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作者:北境有冻离  录入:09-19

这一句话,就击溃了游长赢许多个日夜垒起的心防,他死死咬着牙才将翻滚的心绪压下,带着沈樾之闪身穿入一条小巷。
他们在兽苑闹出的动静太大,魔宫中已经有士兵在搜捕他们了。
待亲眼看到这一波人走后,游长赢才松了口气,他靠在墙壁上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道:“也没什么,下界后走错了路,误打误撞碰上一个人。他身手不错,我想向他讨教一番,打了个赌……不走运,把下半辈子都输给他了。”
沈樾之心中一惊,没想到游长赢历劫居然是来了魔界,难怪他前世如何苦寻都不得,最后连游长赢的尸骨都没有找到。
“那个人……是魔尊?”
游长赢苦笑道:“留些面子给我吧。”
他还记得入宫当日,黑衣人步履蹒跚、行动迟缓,再加上眼前这片暧昧吻痕……沈樾之在这事上也并非不开窍,他知道,那肯定是游长赢被魔尊过度“使用”了。
原来他这位老友……历的是情劫啊。
又或者说,“情”之一字,原本就是场劫难?
有光晃了过来,沈樾之不得不回神来,用手挡在眼睛上方。抬头去看,紫袍男子正蹲在他们上方,手持一面流光四溢的镜子,对着他们照。
这人未语三分笑,摇扇自成一派风流,不是那魔界三太子,又会是谁呢?
“快走。”
游长赢暴喝一声,谁料连刀都未拔出,两人身体竟不受控制离了地,而后那剔透的镜子白光大涨,瞬间将两人吸了进去!
沈樾之眼前黑白交错之际,模糊间听到了一声嘶吼:
“樾之——”

第31章 心魔幻境
“砰”的一声,三太子脖子被狠狠掐住,随后他被大力掼到了屋顶,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下一刻,由于所施力道过大,房梁承受不住,屋顶竟是在轰隆的巨响中塌出了一个洞……烟尘四散,只见三太子仰躺着,那只制在他脖子上的手筋络暴起,使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把他放出来。”贺吟盯着三太子,眉目间一片霜冷雪寒,杀意摄人。
这位天上地下唯一的神祗已恢复本相,他的力量纵然会在魔界受到影响,依旧不是三太子这种程度所能匹敌的。
“你……”三太子被掐得面色青紫,眼珠不住上翻,眼白处结出蛛网般的红丝,“掐死……我……就没人能放……放出来……”
贺吟略减了手下的力道,若不是如此,刚刚他就已经捏断这人的脖子了。
头顶掷下一个冷硬的字:“说。”
已见识过此人的威压,三太子自知不是对手,他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只好费力地挤出自己的声音:“这噬心镜,只能从内里破镜……”
他还隐下半句未讲——自在千瞳阁收到此物以来,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破镜而出。
这个答案显然贺吟不怎么满意,眼见着他又要动手,三太子连忙道:“噬心镜不会攻击入镜者,唯一的危险也就只有勾起心魔,若是早已勘破命理之数,放下过去执念,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如此。”
贺吟点了点头,俯下身去,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在三太子耳边道:“最后一个问题,想清楚了再答。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三太子眼前闪回过许多记忆,关于魔宫,关于千瞳阁,关于他这一生,却没有一点是关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感受到每一滴血液都凝成了锋利无比的碎片,在体内扎得他浑身僵成一块冰,连痛吼都发不出,唯有牙齿撞在一起发出咯咯怪响。
他最后看向贺吟的神情,是种毫不作为的疑惑,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真的不记得了?”贺吟垂着眼,细细地用帕子擦过每根手指,而后随手一挥,一根冰棱穿喉而过,三太子便再没了声息。
“可惜……我还没忘。”
贺吟没有再分给三太子半个眼神,他看向那块落在一旁的噬心镜,顺手给裴渊传了信。倘若他没能把人带出来,至少还留有一个退路。
噬心镜内是魔是仙,贺吟都有把握把沈樾之安全带出,偏偏是心魔……
他问心有愧之事了了,偏偏每一件都如泥淖,令他难以自拔,深陷数年。此时,或许终于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了。
传罢了信,贺吟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镜门。
…………
沈樾之捂着头醒来,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仿若躺在雪地之中。他大喊道:“游长赢?游长赢——游长赢你在吗?”
无人应他。
这是哪里……沈樾之记起来他被吸入镜中,于是站起来打算寻找出口。但很快,他就发现,无论朝着哪里走都是一片白,四周若有壁,阻拦这他的脚步,使他受限于这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正当他迷惘之际,面前一片白壁竟渐渐显出了颜色,再定睛一看,那上面居然是青羽会的第二个夜晚,他被暗獒追得四处躲闪的画面。而后,画面也如记忆中那般,他被一爪拍入土中,暗獒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
沈樾之不由得浑身一抖,被迫想起濒死回忆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原本他都忘了那种痛苦的感觉,可这一遍遍重现,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渐渐的,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你是凤凰,你的内丹能扭转乾坤,是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宝物……你生来就背负着这样的命运,没有人会珍视你……】
沈樾之抬头去看,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可耳畔的声音依旧不休:
【身负一颗能违抗天道法则的内丹,出世必乱世……无数的争斗从此而起,无数的鲜血流淌成河……你的存在,到底是祥瑞还是灾祸?】
心魔如跗骨之蛆,一旦生成,便如影随形。沈樾之眼中出现一抹血色,不断地用头撞墙,试图用这种方法驱散耳边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就连贺吟也一样,他也想要你的内丹,来复活他最爱的师兄……如果你不是这样的命格,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死在他手中……至少可以离他再近一点……】
够了,够了!
沈樾之跪在地上,捂住耳朵,他也不想的啊,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背负这些啊。
震耳欲聋的咆哮传来,暗獒披着凛凛的黑甲,似从眼前穿壁而出,凶神恶煞直扑而来。
恐惧令沈樾之的身体催生出一种鼓躁的感觉,似有一团火在他的小腹下来回撞击,烧得他喉咙发痒,浑身滚烫。
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一冲而出,这种感觉他似乎也体会过,在前世他身上的封印即将冲破之际,也是这般如遭火焚的感觉。
浑身一颤,沈樾之猛然间从混沌思绪中清醒过来——不行,还不到时候,还有太多迷题未解,他绝不能在这里被破开封印。
沈樾之卧在地上,伸手结印向丹田按去,试图阻止封印被冲开。他的眼珠已经变得赤红,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赤焰,瞬间就将面前的暗獒烧了个干净,甚至连幻境白壁都烧出了一个洞。
世间如此至纯至烈之火,唯有凤火。
【你逃不过……你终有一日会被剖丹殒命……你不过就是个容器,没有人会真心待你,他们都是有所图谋……】
不,不是这样的,这世上有人真心待我的。
沈樾之忽地想起来,在他差点被暗獒吃掉的那一夜,是贺吟从天而降,救出了他。
不论是贺吟,还是隐鹤,在危险来临之际,那个人总是一次次地挡在自己的身前。
煞费苦心地做这些……贺吟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你逃不过……这就是你的命……】
有人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一道女声自遥远的回忆而来,柔如春风徐徐:樾之,阿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如茂盛林樾一般,不仅自己长得高大,还要庇佑子民,为他人带来荫蔽。我们凤凰一族本是天生地养的灵物,甚至超脱天道……得到了这样多的恩赐,就要用我们的能力去反哺蓬莱仙洲,这是我们的命运……记住了吗?
身为凤凰,成为了他前世今生的噩梦,像是一道催命枷锁,牢牢套在他的身上。
可是……凤凰的身份,也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不该成为他的负累啊。
在这一刻,沈樾之忽然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论他如何掩耳盗铃,他终该是要面对这一切了。
他是凤凰,他就应该要承担起命运带给他的责任。
一股坚定而强大的心流自此而生,沈樾之踉跄着站了起来,同心魔喊道:“逃不过,我就坦然受之!”
无论是身份,还是命运,他都坦然受之!
强大的凤火自丹田而出,随着他的声音震碎了心魔迷雾,白壁应声而碎,幻象也渐渐散去了。
沈樾之身体中那股躁动慢慢归于平静,他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与自己和解了。
他想,他要成为拔地而起的大树,一棵即便被觊觎也能保全自己的树,一棵强大到可以为他所爱遮蔽风雨的树。
一棵……对得起“沈樾之”这个名字的树。
阻拦去路的白壁已经消失,但是沈樾之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离开的路。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找到镜子的死窍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游长赢的声音:“沈樾之!”
转身回看,沈樾之见到了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的游长赢,他右臂还带着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这是怎么伤的?”
游长赢摆了摆手,“这是自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物噬心镜,能照映出人最痛苦的回忆,催生人的心魔。我也是为了不被心魔吞噬,只好自己割伤手臂来保持神智清醒。”
最痛苦的回忆?沈樾之想起来,他看到的不过只是被暗獒袭击的场景……按理说他最痛苦的回忆应该是剖丹,再不济也应该是跳崖,与这些相比,暗獒算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镜子无法照出前世的回忆,因此只能在他今生记忆中探寻?
那还得感谢这破镜子的没神通广大到那个地步。
“好吧,那赶快找路出去吧……”沈樾之见游长赢没动,有些疑惑。
游长赢指着面前一个白壁聚拢的空间前,有些焦急道:“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神君也跟着进来了……现在他被困在这里,我进不去,不知道怎么把他带出来。”
沈樾之听到神君这两个字就头疼,他冷冷一笑,道:“他不是本事大得很吗,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走吧,他的事犯不上我们俩操心。”
“不是的。”
游长赢拽住了抬脚就走的沈樾之,“这噬心镜乃是上古传下来的宝物,如果走不出心魔,就会被困死在这。我知道你和神君闹得不愉快,但大事当前,就算是为天下着想,也不能让神君真的折在这里啊。”
沈樾之抿着唇,真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在游长赢半是期待半是哀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身上的封印刚刚在心魔幻境中被冲开了一半,至少可以通过灵力流转催动凤火了。
他抬手打出一道凤火,烈火舔上白壁,滋滋作响,不消片刻,面前已经被灼出一个大洞。
而后,沈樾之见到了那个卧在地上的人。
他不由怔了下,恐怕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见过贺吟如此狼狈的模样——贺吟白衣微皱,衣襟上还有点点淡金血迹,扣着地的双手也带了点点血迹。他额发尽湿,凌乱地黏在脸上,长眉拧紧,双目紧闭,口中还念念有词。
游长赢先踏出了这一步,他试图上前去查看贺吟的状况,然而他连衣袂都没碰到,就被贺吟周身强大的护体灵力弹开了,直直撞上白壁,呕出了一口血。
“你去看看……”游长赢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将这口气喘匀,“我,我近不了他的身。”
“我?”沈樾之嘴角抽了抽,“我也……”
在游长赢要吃人的眼神里,沈樾之默默地闭嘴了。
他看了一眼贺吟,心道就算是为了天下,他这也付出太多了。
沈樾之两眼一闭,下定决心后,向贺吟那处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临,那股磅礴而强硬的灵力并未伤害他,在他穿过的那瞬间,变得比云絮还要绵软,就好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全身,一点都没有伤到沈樾之。
游长赢在一旁,露出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贺吟一直在喃喃低语,沈樾之俯下身,听到贺吟讲:“我……我要……想要……”
“想要什么?”沈樾之将贺吟的上半身扶起,使他能够更贴近那双薄唇。这一次,他听清了:“想要一条白纱……这里,太亮了。”
沈樾之读不懂贺吟这没头没脑的话。他四下看了看,白壁已被凤火尽数烧毁,看不到一点回忆。
“神君他应该是被心魔困在过去的回忆里了……”游长赢顿了一下,面色不佳,“必须有人进入他的识海唤醒他,才能让神君重新醒过来。否则,他就会变成这镜子的养料。”
“如何唤醒?”
“像神君这般强大的人,唯有信任的人才能进入他的识海,在识海中不仅可以看到他的心魔,还可以与神君对话。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意识到这只是心魔带来的幻境,并让他放下执念,即可打败心魔。”
沈樾之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做得到,就听游长赢凉凉补道:“沈樾之,神君看起来对你没什么防备之心,只有你能做得到。如果神君不醒,以你我之力很难从内打破噬心镜……时间拖得太久,我们也要一起死在镜中了。”
这下是不得不去了。沈樾之叹了口气,虽与贺吟闹得不愉快,但他也没想过要贺吟死在这里。
事已至此,他咬了咬牙,最终用额头抵上贺吟的额头,尝试进入了贺吟的识海……
那里面,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起来了,师弟。”
曦光从推开的窗中泻入,随之而来一股淡香,贺吟还未睁眼,就先认出了来人。他将头一扭,埋进被褥中闷闷道:“再睡一会儿……你就跟师父说,我今天病了……”
话还没说完,身上一凉,原是他的被子被掀到地上去了。贺吟无奈地睁眼,胸腔中挤出十分不情愿的叫喊:“师兄——”
宿光笑眯眯的,手下动作可一点都没停,将贺吟从床上挖了起来,“我知道你向来不爱听师父讲经,但我不能总是纵着你……快起来,你先前不是吵着要学我的拿手菜芙蓉蟹吗?今日若是有空,就教你做这个。”
贺吟应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贺吟的回忆。
沈樾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通过贺吟的识海,进入了他的心魔之中。
不过,神的识海是这样轻易可以进入的吗?沈樾之咽下满腹疑惑,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尽早唤醒贺吟,就可以尽早离开这里,不用再看贺吟和他师兄卿卿我我的回忆了。
他一点都不在意,真的。
经过一番探索,沈樾之发现自己以一种类似灵体的形式存在,简而言之,他无法参与或改变眼前的回忆,无法直接与回忆中的人对话。但由于身在识海,他能听到贺吟的想法和心音,也可以能产生短暂的共感。
而这玄而又玄的共感,正是他向贺吟传递信息的唯一方式。
【“今日,不讲经。”
虚宁仙君掀袍坐下,双眼微眯,如同一只闭眼打盹的猛虎,“前几日让你们感悟剑意,如何了?”
自创立太和门起,虚宁仙君总共只收了两个内门弟子,其中,宿光是他去人间游历时亲自带回,而贺吟,则是通过天道的授意拜入他门下的。
在太和门,贺吟从无知稚子到深知礼义廉耻,从两手空空到身手超群,时日渐长,他也更像天道所期盼的那般出类拔萃,文武兼备。但毕竟岁数在这,且涉世未深,未曾广为人知的少年神君,在这里度过了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那是他一生中,鲜少不用做神君的时光。
“回师父。”宿光上前一步,手中幻化出一柄纤细而优雅的月白长剑,“弟子的剑意,名为不悔。”
虚宁仙君捋了一把长须,片刻后,畅快笑道:“不悔?哈哈哈,好个不悔……不愧是本座的徒弟。人世沧桑,对错不论,但凭你有此‘不悔’的胆魄,便可仗剑天涯、啸傲风月!”
“你呢?”虚宁仙君看向了贺吟。
一抹凌厉寒芒在贺吟身前出现,他伸出手,五指握紧剑柄,罡风瞬间向四周荡开。贺吟抬起睫毛,那上面淬着点点雪气,半晌后,他启唇,掷地有声:“杀身成仁。”
虚宁仙君听了这话,眉头缓缓拧在一起,半晌才叹了一声,怆然道:“贺吟啊,过刚则折,你这剑意何必如此玉石俱焚……”
“我心如此。”
那时候,虚宁仙君的眼神,贺吟看不懂……直到多年后他回忆起来,才明白,那其实是一种看着亲近之人向着不归路而行的心痛。
“你二人已拜入我门下百年,为师自问已经没什么好传授的了。既如此,你们师兄弟二人就下山去历练一番,成了剑意再回来吧。”
贺吟与宿光对视一眼,拜别了虚宁仙君,结伴下山去了。】
回忆外的沈樾之面色也有些难看,他怒了努嘴,小声骂道:“真是装货。”
杀身成仁——为了维护正义事业而舍弃自己的生命,这真的值得吗?
根据贺吟的生辰,沈樾之测算起回忆所处的时间,这一算才发现,那场腥风血雨的大战已经悄然拉开序幕。也就是说,贺吟此次下山,就会撞上仙魔大战。
贺吟神君的威名,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得以大噪。
仙卷有载,仙魔大战自伊始,魔界就抢占了先机,魔尊带着大军占据了仙界三分之一的地盘。而后,魔界又用活人炼制血傀儡,在战场上以一敌十,骇人听闻。
仙界无法与这种邪物抗衡,连连败退,直到在战争的后半贺吟神君的加入,才扭转了局面。
自他出现,仙界一转颓势,高歌猛进,直取魔界腹地,直到最后一场大战中,贺吟将魔尊一剑穿心,大败魔族,自此结束了这场数年不休的战争。
干戈载戢,偃兵息甲,魔界兵败如山倒,只好割地乞和。
而仙界之所以能取得胜利,不过是因为代表着天道的神选择了站在它们那边。
当然,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沈樾之还没有出生,所以他是第一次以亲历者的角度看待这些事……
【太和门立于仙界的一处清净地,向来不问世事,是以当两人下山后,发现山下早已是一片大乱,甚至用生灵涂炭四字形容也不为过。
在仙山的日子,说无聊也无聊,但其实算得上是祥和宁静。整日只知道清修、辩经与练剑的贺吟哪看过如此真实的人间疾苦,这一见,就给少年的心中留下了极大的撼动。
“师兄,我们为何不能去帮一帮他们……”贺吟看着横七竖八的伤兵,他们身下血交融成河,早已不分什么仙与魔。
一身月白的男子挡在了少年身前,“师弟,下山前师父便叮嘱过,太和门向来不参与战事。至于现下,天下的灵气一共就那么多,无法平等分给三界,就早晚会有这一战……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原来,如何淡然接受生离死别,也是门功课。】
沈樾之眉头一挑,这宿光师兄,原来是这样一个冷冷清清的性子吗?倒是与传闻中心地善良、洁如莲花的人不大一样呢。
他懒懒靠在一处,通过共感嘲笑贺吟:“多大了,就这点东西也能成为心魔?快醒醒,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一直看你和宿光的回忆录……”
不会心魔就是宿光的死吧?沈樾之想,那真是无聊透了。
【“我要参战,师兄。”
贺吟站在一片青竹林中,月光透过竹叶照在他的脸上,落下片片瘦长的影。他眉目间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决绝,宿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事再没有转圜之地。
“你我下山已经有一年了,其实,我懂你早晚是要去的……”宿光笑着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一年对仙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对贺吟而言,却是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
贺吟闭上眼,喉结滚了一滚,淡声道:“你不要劝我,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杀戮,所以也不曾打算要求你同去。”
宿光摇了摇头,“下山前,师父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我想,他应该是听到你的剑意后,就推算出了会有今日。你既然要去,我自然也不会退……我胆子也没那么小。”
两人会心一笑。
正当他们打算赶路去战场时,忽闻一声微弱的呼救,贺吟按住了宿光,提剑向那处走去。
竹林中,一个紫袍男子脸朝下,浑身是血地躺在泥地上。他身上的衣服碎成了一条条,但却能看得出用料奢华,恐怕非富即贵。
“救我……救……”这声音也是沙哑得厉害,跟铁片在石头上刮擦似的。
贺吟用脚将人翻了过来,又用剑尖将那头凌乱黑发挑开,那下面,露出一张年轻、狼狈,却又风流的一张花花公子面……】
“三太子?”沈樾之死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这张脸!
三太子……和贺吟……原来认识?!
沈樾之心念一闪,忽然想起了隐鹤在千瞳阁中第一次见到三太子真容时,反常到了极点,甚至还在发抖的模样。
莫非这几人之间还真的有一段故事?
沈樾之胸口一阵阵发闷,他知道这是共感带来的不适,也就是说,贺吟光是看到这张脸都会感到难受……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吟站在床榻边,打量着头上缠着一圈圈纱布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在哪惹的祸,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师兄,真的要带上这个累赘吗?”贺吟面色冷冰冰的,“我们就要去战场了。”
宿光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刚刚我给他换药的时候,他就一直抓着我,说自己没地方去了,求我把他带上……他还说愿意给咱们为奴为婢呢。”
看着贺吟满脸写着不同意,宿光连忙道:“是你把他捡回来的,索性好人做到底,先让他跟我们一阵,到战场附近就把他放了怎么样?”
“随你吧。”
…………
男子醒来,介绍自己名叫阿夜,是个修道的凡人,误入了这片竹林。他是因为与家中老父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路上又被讨情债的追杀,这一路颠沛流离,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说着,他还要给恩人们叩三个响头,吓得宿光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虽说是仙魔两界大战,但凡间也多少有被波及到,颠沛流离的人不在少数,而他们捡到阿夜的地方正好就在离乱的一代,加上阿夜身上毫无灵力气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两人都没有太过疑虑阿夜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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