叫了他几次,他回过神来。
“原来他就是这只鹦鹉的主人,出手竟如此阔绰……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沈樾之这才想起来被晾在一旁很久了的隐鹤,他强颜欢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他抬眼打量着面前眸色幽深的少年,到了此时此刻,他亲眼见到了贺吟,才算是真正打消了对隐鹤的疑虑。他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隐鹤抿了抿唇,幽幽问道:“所以,他就是哥哥真正在意的人吗?”
还不待沈樾之回话,他又追问:“你误会我是他,所以才凶我……我和他相似吗?你看我时,会想起他吗?”
沈樾之愣了一下,看着隐鹤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好像莫名成了话本子里的薄情郎。
他从披风中挣了出来,伸手为隐鹤理了理微湿的鬓发,“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只是……”
停顿片刻,沈樾之怒了努嘴,说了实话:“我只是不想见到他!你也别怪我,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坏了,心眼多的跟莲藕似的,你我加起来都不一定斗得过他,简直是三界中心机最重的坏东西。我不得不戒备一些,以防认不出他的分身,你能理解我的吧?”
闻言,隐鹤垂下眼,莫名其妙的,沈樾之觉得他心情变得很坏。
“原来你那么讨厌他……”隐鹤上前一步,眉头微蹙,“那我呢?哥哥,你讨厌我吗?”
两人挨得极近,沈樾之甚至感受得到湿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他不得不抬起眼帘。霎那间,他被深邃又热烈的双眸晃了神,心脏不受控制地缓缓重跳。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些恍惚——隐鹤与过去的贺吟,真的很像。
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问心无愧地说,从未混淆过二人。
他第一次见到贺吟的时候,还只是只笨笨的山雀,刚刚开了灵智没多久,连化形都不怎么熟练。
两百多年前的贺吟,比现在还要冷淡,少年神君如一尊不会开口的玉像,对他的勾搭也不怎么理睬。
他每天都去寻那棵梧桐树,却只见美人哥哥整日都维持一个姿势躺在树上,仿佛一株即将腐烂的花。于是他挖空心思、费劲办法,每天在美人哥哥身边叽叽喳喳,为他摘来一朵蓬莱仙洲上最绚丽的花。
现在想想,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待贺吟的初心竟如此简单。
他曾只想要漂亮哥哥理理他、同他说一句话就好。
回过神来,沈樾之看着眼前的少年,哄道:“但现在我确定了,你们不一样,你比他好多了!”
奇怪的是,隐鹤并未显露出太高涨的情绪,见沈樾之盯着他,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
沈樾之歪了歪头,盯着他若有所思地道:“欸,但话又说回来,你冷淡的时候就和他很像——对,就是这个不爱理人的高冷劲。要是有人这么夸我,我早就开心到翘起尾巴毛了……咳。”
“不是的。”隐鹤喉结上下一滚,一本正经地道:“我有隐疾。我面瘫……和他不一样。”
沈樾之也知道他在说瞎话,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心头那点阴霾也被冲散了许多。他拍了拍隐鹤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好啦,别不开心,下次我请你吃酒。现在我要先去找榴娘结清赏钱了,之后再来找你哈!”
…………
沐浴过后,沈樾之换了一身常服去找榴娘。刚一进去,就见她正在清点今日收到的赏钱,她一手码着堆了满桌的灵石,一手极快地拨动着算盘。
沈樾之进来,叫了一声“榴娘”,榴娘手上活计未停,只支了支下巴,让沈樾之看那两个钱袋子,“就按之前说好的,你分两成,隐鹤一成,你连他的一起领走。你赚得够多,扣去欠我的,还剩了不少……”
好半天没听到回复,榴娘终于舍得抬头看看沈樾之,一眼就瞧见了他眼角还留着点没洗干净的胭脂,忍不住笑了出来。
片刻后,她看着小花猫道:“说实话,姐姐我很看好你,考不考虑定期来我这演一场?不亏待你,分成可以再谈哦。”
沈樾之讪讪道:“不用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衔春楼早就是魔界第一楼了,榴娘你早已坐享金山银山,何苦这么煞费苦心地赚钱?”
这个问题其实沈樾之早就想问了,这些日子,他发现榴娘对于衔春楼的经营十分上心,大到演出排舞,小到摆设菜品,事事亲力亲为,整日忙得跟打转陀螺似的。
衔春楼的状况说得上是四平八稳,就今日一次献演她就赚得盆满钵满,难道这些还不够花吗?据他观察,榴娘虽穿金戴银,但并非是挥霍无度之人,那么她这样执着于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还有嫌多的?”榴娘斜起美目,瞪了他一眼,“你也先别急着拒绝我,再考虑考虑。”
沈樾之不再追问,领过钱袋一揖,道:“多谢榴娘这些日子收留,有了这些钱,对我之后去千瞳阁大有助益……”
“你要去千瞳阁?去那里做什么?”
“我有事想求阁主解惑。”
榴娘手中啪嗒嗒拨弄算珠的手停了下来,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开口道:“若是有机会,可不可以顺道帮我也问一问,我弟弟的下落?”
“你弟弟是?”
“我的亲弟弟。我本名樊榴,弟弟叫做樊桑。”榴娘叹了口气,“还没有衔春楼时,我家中困顿。三十年前,弟弟瞒着我们参加了魔宫的选拔,至此音讯全无……我一直在找他。”
沈樾之眉头一皱,问:“魔宫的选拔?”
“是……三太子向魔尊进谏,自两百年前开始进行的英才选拔。每隔十年就会有一次,榜上前十者会被纳入魔宫做事,同时他的家人会得到一笔钱,金额不小。但魔宫戒备森严,只进不出,所以入魔宫为魔尊做事者,要与所有人切断所有联系,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想着再赚多一点的钱吗?因为我需要用钱打点消息,那帮人真是废物,一边狮子大开口,骗走我那么多钱,一边又什么消息都带不回来……”
“原来是这样。”
榴娘抓起杯子喝了口茶,而后笑眯眯地看向沈樾之。
“好啦,你也不用这副表情,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其实我也想过去千瞳阁,苦于拿不到请帖。若是你真有本事见到阁主,多帮我留留心,问问樊桑的下落。”
“唔,这个……”好累的,他不想。
榴娘似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于是指着桌上的灵石道:“放心,姐姐不白用你,若是能有樊桑的消息,这些都归你。”
沈樾之乌亮眼珠一转,觉得这是笔不错的生意,若是能成,也能给自己再赚点接下来的路费,于是挺直身子,立刻改口道:“好的,不过只能顺嘴问问,不包一定能打听到哦!”
榴娘点点头,透过他的肩膀,遥遥望向了跃上树梢的月盘。
…………
月盘升至当空,洒下一片清辉,照在神庙琉璃瓦上,透出淡淡青绿的影。
少年人修长身影一晃,于黑夜中悄然消失在神庙入口处。
隐鹤进入道场,这才掏出怀中一直响个不停的传音法器。他用食指在上面划了一下,立即有一雄浑男声传来——
“神君,魔兽的事情可有下落了?”

“尚无。”
隐鹤,不,或者该说是贺吟,面色不虞地道:“天帝,我在魔界不宜暴露,若无要紧的事,传信来就行了。”
言下之意,少用传音法器找他。
这话其实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多少还带了些责备之意,但即便如此,天帝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脾气地回:“神君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顿了顿,复又斟酌着问:“裴渊已向我说明了大致情况。神君是觉得此魔兽有何异常吗?为何一定要亲自下界来查?”
贺吟思衬片刻,道:“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魔界倾尽全力、百无禁忌,以致人口凋敝,处处皆是残垣断壁……可魔族仅用了两百多年,就将魔界打理得焕然一新,甚至奢靡更过从前。我对此有疑。”
“原来如此。前些日子,听闻神君受了雷戒鞭,不知神君如今伤势如何?可需要我加派些人手,助神君一臂之力?”
“不要打草惊蛇。”贺吟眉目间流露出几分不耐,“此事自有章程,天帝不必过于挂碍。”
贺吟没有与他虚与委蛇的心情,应了几句,便关了这传音法器。表面上看,他与仙界走得更近,但他实际上与这位仙界主君并不熟络,对他的一些做法并不赞同。
他低低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何,施法将自己变回少年时期后,心境好似也回溯到了过去,不受控制的,性子也变得浮躁了不少。
就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出口,躲在这个名为隐鹤的壳子里,他终于能稍微喘一口气——不用承载着过多的注目和期待,不用再自持身份做无心无情的神君,更不用循规蹈矩行使三界裁决者的责任。
最重要的,他可以用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跟在沈樾之身边,窥见一点今生沈樾之不肯向他展露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不该沉沦,可是在很多个时刻,他竟然会生出“若是能一直做隐鹤就好了”的念头。
以至于沈樾之差点识破他身份时,他心中满是不舍,因为他知道,沈樾之一旦发现了真相,定然会立刻就赶他走。
他现在知道了,沈樾之是真的很讨厌贺吟的。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其实,神也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撒了谎,他只想还能再多做一会儿隐鹤。
为了让沈樾之打消疑虑,他特意分了一缕神识,作为分身,以“贺吟”的身份出现在衔春楼,刻意出现在沈樾之面前。可哪怕是他的神识,依然无法克制不住对沈樾之的感情,因而失口乱言、身不由己。
不过,他的分身却不止有这一个,应该说,当夜在衔春楼中的所有看客,其实都是他捏出来的分身。
贺吟想起沈樾之站在高台上,婉转轻盈的模样,眸色愈发的深了。沈樾之身着轻纱、翩翩起舞的模样,他怎么能容忍给他人看去……他还刻意照着沈樾之的喜好,捏出了类型不一的俊美公子。
他欲静心,可此心已不受控,恰似冰层之下潜流暗涌,越是压抑,越是汹涌。此间念头一起,便如飞尘落雪,积而成灾。
也不知道能以隐鹤的身份在那人身边到什么时候……但至少他在一日,便能护他的小鸟一日周全。
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
与隐鹤定好三日后去千瞳阁,沈樾之无所事事起来,整日在魔界混吃等死,不是逛市集淘新鲜玩意,就是去看翠翠练舞,渐渐的也就将劳什子神君忘到脑后去了。
沈樾之和谁都没说的是,离要去千瞳阁的日子越近,心中就越是感到不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为了消解,他干脆拎了一壶烈酒,爬到了衔春楼的屋顶之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起来。夏夜的风断断续续吹来,携着湿热的气息,令呼吸都开始发黏。
一阵清风拂过,檐下的骨白风铃依次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一片阴影笼住了他,同时将清明月光遮了个干净。
沈樾之被迫掀开长睫,微微仰头,瞧着上方的人发怔。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隐鹤淡淡一笑,将合拢的右掌递到他眼前,“我给你变个戏法儿,你吹一下,这里就能出现你喜欢的东西。”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这么说着,沈樾之还是凑过脸去,乖乖照做,轻轻吹了一口气。
手掌摊开,上面摆着一把剥好的竹实,洁白剔透,粒粒飘香。
沈樾之短促地笑了一声,但却极为配合地叫道:“哇,是真的欸。”
半醉半醒间,与平日相比,本能与直觉占了上风,他懒懒向前探着脖子,以鸟的姿态,垂头在隐鹤手心里一啄一啄,将竹实吃了个干净……夏日衣衫轻薄,蹭出一片脖颈与后背,被月光浇得雪白。
一绺发丝自肩头滑落,扫在手臂上,隐鹤想,有些痒。
这种痒意传遍全身,隐鹤难受地抢过沈樾之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做什么啊……”沈樾之有点晕乎乎的,伸手去抢酒壶,一时不察,扑进了隐鹤的怀里。
酒坛随着屋檐,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另一件事要与你说。”酒热压下了那点痒意,也让他接下来的话说得更顺畅了些。
隐鹤支起沈樾之的身子,让人靠在自己的肩头上,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盏莲花形状的祈愿灯。
“你不是说想要有人供奉吗?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供灯好不好?”隐鹤微微侧头,拨开黏在他额头上的碎发,“庙宇宫观没那么快建好,我先供着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雀仙,好不好?”
沈樾之这才清明了些,看清楚了那盏卧在隐鹤手心中的莲灯,那么小一盏,比河灯大不了多少……一豆灯火在风中摇摇摆摆,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他接了过来,鼻子一酸,眼前很快模糊了——原来,他说的话,是有人珍重地放在心上的。
隐鹤用指腹抹了一下他的眼尾,声音如徐徐春风,灌进了沈樾之的心中:“哥哥,收了这盏灯,以后可要靠你保佑我了……我会永远做你忠诚的信徒。我向你起誓,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就永远有一盏灯、一座庙、一个信徒。”
到了这一刻,沈樾之看清了隐鹤的执着,酒忽然醒了大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他捂着被泪打湿的脸,不希望自己这副丑态被少年看去,声音发颤地问道:“隐鹤,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
“你陪我完成剑舞,答应带我去千瞳阁,还愿意为我供灯,谢谢你。”
从指缝间透出的声音越来越低,“今日我也与你说说真心话。我喜欢过一个人,费尽千辛万苦也没有追上,所以我已经不再对感情抱有期待。嗐,这都没什么,其实我就是想说,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很好,所以值得更好的。”
隐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盯了沈樾之很久,而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求你喜欢我,但让我留在你身边吧,至少,陪你走完想走的路。”
沈樾之啜着泪怔怔抬头,少年眼中赤诚如烈火,漫天星辰与灯火映在他双眸中,竟都不敌。
隐鹤擦干净沈樾之的泪痕,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用一种祈求的口吻求道:“这是我向你许的第一个愿望,小雀仙大人。”
沈樾之胸口发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隐鹤见状,蹭了蹭沈樾之的发顶,小声地求:“答应我吧……”
“好了好了,随便、随便你吧——”沈樾之捂着滚烫的耳朵,不敢再去瞧隐鹤。
话音刚落,风缓缓流动着,沈樾之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磅礴的力量,眼前金光闪过,旋即又瞬间消失不见。
沈樾之正云里雾里,隐鹤瞧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提醒道:“是功德到账了。”
见小雀仙大人还是呆头呆脑的,隐鹤朝沈樾之靠了过去,“功德无形,但不会消失,要这么看……”
隐鹤握住沈樾之的手,使他两指并拢,贴在额心。一股灵力自相贴的皮肤传来,引导着沈樾之体内的灵力灌注其中,沈樾之身体微微发颤,感到灵台忽如一扇暗门缓缓开启,缕缕金光从中泄出。
灵台中忽然映射出了一个少年,那是隐鹤对他许愿的模样,而后,灵光飘散,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此次应愿,共计十万点功德。”
“看来是小雀仙大人答应了。”看着沈樾之目瞪口呆的表情,隐鹤忍不住笑了,“只要你帮助信徒达成愿望,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赏。”
“哦……哦?!”
沈樾之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到隐鹤正捂着下半张脸,闷闷地笑,眼里全是促狭笑意。
他嘴角一僵,这才如梦方醒,发现自己那点嘴硬都被明晃晃地摆在了明面上……简直就是丢死鸟了!
他猛地推开隐鹤,慌不择路地从屋檐下翻了下去。
跑得太过匆忙,鞋都跑掉了一只,沈樾之却连回头捡都不敢,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跑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樾之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隐鹤试图来找过他两回,全被沈樾之找理由避了过去,但这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去千瞳阁的日子到了。
请帖在隐鹤手里,也就是说,他不得不去见隐鹤了。
磨磨蹭蹭挨到最后一刻,沈樾之终于出现在约好的地点,隐鹤见了他,撇头哼了一声道:“还以为哥哥永远都不想再见我了呢。”
沈樾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试图蒙混过关:“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刻意躲着你一样,咱们不是好友吗?我不会抛下你的。”
再见到隐鹤,他仍感到有些难为情,但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毕竟活了两辈子,这个世上对他释放出如此多善意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为了解决这件事,他这几天夜里辗转反侧,加起来仅仅只睡了三十个时辰——平常他每天都要睡够半天,还有雷打不动的午睡,偶尔用过晚膳后还要补睡一小会儿。
他都失眠了!这真的太坏了!
结果,就算是失眠,沈樾之还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他放弃了,既来之则安之,任隐鹤折腾去吧。
久而久之,隐鹤就会知道自己是这么一副懒散无趣的性子,再加上那人冷傲的性子,估计很快就会放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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