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启疲惫地从晏景身上退开,将被扯开的衣襟归拢,捡起落在地上的缎带,绑回脸上,随后找了个角落盘坐静心。
没……没了?
晏景从地上坐起,满心错愕。
力量确实恢复了。
他看向盘坐墙边的奚启,瞧见对方“一脸平静”后,一股不讲道理的不满油然而生。
他怎么能这么镇定?
不过晏景也清楚,再蛮不讲理也不能把不满发泄在才帮他解了咒的人身上。
“我去解决外面那个东西。”他揣着怒气跃出地道,很快,外面响起了战斗的声音。
奚启重新阖上眼。
动用神明的威能对他来说有不小的负担,体内的力量失衡翻涌,他又无法像往常那样静下心调息。
脑中是晏景方才的脸,总是锋锐的双眼被动情的湿红浸透,温软得像被撬开了壳的蚌肉,神态迷离,在情欲的驱使下给予他本能的回应……心尖又胀又麻,满得像要被撑破,哪怕在回想中他也几乎要沉迷下去。
刚才他是怎么拿出意志力抽身的?
灵力在心猿意马下有失控的倾向,奚启无奈出定。
然后发现不知何时上面的战斗声已经停了,抬起头,晏景倚靠在五步远的断墙处,直勾勾看着他,不知盯了多久。
逆光的身段匀称修美,又一次触发了奚启关于其触感的回忆。
他从不避讳自己对晏景的觊觎,将晏景视为唯一配和自己并肩的人类,甚至愿意克制对善恶律的渴求,耐心寻找一种和平的拥有晏景的方式。
可这里面一开始包含了情欲吗?
晏景在看奚启被咬破的嘴角和破碎的衣襟。
奚启的法衣原本自带修复功能,但由于损坏的地方包含了一部分阵法回路,导致术法失去了功效。
刚才有这么激烈吗?
晏景不愿承认自己的“热情”。
“我就随口问一句。”
奚启疑惑抬头。
“你行吗?”
疑惑的沉默。
还没等到奚启的回答晏景就把话收了回去:“算了。当我没问。”
他都在计较些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他行吗?
奚启知道晏景的意思。
按道理来讲,他这样的存在不会有人类的欲望。
可也只是按道理了。
两人沿着神殿下的暗道前行,谁也没有说话,昏暗中只有墙壁上的水声滴答滴答,安静的气氛让晏景浑身不自在:“你怎么不说话?”
奚启:“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您没有生气。”至少没有冲他生气。
晏景不解,他要生什么气?
奚启略微提示:“我为您解咒的过程。”
晏景眉头一跳,他还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将这件事揭过去的默契。
奚启在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为了激发诅咒的力量,必须让晏景充分动情,为此不免做的有些过火,甚至强行侵入了晏景的识海。
这理所当然是冒犯。
他已然做好了事后,甚至当场被晏景攻击的准备。然而,直到现在责难都还没有降临,甚至从晏景身上看不到多少生气的模样。
完全无所谓吗?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是让他挫败又不甘啊。
晏景无言以对。
要他承认自己对奚启的皮相迷缺乏抵抗力?
要他说自己并不反感甚至还觉得有点爽?
死也不要。
为了回避要紧的部分,晏景反客为主地发出叽嘲:“你现在这么纯情了吗?还是觉得亲过两口我就要对你负责,和你确定关系?”
攻击性这么强,看来并没有无所谓啊。
奚启的心情不由欣悦起来:“您说笑了。我不会用人类的教条约束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缺乏自知之明。”
人类定义里的亲密关系在他看来都过于肤浅和脆弱,没一个让他觉得配适用于自己与晏景。
“那不就完了。”晏景摊手,做出一副豁达模样,“权宜之计,没必要揪着不放。”
关于这件事,他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谈。
但奚启明显还不打算结束:“我在好奇一件事——”还是一如既往用故意的停顿吸引足了晏景的注意力,“您方才,是否确实在期待我的继续。”
他的语气根本不像在问人,虽尚有疑虑,但内心明显已经有了偏向的答案。
晏景咬牙:“我!没!有!”
他的答案并没有影响到奚启的看法。
“我并不介意为您提供这方面的服务。”
事实上他已经在为错过机会而遗憾了。
晏景为他的底线之低而震惊。
“你闭嘴!”
“我愿意以任何方式取悦您。”
有完没完?
晏景捂住奚启的嘴,将他抵在墙上,低骂:“不知廉耻!”
情急之下憋出来的斥责逗笑了奚启,明朗清澈的低笑荡开,滚烫的吐息一股股打在晏景手心,留下被舔舐过般的湿热。
晏景也发现自己昏了头。
这家伙又不是人,自己拿人类的廉耻观去约束他,理所当然的会惹他发笑。
他脸一冷:“再拿我找乐子,咱们就分道扬镳。”
哎呀,把人惹急了。
奚启让步:“好吧,我不说了。”
虽然他还想强调自己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沿着暗道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了隐约的天光。尽头是一处在山壁上凿出来的洞。
晏景站在洞口,看着洞外景色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奚启走上来,朝外面看了一眼,也明白了为何。
外面并非山谷,而是一片塌陷的巨坑,九座山峰围绕在周围,巨大的裂口贯穿峰体,从四周蔓延向巨坑中央的通天石柱。
这分明是——
“诸天伏魔阵!”一个同样惊讶的声音从旁插入,说出了奚启想到的名词。
第60章
扭头瞧去, 出声的是归云派一行人,领头的那个苏相宜的情报里提到过,似乎是归云派掌门的亲传。
对方盯着两人, 面带疑惑:“你们是……登望会队伍里的人。”他诧异这两人竟然能走到这里,不过仍旧认为他们不值得关注,“前方非尔等配踏足之地,去别处寻机缘吧。”
说到“机缘”二字时他身旁的其他人露出了隐微的嘲弄的笑意。
在他们看来,这座废弃的城池不过是历史遗留的垃圾堆,而这群充满期待地在垃圾堆里搜寻废品的底层修士,着实面目滑稽到可笑。
这群人一路过来就未曾将登望会的任何人放在眼里,毕竟连登望会的会主们也只是上赶着给他们当喽啰的存在。若不是此处遗迹掌握在登望会手中,他们又并非代表整个归云派, 怎会和这群人为伍。
晏景和归云派打过的交道不算少,对其门风也一清二楚,几乎是这群人一开口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
“路这么宽,你们横着过去都占不完,管我们怎么走呢?”
归云派的人不想他敢顶嘴,怒喝:“你说什么?”
晏景:“耳朵聋?还是给你骂爽了想刻录下来反复听?”
“不敬尊者的东西,找死!”
但归云派弟子放出的术法在抵达晏景面前时消失无踪,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试探性的攻击没有取得效果,归云派一方也意识到这两人有点水平, 此刻不宜纠缠,领头的青年喝住了同门:“住手!不要节外生枝, 随他们去吧。”
潜台词是要找死就由着他们。
归云派弟子不甘地收了手,充满恶意地瞪了一眼晏景,扭头朝大阵走去。
啧,竟然有脑子, 分得清主次。
心情不好想找几个人收拾的晏景盘算落了空。
两人来到阵法上方。
这个阵法的布局无意就是诸天伏魔阵,但它的构成方式却不像布阵,更像是一招落成的招式。
所以诸天伏魔阵是微明的招式演化的?
微明在这里战斗过?
是和此城供奉的那位神明?
晏景看向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奚启。
这家伙是最想对付微明的。寻找微明的过去,探寻微明的弱点是弑杀微明的第一步。可见到这么明显的微明留下来的痕迹他却看不出多少激动。
直觉告诉晏景有猫腻。
“你怎么看?”
奚启回道:“能被人闯入而不招致惩戒,说明这里已经被遗弃了。”
晏景被说服了:“你说的对。”
作为当世的人神,微明的神秘甚至超过不少已经殒落的神明。
他的过去完全从历史中被抹除——合理猜测是微明自己做的——目前对他诞生的时间都只有一个非常宽泛的猜测:万年以前。此地还存在,只说明它和微明的过去无关。
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不过毕竟是一位神明的道场,或许有些可用之物。归云派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佐证。只是实力太弱了。”
晏景接上他的话:“看来派这群人来的人也不确定能从这里获得什么。跟着他们大概收获也不大了。”
他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法阵中央的那座巨大的石柱。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曾在诸天伏魔阵下呆过不少时间,虽然在这段岁月里,他的意识并不清醒,但直觉和本能还在,他觉得可以进去一探。
“为我护法。”
奚启罕见地对他的行动表示了反对:“我不赞同。”
晏景:“我也没有在商量。”
“我知道。”奚启解释,“只是声明一下自己的意见。”
“担心我?”
怎么这么好心了?
奚启纠正:“担心我们。此地镇压的很大概率就是此城的神明,若对方还未彻底消殒,你我合力也未必能应付。”
就这样?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了?他还以为奚启会顺着说点油腔滑调的话呢。
晏景:“奚宗主可曾听过一句话?”
奚启转过头,静待后文。
“风浪越大,鱼越贵。”
微明既然以诸天伏魔阵镇压,便说明他当初也没办法彻底抹消对手。这下面很大概率遗留着一位真正的神明的遗骸。这是难得的探寻神明奥秘的机会,晏景不想错过。
奚启明白自己劝不住他:“我只为您护法,不会出手。”
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及时抽身?
但晏景要做的事,从来不参考别人的意见:“看情况。”
说完朝着深不见底的裂口终身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留下来的奚启面色发沉地面对着裂隙,久久伫立,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某段思绪中,直到窸窣的脚步声打断周围的沉静,银焰从他脚下燃起,蔓延向外,眨眼圈出了一个方圆数里的火圈。沉静的声音响起,如在耳边:“止步,我只说一遍。”
这两人竟然比他们还嚣张。
先出发却迟一步抵达的归云派一行人看到两个人,本还想找回刚才的场子,但面前气息强大的银焰以及对方身处诸天伏魔阵阵眼仍旧从容的姿态让领头的青年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对面的人绝非他一开始以为的普通修士。
他是何方神圣?
难道这次行动走漏了消息?
但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能在这里找到什么,不大可能被人盯上啊。
“不知阁下师出何门?如何称呼?”
问话的同时青年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知道的所有善使火类术法的门派和修士,并没能筛选出符合特征的怀疑对象。
或许使用了伪装形貌的术法?
有那么一息他脑中掠过了蕴华宗那位神秘新宗主这一选项,只是在思维捕捉到这个念头前,他的潜意识就否决了相关可能。
青年自认相较之前自己此时的态度已算客气,可是对方毫无反应,似乎连搭理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简直不识抬举。
收到青年眼色的弟子祭出一把羽扇模样的法器,扇向火墙。
一阵强风掠起,吹过谷地,顿时飞沙走石,唯独那火墙毫无变化,火势不曾减小也不曾增大,像与这片空间隔绝了一般。
弟子不信邪又扇了好几下。
“没有动静,怎么会呢?难道是幻术?”弟子试探地伸出手,就在触碰的一瞬间,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就被火焰包裹,等其他人回过神来,面前只剩下一堆灰烬。
青年瞳孔紧缩。
这个弟子的修为在元婴期,还有上品法宝傍身,居然瞬间就被杀了,莫说换他来,就算是他师尊也未必有这般能为。
他再度看向阵眼处静立的人影,对方依旧背对着他们,连余光也不曾投来,仿佛刚才那般力量并不曾耗费此人半分力气,只是火堆飞出的星火的余温罢了。明明是人类的相貌,却让青年产生了面对这种诡异城池时同样的感觉。
一股发自本能的忌惮从他心底涌出:“有蹊跷,走。”
原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探索行动,不想遇到这么个难啃的挡路石。归云派的弟子面露担忧:“万师兄,我们真就这么走了?那掌门的嘱托怎么办?”
青年不这么认为:“走什么走?有这两个人在,不正好给我们开路吗?”
那个男人固守阵心,而他的同伴并不在周围,青年猜测对方正在着手探查诸天伏魔阵。而他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坐收其成。
其他的归云派弟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开始担忧自己的命运。
拿那个人开路?
这真的行吗?
归云派一行人离去后,法阵处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奚启一人,以及他周围不断跃动的焰火。
——好像有些预估错误,时间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么宽裕啊。
奚启面对着脚下的裂隙,神情愈发凝重。
另一头,和杜若断了联系的问秀秀一行人正身处某段暗道之中,小胖子方天瑞在岔口的石壁上发现了他们的目标:“秀秀!记号在这里,这个方向是对的。”
他们所说的记号很像杜若在森林里留下的那种,只是看颜色和痕迹更为陈旧,像是很多年前落下的。
三个年轻人在昏暗的地道中摸索前行,途中问秀秀继续强调起这次探险的规则:
“……不要动前灾难时代的祭坛中的任何东西;不要接近任何和与光线方位不符的阴影;听到三只以上的动物同时鸣叫后要立即远离……最后,如果已经惊动了这里的守卫,不用再遵守任何规矩,逃走,毫不犹豫地逃走。”
方天瑞起了好奇心:“故事里的守卫是什么样的?”
“在阿伯的描述里是一群巨大的种类的不明生物,相貌怪异,像是不同的生物杂糅而成,有的像蛇和鸟的集合体,有的像蜘蛛和蝎子的杂交……但无一例外都十分强大,甚至还有特殊能力。”
这段冒险故事在路听潮给她讲过的各种故事里都算邪典的。
阿伯对这个秘境的存在绝口不提,却又将此地的秘密详细地糅在故事里,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想到,自己这只闲不住的小猴子,有一天会来到这处秘境。
好消息是这里确实和她的猜想一样,是父母还有阿伯来过的地方,她如愿在这里找到了许多他们留下的痕迹。而坏消息则是,此地的险恶远超她的预料。
她很抱歉让伙伴们陷入了危险之中,不过伙伴们不喜欢听她说这些。他们一向反对问秀秀将他们冒险的动机单一化,虽然选择来这里确实有受到问秀秀的影响,但他们出发点永远是想和伙伴一起探索未知。因而深知伙伴心意的问秀秀只能将这份感激埋在心底,努力地做好他们的队长。
方天瑞感叹:“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危险似乎没有故事里多。路上有很多新的痕迹,是走在前面的前辈顺手清理了吗?”
竟然能比手握“通关秘籍”的他们走的还快,这位前辈应该相当厉害。
洛易想的和他一样:“大概率就是这样了。”
问秀秀看了看地形,判断:“再往前面应该就是故事里的探险小队抵达的终点了。”
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通道,他们进入了一处宽阔的地下洞穴,一踏入绝望的气息便从四周包裹上来,厚厚的沙尘里有大量细碎的骨片,但已经看不出主人的原貌了。问秀秀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洞中的空间,发现这里也刻满了壁画。
上面记录的似乎是这座城市毁灭时的场景。
大量的建筑崩塌,符号化的居民们在废墟中挣扎,而这一切来自天空中的战斗,战斗的双方一个是符号化的蛇形存在,只看得出体型巨大,而另一方则是……
一个人。
没错,是一个非常清晰具体的人类形象,也是他们目前看到的所有壁画里出现的唯一一个人形。
旁边还有一大串重复的看不懂的文字。
问秀秀仔细辨别后做出结论:“是灾难降临后的壁画,可以触碰。”
在路听潮给问秀秀讲述地故事里,使这座城池覆灭的灾难降临前的祭祀壁画都被神秘神明的力量浸染过,触碰会引来危险。但“灾难”降临后,神明陨落,祭祀不再能收到祝福,因此这个时期遗留下来的壁画相对来说是安全的。
在看到另外两个伙伴点头,表示做好准备后,她鼓起勇气,抬手摁上了壁画,一股情感浓烈的信息猝不及防地灌入她的脑海——
【人孽弑我君神】
【人孽弑我君神】
非人的声音反复在她脑海中哭嚎,试图覆盖她全部的思维,直到被拉开她才得以从这充满绝望与恨意的控诉中挣脱,她泪流满面地望向两位伙伴,充满不解地问道:“你们知道人孽是谁吗?”
裂缝之内, 死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再度迎来了拜访者。
此地灵脉支离破碎,绝大部分空间都成了虚空,晏景踩着残留的物质碎片深入。
这里有两股力量, 一道是微明的,微弱但稳定;而另一道很陌生,充斥着愤怒、不甘。这股力量在气息上和古城中的很像,但并没有那种污秽的感觉。
遗留在城中的力量是因为失去了控制才变成那样?
晏景唤出沉寂的善恶律,金色的符文缠绕着他的手掌,异常平和。
在阵外时律文尚有些微灼热,进入阵内后反而沉寂下来。
前方的虚空中横亘着一座如山丘般巨大的骸骨。遗骸肢体残损,大部分地方已经腐朽,难以窥见原貌, 但仅残存的部分就已具有多种生物的特征,蛇的身躯,鸟的羽毛,蜘蛛的肢足……果然是一位并非人形的神明。
骸骨的气息和整片虚空融为一体,它的存在已经无限趋近于湮灭,微弱的意志残留难以称为神智,但依旧掌握着身处的时空。
难以祂想象全盛之时是何等实力。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遑论神明。
祂门从死亡到安息, 很可能比一个文明存续的时间还要长,连微明大概率也做不到直接抹消一位神明, 所以才立阵镇压、
不过,这幅死状很难说得上安息吧。
晏景注意到了祂右边第三节肢足的断口处插着异物,似乎是某种法器的碎片。
潜意识告诉他一定要那个东西!
“我把那个拿走你应该没意见吧。”
如果能用在对付微明上,也算是为祂报了仇, 不是吗?
遗骸没有反应,但晏景决定就当这位神明答应了。
就在他踏入结界的瞬间,巨大的尸骸动了起来,通天彻地的残躯裹挟着死时的不甘、疯狂与怨毒扑向晏景。
哎呀,看来没他以为的好说话啊。
曾经能改写天地规则的神明,哪怕殒落也依旧绝对掌握着这片空间。
从未有过的对手。
晏景吐出胸中浊气,抬手从虚空中抽出由金光构成的涤罪剑,同时善恶律的律文涌出,迅速填满剑身,化为金色的锋刃,构成了一把完全实体化的真正的涤罪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诸天伏魔阵镇压了阵中的一切异动,守在外面的奚启无法得知阵中情况,只感觉胸腔中多了一根弦,不断波动。
心绪无处着落的感觉让他心烦。
下去亲眼看看情况就能安心了,但理智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是微明留下的战场,他也不确定自己进入之后会发生什么。而晏景非常聪敏,一旦露出破绽就不妙了。
从某一刻开始,镇魔钉的力量突然增强了。
奚启意识到什么,银色的火焰凭空画出数道符咒,飞向九根镇魔钉,在山壁上直接烙出符文。
一旁窥探的归云派青年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不禁心生疑惑。
大阵出现异象,又始终不见此人同伙,难道,对方在阵法中?
这一猜测让他惊骇不已。
简直是疯了!
这两人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两人远远怕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他刚生出撤退念头的时候,派去给晏景和奚启添麻烦的弟子已经完成了任务。
脚下传来震动,伏地的巨兽翻过山脊,追逐着几道渺小的人类身影,往诸天伏魔阵的方向而来。
奚启微微挑眉。
已经再三开恩,这几个人类还是不知死活,如此,接下来发生什么晏景都怨不得他吧。
就在几个归云派弟子完成引诱任务,想要撤走的瞬间,几根藤蔓从地上蹿出,缠住了他们。只一瞬间的耽搁,他们便被追上来的巨兽拍成了肉泥。陷入狂暴的巨兽并未因此止住脚步,而是继续朝法阵奔去,就在即将踏入法阵范围的时候,它的动作突然径直了。
原本守在阵法中心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巨兽面前,只手拦住了狂暴的巨兽,随后手一压,直接将巨兽掼入了地底。
那边战斗停息的瞬间,青年的危险感知也忽然警觉,下意识往后急退,刚好避开了蹿出的藤蔓。
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必须回禀师尊。
袭击落空,奚启遗憾地收了攻势。
距离还是太远了,而他此时并不适合离开大阵。
身上长出的藤蔓迅速凋谢,银焰重新燃了起来。
刚才绞杀几个归云派弟子的力量并不来自他本身,而是被此地力量侵蚀后融入体内的咒力。在这座被同种诡异力量充斥的城池中可谓相当好用。当然,前提是自身有足够的境界,能够压制住这份力量。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构成诸天伏魔阵的几座山峰开始缓缓下沉。
奚启继续勾画符咒,然而未能阻止这一趋势。
阵法被完全激活。
下面有东西要破阵而出?
但他并没有感受到另一股足以和阵法匹敌的力量。忽然,奚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面向东边的天空。
——呵,原来是时间到了。
蕴华宗。
宗门大殿前的广场上,弟子们往来络绎。正值夏日,天空中却飘下细碎的雪花,有人惊呼,惹得众人纷纷跟着他望向东面山谷,郁郁葱葱的群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盖满白雪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