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又伸手给程越安涂了些舒缓的凝胶，冰冰凉凉，凝胶刚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程越安不禁绷紧了脊背。
洛嘉又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了刀片，说：“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修眉。”
此时程越安的眼里，洛嘉的脸终于变得清晰。
“看着我干嘛，闭眼，小心眉毛掉进眼睛了。”洛嘉话音带笑，眼睛的弧度弯得好看极了，月牙一样。
程越安再次闭上眼，视野变得一片黑暗，但是其他感官接收到的信息却被放大。洛嘉的脸大概是离得更近了，即便是他呼吸很轻，每一次吐息都还是若有似无地拂过程越安的脸，带来微小的颤栗。
“眉峰好像还是明显点比较好……”洛嘉咕哝着，此刻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梦呓一般。
洛嘉的指尖轻轻地描摹着程越安的眉，反复比对着两侧的弧度。
“睁眼我看看。”
程越安依言睁开眼。
“看着我。”
程越安闻言，喉结滚了一下，听话地看向洛嘉的眼睛，洛嘉的表情认真严肃得有点可爱，好像此刻修眉是天底下最重要、最不能马虎的事业。
洛嘉又捏住了程越安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转过去，迎着光、侧着光、背着光地细细检查。
不知道听谁说过，在如今的生活中，大家都很忙碌，无暇顾及别人，看见他人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被人仔细地注视的感觉，其实某种程度上近乎爱意。
宿舍里只有新风系统工作的声响，静得叫程越安心慌。
“别动。”洛嘉又拿起眉刀调整细节。
“好了，大功告成！”洛嘉终于满意了，程越安如释重负，终于敢大口喘气。洛嘉又帮程越安吹去掉在脸上的眉毛，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赞许道：“我们小程长得真帅。”
洛嘉还贴心的拿了个手持镜，一把塞到程越安的手里：“看看觉得哪里需要修改的，尽管提。”
程越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问：
“前辈经常帮别人修眉毛吗？”
“怎么？怀疑我的技术？放心，在AS的时候，很久不去化妆室的话，成员的眉毛可都是我包办的。”
“噢噢，这样啊。”程越安刚刚一直压着声线，现在突然放开嗓子说话，觉得声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满意吗？我知道肯定没有你们SG请的化妆师厉害，但是普通上镜还是OK的吧。”
“怎么会，我很满意。只是，前辈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我的脸？”程越安并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是想听到什么答案。
“因为我有强迫症。”
鸡飞狗跳、奔波劳累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程越安躺在床上，突然心里一动，伸手敲了敲床板：“前辈，你觉得我今天的训练结果如何？”
洛嘉想起了程越安看似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舞蹈风格，沉默了一会儿，但又觉得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于是好言好语地说：“进步很大呀，明天接着加油！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快睡吧，晚安。”
程越安还想问点什么，最终还是乖乖地说了声前辈，晚安。
第二天上午，A班的授课导师是祝清淮。祝清淮以前做现役爱豆的时候，几乎各方面都没有短板，妥妥的六边形战士。此外，他还有一个很为人称道的优点——表情管理能力极强。
在同期练习生还在努力让自己唱跳时的五官不要那么狰狞、尽力保持表情稳定的时候，祝清淮就已经靠个人直拍出神入化的表情管理出圈了。
他好像天生就非常擅长调动五官。既不会油腻、用力过猛，也不会平淡。所以他后来转行演戏的时候也总被人夸赞虽然是非科班出身，但是很擅长把控微表情，演技很克制。这一点在爱豆转行的演员里极为难得，有一种静水流深的力量。
祝清淮的授课比起昨天注重基础学习的课程而言，属于进阶训练。他会严格要求大家对气息的运用和表情管理，力求在舞蹈动作准确完善的前提下，保持着较高的观赏性。
这对参加选秀的练习生而言很实用，因为历年选秀的主题曲结束后，都会给练习生们ending镜头，因为ending表情而出圈飞升的练习生大有人在。
祝清淮带领大家复习了一遍主题曲，讲解了一些技巧和要点之后，也给了大家半个小时练习时间，此后他将练习生们分为三人小组，一组一组地检查。
当检查到程越安所在的小组时，祝清淮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现在谈表情管理对程越安来说简直是越级碰瓷了。因为他连动作都不是很熟，甚至在跳的过程中还在偷瞄同组的选手。
“程选手，请问你昨天干什么去了？这个表现实在让我觉得有些诧异啊。”
祝清淮的眼睛里明明是带着笑意的，但是众人却莫名从里面读出了些许压迫感。
来了，来了，选秀节目里必备的故事线——皇族被导师批评，此后发愤图强、一飞冲天、狠狠打脸导师的桥段，就这么水灵灵地在众人面前上演了。
节目组还特意安排了作为现役演员的导师来和皇族对戏，真是煞费苦心啊。
一时间，许多选手的表情都变得很微妙，如果人的脑内吐槽可视化的话，现在练习室的上空应该滚动播放着密密麻麻的弹幕了。
“我昨天在努力练习跳舞。”程瑞安不卑不亢。
“哦，是吗？可是我昨晚来A班练习室巡视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你。”
洛嘉不禁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昨天晚上自己和程越安去了F班练习室，并未在A班练习室露面，看来给导师留下不够努力的印象了。
“我昨天晚上……”程越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祝清淮打断：“好了，我不太想听你的辩解。”
但程越安没有放弃：“可是老师，我之前并没有系统学过跳舞。短短一天练习，就希望我和大家一样进度，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吧。”
第16章 我和你不一样的
典，太典了。这个导师打断皇族说话的时机，这个“我不听我不听”从而强行挑起双方矛盾的方式，他俩的台词简直都像提前排练好的。节目组这是要把给皇族加戏、加成长线、加冲突和矛盾的意图，明明白白地甩在大家脸上了。
强捧遭天谴啊！
“可是你只有两天不到的时间了。”祝清淮冷冷地抛下这一句，开始点评其他选手，不再理会程越安。
下课后，程越安像往常一样，和洛嘉一起去食堂吃饭，洛嘉起初还在悄悄观察程越安的脸色，想找机会安慰他两句，但程越安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洛嘉便把话又咽了下去。
也是，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情绪还处理不好吗。
在食堂正好看到林希和阿楠。洛嘉拉着程越安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洛嘉敏锐地发现林希的眼角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练习不顺利吗？”洛嘉问。
林希摇摇头，冲洛嘉摆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阿楠用他不甚流利、口音跑偏的中文解释道：“今天老师检查练习进度，林希歌唱得不够好，老师说他身为队长，却没有给其他人做好榜样。”
“可是老师并不知道林希昨天晚上多么好心地帮助大家，教大家跳舞啊！老师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他，好过分。”
洛嘉听完，一把揽过林希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
林希嗓音里带了点哭腔，问：“前辈……我公司的哥哥们也说我了，难道我当队长的选择是错的吗？我是不是应该……更专注于提升我自己的实力？”
洛嘉斩钉截铁：“你做得没错。虽然这是在录节目，但是之后每一次公演排练，你都要和大家团队合作。出道之后也一样，男团活动永远是团大于个人，个人和团体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就算是你现在因为帮助大家而牺牲了一些个人时间，但是你的努力都是算数的，说不定你还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镜头和故事线呢。你想想谁会不喜欢一个努力认真、心地善良的小队长呢？”洛嘉摸了摸林希的发顶。
林希闻言一头扎进洛嘉的怀里，呜呜咽咽地说道：“前辈……你好温柔。”
程越安在旁边煞风景地把林希的肩膀从洛嘉的胸前往外掰：“哎哎哎，差不多得了啊。”
洛嘉小幅度地白了程越安一眼，又抚了抚林希的背，说：“而且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进步飞快，你程哥今天也被导师说了呢，大家都是一样的。”
程越安听了饭都顾不上往嘴里塞：“前辈你昨晚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言一出，林希一下直起身来，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程越安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偷瞄洛嘉的表情，随后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楠。
但阿楠看起来像是只听懂了字面意思，还傻呵呵地问：“前辈昨晚说的什么呀？”
洛嘉的表情管理都崩塌了：“程越安你一定要强调地点吗……”
“对啊，不然怕你不认账。”程越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昨晚明明……唔！”
洛嘉眼疾手快地夹起一颗西蓝花塞进程越安嘴里。
“好好吃饭，别乱说话，小嘴巴，闭起来。”洛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距离主题曲评级还有一天半时间。
A班别的选手已经在琢磨怎么把舞蹈跳出个人风格，加点小心机，甚至对镜练习起主题曲结束时的ending pose表情管理了。
但是程越安动作还记不熟，一顿饭结束后，他的记忆仿佛又丢失了一部分，还是这缺一块那缺一块的。
按照洛嘉原定的教学计划，程越安此时应该得进入原速唱跳练习和加强killing part的阶段了。
洛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进度，毕竟做练习生的时候，速成扒舞那是家常便饭，更不要提昨天那是结结实实地练了一整天。但是看着程越安的进度，他在团里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又犯了。
“这里不对，来，跟着我做，5、6、7、走！”洛嘉不厌其烦地为程越安示范着。
“第二段副歌的舞和之前一段有一些动作不太一样，这里，抬手幅度比之前大，起码要45度，腿收回来的时候配合音乐变调有个慢速处理……”
程越安动作做到一半：“前辈，好渴啊，我想出去拿瓶水。”
洛嘉无奈地叹气：“去吧。”
程越安这一去，就消失了将近半个小时。在他开溜的这段时间里，洛嘉已经又完整地跳了一遍，接受了其他选手的夸赞，指点了两位选手的动作，还原地休息了5分钟。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洛嘉回忆起程越安午饭时，比起他平时正常的饭量好像没吃多少，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大的舞蹈训练量，会不会是半路低血糖晕倒了？
洛嘉果断起身出了练习室，正巧在走廊上碰见回来的周天，洛嘉视线落在他手中拿着的宝矿力上，于是问道：“请问你在茶水间有看到程越安吗？”
“我是看到他来着，但是后来他好像被祝老师单独叫走了。”
洛嘉想起今天上午上课时，二人有些剑拔弩张的对话，该不会程越安趁着拿水想偷懒，结果被导师当场抓获吧？
也不知在急什么，洛嘉连电梯都不愿等，三步并两步地下楼。走到楼梯间转角，他听到了不远处的交谈声，洛嘉屏息，辨认出了祝清淮的声音。
“感觉你这几天时间就憔悴了不少，真是上节目渡劫来了。”祝清淮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和老友叙旧一般自然。
“谁说不是呢。”
“接下来还有很长时间，不过熬过主题曲后，后面公演的节奏就没这么快了。你可真是不容易，SG有你了不起，哈哈哈哈哈……”
“哥你还能再幸灾乐祸一点吗？”
程越安好像和祝清淮很熟的样子，私下里他俩的状态和今天上午完全不一样，上午的批评和冲突，或许都是节目组为了噱头刻意为之。所以……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其实洛嘉自从录制节目开始，与程越安相处下来，就没觉得程越安是所谓“皇族”。毕竟将程越安现在拥有的一切归因于出身大公司的光环，从而忽视他的用心、实力和才华，本就是一种傲慢的刻板印象。
又因为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毫无大明星架子和孩子气的性格，洛嘉有时都会忘记他和自己的不同，仿佛程越安和他一样，是再普通不过的、练习生里的一员。
但在听到刚刚祝清淮和程越安的对话后，洛嘉心里缓缓地涌上了些异样的感觉。
他终究和自己还是不一样的。于洛嘉而言，导师是遥不可及的偶像，程越安却可以熟稔地与对方谈笑风生。洛嘉在节目里得费尽心思地营造人设、争取镜头，但程越安的故事线怕是一早就被节目组安排好了，连搭戏的导师都是演技精湛的。
洛嘉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生怕被人发现，逃跑一般地离开了。
程越安回到A班练习室的时候，正看到洛嘉和周天两个人一起在对镜练舞。
程越安拿着两瓶宝矿力回来，递给洛嘉一瓶：“前辈，我走的时候你就在练习，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练，不累吗？休息一下吧。”
“等我跳完这一part。”洛嘉头也不回。
“好吧好吧。”程越安绕到洛嘉的斜对面，贴着镜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边喝水，一边看着他跳舞。
洛嘉的动作干净、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观赏性很强，程越安看得起劲，时不时还欢呼一声前辈好棒。
洛嘉懒得理他。
突然，在一个抬腿下落的动作结束后，洛嘉表情巨变，眉头紧皱，嘴里不住地抽气，他不受控制般地弯下腰，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腿。
程越安连忙站起，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前辈你怎么了？！”
周天见状说道：“是抽筋了，快让洛嘉平躺下来！”
两人一起扶着洛嘉原地坐下，程越安托着洛嘉的背和后脑勺，慢慢地让他平躺，随即就伸手去揉洛嘉刚刚死死按住的小腿。
“不能按压肌肉！”周天拦住程越安：“你按着洛嘉膝盖，保持贴地。”
只见周天一手握住洛嘉的脚后跟，另一手捏住他的脚掌前部，缓缓地向膝盖方向扳。
“洛嘉深呼吸，不要憋气。”
洛嘉原本因疼痛而紧握的、发白的手指渐渐放松，过了一会儿，小腿中那股仿佛被钢丝狠狠绷紧的痛感终于消失了。
洛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说：“谢谢你们。”
“应该的。”周天起身，把刚刚在慌乱中滚到一边的宝矿力捡回来，递给洛嘉：“补充点电解质，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别太勉强了。”
“是啊，前辈，要不我陪你回宿舍休息吧。”程越安的表情很担心。
“没那么严重，我就在这里休息半小时就可以了。”
“前辈你也太拼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噢对了，你别没苦硬吃啊。”
程越安此言一出，周天顿觉不妙。
果然，洛嘉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他看向程越安，眼神似没有波澜的冰湖：“我和你不一样。”
“你一时兴起就能上自家公司节目，你的人生新体验，是我日日夜夜‘没苦硬吃’还不一定能换来的机会。”
“无论你主题曲跳成什么样，都会被成千上万的喜欢你的人包容、溺爱。”
“但我只会被骂‘果然糊是有原因的’。”
洛嘉说这句话时音量有些高，他的声音本就是清亮有穿透力的类型，在场的别的选手已经竖起了耳朵一副在线吃瓜的模样。
“前辈，我一时嘴快，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越安有些不知所措。
周天见状赶紧打圆场：“是啊，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洛嘉你先冷静下。”
“我觉得我挺冷静的。”
第17章 放过自己放过他
程越安还想说什么，周天冲他使了个眼色，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程越安懂了，收起了放心不下的眼神，暂时离开了练习室。
周天陪着洛嘉坐在大落地窗前，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枯坐着，沉默了半晌。
洛嘉也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隔一会儿就拿起运动饮料，咕咚咕咚地灌着。
周天的声线醇厚温和，他在洛嘉喝水的间隙开口道：“我看你一直在教程越安跳舞，你是不是很着急他的进度？”
“是啊。”洛嘉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初舞台之前，我的曲子出了问题，他帮了我大忙，所以现在我能回报他了，不想看他因为主题曲没跳好而降级。那样我会觉得很自责。”
“我明白。其实我觉得程越安是我们节目里气质最特殊的选手。老实说，在这个节目看见他，我很惊讶，会觉得他这样红的歌手，也要来参加男团选秀吗？当然啦，可能也有很多人是这样想我的。”周天笑笑。
“所以你为什么不当花滑选手，跑来参加男团选秀呢？”洛嘉问。
“理由很现实，前交叉韧带撕裂，关节稳定性永久下降。此后再也没办法挑战高难度动作，加上恢复期长，会影响接下来的整个赛季，花滑选手的窗口期就那么几年，竞技体育每年人才辈出，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洛嘉大震，无言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喉头有些发紧：“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没事啊。”周天摇摇头，“一开始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洛嘉，我其实很理解你刚说的‘只会被别人嘲笑糊咖’，确实当人处在低谷，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拼命练习。”
“我应该和你有相似的经历，冬运会前，我迟迟突破不了技术瓶颈，只能反复练、反复练，恨不得住在冰场。就像是一种强迫症一样，只要停下，只要休息，就会有罪恶感。但是那样透支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不断地加剧腿部损伤，最后，不得不因伤退役。”
“很遗憾对吧？我确实也消沉了很久，我怨恨过很多东西，怨恨老天不公、怨恨自己运气不好，直到我不得不离开冰面，我才明白，留在场上、不下牌桌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奢求每个人都年少成名，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步伐和节奏，我们也不该被单一的标准束缚、固化。”
“程越安如此，你我也是。我为什么不能开辟出新赛道，成为爱豆里花滑最强的呢？”
洛嘉笑了：“这么小众的赛道，你已经是了吧。”
“所以啊，我觉得你看似是在为程越安着急、上火，其实也是把自己困在绩优主义里了。我还记得初舞台评级的时候，闻老师说你的短板是过于标准化和程式化，少了一些打动人心的东西。”
洛嘉没想到周天会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当时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还觉得老师要求也太高了吧。但是现在我在想，你或许可以暂时先放下评分、排名、一切评价体系，忘记自己要完成十全十美舞台的目标，忘记想要把一切都做好的执念。只做一件事，就是感受音乐，享受舞蹈。”
落地窗外是视野极佳的江景，初夏傍晚的太阳将天空染成蓝紫色与橘色的渐变，水彩画一般，晚霞的颜色未到盛夏那般炽热、浓烈，但胜在静谧、温柔。
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离开了，留洛嘉独自坐在窗前思考他刚刚的一席话。夕阳渐渐落下，洛嘉闭上了眼睛，久违地放空大脑。练习室里其他练习生们的歌声、脚步声、鞋底划过地板的声响渐渐模糊、远去，像是白噪音一样，舒缓着洛嘉一直紧紧绷着的情绪。
突然，洛嘉感觉到左肩一沉，程越安的耳骨钉擦过洛嘉的耳廓，金属触感冰冰凉凉，洛嘉整个人一颤。
程越安顺势把下巴搁在洛嘉的肩上，说话时的震动让他的声音更具磁性，呼吸扫过洛嘉的耳朵，微微潮热，他的尾音还带着点讨好：“前辈，是我不好，我一时嘴快，你别生气了……”
洛嘉把他的脸拨到一边：“我没生气。”
“骗人，你刚刚的表情超恐怖。”
“那我现在不生气了，行了吧。”
“行，那你也不能不管我噢。”程越安得寸进尺。
“管。现在就给我把主题曲和着伴奏连唱带跳表演三遍，不跳完不准吃饭。”
“前辈你要求好严格啊！”程越安语气夸张，尾音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刚刚谁说要我管来着？”洛嘉掀起眼皮斜睨着他。
“是我是我。”程越安起身去打开了音响。
但饶是程越安有心弥补过错，他也不可能在这短时间内就化腐朽为神奇，除非他被舞台之神点化了。于是洛嘉看着他在错了一个拍后，就彻底跟不上趟，非常努力地想跟上拍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心酸。
洛嘉想起周天刚刚的话，决定还是不难为程越安了，他说：
“我教你点万用的步伐和律动吧，这样你要是在主题曲评级的时候错拍了，就先跟着音乐跳，然后找准时机再接回原编舞的动作。”
“这能行吗？”
洛嘉说：“相信我，好摇不挑曲，而且万能动作总比傻站着强。”
一天后，主题曲二次评级阶段正式开始。
经过三天日夜颠倒的练习后，所有练习生们被召集到一个中型演播厅，由闻叙先讲解主题曲二次评级的规则。
“二次评级需要大家现场各自录制主题曲唱跳视频，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因此无论是跳错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突发情况，视频录制都不会终止。”
“大家的主题曲唱跳视频，将会被上传到Project Light的官方网站、节目官方微博、还有节目合作播出的视频平台上。我们会根据所有平台上，全民制作人们的点赞数量进行评分，ABCDF各等级将会被重新洗牌，而新的评级会影响第一次公演的选曲顺序，因此大家一定要慎重对待。”
“最终，主题曲C位的人选，会根据全民制作人的点赞数、导师团意见、还有选手内部投票共同决定，以上三部分的评分各占30%。”
“那还有10%呢？该不会还有第二轮选拔吧。”有的选手已经感受到了隐隐的不安，SG的选秀节目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最后的10%如何评定，暂时保密。”闻叙挑了挑眉。
“啊——？闻老师！求您不要卖关子了好吗！”
“老师我这几天练得快噶了，能不能给我个痛快啊！我真的要鼠了！”
闻叙眉眼弯起柔和的幅度，语气也是满是安抚：“大家也不用太紧张，不会再冒出第二首歌让大家三天就练完的。而且最后的10％评分方式嘛……放心，可以说是轻松加愉快。”
“那么现在，就请各位练习生们，回到各自班级的练习室，根据选管的指示依次录制主题曲视频吧。”
“什么？就在练习室录？”程越安人傻了，“连单人的录影棚都没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