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by红蕖

作者:红蕖  录入:09-21

红菱疑惑道:“我们还要回笒川吗?”
“对。”谭玄道,“过两天再走。你先不要声张。”
孟红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又怯怯地问了一句:“杨伯……是不是有问题?”
谭玄站起身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应当是的。”
孟红菱呆呆地怔住,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不要太烦忧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谭玄沉声说着,抬起手似乎想拍一下她的肩,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微微清了清嗓子,“你快回去休息吧。”
孟红菱却猛的抬头望向他,眼圈泛红,眼眶里沁出莹然泪光:“可是,为什么呢?我爹……一直对他很好……很倚重他……”
谭玄默默地看着她,看着一滴两滴的清泪滑过少女秀丽的面庞,缓缓道:“……这个人,是不是也知道你打算去人家的别业玩?”
孟红菱愣了愣,连哭也忘记了,怔怔地望着他:“是他……劝我去的!我,我本来还在犹豫,后来跟母亲拌了几句嘴,他,他就劝我出去散散心……”她说着说着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是故意的吗?把我支开……是打算好的?可是为什么?”
谭玄几不可察的轻轻叹息了一声:“为了,让你去找我。确保我会被卷进来。”
孟红菱难以置信似的瞪着他,嘴唇颤抖着,半晌方道:“所以,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你?我爹……我家只是个诱饵吗?!”
谭玄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爹,应该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对方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孟红菱也霍的站起身,可惜比谭玄矮了太多,还是只能仰头望着他。
“现在还不清楚。但很可能牵扯到离火教。”
孟红菱一脸的急迫,却又茫然,喃喃道:“离火教……离火教不是已经没有了吗?我……我都搞不明白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
谭玄低头俯视着无声地流着泪的少女,这其中牵扯太多,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对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说明白的?
孟红菱默默啜泣了一会,复又抬头望向他:“我爹……算不算是偿还当年在离火教的债?”
谭玄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离火教的确恶行累累,西北边民,往来商贾,多年以来皆深受其害。虽心中有些不忍,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孟红菱听了,低下头,突然哇的哭出了声,抽抽噎噎地道:“我知道……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终归是我爹爹,我、我没有爹爹了,没有亲人了,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她越哭越是伤心,想到爹爹已然身死,却还要被人指戳着骂活该,骂报应,更觉悲凉。她不知道离火教都做过些什么,更不知道爹爹做过什么,她只记得漫漫长夜里,爹爹哼着小曲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在山高水长的旅途中,讲好玩的传说故事逗她开心;在大雪迷蒙的夜里,背着生病的她去拍大夫的门;在她发脾气的时候,用刀笨拙地削出小木狗讨她的好;在中元冬至的夜里,搂着她,一边烧纸一边对她絮絮地讲娘亲的往事……
她记得七岁那年,她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好朋友,爹爹却又要带着她离开,她哭着闹着不肯走,爹爹最后叹着气说,都怪爹爹武艺不精,倘若爹爹是个武林高手,便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让她受这么多苦。那时的她什么也不懂,现在想想,爹爹是不是一直知道会被人找上门,会要偿还曾经的债呢?再想到从此这广漠世间,再无一人与她相干,便如离群孤雁,只能形单影只,漂泊无依,不由更是伤心凄惶。
“我六岁时,便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骤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把她从回忆和哀伤中拽了回来,她愣了几愣,仰起脸,谭玄正低头看着她,神色平静。
“但随着我越长越大,就遇到了我师父,时飞,还有白城。”谭玄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脸上甚至似乎浮现出了一丁点笑意,“他们渐渐成为了我新的亲人。你年纪还小,往后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能够成为你新的亲人的人。你要努力向前走,去遇见他们。”
孟红菱愣愣地望着他,嘴巴微张,连哭都忘记了。
“好了,快回去睡吧。我们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谭玄说完,目光看向房门,“我送你回去。”
孟红菱慌忙说不用,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脸,正转身准备出去,突然身后房间的角落里发出“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吓了一跳,房里明明只有她和谭玄两个人,哪里来的声音?回头一瞧,发出声音的地方,应该是在角落的木围屏后面。
“咳咳,没什么,大概是老鼠……肯定是老鼠乱跑把东西碰掉了。”谭玄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僵硬,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时候很晚了,快回去吧,别再哭了,明天眼睛会肿的,就不好看了。”
孟红菱有点发懵地给他就一路送了出来,心里还琢磨着,云芦居这么豪华的客栈也会闹老鼠?程俊逸可别又半夜叫起来。
谭玄一直送到了院子里,她对他道了谢,转身欲走时,谭玄忽然又问她:“你以前听说过焚玉神功吗?”
孟红菱摇摇头:“没有,昨天才第一次听说。”
“那玉璋经呢?”谭玄紧接着又问。
孟红菱脸上迷茫之色更甚,好奇道:“那是什么?”
谭玄对她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回去吧。”
孟红菱心中虽感奇怪,但也不好再问,便乖乖地点点头,转身回到东厢房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谭玄才转身回了屋。
谢白城已经从木围屏后面转了出来。那里本是放浴桶之类东西的地方,刚才情急之下,他也只能暂且避在后面。谭玄是回头看见他蹑手蹑脚的藏进去,才放了孟红菱进屋。
“你说谁是老鼠呢?”谢白城满脸不乐意的斜睨着他。
谭玄笑嘻嘻地凑上去:“我既做得大耗子精,你也一道岂不正好?”
“谁要跟你一道当耗子精!”谢白城口中说着,却也没有甩开他伸过来的手。
虽是信口开着玩笑,但两人目光交错,却都在彼此的眼里读到了一丝隐忧。
孟红菱的话更进一步佐证了这是一个指向谭玄的局。
背后设局之人不明,他们的目的也不明,前路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恐怕得加倍小心。
“不早了,我回去睡了。”谢白城一振袖子,迈步欲走。
谭玄一把环住他的腰:“干嘛要走?不是你自己说的,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谢白城没好气地道:“万一再有个什么人夜访你,我还得躲一遭吗?”
“其实也不必躲,让那小丫头知道也没什么……”眼看谢白城的眉毛开始往上挑,谭玄立刻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停了那么一瞬,他往前俯身,凑到谢白城耳边轻声道:“陪陪我,白城。”说完趁势把脸埋进白城的颈窝里蹭了蹭。
谢白城目光微微一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撒什么娇啊……”话是这么说着,却又抬起手臂,反手摸了摸谭玄的头发。
“知道啦,我不走就是了。”
唉,他总是没办法拒绝他。
谭玄对孟红菱所说的往事,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谭玄家人的死,都与离火教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谭玄自己也说过,倘若不是遇到贵人,他大概根本无法活到长大,更不可能遇到他。
这一切是从小家庭和睦幸福、深得父母宠爱、向来衣食无忧的自己无法想象的。
那时只有六岁的谭玄会想什么呢?他有没有像孟红菱这样嚎啕痛哭过?他会不会怕?他有没有茫然无措?
他转头望向身畔的人,身畔之人正在幽微的烛光中对他微微笑着,是沉稳坚毅的大人模样。
他便任由这个人拉着他,把他带去了床|上,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但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前绮丽正好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谭玄吻了吻他的额头,两人便只依偎着沉入了睡梦里。

第25章
翌日用过早饭之后,谭玄把时飞叫到了房里,两人关门说了许久的话。随后时飞出来,径直出了云芦居。
这一去便过了晌午才回来,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全都送进了谭玄屋里。接着他又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再出来时,已是一身收拾好的远行装扮。
另外三人早就注意到他神神秘秘的行动,只不过他和谭玄谁都不说,自然也不好刻意去问。此刻见他一身行装的出现,程俊逸一脸震惊,第一个问道:“你要走?”
时飞冲着他们一笑,拱了拱手:“师哥吩咐我去办事,先行一步,过些日子再跟你们再汇合。”
说着便道了别,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到了晚间,谢白城还是忍不住问了谭玄:“你把时飞派去哪里了?”
“兰邑。”谭玄道,“邺都离兰邑不算太远了。”
“去余家?”谢白城有些吃惊,“他一个人?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幕后之人说不定在兰邑亦有布置。”
“他能办妥的。”谭玄似乎很笃定,“总要历练历练。”
他既这么说,一定是有了事先的计较。白城便不再问,转而看见屋里窗下摆着的罗汉榻上堆着几个包袱,正是白天时飞买回来的,不由好奇心起:“你让时飞买了什么?这么多。”
谭玄神秘兮兮地一笑:“咱们出发时要用得上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瞧他那做张做致的样子,谢白城在心里暗自撇嘴,好像别人很稀罕知道似的。又随口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谭玄口里回答着他,手却已经再不甘等待地来解他的衣带了。
白城虽然还很想问为什么是后天,但扑面袭来的炽热的吻把他的话语全堵在嘴里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同时暗自祈祷今天晚上孟姑娘别再突然想起点什么来。
一个个热烈的吻落在肌肤上,所过之处就好像催荡起层层涟漪,一圈圈漾开,交缠,织成一张密密的热烈之网,网住他的呼吸和心神,让他无处遁逃。
他很快就丢盔弃甲,跟这始作俑者沆瀣一气了。
待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他靠在谭玄的肩头意识开始有一点朦胧,心中想的只有“今晚没有人来打扰实在太好了”这样的念头。
谭玄却静静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在他耳边轻声地道:“我们要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便好了。哪里的风景好看,咱们便上哪里去看;哪里的东西好吃,咱们便上哪里去吃。”
谢白城闭着眼睛,不禁笑出声来:“你不也就是想想,你何时有过这样的空?不说你,我现在其实也很忙的。”
谭玄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摩挲着他的手背:“咱们上一次一起出远门是什么时候了?”
“四年前?五年前吧,为了我大姐家里的事。”
“等这件事完了,我跟你回你家一趟,路上咱们好好游山玩水一番,好不好?”谭玄又道。
谢白城默了一默,这件事什么时候能了结呢?到底背后真相是什么?爹的生日是在六月,现在已经三月,很可能是赶不上了。但对现在的他而言,能平安顺利的了结这件事,便已足够了。
他睁开了眼,谭玄正侧过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跟少年时代几乎一模一样。
他就轻轻地笑了起来,伸手按住谭玄的后脑勺,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那就说好了,你可不要赖账。”
“不赖账!”谭玄重重地回吻了他,“我还得多买些礼物送给你爹,你娘,你姐姐,你师兄师弟们。这么些年了,你爹也该接受了是不是?我这不也挺好的,也不埋汰他老人家啊!对了,你说买些什么好?兰陵酒坊的酒怎么样?不过路途这么远,不好带去啊……”
谢白城合着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笑,在这没什么意义、但让他很喜欢的絮絮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孟红菱和程俊逸在第二天的早饭时,得到了明日出发的消息。
又有一日空闲,程俊逸瞧着孟红菱这两日不知为何又有些恹恹的,便悄悄问她要不要出去在邺都逛逛,孟红菱心里还是有些向往的,也想散散心,转换一下心情。程俊逸就跑去问谭玄可不可以带着孟红菱出去,结果却被无情地驳回了,告诉他此刻敌暗我明,还是谨慎些好。
没办法,程俊逸只好蔫头耷脑的回去。谢白城看他闲得发慌,便笑着邀他练剑,也考较考较他这些年的进益。
这倒是立刻吸引来了两名观众,谭玄和孟红菱都站在廊下看,白城手持浮雪,和程俊逸在院中面对面站定。
“你先吧。”谢白城冲着程俊逸道。
程俊逸点点头,很庄重地先对他行了个晚辈礼,随后深吸一口气,手中三尺青锋剑骤然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惊鸿般袭向白城。
程家家传的叫流光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和轻灵多变,施展起来,意态也潇洒风流。
程俊逸个子高,手臂也长,整个人动起来十分舒展。他知道谢白城从小跟哥哥一处玩耍,时常拆解对方的剑招,对他家剑法不会陌生。于是出手用了一招“惊鸿照影”,半途却改成了“银钩半划”,长剑中途一晃,变为斜刺里上挑。
通身银白色的浮雪剑往上一挡,恰恰好接下他这一招,白城口中笑道:“变招很聪明,但就慢了那么一分。”
程俊逸透过剑身感到一股柔厚绵长的劲力,心中暗暗吃惊,谢白城这些年果然也没有放松武艺的修习,光是这份内力在青年一代高手中,也能位列前茅了。
他更是专注起全副心神,剑花一挽,抢上一步,往前刺出,迅如闪电。谢白城旋身避过,程俊逸又跟上前一步,这一次却是大开大阖的招式,叫做“万里流霜”,银色的剑芒如一道潮头般扑面袭来,一旁观战的孟红菱不禁轻呼了一声,急得攥紧了手:谢公子已经退到台阶下边,无处可退可如何是好?
谢白城却毫不慌乱,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淡淡笑意,手中浮雪剑宛如游龙,轻捷地缠上程俊逸的剑,只听一连串细碎的铛铛声响起,及至最后一声,却是声如钟鸣,绵长悠远,程俊逸长剑一歪,差点脱手,急忙回身撤步,内劲灌注于臂上,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半圆,再次迅捷无伦的刺向白城。
然而他剑招才刺出去一半,浮雪已经由下至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取他肋下,程俊逸慌忙变招,由攻转守,长剑变刺为横,往外推出,接下这一招。
谢白城翻身跃起,由空中再飞来一剑,直刺程俊逸哽嗓。他这一式名叫“飞鸟投林”,整个人也如振翅而飞一般,长发飞扬,衣袂翩然,恍若谪仙。
程俊逸不得不往后退步让开。转瞬之间,场上情势已由他把白城逼到台阶下,变成白城把他逼到台阶之下。
孟红菱在廊下看的心潮澎湃,此刻不禁双拳举于胸前,小小的叫了一声“好”。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她侧过脸,谭玄正抱臂靠在廊柱旁,面带微笑,注意到她的目光,便道:“白城很厉害的,我认识他时,他才十四岁,我那时差点输给他。”
孟红菱听了有些茫然,这听起来好像是在夸白城,但仔细琢磨琢磨,怎么又像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啊?
噫,谭玄这个人!孟红菱悄悄地撇撇嘴,心里却不由想象起十四岁的谢公子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个相貌极为俊秀的少年吧。
没想到谭玄和谢公子那么久以前便认识了,难怪他们俩关系这么好。
她分心了这么一小会儿,院子里两人已经又过了二三十招,二人位置几度变换,银芒与青锋在阳光下不住闪耀,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孟红菱的眼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只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程俊逸用起剑来倒是全然没了平时的几分书呆气,全神贯注的脸庞在阳光下很显出了一些严肃俊朗的意味。但若是跟谢公子一比,却又有些黯然失色了,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谢公子跟人动起手来,是这般飘逸又锐利,剑光映着他的眼,竟有了几分霜寒之意。剑气森然,剑势如风,配上他秀丽端庄的面容,真是妙笔丹青都难以描摹的绝美景象。
孟红菱没有那个眼力,谭玄却是有的。程俊逸本事不错,自身条件也好,若是临阵对敌的经验再丰富些,还能在白城手下多坚持个三四十招。而以现在的情况看,不出十招白城便可取胜,但显然他没尽全力,属于连打带教,让两招攻三招,算是对招练习,大概还准备跟他多过一过手。
果然,过到百余回合,程俊逸□□,显出疲态。谢白城连攻了三剑,他应付的有些手忙脚乱,三剑已毕,浮雪又荡出一道银弧,凌空劈下,程俊逸勉强提剑相格,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谢白城笑吟吟地收剑停步,也有些微喘,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瞧着他道:“你不错啊,比你哥当年要强。”
程俊逸用剑拄着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抬起胳膊,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半晌方道:“多谢……谢哥哥指教!”
谢白城笑着对他摆摆手:“不用讲这些虚礼客气。”说完转身往廊下走。
谭玄早让孟红菱进屋端了茶来,递了一杯给白城,白城接过来饮了。谭玄看着还在院子里仔细琢磨的程俊逸道:“俊逸,你个子高,臂展长,论起来是优势,但回身慢却会是个明显的弱点,要时刻注意保持好距离,不要轻易让对手近身,否则你会很麻烦。之前你那几个小朋友里,是不是数花家小子最让你头痛?”
程俊逸点点头。谭玄又道:“你家流光剑法虽是快剑,但倘若对方跟你以快打快,你也不能轻易被带跑,要守好自己的节奏。白城的剑法兼具快剑和重剑两类,他交替着一用,你就乱了阵脚,自然很快就落了下风。”
程俊逸听他说的皆切中要害,不由连连点头,复又低头深思,反复回味,竟觉这一番比试实在获益良多,心中也是喜悦。
这一日便就这么过去。转眼到了第三日,也是他们该出发的日子了。一大早,谭玄就把所有人集中到正堂上,几个包袱在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
面对另外三个人,谭玄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日出门,稳妥起见,大家一起化装改扮一下吧!”
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过了一会儿还是谢白城率先提问:“改扮成什么样?”
谭玄先指了指自己:“我扮做一个富商。”接着指向程俊逸,“俊逸么,毕竟我们长得也不相像,就扮做我的内弟。”
谢白城的心里突然冒出很不好的预感,他紧紧盯着谭玄,谭玄却不瞧他,转而看向孟红菱。
“你呢,年纪装作是女儿吧,好像也大了些,做妹妹呢,好像又小了点。只能委屈你,装个伺候的小丫鬟。”
孟红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装丫鬟也还行吧,真叫她装个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她才头疼呢。
谢白城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他紧盯着谭玄:“我要装作什么人呢?谭庄主!”最后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的。
谭玄有点不大自然的冲他一笑,佯咳两声,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你么,你自然是,嗯,那个,装、装作富商夫人啦。”

谢白城紧紧盯着谭玄,而程俊逸和孟红菱都很识时务的闭嘴了。
谭玄顶住白城两道几欲喷火的目光,佯装不知的打开一个包袱:“你不用担心,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包袱里赫然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裙,两个匣子,还有一顶帷帽。
谢白城咬着牙道:“你怎么不自己上啊?”
谭玄一本正经地道:“不合适,我太高了。”
谢白城冷笑:“难道我很矮吗?”
他比谭玄矮了小半头,但那是和谭玄比,若是和寻常男子比,他依然算高挑,更不必说以女子的标准来衡量。
“你自然也挺高的,但,”谭玄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没有别的选择了,俊逸也很高,跟我差不多。”
谢白城气冲冲地拉过孟红菱:“这不是有现成的姑娘?”
谭玄道:“她也太小了。而且一个富商夫人在外,连一个伺候的女使都没有也不合情理。总不能孟姑娘假扮夫人,你假扮丫鬟吧?不合适呀!”
道理都给他占去了,白城气的咬住嘴唇,停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从根源上切中问题要害:“干嘛要扮这扮那的?这是要做什么?”
谭玄叹一口气:“不是担心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看我们下一步的动向吗?我们就要防备这一点,小心谨慎。改头换面,再加上今日是上巳节,城里城外都很热闹,是最好的消弭行踪的机会了。”
他说的振振有词,白城一时也找不出反对的话来,便把目光投向两个年轻人:“你们俩觉得这样可行?”
程俊逸一愣,随即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谭庄主说的有道理!看来也只有这么一试了!”
谢白城又转头看向孟红菱,孟红菱迎着他的目光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道:“谢公子,我……我可以帮您梳头发!妆容上,虽然我没什么自信,不过,也、也可以一试!”
谢白城忽然觉得是不是除了自己以外,这三个人都很跃跃欲试,乐见其成?他用狐疑的目光一一扫过去,只见谭玄眉头微锁,嘴唇紧抿,一脸深沉忧虑之色;程俊逸抬头望向屋顶,表情严肃地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事重重;孟红菱则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我一定会努力的”乖巧神色。
除了屈服,简直无法可想。
见他不情不愿的点头,谭玄立刻打开两个匣子,一个装着胭脂水粉,一个装着几件头面首饰,递给孟红菱:“那就交给你了。”
孟红菱用双手接过来,表情坚毅地点了点头。
谢白城无可奈何,起身带着孟红菱走进西边屋子,坐到铜镜前面,任由孟红菱把他绾好的头发散开。
孟红菱拿着一把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的发丝,见他发如鸦羽,光滑如缎,不禁羡慕道:“谢公子,你头发真好。”
谢白城无奈叹一口气,抬手按在额角。
孟红菱从铜镜里悄悄打量他,只觉得谢白城生的实在好看,肤色白净,眉目温润,静如春水,动如惠风。一点也看不出他已年近而立了。
为什么呢?岁月对长得好看的人也会格外宽容吗?
她带着几分欣羡,同时似乎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起伏。最终想想谭玄的叮嘱和自己夸下的海口,用力摇摇头,集中精神仔细梳理白城的头发,给他精心挽成发髻,再小心地簪上一支簪子并两朵珠花,就算是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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