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林葑看程廷议那不坚定的样子,直接开口问,“你不想订婚?那直接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你给的太多了。”
程廷议艰难出声,他很难拒绝钱这个东西。
“多吗?不需要你给什么,你直接入赘就好。”林葑往后一靠,态度从容。
看看这话,多豪!
程廷议没理由拒绝,他把戒指带到左手中指上,对于林葑给的,就知道那一瞬震惊了会,但,只是震惊,并没有觉得自己不配。
相反,程廷议说:“那行吧,我觉得我也蛮值钱的,你不亏。”
林葑挺认同程廷议这句话,程廷议确实值钱,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
程廷议走到林葑身边,坐下,他大致看了看文件里的内容,赔偿挺多的,除了现金外,还有几处房产。
他这穷比生活也是好了起来。
程廷议有些感叹。
“你今天去赴约不会就为了这件事吧?”
“不算是,钟行桢他哥给他订婚了。”
“是宿乐?”
“不是,柳家千金。”
“啊?”
程廷议脑袋飞速运转,八卦心思一起,脑补出许多狗血剧情,他好奇道:“那他和宿乐分手了?”
对于宿乐,程廷议对他的印象很好,宿乐是娱乐圈有名的演员,出道十年,奖项拿了一个遍,业务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至于钟行桢,程廷议看向林葑,应该不会只有钱吧?
“不知道。”
看出程廷议满满的求知欲,林葑补充道:“应该不会分手。”
“啊?”
“不早了,洗澡休息吧。”
林葑没有多说,“明天的票,你得能起来。”
“哦。”
程廷议应了声。
因为票是早上八点的原因,所以躺床上后,两人什么都没有干。
程廷议酝酿着睡意,但脑子里不受控制回想了白天的事,最后,忍不住还是询问道:“哥哥,你知道我爸他配型成功了吗?”
良久,就在程廷议以为林葑睡着了时,听到了对方的回答,“知道,我帮的忙。”
有点意外,但细想程廷议还是能想到的,之前程菓冉还说配型失败了,看来,他们放在心上宠的人,最后还是最在乎自己。
说不出什么感受,程廷议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人各有命。
“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能手术。”
林葑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响起,程廷议从烦杂的思绪里抽离,而后探出手搂住了林葑的腰。
“哥,你手上有戒指吗?”
话题太过于跳跃,林葑愣了后,回复,“没有。”
“那情侣戒指我一个人戴?”
情侣戒指一个人戴还叫情侣戒指吗?
不得是单身戒指吗?
“……”
林葑沉默一瞬,说道:“你没有注意到吗?盒子是双向的,正反都能打开。”
“啊?”
程廷议一个激动,抽出自己的手,准备起身找找看,“是吗?”
“别去找了,明天再说吧。”
林葑阻止了程廷议的动作,“该睡了。”
“行吧。”
程廷议又躺了回去,手塞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长长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迎接程廷议的并不是去旅游的好心情,而是父亲去世,葬礼安排在两天后。
“……二哥,妈妈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大哥他被母亲骂了一通后,已经定机票离开了,爸爸的葬礼安排在后天,二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程廷议瞧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一边林葑还在交代着管家怎么照顾林二,耳边是程菓冉无助的求助。
“二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程廷议的心沉到了底,说出的话显得无比的绝情,“我已经把你说的那些钱都打到卡上了,程菓冉,我是失忆了,但我周围的人没有失忆。
你骗我说钱没有还完,为此我去配型了,这个是我的问题,我认了。事后就算知道了,我依旧按照你给的数额,一毛不差打了过去。这些钱代表着什么不用我说吧?你既然收下了,就不要再联系我了。”
“二哥,我……对不起,但是,但是,他是你亲爸爸,你总不能不送他最后一程吧?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你请假为他守灵,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样绝情。”
程菓冉怕程廷议不回来,脑袋混乱成了一锅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焦灼,加之连轴转,话里不自觉带着怨恨。
她不明白,不就是偏心了一点,为什么程廷议可以如此的绝情,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向敬重的大哥会捏造配型结果,甚至在事发后,还理直气壮和母亲吵架。
更不明白,为什么她母亲要一直端着,一直不反省自己……
她只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么多压力!
“程菓冉,爷爷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
程廷议能感受到刀子嘴下的那炙热的爱,他爷爷平等的对每一个人没有好脸色,但,不平等的把世上余留的所有财产给了他。
而他的生父,没有给他任何情感上那些需求的东西。
“二哥,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程菓冉没有忍住,还是哭了起来。
听着手机另一端的哭声,程廷议下意识敛眸,握手机的动作不断用力。
那些经久不见阳光的伤口,藏在黑暗里,别人看不见就觉得不存在,长久下来,自己也骗过了自己。
但事实上,那些伤会在黑暗里不断发烂溃脓,等到某天,突然出现在了太阳下,才惊觉伤口一直都在。
过去的终将无法过去。
言语行动上的利剑穿过时间空间,重重插在了现如今程廷议的身上。
“我不去。”
程廷议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选择,声音坚定,“我不去!”
“二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程菓冉失神地说道,恍惚里,她主动挂断了电话。然后,把带着二哥这个昵称的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她怔愣地看着手机,直到熄屏后,彻底忍不住放声痛苦。
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
或许,在那个冬天里,那个陌生的二哥跟在父亲身后走进屋里,满含希冀叫了一圈才发觉谁都冷冷淡淡,所有人都不欢迎他的时候,这个家就已经不是完整的家了。
另一边,林葑交代完后,让管家离开,而他,则是朝程廷议走去。
“还去么?”
程廷议蔫蔫的,手机被扔在了一边,他伸出手,想要让林葑抱他。
而林葑看到后,毫不犹豫抱住了程廷议。
程廷议把脸埋进了林葑的腹部,闷声道:“坐,你这样我不舒服。”
林葑无奈,坐到了一边。而程廷议顺势调整了姿势,双手环着林葑的腰,侧头枕在林葑的大腿上。
“我爸死了。”
“嗯。”
“我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
“我不想去了。”
林葑依旧顺着程廷议,“那就不去了。”
被捋顺了毛,程廷议故意道:“那票都买了,民宿也联系好了,你还为此特意挤出时间,说不去就不去吗?”
“不着急,或许我们可以先结个婚。”
程廷议哑然,挣扎道:“但是,你还没有求婚啊!”
“那就先求婚。”
程廷议彻底无法可说,他转头,正正望向林葑,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那不行,去旅游这个我计划了好久,我们必须去。”
林葑侧头看了看墙上的表,分针已经超过了十这个数字,再迟一会应该赶不上飞机了。
于是,林葑拍了拍程廷议的肩,“那你起来,我们该走了。”
我还在悲痛啊……这么着急吗?
程廷议顺势坐了起来,“走吧,交代完咱们走。”
林葑起身,去拉行李箱。
这次拿的东西少,他和程廷议的东西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程廷议在林葑去拿箱子的时候,打开了手机,转出了一笔三十万的巨款。
“走了。”
林葑朝沙发边的人招手。
程廷议收起手机,几步跑了过去,十分有心机的牵住了林葑的手。
那只带着和他同款戒指的手。
第42章 失忆第四十二天
程廷议原本计划自驾游,就他和林葑两个人,但是考虑到时间,年关前,公司是最忙的。
因此,这次计划是先坐飞机,然后转火车,期间,转火车时可以逛逛那个城市,而这大抵需要一个星期,这样多余的时间,他可以和林葑好好逛逛目的地,感受一下大西北的风俗。
到达机场时,还有半个小时。
程廷议和林葑直接去了候机厅,上一次,程廷议上了飞机后断断续续的开始发烧,这一次,程廷议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药,甚至穿好了自己的外套,远离了风口。
平安的,程廷议落了地,并没有生病。
两人下了飞机后,先打车去了酒店。
到底是靠北方,刚落地,程廷议就觉得凉凉的,看看天气,晚上会大降温,当即,决定吃完饭就和林葑一起去买衣服。
吃完饭,两人上了街。
买了厚衣服,两人出了服装店。
程廷议的审美一向令人着急,林葑没有刻意阻止下,程廷议选了一个花色大红袄,穿上后,十分的精神。
而林葑在程廷议安排他之前,迅速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很普通的款式。
程廷议略带可惜,不过没关系,等下一次让林葑穿,而后直接让服务员都给他打包起来。
林葑闭了闭眼,看着架势是准备两件换着穿,他怎么不着痕迹提醒一下程廷议,那件衣服其实很丑。
犹豫那么一下,程廷议已经付完钱,招呼着他出门。
林葑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嗯,其实程廷议开心就好,其他的也所谓的。
丢人……或许也无所谓。
越靠近北方天气变化越极端,两人中午到的时候还穿着薄衬衫,而现在,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几度。
风也是一阵阵的,迎面往脸上扑。
有着厚衣服,程廷议倒是不觉得冷,除了风扑到脸上感觉刮脸外,他的兴致不减半分。
看到一处卖大金链子的摊,程廷议扭头想开口询问林葑可不可以去,却看到了双脸通红的林葑。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程廷议心一紧,伸手就去探林葑额头,但,奇怪的是温度并不高,很正常。
“没有。”
程廷议上下扫视一圈,发现林葑好像格外的畏冷。风吹过,那裸露在外的皮肤又红了一个度,双唇嫣红的,整个人着色般漂亮。
程廷议眼里的忧心消失,转而变为欣赏,程廷议瞅着林葑,心痒痒的,伸手戳了戳他通红的脸颊。
温度相递,反倒是程廷议的体温低了些。
“你很冷?”
林葑蹙眉,面前的人已经穿上袄了,指尖依旧是凉的。
“不冷啊。”
程廷议摇头,“当地温度太低了,手在外面就是凉的。”
说着,程廷议去牵林葑的手,林葑手上的温度也不高,“你瞧,你也是冷的。”
说罢,程廷议牵着林葑的手往自己兜里揣,“另一只手你自己揣进兜里,我们逛一会就回去。”
“好。”
说是一会,程廷议其实就看了看大金链子,他看着色泽光亮的链子,一瞧一边的价格,几块钱,顿时明了,“老板,给我包两条。”
林葑疑惑,还没有询问,程廷议往他这边一靠就说道:“到时候给我俩提升B格用,拍照好出图。”
大金链子配红绿花色的大袄子,B格能提升么?
哦对了,还是一条假的大金链子。
林葑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程廷议付了二十块,就不转了,和林葑一起回了酒店。
程廷议在飞机睡得并不好,回到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连林葑什么时候上了床他都不知道,他睡得很沉,嘴上不在乎生父去世,但内心深处,他还是不可遏制地产生了悲伤。
白天里不断压抑,到了晚上,所有的负面情绪钻进了他的梦里。
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深秋。
从农村被接回去的那个深秋。
走之前,隔壁家的小哥找到了他,告诉他要乖,要听家长的话,不然会被再次送回来的。
程廷议嘴上不在乎,十分肯定告诉对方不会,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人能照看他了,他爷爷重病去世后,这里只剩下一座空房子,他爸妈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乡下的。
但对方的话还是钻进了他的心里。
见到生物学上父亲的第一面,程廷议十分乖巧,瘦小的身躯站得板正,因为他爷爷说这样做人才有精神。
然后仰望着那高大的身躯,小小的程廷议出声喊道:“爸。”
似乎是在惊诧他的乖巧,明明在电话里,他是如此的冷淡,像是不在意亲人,不在意被放在乡下那般。
对方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开口应道:“嗯。”
程廷议知道,或许他这次回家并不会如愿顺利。
也确实,第一次坐上火车,他晕车了。
昏昏沉沉,因为不想被讨厌,他努力咽下那泡过了的面,重辣重咸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舌苔,最后,在那个男人冰凉的视线里,他把对方给他泡的方面面全都吐了出来。
他想道歉,却在对方转身离开后,消散了所有的勇气。
他只能沉默着,酝酿着,那句说不出的对不起。
终于,在到楼底下时,他说出了那句对不起。而那个高大的男人接受了,也只是接受了。
冰凉的一句——我知道了,将程廷议对父爱的期望彻底打碎。
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喜欢。
就跟他不受母亲喜欢那样,回到了无比陌生的房子里,她的淡淡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我累了。”
他的母亲回了房,父亲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他,看着小几岁的妹妹,和大一岁的哥哥。
“欢迎二哥哥。”
漂亮的女孩穿着漂亮的衣服,嘴边还有着蛋糕蹭上去的奶油,瞧见他,只是困惑一瞬,便先开口说了欢迎。
而他的哥哥,而是丢下了一句,“你的房间等会去问妈妈。”
便起身离开,回了房。
而他,只能局促地站着,从进屋到现在,他并没有被允许坐下来。
大抵看了看房子的结构,三房一厅,他应该会有单独的房间吧。
走神间,他的裤腿被拽住,手里被塞进了一块蛋糕。
“二哥哥你吃。”
稚嫩的声音落在了程廷议的耳朵里,瞬间,在高空里的他似乎找到了降落点,那种从离开那片土地产生的焦灼,到现在找到了发泄口,慢慢的,他安心了下来。
接过蛋糕,腿边的人跑回去了桌边,她奋力爬上椅子,然后拿起了一边的牛奶,满足地吸了起来。
程廷议尝了尝手里的蛋糕,很甜,带着淡淡的果香。从下车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程廷议没忍住又吃了一点。
吃了大半,他突然意识到,似乎桌子上唯一的一块正在他手里,他吃了,她又该怎么办?
“你还吃吗?”
程廷议开口询问。
喝牛奶的人停了下来,果断摇头,“不吃了,我吃饱了。而且那个味道也不好吃,妈妈没有买到蓝莓味的,虽然草莓味的也能吃……就是我不喜欢而已。”
吃饱了?
不好吃?
程廷议愣住,像是被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温情。
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他觉得好吃的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够看,是因为对方不要了,所以他才有了。
眼里的情绪被翻涌而上的怨恨淹没,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压下,程廷议几步走了过去,将蛋糕放下,清冷道:“我草莓过敏。”
说完,转身去敲门。
他需要有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包装自己,让自己显得乖巧,显得听话。
却不料,因为想要休息这件事,彻底撕裂了他原本浅薄的兄弟情。
他没有房间。
因为他哥要考研,杂物间摆了书桌就没有位置了。
父亲为此头疼,最后提出了让他在客厅先打地铺的想法。
而这没有一个人反对。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有了房间。
梦里程廷议也没有弄明白,梦境转化,大抵可能是某一天吓到了夜起的母亲,所以,他有了房间。
和杂物当室友。
而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他找到了兼职,能够在贷款的同时保证自己生活费时,他果断的违背了他父母的意愿,住了校。
脱离了那如同牢笼的生活,程廷议前所未有的畅快。并决心努力赚钱,努力生活,努力摆脱那些灾难似的过往。
却发现,摆脱那些控制,他需要付出的代价还有很多。
比如,刚毕业身负百万债务。
生恩要还,养恩,那是他爷爷的事,程廷议不愿意还到那对夫妻身上。
然而,有时候,言论会压垮一个人。他父母不断而来的电话,言语里甚至提及到为了生他他的母亲放弃了回归职场的机会,他的父亲也因此丢掉了一单大合同,更甚至,提到了离世的爷爷。
程廷议妥协了,没有能力找到更好保护自己的办法。
为此,他进了公司,拼尽所有努力训练出道。好不容易出道,却碰见pc,xd的队友,男团生涯彻底断绝。
不得已,他转向了演员。
拒绝潜规则下,一直混迹于十八线。
梦境不断变化,像是再次经历了那些过往,记忆变得鲜活起来。
潜意识里,程廷议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深陷梦境里无法自拔。
最后,他是被一巴掌拍醒了。
“你想要勒死我?”
晕乎乎的程廷议嗯了一声,理解了那话马上清醒过来,“没有。”
林葑扒拉着脖子上的手,腿也跟着动了动,“松开。”
“好哦。”
八爪鱼一样的程廷议往边滚了滚,亏得被子够大,被程廷议往边带了带也没有什么大碍。
“梦见什么了?”
林葑默默地吸了一口气,那种被勒着脖子的气闷才消散不少。
“啊?”
“你说梦话了。”
他是被梦话吵醒了,而后意识自己被程廷议死死抱住,对方像是在紧抓浮萍一样,无论他怎么扯也扯不开。
“梦见以前的事了……”
程廷议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心里像是被人拿着小针戳一样,升起阵阵细小而又麻密的刺痛,“我被接回了家,然后,兢兢业业学着懂事,却总是事与愿违。”
程廷议慢慢地靠近林葑,紧紧贴着对方,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倾诉对象,一个劲地说:“没和你讲过我的家庭吧,我有一个天才大哥,和一个古灵机怪的妹妹,我的父亲是村里唯一走出去的大学生,我的母亲是城市中产阶级,是独生子女。
而我,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了,唯一拿出手的成绩在大哥面前不够看,也不会像我妹一样性格开朗撒娇哄家长开心,我好像……确实没有让他们值得爱的地方。”
说着,程廷议陷入了自我怀疑。
“想什么呢?程廷议,你哪里平庸了?”林葑跟丝毫没有接收到程廷议的悲伤一样,在程廷议感伤时,开口就是直接踹飞了那些令程廷议不安的东西,“你这是在羡慕他们的生活吗?但他们的生活很好吗?”
程廷议被问得哑口无言。
“而且,程廷议,你哥失业了,你妹似乎休学了,你父亲死了后你母亲似乎没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了,为什么要羡慕他们的人生?”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羡慕他们的人生?”
程廷议试探性开口,但要他说他想要这些人的爱,他觉得矫情。
“不羡慕吗?”
林葑反问,摁住了跟有多动症似的的程廷议,“既然不羡慕,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们的命如何跟你没有关系,你的命如何”
“跟谁有关系?我?”
“不是,我。”
“是不是你?还是你?”
程廷议起了兴致,难得听到了林葑这么豪气的话,他挣脱了抓着他的手,而后,顺着衣服向上,压过林葑的胸口,最后,一个大动作,他整个人像是趴在了林葑的身上,下巴抵对方在肩上,与之严丝合缝。
“是我。”
林葑并没有觉得多重,程廷议受力点在胳膊肘上。
“林葑,别求婚了,我们两个直接领证吧。”程廷议嫣然一笑,突然有些后悔没先搞个身份就出来游玩了。
“嗯?”林葑一下子没能转过来,“领不了证,你想要领证的话可能得出国。”
“你找错重点了。”
“没有,你喜欢我。”
“我喜欢外面的风景!站在顶上,感觉天地会只有我一个人!肯定很爽。”
伴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外面的景物像飞速略过,程廷议靠着窗,眼里浮现巨大的喜悦。
林葑循着程廷议的话看了出去,是重重叠叠的山,浓墨似的山带着白,雾蒙蒙的,像是一副山水画。
“你爬不上去那座山。”
“……”
“当然,你要是想爬,也不是没有办法。”
很多时候,钱可以解决一切。
“你想去爬吗?”
再次受到金钱的冲击,程廷议看似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不爬。”
他真的怀疑,他要是点头的话,说不定下一站就要下火车,然后,找来一堆人,带着他上山。
有些东西,远远看看,脑补一下就好,不适宜靠近亵玩。
“其实玩的地方有爬山的景点。”
程廷议思考一瞬,想想那艰难性,果断摇头,而且天气预报近几周会下雪,算是这里的初雪,爬山就更不安全了,他们适合去平地看牛马,体验民俗。
“不喜欢爬山,你喜欢吗?”
程廷议有点纠结,要是林葑想去的话,也可以和民宿老板商量一下的。
“程廷议。”
“嗯?”
程廷议眼睛瞪大,疑惑出声。
“看树。”
程廷议愣一瞬,耳膜还残留着林葑的尾音,他迅速扭头看向窗外。几株白杨树跃入视野,它们傲然地耸立。悬挂的烈日裹挟着它,它昂扬地向上生长着。
它不似爷爷的背那么弯,精神抖擞站立在这荒滩戈壁里。枝干在沙砾里劈开了生命的荒芜,皲裂的皮肤带着岁月的痕迹,它生长在这片大地上,拼命昂扬地活着。
视线里的树飞逝,白杨树过后是站姿挺立的军人,他的身后是房子,是国旗,国旗迎着风,飞扬着。
此刻,他懂了那篇文章。
——《白杨礼赞》
赞的不只是白杨,有哨兵,有农民。
也有生命。