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作者:北境有冻离  录入:09-19

这个姿势,那枚传音法器硌得人胸口生疼,就连一直刻意忽视它的主人,也不得不想起它的存在。
沈樾之用尽全身力气,折在身下的手指蜷缩几次,艰难地握住了传音法器,红色晶石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深深血痕。其实,他甚至无需动用灵力,只需要用手在上面叩三下,传音法器就会生效,帮他向贺吟发出联络的请求。
但这枚传音法器……是找不来那个人的啊。
他知道的。因为他早试过了。
那日,天空也如今夜一样漆黑,他一个人,在悬崖边,等了一个人很久很久,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了传音法器之中。
然后……然后怎么来着?
“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
压在身上的重量越发强悍,他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恐怕今日是要被活活掐死。
眼前的时空重叠交错,沈樾之在一片混沌中,仿佛回到了身死那日——死亡逼近的绝望,灵力耗干的感受,以及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凄惨。
至此,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了,眼皮越来越沉,脑中不受控制地轮转着前世今生的记忆,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界。
“咚、咚、咚——”
石破天惊的闷响接连炸开,数道粗如碗口的冰锥从天而降,瞬息之间,就将巨兽扎成了个刺猬。巨兽痛得发出咆哮,只见冰锥在它身体中化为水汽,裹挟着霜雪的气流,从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肉洞中飘出。
紧接着,这些水汽聚拢,瞬间凝为了冰鞭,将巨兽瘫软的身体捆了起来,向一旁狠狠掼去。巨兽连穿数树,最后被冰棱钉在了一块岩石上。
天地间寒风大作,一道白色华光自天际划过,将天幕撕成了两半,照得整个竞猎场亮如白昼。
沈樾之身上骤然一轻,那股几乎要压碎他五脏六腑的力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为轻柔的怀抱。
他伏在那人的怀抱里,在一片尘土、草腥与鲜血混杂的味道中,捕捉到了一片浓烈的红莲香气。顺着被染红的白色衣襟向上看,是紧绷的下颌、颤抖的薄唇,和一双染得猩红的美目。
好像是他的道侣啊。
“……”
沈樾之耳边嗡嗡作响,他呆呆地盯着一张一合的双唇,试图辨认贺吟在说什么。
可是看不清,眼前糊成了一团团光晕,一抬脸,前世今生的委屈就夺眶而出,热淋林地流了满面。
“好疼……真的好疼啊。”他发誓,他没想要哭的。
在此之前,沈樾之一直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常常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使他丧气。
他装腔作势,刻意去遗忘痛苦,好像不去想,就不曾发生过那些事。可是那些刻在心底的伤痕,却从来不曾愈合过。无论他装得有多满不在乎,都做不到将过往真正放下。
原来,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度。
“你终于来了。”沈樾之声音渐弱,很慢地眨了眨眼,“但你来了,就好。”
一只大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磅礴的灵力自皮肤相触之地灌进了身体,将灼热的痛楚一一压下,沈樾之闭上眼,终于听清楚了他的话:
“对不住,樾之,我又来晚了。”

第14章 别怕,我带你回家
沈樾之意识不甚清醒,喉中断断续续泄出一声叹息,他强撑着睁开眼,从鼻间里挤出一个绵绵的“哼”,声音几乎消散在风中:“我不要原谅你……”
贺吟将头左倾下去,尽量将左耳凑近沈樾之的嘴唇,急急道:“樾之,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丛林中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来者穿着不一,行色匆匆,而带路之人,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若不仔细瞧,很难认出这居然是言昱。
找人和解释情况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言昱已经尽可能压缩时间,就近将在竞猎场中的人叫来了大半,先行赶来救沈樾之。
一行人的到来,吵醒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巨兽,巨兽虽已奄奄一息,但还余下半口气,见了他们竟回光返照一般,张嘴狂啸起来。这啸声排山倒海,直要将人耳膜都刺穿,惊起片片鸟雀。
“好……吵……”沈樾之轻轻蹙起眉头,向远处一瞥,见到了那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知道是言昱来了。
可眼皮变得越来越重,势不可挡的倦意向沈樾之袭来,拖得头脑也变得昏沉。在清醒的最后一刻,他仰视着贺吟,从睫毛的间隙,似乎看到了贺吟泛红的眼角,有点点晶莹一闪而过。
只是还未待他弄清楚那是什么,意识就如一滴水,消失在黑沉沉的识海中。
…………
沈樾之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鼻间萦绕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红莲香气,这令他猝不及防地忆起昨夜那个怀抱。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他犯傻的模样,以及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贺吟……是哭了吗?
随即,沈樾之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那可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神君,怎么可能会哭呢!
一定是他看错了,看错了。
沈樾之动了一下身体,疼痛随之苏醒,右肩传来碎裂般的疼痛,让他立时又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好痛……
沈樾之无力地闭上眼睛,他想,难怪他昨夜都疼糊涂了,竟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身死的时候。看到那个人赶了过来,就忘乎所以了,傻里傻气地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
那些话,是说给他道侣的……不是说给此间与他毫无瓜葛的神君。
贺吟来了,却始终是来得太晚了。
他将头埋进了被褥中,试图通过这种方法逃避。这一番折腾,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言昱。
“醒了?”
言昱揉了揉眼睛,连忙问他:“哪里痛?要不要擦些镇痛的药膏?”
沈樾之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他非常熟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来过数次了……这是贺吟的寝殿。
他是怎么回到九重天来的?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医仙已来为你诊治过,皮肉伤好治,碎骨确实有些麻烦,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这是他留下的药膏,每日早晚涂一次就行了。”说罢,言昱递过去了一只小罐。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贺吟的灵力虽然磅礴而强大,但修的都是攻破与防御,对治愈之术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因此即便给沈樾之输了许多灵力,除了能使沈樾之功力大涨,也顶多就是护住心脉、暂时缓解疼痛,并不能完全根治沈樾之所有的伤。
沈樾之擦着清凉的药膏,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言昱,是你叫来了神君吗?后来你还带来了其他人是不是?”
“神君不是我叫来的。”言昱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那时太慌了,只来得及叫人,完全没想到还能给神君传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比我到的还要快的。”
沈樾之一怔,心中猛地一沉,他感到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细枝末节被掠去了。他一时之间想不清楚,于是接着问了下去:“那巨兽怎么样了?”
没想到一说起这个话题,言昱面色便骤然沉了下去,变得十分难看。
“巨兽死了,或者说消失在三界了。”言昱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没留下尸体呢?”沈樾之是真的急了。
巨兽浑身魔气缠绕,兽面上有卷曲魔纹,却乍然出现在仙界,必有蹊跷。就算是被众人擒杀,留下的尸体,也是值得研究一番的,至少要弄清楚它的来历。
“是……神君所为。”
言昱吞了口唾沫,不由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贺吟抱着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向来纤尘不染的白纱已被染得血迹斑斑。贺吟深深垂着头,一语不发,身上散发着的悲恸几乎化作实质,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
仙门子弟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打搅,因为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其实言昱也一样,但他实在太想确认贺吟抱着的人是谁,而沈樾之又是否还活着,于是装着胆子走了过去,鼓起勇气开口:“小师……”
“他说了,很吵。”贺吟的声音像是冰,散着寒人肺腑的杀气,“闭嘴。”
言昱身后忽然暴起一声“砰”的巨响,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脸上。
下雨了吗?
言昱伸手一抹,温热黏腻的触感传来,他低头一看,那不是雨,而是猩红的血。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可怖场景。
巨兽原本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横飞的血肉与骨片,那些碎肉甚至没有比掌心还大的——巨兽的躯体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捏爆了。连箭也射不穿的黑鳞化作齑粉,血雾像是一朵妖异的花喷洒而出,在空中怦然炸开,又伴着魔气凝结的黑烟,如雨般淅淅沥沥下落。
但意想之中的血腥并未出现,寒气扑过,本该坠落的血滴顷刻间被冻成了冰碴,成为了一粒粒艳红的雪,悬浮在半空中。
言昱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扭转着僵硬的脖子回看,却见始作俑者半分注意都没有分给这处,只伸手理了理沈樾之散乱的发丝,而后在他额上一点,将人化作一只红山雀,轻轻揣入了怀中。
他见着贺吟用手拢住胸前的那一小团凸起,而后深深一叹:“别怕,我带你回家。”
待神君带着这怕吵的小鸟回了九重天,滞于空中的雪方才落地,碎琼乱玉铺了满地。
落雪本无声,但在偏爱面前也嫌吵闹。
在那一刻,言昱忽然就明白了,贺吟并非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而是一泓偏心的溪流,在无人窥见处,独独流向心往之处罢了。
言昱回过神来,瞧见沈樾之那迷茫的神情,忽然觉得很想笑。他想,若是被这只笨鸟知道神君的心思,会不会被吓个半死?
他抢在沈樾之发问之前开口道:“神君要做的事,也不是我等能揣测的,你真想知道,就亲自去问他吧。”
沈樾之属实是无语,这个言昱,到底是从哪里学出这么一手拐弯抹角,说两句话就要开始猜谜,真是要急死个鸟了。
“好吧。”沈樾之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你是怎么向神君说昨夜之事的?”
“我就说是我们偶然碰到了,走错了路,然后就遇到了那怪物。再然后,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我去找人来救你……”
“就这样?神君信了吗?”沈樾之狐疑地看向言昱。
言昱一挥手,“我看不太信。你问错问题了。”
“?那我该问什么?”
“自然是神君啊!”
言昱清了清嗓子,示意沈樾之听他说:“昨天要不是神君,你现在可不能这么平安地躺在这里。你都不知道,神君他简直就是玉树临风,那家伙把我们折磨得够呛,神君只轻轻一捏就叫它化成飞灰了,难怪说是天地间唯一一位神呢,呵呵呵……”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沈樾之的神情,见他毫无反应,顿时更加卖力:“他日理万机,仍心系苍生,你看,你不过是他的仙侍,他居然还亲自来救你,你就不感动吗?”
言昱这么一说,沈樾之被迫想起了一些细节,顿时心烦意乱——他不得不承认,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的时刻,在闻到熟悉的红莲香时,他好像一只归巢的鸟。
正是因为救起他的人是贺吟,他心绪才会起伏如此之大,居然还幻想出不存在的两滴眼泪,真的是没出息极了。
言昱这一通赞誉原本称得上是狗屁不通,但贺吟占尽了这世间的好处,再加上那一副俊美无双的好皮囊,实属是很难让鸟做到心如止水啊!
他们鸟族就是这样啊,真的没办法抵抗美丽的东西,真的。
沈樾之泄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再听下去了,不然又要被言昱这个满脑子都只有小师叔的家伙带到沟里去了。他干巴巴地威胁道:“你把神君说的这么好,你再说我也要爱上他了。”
言昱顿时眼睛都亮了,脱口而出:“那可太好了!”
沈樾之:?
片刻后,沈樾之担心地摸了摸言昱的脑袋,道:“你昨晚脑袋受伤了吗?怎么说胡话……你那么喜欢小师叔,怎么给我说这么多好话?你先前那么防备我,如今就不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言昱尖叫了一声,一下子蹦起来去捂沈樾之的嘴,心虚地喊道:“胡说八道!我对小师叔绝无二心,也从来没有对你有过偏见!你不要乱开这种玩笑,真的不好笑!!”
沈樾之满头雾水,但鸟嘴被捂得说不出一句话。
而言昱这边则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开玩笑,就算他真的有过别的心思,经过了昨晚,也该消得清清楚楚了。再回忆起他刻意效仿宿光仙君的穿着,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闹尽了笑话。
想到这里,言昱觉得自己有必要亡羊补牢一下。他心虚地向右瞥了一眼,试图卖鸟求荣:“你这个鸟好不正经,我对神君就是纯洁的同门之情,最多就是敬爱了,对神祗的敬爱,好吗?”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你不一样,我是说,爱上他是人之常情,你会对他有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不要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
“脑袋没受伤的话,你是不是昨天被吓着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沈樾之嘴角抽动,把后半句精神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咽了下去。
“神君被请去处理昨夜的事了,是他临走前唤我过来照看你,我得等他回来。”说着,言昱的目光不禁向右飘去,那处桌上摆着一面铜镜,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他被叫来时,分明看到了贺吟在那处设了法术。贺吟并没避着人,那是可以传像的法术,他在太和门的时候也学过,并不算太复杂。
要是在外人看来,这必定是神君忧心九重天遭受波及而设下的,可看透了一切的言昱心知肚明,贺吟分明只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的鸟罢了。
小师叔,你真的超爱的。
“吱呀”一声,言昱的思绪被打断,他看见房门从外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由于背着光,贺吟的神情有些模糊,站在门旁许久没有动作。别人可能看不出,但沈樾之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察觉到他是在强压着怒火。
他……这是在生什么气?

沈樾之的一颗心顿时直直坠了下去。
“你回去吧。”贺吟对言昱说着,却没有分半点眼神给他。紧接着贺吟终于动了,迈着大步朝沈樾之走去,周身气压极低,他拂过的那篇空气,几乎凝成了冰霜。
沈樾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昨夜原本是去提前打下仙兽标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也算是在比赛中舞弊了。
想到这些,他顿时有些慌了。言昱干脆地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顿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贺吟俯身抬手,沈樾之下意识往后一缩,于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颤了颤,就这样滞在了半空。
“……你怕我?”
贺吟面色沉得厉害,他抿紧双唇,将沈樾之滑下肩头的衣衫拢了起来。半晌后,他冷笑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昨夜违反规定,出去做标记的时候怎么胆子那么大?”
迫近死亡的感觉再度被忆起,沈樾之感到一阵后怕,说不出话来。
“若是我没找到你,你差点就……”
贺吟收了声音,额间青筋暴起,颊边隐隐显出咬紧后齿的痕迹来,似乎说出那个字,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
“多谢神君,算起来,神君已经救我性命两次了。”沈樾之垂着眼睛,面色惨白如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不该坏了规矩,我甘愿受罚。”
贺吟状若未闻,只自顾自地说:“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传音?”
“当时来不及……”
“你来得及。”在沈樾之错愕的目光中,贺吟低头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盈满苦涩,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过了许久,贺吟哑着嗓子问道:“你只是不想‘麻烦’我来救你,对吗?我同你说了那么多次,遇到危险了就来找我,你一次都不曾信过,对吗?”
沈樾之哑然。
很显然,答案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在既定的事实面前,沈樾之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贺吟读懂了这番沉默,他目光渐渐黯淡,长舒了口气道:“罢了,你说说昨夜为何要出去吧。”
“我……是为了标记仙兽会再次出现的位置,这样就可以在开赛后,更快找到价值更高的仙兽。”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贺吟黛蓝色的眸子如寒潭一般,叫沈樾之看得浑身发冷,“说说别的吧,比如,你为何要费尽心思去争青羽会的名次?哪怕破坏规定,也一定要和那些仙门子弟争名次——别告诉我,你只是想为师父争口气。”
沈樾之攥紧了被面,手心里汗津津的,慢吞吞地讲:“我是为了神君一诺。”
贺吟眼皮微垂,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向他问道:“有什么事,是值得你以命相求的……若真有难成的心愿,直接向我求不是更快?难道我会不应你吗?”
沈樾之轻轻地笑了,他摇着头,轻声回:“我求的,你未必能给。”
“我想要离开九重天,不再做你的仙侍。”最好也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了,沈樾之这样想着,不知为何,鼻腔涌上一股酸意,“神君,你会答应我吗?”
果然,在听到这些话后,贺吟的神情猛地变了。他先是愕然,而后面上呈现出了一种近乎于茫然的空白。
“你就真的这么想离开?”贺吟站不住一样,趔趄一步靠在墙壁上,一向自若完美的姿态终于出现了裂痕,“你是真的想走啊……原来是我一直看不明白你的心思。”
在沈樾之灼灼的目光中,贺吟惨然一笑,他缓缓地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个我给不了。”
沈樾之轻出一口气,心中没有太过于失落,也可能是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吧。
从来都是这样的,他想要的,贺吟给不起——前世他求爱,贺吟小气得连半分都不肯施舍;今生他求自由,贺吟却贪得无厌,连一点喘息都不许他。
但他不会认输,也绝不会放弃。
“求不到,我就自己去争。一只决意要飞走的鸟,神君,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困得住。”
在这一刻,沈樾之心中对活下去的渴望,甚至超越了他对神权的恐惧。青羽会行不通,他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桥到船头自然直,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些复杂的人和事的。
至于眼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樾正色道:“不论怎么说,昨夜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去的。神君打算如何处置我?”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贺吟声音森冷,呼吸有些乱,“不许再问了。”
他背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处,脚步一顿,头微微一偏,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眉心处紧紧拧成了一个结,“青羽会开赛前,我也同你说过了规矩……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从今日起你就禁足在此,好好思过吧。”
沈樾之还想再说什么,一声“咣”的关门声打断了他,他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将话咽了回去。
…………
贺吟自房中走出,便立刻回到了九重天最大的神殿之中。被晾在这里许久的裴渊,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套茶具,此时正怡然自得地坐在矮几前斟茶。
见贺吟来了,裴渊还笑呵呵地招呼道:“神君,要不要尝尝我这道新茶……”
贺吟此时心比乱麻,见到裴渊那样子更添烦躁,他面无表情地落座上位,语气很是冰冷,“裴渊仙君来不是奉命协助本君查清魔兽之事的吗?我这里可不是来给仙君休憩的。”
“我并未见过魔兽,自然还是要神君来讲一讲昨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很微妙地,裴渊察觉到了贺吟糟透了的心情,“不过神君啊,你一抬手就将魔兽挫骨扬灰了,倒叫我从何查起啊?”
贺吟知道昨夜他也冲动了,但他见到沈樾之浑身血淋淋的模样,真的是要跟着疯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心想要伤害过沈樾之的人全都灰飞烟灭,就如他上一世死前所做的一样。
“昨夜我有事吩咐沈樾之,去他房中找他……”贺吟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其实,昨夜他只是很想见一见沈樾之,像过去无数个夜一样,站在屋外,悄悄看一眼那人的睡颜,就安心了。
“发现他不在房中,我就去找他,很快就在竞猎场中找到了他。”
其实,他在没看到沈樾之的那一瞬间就慌了,立刻就动身去找人了。一开始他只在竞猎场附近搜寻,没找到人,后来开了灵力全域搜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然后就看到他被魔兽擒住,我救下了他,失手将魔兽杀了。”贺吟抬起眼,淡淡地补充,“对了,沈樾之是迷路了,误入的竞猎场。”
裴渊:?
你要不要看看这话说出来自己信不信呢?
裴渊控制住微微抽动的唇角,假笑着问道:“这就是全部经过了?”
贺吟一手支着脑袋,“嗯”了一声,“剩下的你再去问问言昱和其他仙门子弟吧。”
好吧,好一个只手遮天的神君!
裴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将茶具收进了储物袋中,正打算起身,却听上方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就听贺吟道:“光喝茶没什么意思,你可带了酒来?”
“酒?有的。”裴渊瞧着贺吟眉目间一片郁郁之色,伸手从袋中掏出了一坛最烈的仙酒,“神君若是不嫌弃,在下陪你喝两杯?”
贺吟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喝酒。烈酒入喉,撕开一阵愁肠,带出无数深埋的过往。
凡人说,酒能解愁,可贺吟却不能理解这句话,不然为何他越喝越是满心苦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燃尽。他支着头呆呆地出神,许久,一掀眼皮,看见还没走的裴渊,正在座下静静地自饮起来。
“仙君,我有一问,可否为我解惑?”贺吟头脑昏昏涨涨,有些话他压在心底太久了,久到都已经不知道向谁说才好,“一个人,若是转世轮回了,是否还可以看作是故人?”
裴渊拿起酒盏的手一顿,他用指腹摩擦过水痕,似乎也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中,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贺吟见他不语,又垂下头去,一缕发丝从耳后拂落,遮在他微红的眼前,“如果是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多?从前喜欢的,可以变为避之不及,连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厌烦……”
这个自诞生就是神祇的男人,一生唯我独尊,很少有什么事能够打击到他的自信,好像自信也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也正是这份近乎自傲的自信,成为了挡在他眼前的一道迷障,令他盲目到一再忽视沈樾之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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